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问月感觉到一股巨力把自己的头发揪了起来，随即，抓起她的这个人喊了一声：“都跑了！”
整个营帐像是被唤醒了，周问月听见了兵戈摩擦的声音和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然后，她被人提起来，火把被放到距离她脸边不远的地方，一阵一阵头发烧焦的味道传来，这人正把她的脸放在火光下面细看。
“你是谁？”抓着她的这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问。
周问月的头皮被他抓的生疼，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这时候好像又恢复了力气。
“你管我是谁！”周问月低声喝道，她抬脚就往面前人脐下三分处狠踹，然后在对方吃痛的时候，捏着发烫的手环开了激光，直接划向了他抓自己的手。
随着一声嚎叫，周问月只觉头皮一松身体落地，紧接着，她看都没往回看，从地上捡了个火把直接往前冲了。
她像只猴子似的飞快掀开营帐布钻进去，这一顶是空的没有人，就从另外一个出口准备跳出去，但这时候，远方响起了号角声。
这号角声非常有穿透力，声音从人的耳朵里钻进去，仿佛在身体里打了个转，才从另一边出去。
刚才追着周问月进帐篷的人似乎都被这一声号角吓住了，他们站在原地竟然开始不知所措，周问月借机冲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外头举着火把冲进来的人。
黑压压的一大片，正是她在阿汗河边看到的那一群骑兵。
而那个穿着红衣裳的不是许岱，竟然是昴珈。
骑在骏马上的男人高高扬起了手里的长刀，四周的营帐被乱飞的火把点燃，烧了起来。
借着这光亮，周问月终于看清楚了所谓“最多花纹”的营帐，她瞄准了方向，从混乱的现场溜了进去。
在进营帐的瞬间，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种奇异的、会把人带进梦境里的异香。
周围的装潢素雅但考究，但她看见了坐在长椅边，脸色阴沉的郑明熙。
“周问月。”郑明熙喊道。
他的上半身还裸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但他的脸色还是白得可怕。
地上躺着三具没有头的尸体，血一直流到了周问月脚下。
她瞄了一眼，这些无头尸体身上的衣裳都不是寒城一般人穿的起的。
看样子比她先被发现的是郑明熙，不过郑明熙下手更狠，直接把这些人杀了。
她没搭理郑明熙，环顾一圈，在营帐内的床边，发现了一个铁笼子，里面装着一个昏过去的小女孩，正是她要找的小涟。
她直接上手准备拆笼子，但这时候，郑明熙起身，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退后。”周问月随即用手环指向郑明熙的脑袋，冷声说。
“她没救了。”郑明熙说，上前一步，让周问月的手环抵住他的额头。
这只手环的温度烫的惊人，郑明熙缓缓勾出一个笑来，没有再说话。
“你不插手的话，我还能把她带回去。”周问月狠狠瞪着他，但是又不敢轻易地去看小涟的情况。
“你不插手的话，寒城也能安全。”他笑得越来越有压迫感，“我和都护府有约，如果今晚我逾时未归，设置在寒城周边的兵士会全部集结在寒城城门下，将癫奴毒放进城中。”
“你这么好心，应该不忍心看到寒城里的百姓变成怪物吧。”
四目相对，郑明熙一笑，伸手试图直接攥住周问月的手，周问月猛地挥开手，后退两步，随即，便看见郑明熙举起了刀，直接砍向了小涟。
血溅出了笼子，一只手就这样被砍掉了下来，但笼子里的小姑娘依旧无声无息。
“你——”周问月瞪大了眼睛，但这个时候，那种曾经感受过的、刺骨的冰冷又一次席卷上了她的四肢，她终于明白，郑明熙是在故意刺激她。
郑明熙脸上露出了又纠结又满意的表情。
“郑子灵的血稍微有一些药性，可以延后毒药发作的时间。”郑明熙随意地用刀戳了戳笼子里的小涟，然后扔掉手里的刀，对周问月伸出手来，“过来吧。”
周问月已经动不了了。
“啧，来人。”郑明熙拍了拍手，一抬玉棺材在这个时候被抬了进来，周问月后知后觉，帐篷外面竟然已经没有喊杀声了。
“外面……”她艰难地出声。
“这些贵族想要和我谈谈，我又没说拒绝。”郑明熙笑了，“我没带人来找你，只是因为人都埋伏在营帐外面而已，可惜了，郑子灵比较机灵，来的竟然不是他。”
埋伏在营帐外面，那她放出去的那些孩子岂不是……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郑明熙打开棺材，露出里面猩红色的液体，然后把周问月摁进去，“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这些液体闻起来有非常浓重的血味和药材的味道，周问月被他摁进去，身上那种疼痛并没有缓解多少。
“我不跟你回去。”她幽幽地说。
“嗯？”郑明熙没听清楚，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看向她。
“我要去找许岱。”
他听见躺在棺材里的周问月轻轻地说。
一道剧烈的闪光在这个时候几乎覆盖了郑明熙的整个视野，那种冲击力就好比在他眼前炸了一个太阳。
棺材板连着帐篷的篷布都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周问月颤巍巍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一道炸雷响起之后，下起了大雨，这雨淋到身上，好歹让她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周围的士兵不敢靠近，都被这道营帐里冲出来的光芒吓到了，在目睹周问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惊悚场面时，更是举着武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惊慌只经过了短暂的十几秒，之后，有人举起了弓箭。
周问月站起身，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她的耳边只有雨的声音。
同样的闪光亮起，周围瞬间亮如白昼。
包围圈瞬间少了四分之一的人，士兵们左右环顾，震惊地看着瞬间空出来的地面，那里原本应该站着他们的同伴。
地上，黑色的人形碳粉被雨水冲刷四散。
一秒、两秒、三秒。
在经历了三秒钟的反应时间之后，一只名为恐惧的巨手攥住了这些人的心脏。
在周问月又重复了一次起手预备动作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溃败，四散逃跑。
这些人总归是在白泷混的，那多少也听过白泷地区的神话传说，她模糊地听到了一些声音，是诸如“神仙”之类的话。
如果是神仙就好了……她觉得很累，于是直接在原地坐下，手环已经开始报警。
倒计时清零，回归模式开启，最后十分钟。
周问月坐在雨里，自嘲地笑了笑。
但她抬起头，在雨幕里，看到了一个走向自己的人。
周问月强压着自己内心愈演愈烈的恐慌，试图站起身来去看他，那个人浑身浸着血，伤口看起来都崩裂了。
他用刀撑着自己，走过来。
他身上那些伤本来就很严重了，现在更是伤上加伤。
为什么他总是挑这种时候出现啊？他也没有看到她耍帅的高光时刻啊。
周问月有些呼吸不过来，她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具木偶，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直到这个人走到她面前来，也和她一样盘腿坐在雨里。
“不哭。”许岱动作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周问月的眼眶，然后把他的血抹到了周问月嘴唇边。
“那是雨。”周问月嘴硬道，她没有发觉她的眼眶已经通红了，“你去做什么了？”
“去救孩子了。”许岱说，“还有，我把寒城里和郑明熙勾结的贵族杀了，寒城外面的癫奴毒也处理了。”
他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自己做过的事，还有一些即将打算去做的事。
比如解决阿诺和大巫祝的问题，还有赫曲兰若的问题。
“喂，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走了。”周问月说。
“你还会来看我吗？”许岱停下碎碎念，问她。
“不要整的好像是我来探监一样啊。”周问月伸出手，费力地拍了拍许岱的肩膀。
“无论多久，我可以等。”许岱说，周问月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浓烈地抹不开的认真。
“等什么啊，傻子。”周问月笑了，但是，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就当没见过我这号人行不行？”
“不行。”许岱说。
“那我到时候直接把你打晕了带回去。”她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脸。
“不用打晕我。”许岱用气声回答她，“让我自己跟你走吧。”
“听起来像小狗一样。”她说，捧着他的脸，艰难地给了他一个吻。
许岱亲了她的眼睛。
“你的那个发射器，可以给我吗？”他问。
周问月从怀里掏出那个信号发射器，递过去：“送给你当纪念？”
许岱摇了摇头，周问月的手环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倒计时开始，10……”
对面的青年也听到了这声音，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捧起手里那个像别针一样的发射器，这个姿势，像是什么捧着宝器的坐莲菩萨。
4
3
2
1
回归程序启动。
“你说，这个东西可以一直留存到一千多年以后，所以我带着它，你就可以找到我。”
在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这是那个青年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
*
最后还是回来了。
周问月从座舱里疲惫地出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和脸上的血都混到了一起，刺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月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周问月略有些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本来应该在医院的母亲。
“妈？”周问月调动自己的喉咙，嘶哑地喊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周围的医生冲了上来。
……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她的床边争吵。
“这个项目应该先叫停。”
“可是……”
“没有可是。”
听到“叫停”两个字，周问月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她床边的是她老师，还有她妈妈。
“什么叫停，不能叫停。”她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她妈妈看了老师一眼，对方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什么意思？”周问月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老妈。
“课题组解散，穿越项目叫停，就是这个意思。”老妈坐在床边，看向周问月，“你手上手环的回归程序是由我设计的，这一套程序在改进之后属于绝密项目，一切基于它的实验都要在合理合法的基础上进行，但是出资的那个财团，之所以会要你们进行特定生物样本的采集——”
老妈顿了顿，“是因为他们在好几年前组织人盗过白泷地区的群葬墓，有人中了墓里的毒，这个行为是犯法的，并且情节很严重。”
“可是、可是……”许岱说，他还会等她的。
“周问月。”老妈严肃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周问月茫然地望过来的眼神，又柔声安慰道，“你就把它当做一场梦也好，如果你实在忘记不了，可以当成故事写下来。”
周问月听了这句话，在病床上愣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不熟悉的医院，但玻璃窗外，是她看了很多年的高楼大厦，公路上有汽车、人群，被分割开的蓝天中，飞机飞过留下长长的云线。
她终于意识到，寒城那连绵的雪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过去，连带着她所有的经历，就这样化为了虚无。
“妈。”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我的文笔不好，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游记，更做不到把他当成一场梦就这样忘掉。
*
“如果我要重启这个项目，需要什么条件？”
“至少得把博士读完，然后，你得有一个自己的课题组，有足够的科研经费。”
“好。”
“对了，最近白泷寒城的古遗迹定点已经出来了，你下现场吗？”
周问月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嗯。”
整个营帐像是被唤醒了，周问月听见了兵戈摩擦的声音和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然后，她被人提起来，火把被放到距离她脸边不远的地方，一阵一阵头发烧焦的味道传来，这人正把她的脸放在火光下面细看。
“你是谁？”抓着她的这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问。
周问月的头皮被他抓的生疼，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这时候好像又恢复了力气。
“你管我是谁！”周问月低声喝道，她抬脚就往面前人脐下三分处狠踹，然后在对方吃痛的时候，捏着发烫的手环开了激光，直接划向了他抓自己的手。
随着一声嚎叫，周问月只觉头皮一松身体落地，紧接着，她看都没往回看，从地上捡了个火把直接往前冲了。
她像只猴子似的飞快掀开营帐布钻进去，这一顶是空的没有人，就从另外一个出口准备跳出去，但这时候，远方响起了号角声。
这号角声非常有穿透力，声音从人的耳朵里钻进去，仿佛在身体里打了个转，才从另一边出去。
刚才追着周问月进帐篷的人似乎都被这一声号角吓住了，他们站在原地竟然开始不知所措，周问月借机冲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外头举着火把冲进来的人。
黑压压的一大片，正是她在阿汗河边看到的那一群骑兵。
而那个穿着红衣裳的不是许岱，竟然是昴珈。
骑在骏马上的男人高高扬起了手里的长刀，四周的营帐被乱飞的火把点燃，烧了起来。
借着这光亮，周问月终于看清楚了所谓“最多花纹”的营帐，她瞄准了方向，从混乱的现场溜了进去。
在进营帐的瞬间，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种奇异的、会把人带进梦境里的异香。
周围的装潢素雅但考究，但她看见了坐在长椅边，脸色阴沉的郑明熙。
“周问月。”郑明熙喊道。
他的上半身还裸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但他的脸色还是白得可怕。
地上躺着三具没有头的尸体，血一直流到了周问月脚下。
她瞄了一眼，这些无头尸体身上的衣裳都不是寒城一般人穿的起的。
看样子比她先被发现的是郑明熙，不过郑明熙下手更狠，直接把这些人杀了。
她没搭理郑明熙，环顾一圈，在营帐内的床边，发现了一个铁笼子，里面装着一个昏过去的小女孩，正是她要找的小涟。
她直接上手准备拆笼子，但这时候，郑明熙起身，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退后。”周问月随即用手环指向郑明熙的脑袋，冷声说。
“她没救了。”郑明熙说，上前一步，让周问月的手环抵住他的额头。
这只手环的温度烫的惊人，郑明熙缓缓勾出一个笑来，没有再说话。
“你不插手的话，我还能把她带回去。”周问月狠狠瞪着他，但是又不敢轻易地去看小涟的情况。
“你不插手的话，寒城也能安全。”他笑得越来越有压迫感，“我和都护府有约，如果今晚我逾时未归，设置在寒城周边的兵士会全部集结在寒城城门下，将癫奴毒放进城中。”
“你这么好心，应该不忍心看到寒城里的百姓变成怪物吧。”
四目相对，郑明熙一笑，伸手试图直接攥住周问月的手，周问月猛地挥开手，后退两步，随即，便看见郑明熙举起了刀，直接砍向了小涟。
血溅出了笼子，一只手就这样被砍掉了下来，但笼子里的小姑娘依旧无声无息。
“你——”周问月瞪大了眼睛，但这个时候，那种曾经感受过的、刺骨的冰冷又一次席卷上了她的四肢，她终于明白，郑明熙是在故意刺激她。
郑明熙脸上露出了又纠结又满意的表情。
“郑子灵的血稍微有一些药性，可以延后毒药发作的时间。”郑明熙随意地用刀戳了戳笼子里的小涟，然后扔掉手里的刀，对周问月伸出手来，“过来吧。”
周问月已经动不了了。
“啧，来人。”郑明熙拍了拍手，一抬玉棺材在这个时候被抬了进来，周问月后知后觉，帐篷外面竟然已经没有喊杀声了。
“外面……”她艰难地出声。
“这些贵族想要和我谈谈，我又没说拒绝。”郑明熙笑了，“我没带人来找你，只是因为人都埋伏在营帐外面而已，可惜了，郑子灵比较机灵，来的竟然不是他。”
埋伏在营帐外面，那她放出去的那些孩子岂不是……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郑明熙打开棺材，露出里面猩红色的液体，然后把周问月摁进去，“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这些液体闻起来有非常浓重的血味和药材的味道，周问月被他摁进去，身上那种疼痛并没有缓解多少。
“我不跟你回去。”她幽幽地说。
“嗯？”郑明熙没听清楚，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看向她。
“我要去找许岱。”
他听见躺在棺材里的周问月轻轻地说。
一道剧烈的闪光在这个时候几乎覆盖了郑明熙的整个视野，那种冲击力就好比在他眼前炸了一个太阳。
棺材板连着帐篷的篷布都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周问月颤巍巍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一道炸雷响起之后，下起了大雨，这雨淋到身上，好歹让她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周围的士兵不敢靠近，都被这道营帐里冲出来的光芒吓到了，在目睹周问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惊悚场面时，更是举着武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惊慌只经过了短暂的十几秒，之后，有人举起了弓箭。
周问月站起身，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她的耳边只有雨的声音。
同样的闪光亮起，周围瞬间亮如白昼。
包围圈瞬间少了四分之一的人，士兵们左右环顾，震惊地看着瞬间空出来的地面，那里原本应该站着他们的同伴。
地上，黑色的人形碳粉被雨水冲刷四散。
一秒、两秒、三秒。
在经历了三秒钟的反应时间之后，一只名为恐惧的巨手攥住了这些人的心脏。
在周问月又重复了一次起手预备动作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溃败，四散逃跑。
这些人总归是在白泷混的，那多少也听过白泷地区的神话传说，她模糊地听到了一些声音，是诸如“神仙”之类的话。
如果是神仙就好了……她觉得很累，于是直接在原地坐下，手环已经开始报警。
倒计时清零，回归模式开启，最后十分钟。
周问月坐在雨里，自嘲地笑了笑。
但她抬起头，在雨幕里，看到了一个走向自己的人。
周问月强压着自己内心愈演愈烈的恐慌，试图站起身来去看他，那个人浑身浸着血，伤口看起来都崩裂了。
他用刀撑着自己，走过来。
他身上那些伤本来就很严重了，现在更是伤上加伤。
为什么他总是挑这种时候出现啊？他也没有看到她耍帅的高光时刻啊。
周问月有些呼吸不过来，她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具木偶，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直到这个人走到她面前来，也和她一样盘腿坐在雨里。
“不哭。”许岱动作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周问月的眼眶，然后把他的血抹到了周问月嘴唇边。
“那是雨。”周问月嘴硬道，她没有发觉她的眼眶已经通红了，“你去做什么了？”
“去救孩子了。”许岱说，“还有，我把寒城里和郑明熙勾结的贵族杀了，寒城外面的癫奴毒也处理了。”
他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自己做过的事，还有一些即将打算去做的事。
比如解决阿诺和大巫祝的问题，还有赫曲兰若的问题。
“喂，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走了。”周问月说。
“你还会来看我吗？”许岱停下碎碎念，问她。
“不要整的好像是我来探监一样啊。”周问月伸出手，费力地拍了拍许岱的肩膀。
“无论多久，我可以等。”许岱说，周问月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浓烈地抹不开的认真。
“等什么啊，傻子。”周问月笑了，但是，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就当没见过我这号人行不行？”
“不行。”许岱说。
“那我到时候直接把你打晕了带回去。”她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脸。
“不用打晕我。”许岱用气声回答她，“让我自己跟你走吧。”
“听起来像小狗一样。”她说，捧着他的脸，艰难地给了他一个吻。
许岱亲了她的眼睛。
“你的那个发射器，可以给我吗？”他问。
周问月从怀里掏出那个信号发射器，递过去：“送给你当纪念？”
许岱摇了摇头，周问月的手环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倒计时开始，10……”
对面的青年也听到了这声音，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捧起手里那个像别针一样的发射器，这个姿势，像是什么捧着宝器的坐莲菩萨。
4
3
2
1
回归程序启动。
“你说，这个东西可以一直留存到一千多年以后，所以我带着它，你就可以找到我。”
在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这是那个青年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
*
最后还是回来了。
周问月从座舱里疲惫地出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和脸上的血都混到了一起，刺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月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周问月略有些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本来应该在医院的母亲。
“妈？”周问月调动自己的喉咙，嘶哑地喊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周围的医生冲了上来。
……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她的床边争吵。
“这个项目应该先叫停。”
“可是……”
“没有可是。”
听到“叫停”两个字，周问月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她床边的是她老师，还有她妈妈。
“什么叫停，不能叫停。”她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她妈妈看了老师一眼，对方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什么意思？”周问月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老妈。
“课题组解散，穿越项目叫停，就是这个意思。”老妈坐在床边，看向周问月，“你手上手环的回归程序是由我设计的，这一套程序在改进之后属于绝密项目，一切基于它的实验都要在合理合法的基础上进行，但是出资的那个财团，之所以会要你们进行特定生物样本的采集——”
老妈顿了顿，“是因为他们在好几年前组织人盗过白泷地区的群葬墓，有人中了墓里的毒，这个行为是犯法的，并且情节很严重。”
“可是、可是……”许岱说，他还会等她的。
“周问月。”老妈严肃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周问月茫然地望过来的眼神，又柔声安慰道，“你就把它当做一场梦也好，如果你实在忘记不了，可以当成故事写下来。”
周问月听了这句话，在病床上愣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不熟悉的医院，但玻璃窗外，是她看了很多年的高楼大厦，公路上有汽车、人群，被分割开的蓝天中，飞机飞过留下长长的云线。
她终于意识到，寒城那连绵的雪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过去，连带着她所有的经历，就这样化为了虚无。
“妈。”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我的文笔不好，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游记，更做不到把他当成一场梦就这样忘掉。
*
“如果我要重启这个项目，需要什么条件？”
“至少得把博士读完，然后，你得有一个自己的课题组，有足够的科研经费。”
“好。”
“对了，最近白泷寒城的古遗迹定点已经出来了，你下现场吗？”
周问月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