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雾江村已逢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丝毫未减,而雾江村最南边那个空废已久的小茅屋也落了些许灰尘。

    已经好久没有打理过的土豆田内杂草乱生,昔日肥沃的土壤也已经干涸,沦落为一片荒地。

    “姐姐,你要买土豆吗?个大金黄绵软细腻,保证好吃。”

    一声稚嫩的童声在耳边传来,只见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孩子眼巴巴地走到了秋芷目前。

    这是如此的熟悉的感觉,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背着筐赶往集市销售土豆的秋芷自己,笨兮兮地弄了满脸灰尘,怯懦着不敢知声,但仍有一腔热血的勇气。

    “都要了。”

    白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银子放到小孩手中,大方地包圆了小孩手中的所有土豆。接过篮子的功夫就变出了一朵花放在小孩手中。

    “哇!好神奇呀!谢谢哥哥姐姐,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小孩兴奋地跑开了。

    秋芷将一颗土豆握在手中,捏成了几个小动物的样子,无数的回忆涌现,淡淡地笑了。

    这里的一切都好熟悉,可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你这土豆小飞弹挺好用的嘛,就是威力不怎么强大。”

    还陷在回忆中的秋芷被一颗土豆砸中了脑袋,一回头就看见白逾笑着垫着手中的土豆,一个接一个地超自己砸过来。

    “真是胡来!敢不敢报上名来?”秋芷笑道。

    “在下白逾,不过一介草民。”白逾一边行着礼一边正式地自我介绍着。

    思绪仿佛回到了在凡间初见的那天,那时的秋芷还以为白逾是个来偷土豆的小偷,“偷”东西就算了,还拿土豆砸自己,气冲冲地想要抓他,却不知他是带着跨越千年想与自己相见的信念来的。

    真是两个幼稚鬼。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道路渐渐宽敞起来,驰骋而来的是一辆运着货物的马车。马车开到东仁商贸前,从车身下来了几个伙计将货物搬运下来。

    待伙计们都下了车,东仁芯仪也撩开了马车的帘子走了下来,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个子的姑娘了,个子高了不少,眉眼间的青涩已然退去,容貌也长开了不少,东仁商贸也成为了雾州一带赫赫有名的商业大户。

    “手脚都麻利点,这单可是大老板要的货,一点马虎都不能有!”

    “是!老板!”

    东仁芯仪催促着伙计们将货物搬进了商贸中,与秋芷擦身而过。

    那个从前那个天天跟在秋芷身边叫着师父要大包子吃的小女孩,终究也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只是很可惜,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相识了。

    秋芷释然地回头望去,即使身在同一片土地上,但能感觉到心随着缘分已经渐行渐远了。

    东仁芯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了下来,任凭伙计们前去的队伍,独自驻足在原地,久久凝望着秋芷和白逾。

    好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一起并肩的伙伴,但我们却并不相识。

    “等等!”东仁芯仪突然大声喊道。

    秋芷心头一颤,尽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颇多,但还是一下就能感觉到东仁芯仪叫得就是自己。于是也停下了脚步,惘然地回过头来。

    东仁芯仪感觉秋芷的样子好熟悉,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有些不敢与她对视,心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该向这个陌生人说些什么,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走上前来尴尬地问道:

    “呃……你知道哪里有卖大包子的吗?”

    秋芷笑着指了指另一半包子铺的方向。

    “谢谢。”东仁芯仪虽嘴上只简单地道谢着,但眼睛却久久看着秋芷的脸。

    “你好,东仁小姐。”秋芷客气地问好。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叫你一声师父,但冥冥之中感觉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东仁芯仪越说越哽咽。

    就在此时,东仁商贸中的伙计们催促道:

    “老板!你干嘛呢?快来点货了!”

    “来了!”东仁芯仪连忙回应着,又转过身来向秋芷行了个礼:“恕在下冒昧打扰。”

    “无妨,快去忙吧。”秋芷笑着回答道。

    东仁芯仪也向白逾行了个礼,白逾也点了点头,随后东仁芯仪马不停蹄地跑回了商贸中。

    “这孩子,看她的样子应该不记得了吧。”白逾道。

    “是啊,但人与人间的感觉永远骗不了人。”秋芷道。

    “是是是,那你之前还不是认不出我吗?”

    “那不是因为我从前都没见过你吗?”

    “怎么没见过?”

    “我都喝多了哪里还能记那么清楚!”

    “胡来!”

    两人说笑着,继续踏上了前行的路。不远处东仁昭正在其他大户人家门口谈论着商业往来,不比从前的疯疯癫癫,也沉稳了许多。

    秋芷和白逾相视一笑,决定不再上前打扰认真工作的东仁昭了,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雾江村,来到昔日的望虚山一带。

    那个耸入云天的望虚山,如今已夷为平地,这里记载了初成长时的喜怒哀乐。那时的朋友们还都是望虚派的弟子,被碎尘石和清淤缸烦恼得不成样子,一起勇闯地下机关迷城时热血仿佛历历在目。

    望虚山同样也记录了白逾与秋芷之间的点点滴滴。初见时秋芷只觉得白逾这个赫赫有名的龙神不干正事,很有距离感,后来谁能想到他其实这么贴心呢?

    而从前一同在望虚山的他们,现在都已经回到神界踏上了自己各自的使命。

    “望虚山吗?已经不在了呢。”秋芷感慨道。

    “是啊,某人还欠着我一声太师父呢。”白逾调侃道。

    “讨厌啊你!怎么还记着呢?”

    秋芷玩笑着拍了白逾一下,随后向下看去,望虚山的残骸下是一片灰蒙蒙散发着妖气的大洞。

    “再往下走就是喻魂妖境了吧?”秋芷有些为难:“可是这么高要怎么下去?”

    看得出来她很想把这一路都走完,虽然已经恢复了神身,但是恐高还是一点都没改,难不成还能把王尔(顾盐凡)从九泉之下叫回来,重新用机关迷城将已经破碎的望虚山再毁一次吗?那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白逾轻笑一声,毫不犹豫金光缠身,身后的龙尾神光奕奕地显现出来,信誓旦旦地朝秋芷伸出了手,说道:

    “敢不敢明目张胆的抱紧我?”

    “切,小看我,这有什么不敢的?”

    凡间的世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神龙蔓地而起,神光普照整个凡间,带去希望的光。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世人双手合十,对着空中的神龙祈祷着。

    驰骋而入妖境深渊,秋芷紧紧贴在白逾怀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啦,但还是难免有些心跳加速。

    白逾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秋芷,情不自禁地将唇近了一些。

    “想的美!”秋芷傲娇着一把就推开了。

    “不亲就不亲,我还不想亲你呢。”白逾可怜兮兮地装作无事发生。

    打打闹闹着从凡间飞入喻魂妖境之中,多日未见,妖境果然焕然一新,千年前战火留下的废墟残骸如今都已金光灿灿,重新塑造了一番。那些奇怪的规则也得以废除,妖族们有序地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可以不再拘泥于人形和妖型,街道甚是缤纷。

    二人先去韶府探望了韶纹卿和姬扶,陪小楟和小澧玩了一会,又辗转去了喜子营。

    “秋芷?”

    刚走到喜子营外面,就听见了陆丹青的声音,秋芷回过神来,只见身后追随着一群妖兽的陆丹青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真的是你啊秋芷!你回来了!”

    陆丹青一个熊抱就扑了上来,搂着秋芷使劲蹭了蹭,在秋芷的小脸上吧唧了一口。

    “咳咳,注意着点嘛,我还在这呢。”白逾提醒道。

    “不管不管!秋芷是我的,我就亲。”陆丹青挑衅着又在秋芷脸上吧唧了好几口。

    身后的那些跟着陆丹青的妖兽也是欲哭无泪。

    喜子营与蝥将军和陆丹青叙旧了一番,待到夜色之时才带着不舍告了别。

    旅程圆满,二人坐在高高挂起的光轮之上,共同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与美好。

    “真的不想回去,真不明白天帝有什么好当的。”秋芷不情愿地嘟囔着。

    “难不成羽鸿上神还有什么别的愿望?”白逾问道。

    秋芷伸了个懒腰,仔细地思索了一番。

    “我希望有好多好多小丸子吃,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平安的日子,好朋友们永远在一起!”

    “你的愿望里,也包括我吗?”

    迎着夜色,白逾扶着脑袋满含爱意地望着秋芷,月光中的轮廓,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夜晚,深深地印在了秋芷心中。

    “我的愿望里,一定也有你。”秋芷肯定地答复道。

    身后是繁荣的妖境与璀璨的烟火,凝望中,他亮晶晶的双眸带着烂漫的笑,似乎蕴含着当初那未能说出口的邀约。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把眼睛闭上。”白逾轻声道。

    搞这么神神秘秘的?是又要作什么妖蛾子不成?算了,就信他这一回,秋芷将信将疑地照着做了。

    一袭红锦从深空铺开,从妖境直通神界,漫天花瓣点缀一眼望不到尽头。数十里的红妆,仿佛满城的灯火都失了颜色。

    秋芷睁开眼睛,才发现通往神界的云层上不知何时已装点得红绸锦色,八台红轿与亭台相接,大红彩绸的轿帏上是艳粉浮金的喜学和如意的纹路,宝塔顶映着光在四角。冬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精致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的喜庆之色。

    白逾怎么不见了?又去搞什么名堂?

    正当秋芷疑惑之际,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身穿品红色双孔雀绣云璎珞霞帔,裙尾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金丝缝边。

    神界之上的深云消散开来,赫然屹立着一坐水云掩映的凌月岭。房梁挂朱缎,窗户绣双喜,只见院中菩提树一

    棵,古老斑驳,满树菩提映春风,笑看人家百日红。

    只见白逾站在凌月岭前,穿着一身大红直坠婚服,腰间金色蛛丝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韶光流转,出尘逸朗的俊颜光彩焕发,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龙神白逾今日,正式迎娶羽鸿上神!”

    爱意不是冲动,她的心意他真的记了好久好久。

    妖境、凡间、神界各地的所有人无一不被这盛大的场面所吸引:

    “这是什么情况?”

    “搞什么啊,龙神大人莫不是疯了吧,羽鸿上神可是天帝陛下啊,这都敢娶?”

    “不是吧?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老大!我们走,喝喜酒去咯!”

    “快走快走!一会赶不上了。”

    而那个恐高的姑娘,终于坐上了来接自己的婚车,凤冠霞帔,迎着红锦一步步走向了爱人的身边,牵起他的手,这次永远不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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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天同庆,甚是欢喜,盛大的宴席,其乐融融。

    而一只黑鹰从时空裂缝中钻出,悄悄衔走了放在角落里的苍弧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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