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需要的食材都拿过之后，君樾推着车，转向水果区。
他问汀也要吃什么，汀也说你随意。
她在水果上不讲究，主要是从小没的挑，都是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不像零食糖果之流，还能自己选选。
君樾拿了一盒车厘子，又去称了一袋荔枝、一把香蕉。
他买零食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车里全是汀也平时吃的。
他们回泰林御庭时六点半左右。
小区里月季和芍药种得多，尤其他们楼下的林荫道附近，热热烈烈地开了满墙。
每栋一楼的户型配小花园，有一幢靠近小区外围的单元楼，一楼人家养了夏洛特夫人，橙红色的花像饱满的灯盏般绚烂地开满一圈墙面，美得有如油画。
车子开进地库前经过那家门前，汀也在窗前瞥见，跟君樾说：“你看那边的花好漂亮。”
君樾说：“是好看，这个颜色特别。”
汀也道：“真的好漂亮。”
桔色的月季在外不常见，她忍不住多念了两句，君樾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做会议纪要有一点好处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戴着耳机，不会有人来搭话。
汀也将Evelyn发来的录音扔到识别网站里一键转录，随后分了两个屏，对着自动转录的逐字稿，在空白文档上整理纪要。
莫湘湘提了离职后，她的工位空了出来，Tim把方尔淮安排在他身边的位子。
就在汀也前面一排。
她没在听录音了，耳机只是戴个样子，能听见Tim在给方尔淮布置任务。
对于好不容易招来的男实习生，看得出Tim寄予厚望。
“发了你几份其他项目的报告用作参考，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Tim对方尔淮相当和颜悦色，“框架跟你大致说过了，里面有些细节确实不好做，而且要搭个DCF，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话，可以找郑汀也一起，这周日给我一版初稿。”
“好的好的。”方尔淮道，“我会尽快做好。”
“不用尽快。”Tim笑道，“按时就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尔淮坐在Tim旁边看他屏幕。对话完毕，他将椅子滑回自己座位，汀也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
她来实习了两个月，都没怎么画过正式项目的材料，顶多帮忙画个两三页行业总览和企业介绍。刚进公司时和莫湘湘做的那份大模型市场分析，只能说是基础的行业调研。
这点也不能怪Evelyn，Evelyn进公司时间不久，职级低，一是经手的项目少，二是公司要求是让junior员工尽量自己负责项目材料，给实习生做较为基础的工作；Tim是VP了，布置起来就比较随意。
汀也自己还是挺想试试手的，整天听纪要拉数据没什么成长。
话是这样说，她并没有主动去找方尔淮分担工作的打算。
她手上有Evelyn的事情在做，优先级肯定还是排在最前面；方尔淮那边不找她提这个事，她急不可耐地去问又显得像要抢活儿一样，何况她和方尔淮还尴尬着，要是被拒绝了更有失颜面。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和方尔淮关系没那么近。换做是莫湘湘，她直接敞开了说我也想和你一起做这个picthbook，一句话的事。
不过换做莫湘湘，Tim恐怕也不会将这个工作交给她。
……汀也先当作不知道，按兵不动。
临下班的时候，方尔淮主动发了消息给她。
「汀也，你搭过DCF吗？」
DCF指现金流贴现模型，用于公司估值。金融财会专业必学，面试也常问到的经典考点，实际操作起来其实挺繁琐的。
汀也思索了下，回复：「小组作业搭过。」
方尔淮回了个小孩的表情包。
「太好了，你有没有模板呀，我这边借鉴一下？」
汀也皱了下眉头，在盘里翻了翻，找出一个excel文件，是她当时小组作业搭的DCF表格。
非常简陋，她对格式这些不太在意，做表的时候更是完全不在乎美观，能看懂就行。
当时小组作业的报告是ppt呈现，她在幻灯片里做了美观调整，excel依旧是原本的。
大大小小的数据表在上面相当凌乱，汀也简单排了个版，主要就是将几个数据表拖开来，顶端加粗。
发给方尔淮后，她看了眼时间，跟Evelyn说：“那我先走了？”
Evelyn说：“嗯好呀，噢对了，刚刚Tim说最近有个材料交给你们实习生在写？”
汀也：“现在主要是方尔淮在做。”
Evelyn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是想说，Tim哥的工作要是布置给你，如果和我派给你的活儿冲突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你优先做他的，实习生学东西更重要嘛。”
汀也挺感激，也向她笑了一下。
几句话的时间，那边方尔淮瞅见她背了包要走，立刻收拾东西，在电梯间追上了汀也。
“一起走吧。”方尔淮走到正在等电梯的汀也身边，无比自然地说。
汀也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还在忙。”不是要做项目研究报告吗。
“忙也回家再做。”方尔淮若无其事地说，“而且，我们实习生有什么忙的。”
汀也同意前面那句话。
她发现，方尔淮好像在试图对她掩盖项目报告这个工作任务，大概是想要独揽此事。
她像是随口问起：“怎么突然问我要DCF模板？”
方尔淮看向别处，语焉不详地说：“嗯，Tim哥今天刚给我派了个活儿。”
“做估值？”
“是。”
“难得。”汀也道，“平时做P/E，P/S最多了。”
一级投研本就模型搭得少，不像研究所、公募机构那样拥有自己常备的估值模板。她猜测这次项目可能已经相对中后期。
“嗯……”方尔淮没话硬接，“确实少，我都没自己做过DCF。”
他话里话外避而不谈Tim交给他的那份工作，想要东拉西扯说点别的，听得叮的一声响，眼前的电梯门适时而开。
方尔淮暗中松了口气。
六点是下班高峰，电梯载客满满当当，方尔淮和汀也挤进去后，站在人群最外侧，两旁的门几乎贴着脸缓缓合上。
风险投资的工作电梯里不便聊，汀也安静下来。
方尔淮想到了一个他甚为关心的话题，“你暑期实习在哪里做？”
汀也沉默，他真要在满是人的电梯里聊这个？尽是各家金融机构的正式员工。
“没确定下来。”汀也模糊地说。
方尔淮“噢”了一声，依然饶有兴致：“那是有不止一个offer的意思？这么厉害。”
汀也小声地“呃”了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说？
实际上她并没有特别关注暑期实习这个事，只选了几家特别感兴趣的公司去投，但因为她是本科生，加之实习经历又比较少，背景并不出彩，能拿到offer的机会不大。
目前只是有一家在流程中。
而且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做暑期实习，留用一说本就很玄学，流程中的那家传闻中的留用比例相当糟糕，她不想为一点小概率事件浪费掉大学期间最后一个暑假。
方尔淮寥寥几句话，又是逼问又是预设，让她听着一阵火往外冒。
“不是。”汀也说，“有可能不做暑期。”
方尔淮高声问：“啊？什么？”
肯定不是没听清，而是尤其惊异的反问。
汀也不想重复一遍，抬眼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没说话。
方尔淮也沉默下来，电梯到达底楼，两人顺着人流走出园区，挥手告别。
汀也心想，问了我的，又不说自己的暑期实习情况。
她皱着眉头心烦，觉得下次再遇到这种没边界感的问题，就直接先问：“你呢？”
下班之后，汀也在家写作业，方尔淮发来消息说，她的表格他看得不太明白，想问几个问题。
汀也回复：「是有点乱，你问吧。」
方尔淮发了几个截图来，汀也在手机上逐个放大看过，然后语音回复了他。
方尔淮没再追问，汀也放下手机不去管他。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等到临睡时，方尔淮又问她：「参数是可以随便拍吗？」
汀也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握着手机说：“当然不能啊，随便拍岂不是什么值都能估出来了，当然灵活性很高，只是你每个数要有依据啊。”
方尔淮发了份excel过来，问能不能帮他看看。
汀也下床去拿了电脑回来，重新躺下，打开。
她看了两眼就给方尔淮发语音：“你的WACC好像不对吧，怎么那么大？”
方尔淮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汀也接起来，听到他说：“这一部分我确实搞不太明白，具体是哪个参数的问题？”
“哪个参数得一个个看啊……”汀也将表格扒拉到那一部分，放大了看。
他们又互相交流了一下数据来源，方尔淮还问了几个财务报表科目，道：“你这个模板和我手头的报表科目不太一样。”
“嗯，因为我之前小组作业选的公司是H股的。”汀也一边分心回答他，一边定睛研究数据。
她觉得方尔淮拉的数不太靠谱，正在打开数据库重新拉。
方尔淮那边说着说着就给挂了，大概自己操作去了，耳边总算安静下来，汀也将手机往枕边一扔，上手调整表格。
她重新算了一遍WACC，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出房间去倒水。
客厅的灯熄了，君樾的卧室门缝透出光亮，他似乎前不久回来的，她在专心做表，也没听见门口声响。
汀也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去倒水，又捧着杯子啪嗒啪嗒走了回去。
坐到床上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君樾1秒前发来一条消息：「早点睡。」
他问汀也要吃什么，汀也说你随意。
她在水果上不讲究，主要是从小没的挑，都是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不像零食糖果之流，还能自己选选。
君樾拿了一盒车厘子，又去称了一袋荔枝、一把香蕉。
他买零食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车里全是汀也平时吃的。
他们回泰林御庭时六点半左右。
小区里月季和芍药种得多，尤其他们楼下的林荫道附近，热热烈烈地开了满墙。
每栋一楼的户型配小花园，有一幢靠近小区外围的单元楼，一楼人家养了夏洛特夫人，橙红色的花像饱满的灯盏般绚烂地开满一圈墙面，美得有如油画。
车子开进地库前经过那家门前，汀也在窗前瞥见，跟君樾说：“你看那边的花好漂亮。”
君樾说：“是好看，这个颜色特别。”
汀也道：“真的好漂亮。”
桔色的月季在外不常见，她忍不住多念了两句，君樾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做会议纪要有一点好处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戴着耳机，不会有人来搭话。
汀也将Evelyn发来的录音扔到识别网站里一键转录，随后分了两个屏，对着自动转录的逐字稿，在空白文档上整理纪要。
莫湘湘提了离职后，她的工位空了出来，Tim把方尔淮安排在他身边的位子。
就在汀也前面一排。
她没在听录音了，耳机只是戴个样子，能听见Tim在给方尔淮布置任务。
对于好不容易招来的男实习生，看得出Tim寄予厚望。
“发了你几份其他项目的报告用作参考，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Tim对方尔淮相当和颜悦色，“框架跟你大致说过了，里面有些细节确实不好做，而且要搭个DCF，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话，可以找郑汀也一起，这周日给我一版初稿。”
“好的好的。”方尔淮道，“我会尽快做好。”
“不用尽快。”Tim笑道，“按时就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尔淮坐在Tim旁边看他屏幕。对话完毕，他将椅子滑回自己座位，汀也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
她来实习了两个月，都没怎么画过正式项目的材料，顶多帮忙画个两三页行业总览和企业介绍。刚进公司时和莫湘湘做的那份大模型市场分析，只能说是基础的行业调研。
这点也不能怪Evelyn，Evelyn进公司时间不久，职级低，一是经手的项目少，二是公司要求是让junior员工尽量自己负责项目材料，给实习生做较为基础的工作；Tim是VP了，布置起来就比较随意。
汀也自己还是挺想试试手的，整天听纪要拉数据没什么成长。
话是这样说，她并没有主动去找方尔淮分担工作的打算。
她手上有Evelyn的事情在做，优先级肯定还是排在最前面；方尔淮那边不找她提这个事，她急不可耐地去问又显得像要抢活儿一样，何况她和方尔淮还尴尬着，要是被拒绝了更有失颜面。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和方尔淮关系没那么近。换做是莫湘湘，她直接敞开了说我也想和你一起做这个picthbook，一句话的事。
不过换做莫湘湘，Tim恐怕也不会将这个工作交给她。
……汀也先当作不知道，按兵不动。
临下班的时候，方尔淮主动发了消息给她。
「汀也，你搭过DCF吗？」
DCF指现金流贴现模型，用于公司估值。金融财会专业必学，面试也常问到的经典考点，实际操作起来其实挺繁琐的。
汀也思索了下，回复：「小组作业搭过。」
方尔淮回了个小孩的表情包。
「太好了，你有没有模板呀，我这边借鉴一下？」
汀也皱了下眉头，在盘里翻了翻，找出一个excel文件，是她当时小组作业搭的DCF表格。
非常简陋，她对格式这些不太在意，做表的时候更是完全不在乎美观，能看懂就行。
当时小组作业的报告是ppt呈现，她在幻灯片里做了美观调整，excel依旧是原本的。
大大小小的数据表在上面相当凌乱，汀也简单排了个版，主要就是将几个数据表拖开来，顶端加粗。
发给方尔淮后，她看了眼时间，跟Evelyn说：“那我先走了？”
Evelyn说：“嗯好呀，噢对了，刚刚Tim说最近有个材料交给你们实习生在写？”
汀也：“现在主要是方尔淮在做。”
Evelyn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是想说，Tim哥的工作要是布置给你，如果和我派给你的活儿冲突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你优先做他的，实习生学东西更重要嘛。”
汀也挺感激，也向她笑了一下。
几句话的时间，那边方尔淮瞅见她背了包要走，立刻收拾东西，在电梯间追上了汀也。
“一起走吧。”方尔淮走到正在等电梯的汀也身边，无比自然地说。
汀也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还在忙。”不是要做项目研究报告吗。
“忙也回家再做。”方尔淮若无其事地说，“而且，我们实习生有什么忙的。”
汀也同意前面那句话。
她发现，方尔淮好像在试图对她掩盖项目报告这个工作任务，大概是想要独揽此事。
她像是随口问起：“怎么突然问我要DCF模板？”
方尔淮看向别处，语焉不详地说：“嗯，Tim哥今天刚给我派了个活儿。”
“做估值？”
“是。”
“难得。”汀也道，“平时做P/E，P/S最多了。”
一级投研本就模型搭得少，不像研究所、公募机构那样拥有自己常备的估值模板。她猜测这次项目可能已经相对中后期。
“嗯……”方尔淮没话硬接，“确实少，我都没自己做过DCF。”
他话里话外避而不谈Tim交给他的那份工作，想要东拉西扯说点别的，听得叮的一声响，眼前的电梯门适时而开。
方尔淮暗中松了口气。
六点是下班高峰，电梯载客满满当当，方尔淮和汀也挤进去后，站在人群最外侧，两旁的门几乎贴着脸缓缓合上。
风险投资的工作电梯里不便聊，汀也安静下来。
方尔淮想到了一个他甚为关心的话题，“你暑期实习在哪里做？”
汀也沉默，他真要在满是人的电梯里聊这个？尽是各家金融机构的正式员工。
“没确定下来。”汀也模糊地说。
方尔淮“噢”了一声，依然饶有兴致：“那是有不止一个offer的意思？这么厉害。”
汀也小声地“呃”了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说？
实际上她并没有特别关注暑期实习这个事，只选了几家特别感兴趣的公司去投，但因为她是本科生，加之实习经历又比较少，背景并不出彩，能拿到offer的机会不大。
目前只是有一家在流程中。
而且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做暑期实习，留用一说本就很玄学，流程中的那家传闻中的留用比例相当糟糕，她不想为一点小概率事件浪费掉大学期间最后一个暑假。
方尔淮寥寥几句话，又是逼问又是预设，让她听着一阵火往外冒。
“不是。”汀也说，“有可能不做暑期。”
方尔淮高声问：“啊？什么？”
肯定不是没听清，而是尤其惊异的反问。
汀也不想重复一遍，抬眼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没说话。
方尔淮也沉默下来，电梯到达底楼，两人顺着人流走出园区，挥手告别。
汀也心想，问了我的，又不说自己的暑期实习情况。
她皱着眉头心烦，觉得下次再遇到这种没边界感的问题，就直接先问：“你呢？”
下班之后，汀也在家写作业，方尔淮发来消息说，她的表格他看得不太明白，想问几个问题。
汀也回复：「是有点乱，你问吧。」
方尔淮发了几个截图来，汀也在手机上逐个放大看过，然后语音回复了他。
方尔淮没再追问，汀也放下手机不去管他。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等到临睡时，方尔淮又问她：「参数是可以随便拍吗？」
汀也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握着手机说：“当然不能啊，随便拍岂不是什么值都能估出来了，当然灵活性很高，只是你每个数要有依据啊。”
方尔淮发了份excel过来，问能不能帮他看看。
汀也下床去拿了电脑回来，重新躺下，打开。
她看了两眼就给方尔淮发语音：“你的WACC好像不对吧，怎么那么大？”
方尔淮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汀也接起来，听到他说：“这一部分我确实搞不太明白，具体是哪个参数的问题？”
“哪个参数得一个个看啊……”汀也将表格扒拉到那一部分，放大了看。
他们又互相交流了一下数据来源，方尔淮还问了几个财务报表科目，道：“你这个模板和我手头的报表科目不太一样。”
“嗯，因为我之前小组作业选的公司是H股的。”汀也一边分心回答他，一边定睛研究数据。
她觉得方尔淮拉的数不太靠谱，正在打开数据库重新拉。
方尔淮那边说着说着就给挂了，大概自己操作去了，耳边总算安静下来，汀也将手机往枕边一扔，上手调整表格。
她重新算了一遍WACC，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出房间去倒水。
客厅的灯熄了，君樾的卧室门缝透出光亮，他似乎前不久回来的，她在专心做表，也没听见门口声响。
汀也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去倒水，又捧着杯子啪嗒啪嗒走了回去。
坐到床上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君樾1秒前发来一条消息：「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