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又劝不动,伤又伤不得,没办法,百里应祈只得回去,和那几个老的商议好对策,再来对付这个不听话的小的。

    确认了不会挨打,摸抹没出手迅速,白手拂面颊,宛如中元夜鬼,很快便把众人的脸都换了回来。

    经过一阵折腾,百里遥眼困身乏,随便挑个门柱,倚着休息,在吵闹声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夫诸神女”的尸体躺在泥地里迟迟没人来收。夜色渐浓,月亮高悬天上,百姓渐渐散去,热闹过后,是无限寂寥。

    摸抹没拉着池鹤春,打算将少女埋在不远处的小山中。路上,少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每年都是你处理的?”

    摸抹没一改先前懦弱模样,略带怒气道:“若我不收,即使她在那里发烂发臭,他们都不会多看一眼,任尸体被狗叼,被鸟啄,死了都不能留个全尸。”

    山里冷冷的,背上的尸体也是毫无温度,少年张嘴,吐出一团冷霜。

    “那,为何要抹去她的脸?”

    把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摸抹没心中大快,语气也跟着平和了许多,“大人,你是天上来的,自然不懂人族的恶。如果我没抹掉她的脸。镇上的几个老光棍,会趁深夜四下无人时,偷偷上山来找新坟,然后…”

    然后的事情两人心里都清楚,池鹤春打断了它,“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寒气从地上升起来,升到天上,又降下,把人冰冰凉凉冻的均匀。鸟儿的嘴也似被冻住,安安静静,挺起胸脯,像守夜兵。

    “我翻遍所有对你有记载的书,都未看见关于你来历的介绍。”少年停下步子,背上夫诸神女伤口未干,血源源不断的流,少年背染鲜红。他调整姿势,让尸体不至于滑落,“可否方便告诉我,你究竟是何物。”虽然他们急需帮手,但来历不明的,他绝不敢放在百里遥身边。断了药,哪怕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能要了她的命。

    闻言,摸抹没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其实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话到这里,池鹤春若是再刨根问底,便是无礼了。

    路上,两人都未再开口。山离长街不算远,很快,他们便到了一个小山坡上,这里背负群山,面迎暖阳,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就这里吧。”摸抹没脱下白手套,里面瘦骨嶙峋,干皮夹血块,看着就像是…用惨死之人做成的干尸。

    长爪扎入冻硬的泥土,它跪在地上,没命的刨,好像尸体不是在地上,而是深埋地下。池鹤春放下尸体,把她靠在一颗粗壮的松树上。他要和它一起挖,它却拒绝了。

    它挖的很快,大概花了不到一刻钟,一个弧形碗状深坑出现在他面前。

    等把人埋好,已经是半夜了。摸抹没不知从哪儿变出来根一人高的松树苗,坟上栽苗,这种埋法,少年还是第一次见。

    趁摸抹没栽树的功夫,池鹤春四处走动,这里的松树有大有小,却没有两棵一般大的,树林茂密,一眼望不到头,每棵树下,都沉睡着惨死在陋习之下的冤魂。

    摸抹没盖上最后一捧土,站在树苗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而后对少年道:“走吧。”

    摸抹没走的很快,池鹤春小跑才勉强跟上。

    摸抹没停下,转过身瞪着少年,不耐烦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少年喘着粗气,手撑在膝上,答道:“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摸抹没脸上没有五官,光滑的像个刚剥壳的鸭蛋,扭着脑袋,想了想,道:“睡着的那个,叫百里遥,而你,是小宗门里修仙的。”

    池鹤春声音轻轻的,“是。”直到现在,他才看着像招安的。先前那般,一下和事佬一下背尸人,没空干正事了!

    摸抹没双手插腰,说的很直白:“我讨厌夫诸,甚至说,我恨她。这里的所有人都仰仗她舍身播下的生力活着。”

    闻言,池鹤春笑而不语。

    摸抹没语气愤然,话锋一转,又道:“可我一点都不感激她,她自己倒是死了从此逍遥,罪孽灾祸一点不管,那片林子里的所有人,都因她而死。我巴不得夫诸灭国,全部都死了才好呢!倒省的我年年种树!”

    少年耐心道:“你心里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夫诸的错。她是造福苍生的好神仙。”

    摸抹没不屑道:“是又如何?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鹤春笑了笑,接着说道:“明日天一亮,长公主府会有专人在府里恭候你的到来。”

    摸抹没气的龇牙,半晌,才憋出一句:“狡猾东西!”

    池鹤春立马反驳:“明明实力不逊,却装作胆小害怕,你才是狡猾。”

    风吹的松针颤颤,黑夜暗暗,松林鬼魅,在催它离开,摸抹没白手套在光滑的脑壳上象征的挠了几下,扬声道:“不用等明天了,你去找那女娃吧,我自个儿去长公主府。”这是说给她们听的。

    没走几步,摸抹没回头道:“对了,那女娃体内生力不稳,你记得喂她点生力。”它立在原处苦思了一番,确认再没什么可交代了,才丢下一句。

    “告辞!”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池鹤春用百里遥教的术法,瞬间,便到达长街。

    少年背上的血干了,里衣外袍硬硬的粘在一块儿,像一块镂空的纸板,风一来,寒气灌入体内,搅得浑身冰凉。

    百里遥靠在朽了半边的木柱上,少年走前布下的结界暖流暗涌,少女脸热的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睡的香甜。

    少年抬脚跨入结界,半跪在百里遥身旁,将她瘦瘦小小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上,奈何他的手太凉了,刚放上去,少女便面露难受之色。

    池鹤春靠在少女身边,结界的暖流让身体渐渐回温。许是柱子太硬,百里遥一个翻身,竟滑了下来,少年眼疾手快,伸手一接,那颗暖暖的脑袋正巧落在掌上。

    她睡觉不安稳,总是翻来翻去,地上又硬又凉,池鹤春没法,只能将她拦腰抱起,拖着结界,半夜敲响客栈门。在小二异样的眼神中要了两间房。

    待安顿好百里遥,他又下去找小二要了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继续穿上带血的衣服。悄悄给少女输了些生力,等做完这些,才安心睡下。

    次日卯时,池鹤春起个大早,天还未亮,便进少女房间,又给她输了好些生力。

    如果说,输入生力后变得更有精力,这他可以理解,只是,百里遥这生力着实奇怪,昨晚才输的生力,今日手腕都大的一圈,整个人就好像被填补了血肉一般。虽说生力与血肉异曲同工,但…

    对了!还有疑点。阿遥的药。按计划,八方御伞只能坚持到新年。上次只是掉落了几颗药丸,伞内精怪便沉静到现在都未有异动。水脉消失,那些精怪们缺的就是生力,这么说来,阿遥的药,是以生力为原料。可生力又不似寻常草药,想要便有。它是每位生灵的生脉,一旦被拿走,就再也不可能要回来,那么做药丸的生力,是从哪儿来的呢?

    “池鹤春?”少女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道:“我睡了多久?”

    少年躲静黑暗中,不让她看见自己身上的血迹,温声问道:“没睡多久。早上想吃什么?”

    百里遥懒懒打了个哈欠,脑子里迅速将吃过的美味都过一遍,闭上眼睛道:“鸡蛋面。”

    少年掖好被子,轻声安抚,“好,你再睡会儿,做好了叫你。”轻轻关上房门,下楼准备早餐。

    半个时辰后。

    少年点了蜡烛,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走来,香气打断百里遥的美梦,将她从师尊的蜜浮酥柰花中拉开,迅速爬起,接过筷子,大快朵颐。

    牛肉软烂入味,荷包蛋焦香流心,菜叶滑嫩爽脆,汤汁浓郁鲜甜。

    百里遥边吃边赞:“哇!真好吃,跟你做的一样好吃!”

    少年笑着答道:“好吃便好。”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热豆浆。百里遥伸手便要拿。

    少年端碗向自己怀里收,把百里遥的手推回,“很烫,等凉一些再喝。”

    百里遥嘴里嚼着牛肉,“好吧,不过我的嘴现在也没空喝!”眼睛往右一瞥,发现深红色血迹。

    “你衣服上怎么有血啊?”

    少年解释道:“昨天不小心蹭上的。”

    “你不会趁我睡着,大开杀戒,把镇上的人都杀了吧?!”百里遥说的声形俱茂,好像昨晚亲眼看见少年杀人了一般。

    少年伸手过去,嗒!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而后低头道:“是那女孩的,我和摸抹没一起,把她埋了。”

    百里遥站起,举着筷子,愤愤道:“真是陋习!我现在就去找县令,让他废了这个吃人的习俗!”

    少年走到她身后,将她按回凳子上。

    “你先把面吃了,吃完我和你一起去。”

    百里遥痛痛快快吃完半碗面,抬眼盯着少年衣裳,疑道:“我先前不是教过你净衣的术法吗?”

    池鹤春摊开双手,蹙眉委屈道:“对啊,我太笨了,没学会。”

    百里遥拍拍少年肩膀,眉毛飞扬,嘴含笑意,安慰道:“没事,等我吃完,再教你一遍。”

    少年摸摸碗边,“豆浆凉了。”把碗推至百里遥手边。

    “哇!豆浆也好喝!这家店的厨子怕不是你师傅吧!”百里遥竖起大拇指,赞道:“味道和你做的特别像!”

    池鹤春把面碗放回食盒,温柔笑道:“说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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