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曲灼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侍卫会意，将被踢开的门关上。
赫曲灼和赫曲兰若父女二人被单独留在门中，随着宫门渐渐关闭，众人的目光也被隔绝在外。
“砰———”
门彻底关合上的声音，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周围人松了一口气的吐气声。
在一片安静中，一名侍卫对着壹官指了指另一侧的侧道，壹官立马会意，向对方颔首，便马上领着浩浩荡荡的侍者们往侍卫指出的方向走去。
人烟浩荡，整支队伍都调了一个头，走向插着白色旗帜的笔直宫道，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整齐统一。
周问月眯了眯眼睛，认出了这条路。
这里通向公主殿的侧门。
……
等一行侍者走到宫殿侧门的位置时，已经有人从内侧把门打开了。
宫殿的门口大大敞开，露出里面栽种的郁郁葱葱的树木，被重重树影遮蔽的宫殿遥遥矗立在道路尽头。
道路上的枯叶未被扫尽，显示出几分华美的萧瑟。
壹官领着人在宫门口站定，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开始分派任务，等到所有侍者都三三两两走尽了，她的目光才投向留在最后的周问月：“你跟我来。”
周问月就跟着壹官往那华美的宫殿内走去。
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影，壹官将周问月带到一扇深红的门前，透过镂空的花窗可以看见里面充满白泷人文化特色的精致陈设。
“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寝居，由你来清扫吧。”她嘱咐道，周问月闻言点了点头。
日头逐渐斜下去，窗格投进屋子里的影子慢慢变换了位置，壹官转头望了望四周，附到周问月耳边轻声道：
“昴珈大人三日之后会到圆顶宫里来，那个时候，你要保证自己能脱身。”
“我知道了。”周问月低声回答道。
壹官垂下眼睛，随即退开，转身走进簌簌的阴影里。
赫曲兰若一直等到傍晚才踏进房间，这个时候，周问月正捞着袖子，在用指尖试水桶里的水温。
咻——
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一阵寒意从脖颈边源源不断地传来。
周问月顿了顿，被刀压在脖颈边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的神色却不慌乱。
“公主。”周问月压着声线，用不太熟练的白泷话轻轻唤道。
“大越人？”赫曲兰若一下便听出了周问月不熟练的方言，手上的刀往里更深地顶了顶。
她转用汉话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试水温，公主殿下该沐浴了。”
周问月索性也用了汉话，不疾不徐地回答。
“呵，你转过来。”
周问月依言转了过去，她脸上还带着那个面具，此刻迎上赫曲兰若探究的神情，眸中没有丝毫躲闪。
二人相对无言，周问月意识到自己也许应该表现地弱势一点，遂马上准备把目光挪开。
但赫曲兰若没有给周问月转移目光的机会，她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脸上的面具，随即，手上银亮锋利的弯刀往外一收，那刀竟然直直往周问月面门上挥来！
刀身破空，风声霎起。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周问月手臂小幅度地晃了一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啪啦。”
只听见一声脆响。
周问月眼前骤然一亮，在她的脚边，被劈开的面具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掉在跟前。
“王让你来的？”赫曲兰若继续追问，眼神却在周问月脸上挪开了。
周问月内心失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谦恭，回答道：
“是依内庭侍者安排来的。”
“是么？”赫曲兰若冷冷剜了她一眼，并没有相信她的话。
周问月没有再和她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说道：“水要凉了，如果殿下要沐浴，容我去给殿下换一桶来。”
“站住。”
赫曲兰若的手在这个时候突然伸了过来。
她扣住了周问月，眼神直直地看过来。
她问道：“会骑马吗？”
周问月一顿：赫曲兰若难不成还想拉着自己去……骑马？
但她只思考了几秒，答道：“会。”
赫曲兰若露出一个笑容：“那好，你跟我来。”
————
公主殿和马场离的很近。
夜风吹袭下，赫曲兰若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审视着周问月。
“你同我比一场，若你能赢，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实现，然后，我有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她看着周问月说。
周问月一手牵着缰绳安抚马匹，一边转头看着那个骄傲的公主，应道：“是。”
赫曲兰若挑了挑眉：“走吧。”
周问月翻身上马。
不约而同地，两人同时扬起了长鞭。
“啪！”
马场当中，抽打声未落，两匹烈马如同离弦之箭直接冲了出去。
周问月的耳边充斥着烈风划过的咻咻声，头顶是一整片浩瀚的星河，皎白的月光洒落下来，让飞速划过眼前的宫墙看上去凝了一层白霜。
在此之前，周问月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骑着白泷雪山最好的马，在寒城的跑马场上跟着那位公主一路飞驰。
夜风吹面，触感冰冷，周问月猛地牵紧手里的缰绳，在一阵狂乱的马蹄声中将脊背伏低，在俯身的刹那，她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在她之前做实地考察时，有些地方的山路泥泞难走，她就经常骑在马上跟着导师颠簸，那个时候，四周大多是无人的荒野，宁静空旷，她的心里也总是空茫茫一片。
而此刻，周问月似乎又找到了那种放空心灵的感觉。
马儿一声长嘶，伴随着背后传来的疾驰声，胜负已然定下。
“公主殿下———”周问月看着跟在自己旁边的赫曲兰若，出声唤道。
“你赢了。”赫曲兰若喘着气打断她，一双笑眼看着周问月。
她看起来很欢快，周问月不由得也跟着她笑了。
赫曲兰若难得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她的眼睛此刻带着笑，不知道为什么，周问月觉得这笑容里的含义和以前都不同。
“像谁？”周问月依旧压着声音。
“一个朋友。”赫曲兰若说。
“公主———”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还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赫曲兰若却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也许在我离开之前，我还能帮到你。”
周问月看了看她的表情，心下有了一丝猜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丝毫意外。
“公主想去哪里？”周问月问道。
“去大越。”赫曲兰若没有丝毫掩饰，“我想去看看大越武都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称为天下第一城。”
“我学汉文的时候，那书上写着，武都三月，落花如流水，美人如流云。”
“那殿下想问我什么？”周问月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这个时候，赫曲兰若定定地朝周问月望来，她的眼神中带着灼热的坚定和希望。
“你想不想归家？”她轻轻问。
“归家”，在赫曲兰若嘴中，这自然指的是回去大越。
夜风吹过，给周问月脸上留下一丝凉意，连带着她的心都被这露水似的凉给激了一下。
事已至此，赫曲兰若的意图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她想要逃走。
她生性桀骜，自然不能接受去往迦南部，若她此时真的能够走出雪山，想必她未来是能在某个地方平安地活下去的。
这是一个美好的设想，但这就让接下来周问月要说的话显得有些残忍。
周问月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预想好的请求在此刻有些说不出口。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赫曲兰若见周问月不言语，便以为她给出了答案，“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到底是正确的决定，还是错误的决定呢？
周问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抬头说：“我希望公主能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赫曲兰若挑了挑眉。
“殿下可知，圆顶宫下有一处宫室，名为秘宫？”
赫曲兰若的神情中闪过了一丝明显的疑惑：“不知。”
“那就请去那里看看吧。”周问月看着赫曲兰若，“只要进去看一眼就可以了，殿下。”
周问月请求的话语很平静，并不激烈，因此也无法从言辞中感受出她的想法。
赫曲兰若注视着周问月，神情看起来疑惑更重了。
但不知为何，周问月内心笃定，她会去的。
在周问月对赫曲兰若的整体印象中，赫曲兰若性格虽然桀骜，但是并不心狠。
也是因此，周问月知道，她如果看见了秘宫内的景象，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离开寒城。
最早她便想由赫曲兰若的手来试试看解决这件事，这其实有些利用他人的嫌隙，但凭周问月甚至护城官昴珈的能力，他们都做不到拯救那些大越人于水火。
赫曲兰若是公主，她的权力至少在他们之上。
其实周问月还有些好奇，在今天早上赫曲兰若和赫曲灼的长谈中，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只有这个请求吗？”赫曲兰若此时有些惊奇。
“只有这个。”周问月冲她笑道，“殿下能答应？”
“当然。”赫曲兰若说。
赫曲灼和赫曲兰若父女二人被单独留在门中，随着宫门渐渐关闭，众人的目光也被隔绝在外。
“砰———”
门彻底关合上的声音，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周围人松了一口气的吐气声。
在一片安静中，一名侍卫对着壹官指了指另一侧的侧道，壹官立马会意，向对方颔首，便马上领着浩浩荡荡的侍者们往侍卫指出的方向走去。
人烟浩荡，整支队伍都调了一个头，走向插着白色旗帜的笔直宫道，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整齐统一。
周问月眯了眯眼睛，认出了这条路。
这里通向公主殿的侧门。
……
等一行侍者走到宫殿侧门的位置时，已经有人从内侧把门打开了。
宫殿的门口大大敞开，露出里面栽种的郁郁葱葱的树木，被重重树影遮蔽的宫殿遥遥矗立在道路尽头。
道路上的枯叶未被扫尽，显示出几分华美的萧瑟。
壹官领着人在宫门口站定，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开始分派任务，等到所有侍者都三三两两走尽了，她的目光才投向留在最后的周问月：“你跟我来。”
周问月就跟着壹官往那华美的宫殿内走去。
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影，壹官将周问月带到一扇深红的门前，透过镂空的花窗可以看见里面充满白泷人文化特色的精致陈设。
“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寝居，由你来清扫吧。”她嘱咐道，周问月闻言点了点头。
日头逐渐斜下去，窗格投进屋子里的影子慢慢变换了位置，壹官转头望了望四周，附到周问月耳边轻声道：
“昴珈大人三日之后会到圆顶宫里来，那个时候，你要保证自己能脱身。”
“我知道了。”周问月低声回答道。
壹官垂下眼睛，随即退开，转身走进簌簌的阴影里。
赫曲兰若一直等到傍晚才踏进房间，这个时候，周问月正捞着袖子，在用指尖试水桶里的水温。
咻——
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一阵寒意从脖颈边源源不断地传来。
周问月顿了顿，被刀压在脖颈边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的神色却不慌乱。
“公主。”周问月压着声线，用不太熟练的白泷话轻轻唤道。
“大越人？”赫曲兰若一下便听出了周问月不熟练的方言，手上的刀往里更深地顶了顶。
她转用汉话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试水温，公主殿下该沐浴了。”
周问月索性也用了汉话，不疾不徐地回答。
“呵，你转过来。”
周问月依言转了过去，她脸上还带着那个面具，此刻迎上赫曲兰若探究的神情，眸中没有丝毫躲闪。
二人相对无言，周问月意识到自己也许应该表现地弱势一点，遂马上准备把目光挪开。
但赫曲兰若没有给周问月转移目光的机会，她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脸上的面具，随即，手上银亮锋利的弯刀往外一收，那刀竟然直直往周问月面门上挥来！
刀身破空，风声霎起。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周问月手臂小幅度地晃了一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啪啦。”
只听见一声脆响。
周问月眼前骤然一亮，在她的脚边，被劈开的面具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掉在跟前。
“王让你来的？”赫曲兰若继续追问，眼神却在周问月脸上挪开了。
周问月内心失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谦恭，回答道：
“是依内庭侍者安排来的。”
“是么？”赫曲兰若冷冷剜了她一眼，并没有相信她的话。
周问月没有再和她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说道：“水要凉了，如果殿下要沐浴，容我去给殿下换一桶来。”
“站住。”
赫曲兰若的手在这个时候突然伸了过来。
她扣住了周问月，眼神直直地看过来。
她问道：“会骑马吗？”
周问月一顿：赫曲兰若难不成还想拉着自己去……骑马？
但她只思考了几秒，答道：“会。”
赫曲兰若露出一个笑容：“那好，你跟我来。”
————
公主殿和马场离的很近。
夜风吹袭下，赫曲兰若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审视着周问月。
“你同我比一场，若你能赢，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实现，然后，我有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她看着周问月说。
周问月一手牵着缰绳安抚马匹，一边转头看着那个骄傲的公主，应道：“是。”
赫曲兰若挑了挑眉：“走吧。”
周问月翻身上马。
不约而同地，两人同时扬起了长鞭。
“啪！”
马场当中，抽打声未落，两匹烈马如同离弦之箭直接冲了出去。
周问月的耳边充斥着烈风划过的咻咻声，头顶是一整片浩瀚的星河，皎白的月光洒落下来，让飞速划过眼前的宫墙看上去凝了一层白霜。
在此之前，周问月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骑着白泷雪山最好的马，在寒城的跑马场上跟着那位公主一路飞驰。
夜风吹面，触感冰冷，周问月猛地牵紧手里的缰绳，在一阵狂乱的马蹄声中将脊背伏低，在俯身的刹那，她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在她之前做实地考察时，有些地方的山路泥泞难走，她就经常骑在马上跟着导师颠簸，那个时候，四周大多是无人的荒野，宁静空旷，她的心里也总是空茫茫一片。
而此刻，周问月似乎又找到了那种放空心灵的感觉。
马儿一声长嘶，伴随着背后传来的疾驰声，胜负已然定下。
“公主殿下———”周问月看着跟在自己旁边的赫曲兰若，出声唤道。
“你赢了。”赫曲兰若喘着气打断她，一双笑眼看着周问月。
她看起来很欢快，周问月不由得也跟着她笑了。
赫曲兰若难得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她的眼睛此刻带着笑，不知道为什么，周问月觉得这笑容里的含义和以前都不同。
“像谁？”周问月依旧压着声音。
“一个朋友。”赫曲兰若说。
“公主———”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还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赫曲兰若却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也许在我离开之前，我还能帮到你。”
周问月看了看她的表情，心下有了一丝猜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丝毫意外。
“公主想去哪里？”周问月问道。
“去大越。”赫曲兰若没有丝毫掩饰，“我想去看看大越武都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称为天下第一城。”
“我学汉文的时候，那书上写着，武都三月，落花如流水，美人如流云。”
“那殿下想问我什么？”周问月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这个时候，赫曲兰若定定地朝周问月望来，她的眼神中带着灼热的坚定和希望。
“你想不想归家？”她轻轻问。
“归家”，在赫曲兰若嘴中，这自然指的是回去大越。
夜风吹过，给周问月脸上留下一丝凉意，连带着她的心都被这露水似的凉给激了一下。
事已至此，赫曲兰若的意图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她想要逃走。
她生性桀骜，自然不能接受去往迦南部，若她此时真的能够走出雪山，想必她未来是能在某个地方平安地活下去的。
这是一个美好的设想，但这就让接下来周问月要说的话显得有些残忍。
周问月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预想好的请求在此刻有些说不出口。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赫曲兰若见周问月不言语，便以为她给出了答案，“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到底是正确的决定，还是错误的决定呢？
周问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抬头说：“我希望公主能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赫曲兰若挑了挑眉。
“殿下可知，圆顶宫下有一处宫室，名为秘宫？”
赫曲兰若的神情中闪过了一丝明显的疑惑：“不知。”
“那就请去那里看看吧。”周问月看着赫曲兰若，“只要进去看一眼就可以了，殿下。”
周问月请求的话语很平静，并不激烈，因此也无法从言辞中感受出她的想法。
赫曲兰若注视着周问月，神情看起来疑惑更重了。
但不知为何，周问月内心笃定，她会去的。
在周问月对赫曲兰若的整体印象中，赫曲兰若性格虽然桀骜，但是并不心狠。
也是因此，周问月知道，她如果看见了秘宫内的景象，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离开寒城。
最早她便想由赫曲兰若的手来试试看解决这件事，这其实有些利用他人的嫌隙，但凭周问月甚至护城官昴珈的能力，他们都做不到拯救那些大越人于水火。
赫曲兰若是公主，她的权力至少在他们之上。
其实周问月还有些好奇，在今天早上赫曲兰若和赫曲灼的长谈中，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只有这个请求吗？”赫曲兰若此时有些惊奇。
“只有这个。”周问月冲她笑道，“殿下能答应？”
“当然。”赫曲兰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