所谓命运，便是不可抵抗的洪流。
王女出嫁，这无论放在大国还是小国，都是件大事，但是在周问月的记忆里，史书上并没有留下迦南部首领妻子的名字。
甚至迦南部首领本身，也只是用“迦南王”指代，根本没有姓名。
白泷这边势力分割太过零散，权力相互倾覆，迭代时间很短，这也是让后来研究者非常头疼的一点。
很多人物并没有具体可以参考的事迹记录，只能通过一些遗留的文字材料和发掘出的文物相互印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问月现在还有机会去求证。
周问月轻轻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壹官：“我能不能问问，冕下去了哪里？”
显然，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个问话一出，壹官望着她，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她看着周问月，神情摆明了是拒绝。
“但是……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吧？”周问月抬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柔一些。
“那又如何？我们只要不听不问，接受安排就好。”壹官的表情很严肃，“只有这样，才可以在圆顶宫里活的心安理得一些。”
“心安理得……”
周问月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又道，“如果真的心安理得，你也不会给昴珈大人做线人了。”
周问月的表情很郑重，微微抿着唇，但是她的脸在面具和夜色的遮掩下看的并不清晰。
壹官只能看见那双倒映着灯火的眼睛。
那双眼里传递出来的神情坚定而坦荡，就这样直勾勾地望过来，似乎什么都不畏惧。
那让她想起自己那些曾经潇洒自由地在草原上纵马飞驰的小姐妹们。
周问月说的是对的，自己没有办法做到所谓的心安理得，但是与此相对的，她也没有为他人做出什么贡献的勇气。
壹官张了张唇，却没有说什么。
气氛一时沉寂。
“王曾经下过命令，让你在婚礼期间陪护公主，送她出嫁，这期间，你依旧可以留在这个院子里。”
过了一会，壹官选择了转开话题，她的声音顿了顿，说完之后就没有再接下文，似乎在等着周问月再次开口。
而周问月的脑子一转。
赫曲灼的命令？
她猛然想起在最初进入圆顶宫，在赫曲灼带走那个名叫阿诺的女子时，他确实吩咐了壹官一些事。
男人唇角那一抹让人心生寒意的笑容让周问月记忆深刻，她非常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他确实在走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
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太丑了？但是这和赫曲兰若出嫁有半点关系吗？
周问月的内心闪过一丝迷惑。
但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了。
现在，她并不想过多深究，这些事要往后面挪一挪再想，当务之急是……找到许岱，或者有什么办法确认他是安全的。
周问月攥了攥衣服。
许岱很厉害，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响起来：那是之前，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至少让她看着他安安稳稳地走上寒城的王座。
周问月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回想起青年那深黑色的、温和的瞳孔来。
不论是什么理由，她都得去看看才能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冕下在哪里？”
周问月没有顺着壹官的话头说下去，而是抬起头，迎着月色执拗道，“拜托你，我想见他。”
周问月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惹恼了壹官。
“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壹官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丝咬牙切齿，“还是你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你又能凭什么见他？”
她的手指颤了颤，显然在试图压下自己的语气。
她从喉头挤出话语，但话音依旧掩饰着严肃的平静：“不要以为你和他朝夕相处了几个晚上，你就真的有资格站在他面前放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
“你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壹官一字一顿说，“放下你那些天真无用的担心，做好你该做的事，这样你还能在这里多留两天，兴许可以等得到他归来。”
“但你我只是蝼蚁之身，僭越的心思，绝不能有。”
壹官的语调很平很平，似乎在念着什么平淡无奇的字句，但那些话到后来越来越低下去，变成了一种徘徊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低沉呓语。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这阵呓语也消散在了风里，只余两人站在原地徒劳对望。
在这个时候，看着壹官的神色，周问月皱了皱眉，从心底慢慢爬上一丝歉疚。
是她太急了。
在现在的圆顶宫里，为了活着，就要封闭自己的五感，装作听不到、看不到，不能操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
壹官在这里的年岁肯定比她这个外来者多得多，也就是说，那种血腥残忍的场面肯定要看的更多。
如果周问月属于这个时代，毫无疑问地，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问月轻轻说，“谢谢你担心我，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去，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现在怎么样？”周问月上前两步，问道，“请你至少把这个如实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壹官反问道。
“他是个善良的人。”周问月说，“如果换过来是你，我也一样会担心你的。”
“你不怕死？”
“怕。”周问月毫不犹豫地答道，“但是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周问月望着壹官，从这样的对话中，她已经隐约能猜测到，许岱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
在这之前的某个午后，周问月想起许岱在离开白塔前说过，他会杀掉白塔里所有的癫奴。
那些恐怖的怪物其实是由人转变过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自相残杀。
在白泷信仰中，无论是杀普通人还是罪人，都会给自己积累下罪业，罪业深者，会被三神唾弃。
这些罪业积身的人据说会自觉地走向白泷雪山中的蓝冰洞，守护白泷人的陵墓。
“他就在那个为他准备好的冰洞里。”壹官望着周问月轻轻地说，“但是现在，已经没人敢靠近他了。”
“为什么？”周问月疑问道，可是壹官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绕开了话题。
“你应该已经猜到。”壹官抬起头轻轻说，“原本要呆在这个院子里照顾冕下的人是我。”
“是。”周问月点头承认。
壹官在圆顶宫里至少是有一点特权的，她知道秘宫里的事，甚至能她带进秘宫没人怀疑，身为昴珈的线人却似乎没有和昴珈完全通气。
周问月猜测她同时也是祭司台那边的人。
壹官又沉默了一阵，才问她：“你知不知道【轮回愿】？”
周问月的神经瞬间绷紧。
王女出嫁，这无论放在大国还是小国，都是件大事，但是在周问月的记忆里，史书上并没有留下迦南部首领妻子的名字。
甚至迦南部首领本身，也只是用“迦南王”指代，根本没有姓名。
白泷这边势力分割太过零散，权力相互倾覆，迭代时间很短，这也是让后来研究者非常头疼的一点。
很多人物并没有具体可以参考的事迹记录，只能通过一些遗留的文字材料和发掘出的文物相互印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问月现在还有机会去求证。
周问月轻轻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壹官：“我能不能问问，冕下去了哪里？”
显然，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个问话一出，壹官望着她，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她看着周问月，神情摆明了是拒绝。
“但是……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吧？”周问月抬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柔一些。
“那又如何？我们只要不听不问，接受安排就好。”壹官的表情很严肃，“只有这样，才可以在圆顶宫里活的心安理得一些。”
“心安理得……”
周问月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又道，“如果真的心安理得，你也不会给昴珈大人做线人了。”
周问月的表情很郑重，微微抿着唇，但是她的脸在面具和夜色的遮掩下看的并不清晰。
壹官只能看见那双倒映着灯火的眼睛。
那双眼里传递出来的神情坚定而坦荡，就这样直勾勾地望过来，似乎什么都不畏惧。
那让她想起自己那些曾经潇洒自由地在草原上纵马飞驰的小姐妹们。
周问月说的是对的，自己没有办法做到所谓的心安理得，但是与此相对的，她也没有为他人做出什么贡献的勇气。
壹官张了张唇，却没有说什么。
气氛一时沉寂。
“王曾经下过命令，让你在婚礼期间陪护公主，送她出嫁，这期间，你依旧可以留在这个院子里。”
过了一会，壹官选择了转开话题，她的声音顿了顿，说完之后就没有再接下文，似乎在等着周问月再次开口。
而周问月的脑子一转。
赫曲灼的命令？
她猛然想起在最初进入圆顶宫，在赫曲灼带走那个名叫阿诺的女子时，他确实吩咐了壹官一些事。
男人唇角那一抹让人心生寒意的笑容让周问月记忆深刻，她非常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他确实在走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
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太丑了？但是这和赫曲兰若出嫁有半点关系吗？
周问月的内心闪过一丝迷惑。
但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了。
现在，她并不想过多深究，这些事要往后面挪一挪再想，当务之急是……找到许岱，或者有什么办法确认他是安全的。
周问月攥了攥衣服。
许岱很厉害，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响起来：那是之前，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至少让她看着他安安稳稳地走上寒城的王座。
周问月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回想起青年那深黑色的、温和的瞳孔来。
不论是什么理由，她都得去看看才能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冕下在哪里？”
周问月没有顺着壹官的话头说下去，而是抬起头，迎着月色执拗道，“拜托你，我想见他。”
周问月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惹恼了壹官。
“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壹官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丝咬牙切齿，“还是你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你又能凭什么见他？”
她的手指颤了颤，显然在试图压下自己的语气。
她从喉头挤出话语，但话音依旧掩饰着严肃的平静：“不要以为你和他朝夕相处了几个晚上，你就真的有资格站在他面前放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
“你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壹官一字一顿说，“放下你那些天真无用的担心，做好你该做的事，这样你还能在这里多留两天，兴许可以等得到他归来。”
“但你我只是蝼蚁之身，僭越的心思，绝不能有。”
壹官的语调很平很平，似乎在念着什么平淡无奇的字句，但那些话到后来越来越低下去，变成了一种徘徊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低沉呓语。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这阵呓语也消散在了风里，只余两人站在原地徒劳对望。
在这个时候，看着壹官的神色，周问月皱了皱眉，从心底慢慢爬上一丝歉疚。
是她太急了。
在现在的圆顶宫里，为了活着，就要封闭自己的五感，装作听不到、看不到，不能操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
壹官在这里的年岁肯定比她这个外来者多得多，也就是说，那种血腥残忍的场面肯定要看的更多。
如果周问月属于这个时代，毫无疑问地，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问月轻轻说，“谢谢你担心我，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去，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现在怎么样？”周问月上前两步，问道，“请你至少把这个如实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壹官反问道。
“他是个善良的人。”周问月说，“如果换过来是你，我也一样会担心你的。”
“你不怕死？”
“怕。”周问月毫不犹豫地答道，“但是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周问月望着壹官，从这样的对话中，她已经隐约能猜测到，许岱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
在这之前的某个午后，周问月想起许岱在离开白塔前说过，他会杀掉白塔里所有的癫奴。
那些恐怖的怪物其实是由人转变过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自相残杀。
在白泷信仰中，无论是杀普通人还是罪人，都会给自己积累下罪业，罪业深者，会被三神唾弃。
这些罪业积身的人据说会自觉地走向白泷雪山中的蓝冰洞，守护白泷人的陵墓。
“他就在那个为他准备好的冰洞里。”壹官望着周问月轻轻地说，“但是现在，已经没人敢靠近他了。”
“为什么？”周问月疑问道，可是壹官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绕开了话题。
“你应该已经猜到。”壹官抬起头轻轻说，“原本要呆在这个院子里照顾冕下的人是我。”
“是。”周问月点头承认。
壹官在圆顶宫里至少是有一点特权的，她知道秘宫里的事，甚至能她带进秘宫没人怀疑，身为昴珈的线人却似乎没有和昴珈完全通气。
周问月猜测她同时也是祭司台那边的人。
壹官又沉默了一阵，才问她：“你知不知道【轮回愿】？”
周问月的神经瞬间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