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北有五大祭:青森睡魔祭、秋田竿灯祭、盛冈三飒舞、山形花笠祭、仙台七夕祭。

    不过,栗花落散不赶巧,去青森县,错过了睡魔祭;去秋田县,错过了竿灯祭。

    但,幸运的是,竿灯祭的表演,需要长时间排练,所以找对地方,还是能目睹一二。

    河涌两边的石栏杆,和风刀旗迎风招展。

    夕阳西下,千秋公园里,中、青、少——三个代际的男男女女,在参与群众文化活动。

    男子们头戴钵卷、身披羽织、脚穿足袋,苦练一边顶竿灯,一边扇和扇或转和伞。被支棱起来的超长竹竿,弯如弓,垂下来的米袋形状灯笼,像稻穗。

    服装同款,但女式。女子们则演奏鸣物(敲太鼓、吹笛子、击钲、弹三弦),古老的民族风乐章,说不上好听,但别有风味。

    两个性别未知的人士,脸戴鬼面具(面具有大獠牙,一个是青脸,一个是红脸),身披稻草衣,一手握菜刀,一手提木桶,为生鬼节做准备。

    还有跳盆踊的方阵——舞者身穿传统服装,头戴斗笠,黑布蒙面,据传,那是参加西马音内盂兰盆舞舞会的主力。

    栗花落散旁观了会儿,举足离开。

    *

    和东京的吉原、歌舞伎町相比,秋田的川反,逊色不止一点点。

    不过,作为花街柳巷,这里聚集了不少居酒屋、酒吧、料亭、茶屋、牛郎店、风俗店,虽然繁华程度差了些,但热闹程度总归还行。

    满街的灯箱,提供亮度适中的照明。

    来寻欢作乐的行人步态悠闲。偶尔,有舞伎打扮或艺伎打扮的秋田美人,行色匆匆地在这条街上赶路,给游客留下惊鸿一瞥。

    总的来说,治安还可以。

    直到……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

    晚上、没有安装路灯、鲜少有人进出的巷子,最容易滋生暴力事件。

    幽邃里,一阵拳打脚踢的脆响,夹杂男性们的闷哼、□□和倒地声。

    少女白发色、高马尾。

    短款的解构主义背心,半无袖、半露肩,前摆坠着两个插扣。背影窈窕,倒三角身材性魅力侧漏,两条手臂纤细、白皙,但肌肉量偏高,肌肉线条优美,力量感昭彰。

    微喇牛仔裤、亚比乐福鞋,都有皮扣元素,从一而终的黑,体现叛逆精神与边缘文化。

    其中一个街头混混,打架特别积极,打不过还往上冲、送人头。于是不出所料,又被一脚踹飞,后背撞上墙壁,眼冒金星。

    没等他缓过神,侧脸遭到践踏,乐福鞋的锯齿厚底,挤压得他面部变形。

    嵯峨夜姬站姿狂野,右脚踩着前者的脸,右胳膊撑着屈起的右膝盖,上身微微前倾,气场强的可怕:“嗤,乖乖跟你们走?你们知道我是谁吧?对我出手,你们是小看嵯峨家,还是小看我?”

    她小腿用力,边用刑,边逼问:“说!你们是哪个帮派的?”

    对方还想嘴硬,结果被她一脚踹胸,人直接没了半条命。

    还有人想偷袭,嵯峨夜姬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头也不回,一个利落的回旋踢,发尾在空中飘荡,划出优雅的半圆。

    透过炉烟般散开的发丝,瞥见一侧的巷子口,娉婷地伫立着一个熟人。

    后者手拿一杯加冰的黑糖珍珠奶茶——有玻璃感、渗着水珠的PET杯里,分层的锡兰红茶、挂壁黑糖浆、黑糖珍珠,颜值属性满分,令人垂涎三尺。

    她边作壁上观,边时不时嘬一口奶茶,看起来又佛系又松弛。

    嵯峨夜姬瞳孔微微放大,却见有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身材走形的上班族醉汉,散乱着领带,解开着领口,踉踉跄跄走过来。

    右手搭西装外套,左手揽栗花落散。

    醉醺醺、色眯眯的笑容,堆满国字脸。商务方框眼镜,两块镜片反光,欲盖弥彰他下流的眼神。

    “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做什么?等人吗?是神侍少女的话,一晚多少钱?我可以带你去酒……”他自说自话,“店”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他的上腹部遭到一记肘击,刚喝的烧酒、刚吃的烤肉还没彻底消化,顿时翻江倒海。

    强烈的反胃感,让他极其难受,产生呕吐欲望,但没吐出来。

    还能搭讪和猎艳,说明还有意识,是妥妥的假醉。

    猥琐大叔勃然大怒,试图打回去,但被踹胸口,倒在大街上,引人注目。

    “那不是?”

    “野比桑!”

    “我们部门主管被人打了!”

    人群骚乱起来。

    眼看对方的同伙,往这边小跑过来,栗花落散立马拔腿就跑。

    她经过嵯峨夜姬时,牵着她一起跑。

    有个不识相的,非要螳臂当车。

    栗花落散也是狠角色,一脚踹翻他。和嵯峨夜姬,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他身上踩过去。

    PET杯里,冰块互相碰撞,发出清凉脆响。

    追兵涌进巷子,被满地残兵败将惊呆。

    他们还有点人性,没有把对方当垫脚石。不过,等他们绕过对方,追出巷子,为时已晚——只是一点时间差,目标已无影无踪,徒留他们原地彷徨。

    *

    跑着跑着,嵯峨夜姬倏然反超。

    “跟我来。”更熟悉地形的她,不等栗花落散反应,就拉着她闪身,拐过一堵围墙(秋田杉材质墙体,上面有一圈木制屋檐,覆盖着木制瓦片)。

    高级料亭的咨客,是两名身穿引折、浓妆敷面、盘岛田髻、偶人一般的芸者。

    “小姐?”对于少东家的不请自来,没做准备的二人,都小小吃了一惊。黑中带红的峨眉高高扬起,点缀红色眼妆、唇妆的白色面妆,焕发出鲜活、生动的人气。

    “你们继续忙,不用招待我。”嵯峨夜姬没有解释什么,直接带人莅临自家产业。

    进门便是玄关,墙根两个石槽,一个摆放秋田陶瓷器和水石,另一个种植丛生的小型灌木,墙边悬挂白灯笼。

    障子为隔断,左门框挂着的双面挂牌,现在是“营业中”的一面。出入口垂下两块题有墨宝的白色暖帘,组成双联画。

    往里走,静谧幽深的长廊,左边墙上挂禅画,右边地上摆地灯。

    潜入最里面,只见寿司吧台和日式餐厅,侘寂风吊灯洒下暖光,枯山水微景观中,仿真樱花树以假乱真。

    除此之外,一楼还有几间茶寮和开放式庭院。

    二楼,隔壁的大包厢,点了助兴服务。

    日式插花、仪鼓、刀架为摆设和装饰,铺了榻榻米的地板,一半作为观众席,摆放稻草坐垫和卓袱台。客人对坐着,边享受怀石料理,边观赏歌舞节目;另一半作为剧场,以屏风为背景,供两名秋田舞伎曼舞,拖地的裾引,像云霞迤逦。

    厚亮的三味线独奏。

    进行到主歌部分,女声独唱加入,都节调式吟哦,诠释独属于日本的东洋风。

    雪见窗开着。

    栗花落散和嵯峨夜姬倚窗,坐在附书院(窗台)上,居高临下,俯视街景。

    远见混混们,如无头苍蝇,气急败坏地经过。

    ——真是“自古CT不抬头”。

    栗花落散嘬完最后一口奶茶,晃了晃PET杯,碎冰碰撞,发出细响。她没有看嵯峨夜姬,边对月放空,边轻声询问:“话说……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恰逢此时,障子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送餐的服务员来去匆匆。

    两张卓袱台,从只有一个插着花枝的白岩烧,到摆满漆器(茶具和餐具)。

    日料如西餐,也有自己的上菜顺序:八寸、吸物、向付、烤物、扬物、蒸物、强肴、留椀、鮨、甘物。

    嵯峨夜姬先行就坐。

    岩石牡蛎半生吃、半熟吃。

    她拿起一只生的,挤点柠檬汁去腥,然后熟练地用叉子,叉下肥美的牡蛎肉,细嚼慢咽,吃相得体。

    栗花落散起身,坐到她对面。掂量了会儿,最终决定,从獭祭煮角螺开始吃起。

    她吃饭也慢条斯理。

    忽然,当事人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家是混□□的。”

    “咳!”栗花落散凝噎,呛了一下,咳嗽出声。

    说实话,听到“□□”两个字,她DNA动了,想正义执行的心蠢蠢欲动——换言之,职业病犯了。

    嵯峨夜姬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刚刚的爆炸性发言,险些引爆栗花落散的正义感。

    自顾自把北海道海胆吃了,然后喝比内地鸡汤润嗓子。

    “对方派人伏击我,大概是想绑架我,勒索我家人吧……一般来说,按道上规矩,祸不及家人。但他们先逾矩,把手伸向我,就准备覆灭吧……”话锋一转,“你呢?春说你出事了——所以,你跑去北海道干嘛?现在又来秋田县干嘛?”

    看嵯峨夜姬从容不迫的样子,她似乎能自己应付帮派斗争,栗花落散收起自己的担心。

    吸了口冰镇西瓜汁。

    栗花落散回答:“和你差不多,被袭击了,但无伤通关。”顿了顿,“抓人——那个撞破你们次元壁、引来无数穿越者、害你们世界末日的元凶。”

    嵯峨夜姬恍然:“啊……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不,她明显已经忘了,只是现在才回想起来。

    “要帮忙吗?”

    “唔,不用。”

    “要的话,可以找我。”

    “行。”

    隔壁唱完都节调式,又开始唱琉球调式,后者比前者阳间多了,起码听完,晚上会梦到琉球群岛,而不是百鬼夜行。

    饭后有时令水果和手作甜点,但分量很少,只能尝个鲜。

    等栗花落散吃完,嵯峨夜姬才提议:“走吧,去泡澡吧。”

    鉴于附近有红灯区,栗花落散不免想多,眼神怪异地看着后者:“泡泡浴?”

    “……”嵯峨夜姬无语,她没想到,对方想岔了。

    回味对方提防的语气,坏心眼的嵯峨夜姬,忽然萌生捉弄之心。她故意不解释,两条胳膊交叠,放在卓袱台上,胸围已经有些可观的胸部,压在双臂之上,挤出甜美的假笑,调戏道:“可以啊,你想点什么类型的女孩子为你服务?萝莉?御姐?还是我这样的——少女?”

    “……”轮到栗花落散无语了。

    “滚。”

    久违听到她的怒音,嵯峨夜姬浑身舒服,更加笑吟吟,活像表情包——就那张三头北极狼聚首,中间那只丧着脸,旁边两只笑开花的表情包——嵯峨夜姬此刻的笑眼弧度,完美复刻那两只蔫坏的狼。

    “开玩笑,是去泡温泉。”

    意识到她在调戏自己,栗花落散迅速消气。

    起身,边跟她走,边套话:“你们家还经营洗浴中心?”

    “嘛……算是吧。”

    “家大业大。”

    “谬赞了,毕竟只是眷属,真正的家大业大,还得看御三家——他们是地下财阀,财产遍布国内外。”

    “对了,你认识嵯峨真弓吗?”

    “嵯峨真弓?”

    栗花落散端详嵯峨夜姬的表情,后者眼帘半垂、神色严肃,因为对“嵯峨真弓”那个姓名没有印象,而有些苦恼、烦躁和痛苦的她,眉头微微皱起——其反应自然、真实,如果是演技,那她的表演,到科班出身水平了。

    没有套到信息,栗花落散也不气馁,毕竟她只是有些好奇,并不如同伊奈利明里,对对方有很深的执念。

    在漫画原著,嵯峨真弓连配角都算不上,作者甚至懒得画她的五官,只让她在回忆杀中,以背影或侧影示人,更多时候是一句台词带过。

    所以,翻公式书没结果的栗花落散,才咨询同姓嵯峨的嵯峨夜姬,但既然对方也不清楚,那话题就可以结束了。

    她淡然作罢道:“没事,你不认识就算了。”

    *

    完好的玫瑰花朵,漂浮温泉水之上,随着波澜的荡漾而起伏。

    氤氲的水蒸气,缥缈如仙气。

    桧木搭建的雨棚与围墙间,是恍如净土的自然景观,蓝天亮得发白,丝柏漫遍山野。

    自然能量流入心轮,深度疗愈身心灵。

    当下不是旺季,错峰体验大浴池,就像看午夜场电影——低消,但能享受包场,性价比到极致。

    聆听完前情提要,绪方琉璃子眨眼,明眸干净、清澈,表情纯真,像弱气娘。

    见怪不怪的她,平静地喟叹:“你们的假期真刺激。你们大闹完秋田县,然后来岩手县的目的是?”

    嵯峨夜姬转头。

    绪方琉璃子跟着转头,顺着前者的视线,她看见栗花落散——后者正怡然自得,边面朝大山,边享用果切。削皮、切块的纯情苹果,在她的咀嚼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注意到身上的视线,她插苹果的动作,些微卡顿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

    “……”侧身对着她们,栗花落散垮肩,似无声叹气,肢体语言表达出厌倦之情。

    ——同样的话说了四遍,很难不疲劳。

    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面向绪方琉璃子,复述那套倒背如流的说辞:“抓人——过来岩手县,是为了看看我要抓的人,在不在这里。”

    她手指嵯峨夜姬,语气冷淡地告状:“这家伙不干人事,说给我当导游,带我逛秋田县,结果,到了现实,倒反天罡,我成了她的免费劳动力,反过来陪她到处偷家。现在我把她托付给你,请你务必一定要收下。”

    又到嵯峨夜姬最爱的环节,别人越无能狂怒,她越爽——真是扭曲的性癖。

    露出腹黑的微笑,嵯峨夜姬摊手,极其欠揍地说:“我倒是觉得,捣毁暴力团一个县的据点,然后两个人极限操作,反杀他们若干若中,是一次不错的体验。当然了,要是我们杀出重围时,你驾驶他们的重机车,能更安全些,那就更好了。”

    说完,她冲栗花落散眨眼,鬼畜属性初见端倪。

    下一秒,她遭到制裁。

    后脑勺传来一股力,她坐着,一头栽进温泉水里。

    水下的世界,水温偏高,声音模糊。

    嵯峨夜姬没防备,呛了一大口水。

    淡咸的温泉水,让她感到窒息。

    栗花落散站着,湿透的纯棉浴巾,紧紧贴着她的身躯,但因为她气场强,所以并不显色情。

    裸露的双臂,皮肤弹嫩,水珠蜿蜒。

    没有一丝赘肉,精瘦的薄肌下,瘦骨纤细但有力。

    水面像沸腾一般,嘟噜嘟噜地冒泡。

    玫瑰花朵宛如冲浪,随波逐流。

    本来只是象征性惩罚,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打算,所以,栗花落散很快用力,将嵯峨夜姬拉出来,结果反被恶作剧——后者口含温泉水,出水的瞬间,喷栗花落散一脸。

    于是,好好的温泉水疗,画风突变,变成激烈的打水仗。

    绪方琉璃子被溅到,眼睛闭了又闭,几乎无法睁开。

    受不了的她,选择默默远离。

    结果,不知谁,把水泼向她,她被从头浇湿,也成了落汤鸡。

    “你们两个——”

    暴怒的绪方大小姐加入战场,顿时,局面更加混乱。

    最后,三败俱伤。

    玩累的三人,形象全无。

    散开的湿发,又长又凌乱,黏在身上,直接零成本cos水鬼。

    再泡下去,皮都皱了。

    狼狈的三人决定休战,握手言和。

    *

    冲完澡、吹干头发、换上浴衣,又是一副人模人样。

    三人约好在旅馆餐厅会合。

    她们点了一口荞麦面、Hatto锅和盛冈冷面。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对栗花落散十分在意的绪方琉璃子,忍不住开口询问:“散,你怎么换回私服了?”

    闻言,和她并排坐的嵯峨夜姬,瞥了眼栗花落散,然后继续玩手机。

    “我等下就走。”栗花落散简洁明了地告知。

    “这里还有蒸桑拿哦,不打算再待几天吗?”绪方琉璃子试图挽留,不过更多是礼貌性的,家教的缘故,她习惯在社交场合做一朵交际花。

    “不了,我还有事。”拿出一个“USB网卡(栗花落散自制的传感器)”,交给绪方琉璃子,栗花落散嘱托道:“麻烦你在附近找一个露天的场所,然后把这东西埋土里。记得埋深一点,避免被人挖了……”

    “这是?”

    栗花落散没有说明,用完餐就走了。

    窗外响起重机车的轰鸣,瞬息间,鸣声远去、变小、听不见。

    不清楚内情、以为是小事的绪方琉璃子,没有采取谨慎态度,大大方方将“USB网卡”放在餐桌边缘。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

    白嫩、色气、骨感,说是漫撕手,也不为过。

    那只手,怎么看,都是少年的手。

    在他触及“USB网卡”的瞬间,绪方琉璃子立马将自己的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上,制止他的唐突作为。说实话,对方皮肤极好,体表温度微凉,触感细腻,温润如玉器,绪方琉璃子不由恍惚了一下。

    抬头,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就被一阵欢声笑语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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