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问月看着郑明熙：“你告诉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郑明熙轻轻笑了一声：“病犯了，来找药啊。”
“……”周问月无言。
郑明熙遥遥瞥了一眼远处，烟尘飞舞，一群高大的影子快速地朝他们的方向挪动而来，那些是寒城巡逻的骑兵。
周问月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只来得及望了那些骑兵一眼，下一秒，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整个人都被抗在了郑明熙的肩膀上。
“放我下来！”慌乱中，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岱给自己的那块骨牌再一次滑落到了地上。
禁锢在腰间的力气很大，周问月的挣扎丝毫没有用处，她气红了眼睛，伸手狠狠地抓住了郑明熙的头发。
“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四肢全部折了。”郑明熙的威胁冷冷地响起来，他的手掌已经握在周问月的小腿上，“你要找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寒城外面，不想和她一起死就乖一点。”
他的肩膀顶在周问月肚子上，硌的生疼。
“叫你放开我！”
周问月膝盖用力狠蹬了郑明熙一脚，跳下身去捡那块骨牌，但是郑明熙的动作更快，她只感觉到后颈一痛，随即浑身就失去了力气，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块骨牌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郑明熙背着她在寒城里快速地跑动，显然，他对周围的路线了如指掌。
他很快甩掉了后面跟来的骑兵，将周问月带到了靠白泷城墙的位置。
那个位置周围一片空旷，竟然没有人看守，郑明熙轻车熟路地把掩盖在地上的干草掀开，露出一条地道来。
这显然是秘密挖出来的一条道，但是藏匿的手段并不是十分高明，周问月反而想不通为什么没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不……看样子，周围都没有什么人来巡逻，是早就有人包庇郑明熙在寒城里的活动了？
这条路修的并不宽，挤过去还是略有些费力的，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周问月往外探头，随即就被一匹骏马舔了一口。
哪里来的马？
郑明熙脸上丝毫不意外，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直接拽过了马匹的缰绳。
被扔到马背上的时候，周问月深深感受到了一种无奈。
他真的就是早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她的。
“坐稳了。”郑明熙环抱着她牵住缰绳，轻轻说。
没等周问月回答，他的鞭子一扬，马匹直接撒开蹄子，朝着阿汗河边冲了出去。
剧烈的风迎面吹了过来，周问月眯着眼睛，凝望着远处奔流的阿汗河，然后，头顶传来了郑明熙的声音：“那是谁？”
她跟着郑明熙的声音在河岸边寻找，然后，她看到了一大队黑压压的影子。
那是一群骑在马上的士兵。
他们全部都没有举火炬，只有领头的那个人身旁升起了一点小小的焰光。
那点光火映照在水边，周问月看见，那个骑在马上的领头者抬着头，似乎正在看天色，他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
“那是……许岱？”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周问月疑惑着出声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杀人。”郑明熙的声音在周问月头顶响起，随即，他调整了一下方向，让马匹朝远离阿汗河的方向跑。
“杀谁？”周问月问道。
“刀指向的都是自己的敌人。”郑明熙眯了眯眼，随即啧了一声，“真麻烦。”
他勒停了马，此刻，从寒城各个城门都涌现出了骑兵，他们沉默而迅速地占领了通路。
周问月辨认出来，他们现在剩下的唯一一条路，是通向雪山脚下的。
“他打算今天晚上把那些人杀光吗？”周问月听见郑明熙自言自语道。
周问月听不清楚郑明熙自己在叨叨些什么，自己按照已知的信息推断了一下。
“那些贵族和你是一伙的。”她说道。
“算不上一伙。”郑明熙停在路上，皱着眉头说，“他们派人和我说，跑掉的那个阿尼多罗耶在他们手里，叫我去城外的营帐聊聊。”
“那你干什么跑来找我？”
“那是个假货，你对我才有用。”郑明熙接话，“郑子灵抓了我的人，然后派了一个叫昴婴的去都护府胡搅蛮缠，他自己倒是准备好清理门户了。”
那天昴珈出去抓的那队骑兵，看样子就是郑明熙嘴里的“他的人”了。
周问月多问了一嘴：“昴婴去都护府做什么了？”
“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队，来、送、礼。”郑明熙淡淡说，不知道为什么，周问月听出了一些恼怒的成分。
那想必就是郑明熙会一个人出来的原因了。
“周围的路已经封死了，现在只能从这条路走。”郑明熙扫了一眼远处严阵以待的骑兵，“他请我去看戏，那就走吧。”
郑明熙再次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
现在正是夏初，雪山脚下尚有未融化的白雪堆积，在凌乱的石滩中，周问月遥遥看见十几顶灯火通明的营帐，这些帐篷都是她在参与白泷活动时看到的那些最好的样式，可见里面住的都不是寻常人。
月亮再次高高地挂在了天边，只是被吹来的云朵遮盖住了，漆黑的原野上，只见那营帐里面的灯火跃动。
鞭子响声打破了宁静，随着这破空的声音响起来的还有一声叱骂，骂声并不清晰，但随着这一声骂，所有营帐的声音都躁动了起来。
黑暗中，周问月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鞭子抽进肉里的声音，还有孩童的低呼，骡子和马在帐子外吃着草，几个身上穿着藤甲的士兵拄着武器在打瞌睡，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郑明熙拉着周问月下马，两个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
郑明熙看到了远处悄悄行进的兵士，而周问月看到了一群孩子。
一个穿着皮袍的男人举着火把从丝绸覆面的帐子中出来，他手里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一小片帐子外的地面，上面密密麻麻躺了将近有几十个小孩，全部都在地上睡着，脖子上都挂着绳锁。
举着火把的男人从孩子们身上直接踏过去，偶有让他踩不稳的，他伸手就是一鞭子。
周问月没有看见小涟。
郑明熙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看到那群孩子之后，只说了两个字：“人质。”
周问月面无表情看了郑明熙一眼，四处无光，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动作，但是郑明熙此刻正死死地扣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现在，是我的人质。”周问月听见他说。
此刻，不知道从何处掀起了一阵狂风，这风没有吹散笼在月亮前的浓云，反倒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意味。
这个时候，周问月听见了扑闪翅膀的声音。
它本来应该是在他们头顶极高的地方盘旋，直到它从空中俯冲下来，以捕猎的姿态伸出了锐利的爪子时，周问月才听见拍击翅膀的声音。
那双巨爪犹如钢铁一般，带着巨大的冲力，直接抓进了郑明熙的肩膀，周问月感到脸上被溅上了什么液体，紧接着，她就被这股力气撞了出去，滚出了将近三米远。
这动静被天边震耳欲聋的雷声掩盖了下去。
要下雨了吗？
周问月从地上麻溜地爬起来，注意到自己已经离贵族们的营帐不远了，随即拔腿就往那营帐边去。
她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屏气，将手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借着一点点营火，她隔着竖起的篱笆，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孩子们的脸。
“醒醒。”她蹲下身去，用白泷话轻轻说。
刚刚的那道雷声已经把很多睡着的孩子吵醒了，此刻他们都蜷缩着身子，尽量靠在一起，但没有人理会周问月。
“我来带你们回家。”周问月尽量把声音放轻，说道。
“回家”两个字眼似乎触动了他们，周问月看见一双眼睛刷地睁开，然后，一双双睁开的眼眸如同被点亮的蜡烛。
他们畏畏缩缩地爬过来，靠在周问月所在的那一小块篱笆边，轻轻喊她：“姐姐。”
周问月隔着篱笆点了点头，问他们：“出来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发生什么都不要管，知道吗？”
对面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周问月启动激光模式，一道细细的光芒从手环中拉出，她往后退开一些距离以保证不会伤到人，然后，将篱笆割开，她自己爬了进去，开始一个一个地把他们脖子上的绳索划开。
那个举着火把出去的男人还没回来，周问月能清楚地听见从旁边营帐里传出来的呼噜声。
手环的温度又在慢慢地上升，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那些跑出去的孩子如同出笼子的鸽子，一下子在黑暗中就跑没了影，周问月最后问他们，见没见过一个汉人小女孩子。
最后离开的那个男孩说，那个女孩子在花纹最多的那顶帐篷里。
“咳。”周问月关闭手环的激光模式，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又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奇怪了，她出来的时候可是把带来的那一身防护衫也贴身穿上了，怎么还会觉得冷呢？
她原本是蹲在地上的，就在准备起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不受控制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
郑明熙轻轻笑了一声：“病犯了，来找药啊。”
“……”周问月无言。
郑明熙遥遥瞥了一眼远处，烟尘飞舞，一群高大的影子快速地朝他们的方向挪动而来，那些是寒城巡逻的骑兵。
周问月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只来得及望了那些骑兵一眼，下一秒，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整个人都被抗在了郑明熙的肩膀上。
“放我下来！”慌乱中，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岱给自己的那块骨牌再一次滑落到了地上。
禁锢在腰间的力气很大，周问月的挣扎丝毫没有用处，她气红了眼睛，伸手狠狠地抓住了郑明熙的头发。
“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四肢全部折了。”郑明熙的威胁冷冷地响起来，他的手掌已经握在周问月的小腿上，“你要找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寒城外面，不想和她一起死就乖一点。”
他的肩膀顶在周问月肚子上，硌的生疼。
“叫你放开我！”
周问月膝盖用力狠蹬了郑明熙一脚，跳下身去捡那块骨牌，但是郑明熙的动作更快，她只感觉到后颈一痛，随即浑身就失去了力气，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块骨牌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郑明熙背着她在寒城里快速地跑动，显然，他对周围的路线了如指掌。
他很快甩掉了后面跟来的骑兵，将周问月带到了靠白泷城墙的位置。
那个位置周围一片空旷，竟然没有人看守，郑明熙轻车熟路地把掩盖在地上的干草掀开，露出一条地道来。
这显然是秘密挖出来的一条道，但是藏匿的手段并不是十分高明，周问月反而想不通为什么没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不……看样子，周围都没有什么人来巡逻，是早就有人包庇郑明熙在寒城里的活动了？
这条路修的并不宽，挤过去还是略有些费力的，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周问月往外探头，随即就被一匹骏马舔了一口。
哪里来的马？
郑明熙脸上丝毫不意外，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直接拽过了马匹的缰绳。
被扔到马背上的时候，周问月深深感受到了一种无奈。
他真的就是早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她的。
“坐稳了。”郑明熙环抱着她牵住缰绳，轻轻说。
没等周问月回答，他的鞭子一扬，马匹直接撒开蹄子，朝着阿汗河边冲了出去。
剧烈的风迎面吹了过来，周问月眯着眼睛，凝望着远处奔流的阿汗河，然后，头顶传来了郑明熙的声音：“那是谁？”
她跟着郑明熙的声音在河岸边寻找，然后，她看到了一大队黑压压的影子。
那是一群骑在马上的士兵。
他们全部都没有举火炬，只有领头的那个人身旁升起了一点小小的焰光。
那点光火映照在水边，周问月看见，那个骑在马上的领头者抬着头，似乎正在看天色，他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
“那是……许岱？”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周问月疑惑着出声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杀人。”郑明熙的声音在周问月头顶响起，随即，他调整了一下方向，让马匹朝远离阿汗河的方向跑。
“杀谁？”周问月问道。
“刀指向的都是自己的敌人。”郑明熙眯了眯眼，随即啧了一声，“真麻烦。”
他勒停了马，此刻，从寒城各个城门都涌现出了骑兵，他们沉默而迅速地占领了通路。
周问月辨认出来，他们现在剩下的唯一一条路，是通向雪山脚下的。
“他打算今天晚上把那些人杀光吗？”周问月听见郑明熙自言自语道。
周问月听不清楚郑明熙自己在叨叨些什么，自己按照已知的信息推断了一下。
“那些贵族和你是一伙的。”她说道。
“算不上一伙。”郑明熙停在路上，皱着眉头说，“他们派人和我说，跑掉的那个阿尼多罗耶在他们手里，叫我去城外的营帐聊聊。”
“那你干什么跑来找我？”
“那是个假货，你对我才有用。”郑明熙接话，“郑子灵抓了我的人，然后派了一个叫昴婴的去都护府胡搅蛮缠，他自己倒是准备好清理门户了。”
那天昴珈出去抓的那队骑兵，看样子就是郑明熙嘴里的“他的人”了。
周问月多问了一嘴：“昴婴去都护府做什么了？”
“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队，来、送、礼。”郑明熙淡淡说，不知道为什么，周问月听出了一些恼怒的成分。
那想必就是郑明熙会一个人出来的原因了。
“周围的路已经封死了，现在只能从这条路走。”郑明熙扫了一眼远处严阵以待的骑兵，“他请我去看戏，那就走吧。”
郑明熙再次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
现在正是夏初，雪山脚下尚有未融化的白雪堆积，在凌乱的石滩中，周问月遥遥看见十几顶灯火通明的营帐，这些帐篷都是她在参与白泷活动时看到的那些最好的样式，可见里面住的都不是寻常人。
月亮再次高高地挂在了天边，只是被吹来的云朵遮盖住了，漆黑的原野上，只见那营帐里面的灯火跃动。
鞭子响声打破了宁静，随着这破空的声音响起来的还有一声叱骂，骂声并不清晰，但随着这一声骂，所有营帐的声音都躁动了起来。
黑暗中，周问月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鞭子抽进肉里的声音，还有孩童的低呼，骡子和马在帐子外吃着草，几个身上穿着藤甲的士兵拄着武器在打瞌睡，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郑明熙拉着周问月下马，两个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
郑明熙看到了远处悄悄行进的兵士，而周问月看到了一群孩子。
一个穿着皮袍的男人举着火把从丝绸覆面的帐子中出来，他手里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一小片帐子外的地面，上面密密麻麻躺了将近有几十个小孩，全部都在地上睡着，脖子上都挂着绳锁。
举着火把的男人从孩子们身上直接踏过去，偶有让他踩不稳的，他伸手就是一鞭子。
周问月没有看见小涟。
郑明熙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看到那群孩子之后，只说了两个字：“人质。”
周问月面无表情看了郑明熙一眼，四处无光，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动作，但是郑明熙此刻正死死地扣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现在，是我的人质。”周问月听见他说。
此刻，不知道从何处掀起了一阵狂风，这风没有吹散笼在月亮前的浓云，反倒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意味。
这个时候，周问月听见了扑闪翅膀的声音。
它本来应该是在他们头顶极高的地方盘旋，直到它从空中俯冲下来，以捕猎的姿态伸出了锐利的爪子时，周问月才听见拍击翅膀的声音。
那双巨爪犹如钢铁一般，带着巨大的冲力，直接抓进了郑明熙的肩膀，周问月感到脸上被溅上了什么液体，紧接着，她就被这股力气撞了出去，滚出了将近三米远。
这动静被天边震耳欲聋的雷声掩盖了下去。
要下雨了吗？
周问月从地上麻溜地爬起来，注意到自己已经离贵族们的营帐不远了，随即拔腿就往那营帐边去。
她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屏气，将手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借着一点点营火，她隔着竖起的篱笆，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孩子们的脸。
“醒醒。”她蹲下身去，用白泷话轻轻说。
刚刚的那道雷声已经把很多睡着的孩子吵醒了，此刻他们都蜷缩着身子，尽量靠在一起，但没有人理会周问月。
“我来带你们回家。”周问月尽量把声音放轻，说道。
“回家”两个字眼似乎触动了他们，周问月看见一双眼睛刷地睁开，然后，一双双睁开的眼眸如同被点亮的蜡烛。
他们畏畏缩缩地爬过来，靠在周问月所在的那一小块篱笆边，轻轻喊她：“姐姐。”
周问月隔着篱笆点了点头，问他们：“出来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发生什么都不要管，知道吗？”
对面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周问月启动激光模式，一道细细的光芒从手环中拉出，她往后退开一些距离以保证不会伤到人，然后，将篱笆割开，她自己爬了进去，开始一个一个地把他们脖子上的绳索划开。
那个举着火把出去的男人还没回来，周问月能清楚地听见从旁边营帐里传出来的呼噜声。
手环的温度又在慢慢地上升，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那些跑出去的孩子如同出笼子的鸽子，一下子在黑暗中就跑没了影，周问月最后问他们，见没见过一个汉人小女孩子。
最后离开的那个男孩说，那个女孩子在花纹最多的那顶帐篷里。
“咳。”周问月关闭手环的激光模式，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又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奇怪了，她出来的时候可是把带来的那一身防护衫也贴身穿上了，怎么还会觉得冷呢？
她原本是蹲在地上的，就在准备起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不受控制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