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束发现最近许韶和周巍总是很晚才到家并且身上还隐隐约约有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问他们有什么事发生吗两人都支支吾吾说没事，明明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嘴上却是什么都不说。周渊出差的次数也变少了近期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她感觉家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氛盘旋可她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那个悠闲的夜晚是徐劲远和周束这学期以来难得的放松，徐劲远那天回家以后给周束发了信息问她现在有多少的心动值，看到对话框里发来的百分之八十五他激动的像个三岁的小孩握紧手机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离百分之百很近了。他看了看床头早已干枯的树叶，又继续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便心满意足了。
“这都是重点，必须全部记牢。”
“数学这个东西，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努力。”
“现在学好才能为高三……”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高二二班正在讲台上“传道受业解惑“的数学老师的谆谆教诲，“王老师不好意思。”是二班班主任段民青，王萱看出来他的着急点头示意没关系，他立马在同学们中锁定了目标，“周束你来一下，顺便把手机带上。”
上课中途被叫出来周束完全是懵的，是什么紧急的事会让他们以严厉治学出名的班主任花费宝贵的课堂时间也要同她讲而且还让她带上手机。她的心中涌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拉扯着她本就因为学习而紧绷的神经。
“你爷爷现在在医院，你先过去吧。”段民青没说的是她爷爷情况很糟糕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他怕自己说了周束会承受不住。
“什…什么？”周束不知道“爷爷”和“医院”这两个词怎么会联系在一起，她盯着段民青的眼睛呆愣了几秒，“我…我知道了，谢谢老…老师。”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段民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妈妈给你发了信息，路上小心。”
她朝他微微弯腰鞠了一躬，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指纹解锁都显示失败，是手汗，她顾不得擦干。周束想要输入密码手指却堪堪停留在空中，明明牢记于心的数字这时候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小声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已经不在意干净不干净了用校服把手汗擦去，手机终于被打开，她迅速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是许韶发来的医院名称和病房号。原来那些都不是错觉，周巍和许韶就是去了医院，周渊故意减少出差时间也是为了去医院，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梯，好像是摔了一跤，膝盖应该是破了但是她没有知觉扶着栏杆两步并成一步一心只想快点到医院。
“师傅能再快点吗？”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又看向车窗外拥挤的车流，慌张无措和巨大的失重感向她袭来。
“太堵了，得等好久。”司机知道目的地是医院他也想快点但是他实在没办法。
不能这么干等着，周束把钱付了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下车的时候由于膝盖受了伤她站不稳险些崴了脚，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去医院是最重要的。初冬的风萧瑟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她打开导航还要步行半小时，疼痛后知后觉密密麻麻传入她的大脑中枢，被堵在路上的车辆无疑目睹了她步履蹒跚的落魄。
到了医院找到病房然而里面空无一人，周束想也不想就跑到护士台问那床的病人去了哪里，护士看着面前的女孩头发散乱，鬓边汗水不停地冒出，“在四楼的急救室，向左转你…”她话还没说完女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周束刚跑到四楼站稳脚步，一辆担架平车便闯入了她的镜头，长而卷翘的睫毛每煽动一下，平车上的画面便咔嚓被定格一次，当冰冷的白布和最熟悉的家人同时出现，她的镜头刹那间分崩离析，摇摇欲坠的汗水最终像一根根锋利的钉子刺进了她的眼眶。
她手脚并用爬向那白布下的尸体，除非亲眼看到否则她不会相信这一切。
“周束。”周渊上前制止了她掀开白布的双手，他扯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
医院的地板太冷了，冷到周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有双手堵住了她的耳朵，他们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她一定要看到白布下是什么，一定要。
周渊看清了捂在周束耳朵上的那双手的主人，是徐劲远。他没时间考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妹妹冷静下来。周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也拿开了在自己耳朵上的双手。
“周束，冷静一下！”周巍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儿这么狼狈，她因寒风吹红的脸早已被决堤的泪水覆盖。他示意医生先将自己的父亲送入太平间，许韶搀扶着她奶奶跟着一起去了。
“不要！不要！不要……”
“爷爷！对不起…对不起…爷爷！”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让我看看他…让我再看看他……”周束完全爬在了地上，她用尽仅剩的全部力气伸出手想要抓住车轮，可无论多么努力都抓不住了，抓得住只有一缕空气，一缕他曾存在过的气息。
徐劲远单膝跪地费力将她拽起，让她瘫软无力的身体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靠在徐劲远的怀里紧紧拉着低下身来为她擦眼泪的周渊的衣领，“到底为什么？”
“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爷爷！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啊……”周渊被她推倒在地，她的目光转向周巍，颤栗的胳膊在空中连最基本的平衡都维持不了。
“小束，我们…我们不想你难过。”
“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难过了吗？我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我甚至没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她哆嗦的胳膊在她说话时便重重垂了下来，周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追悔莫及。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什么都承受不住？”她的视线早就模糊不清，手心里因为摔跤而造成的擦伤不合时宜地溢出了血，鲜艳的红色加剧了她的失焦。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医院的四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等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盖在自己身上印有医院名称的被子，“醒了？”徐劲远感受到了她手指的颤动。
医生说她是精神受到剧烈刺激晕了过去，她身上的伤也都被处理好了。心脏还是很痛，但是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嗯。”周束看着徐劲远把床慢慢摇但合适的角度，又递了杯水给她。“你怎么在这里？”
徐劲远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我下课去找你没找到就问了你们班主任。”他从她手里接过杯子看了一眼吊瓶，“感觉好点了吗？”
“好点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不用怀疑现在这个握着自己手的人昨晚陪了自己一夜，她抽出自己的手抚上他眼下的乌青。“谢谢你陪我。”
“不要总对我说谢谢。”他把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周巍和周渊忙着葬礼的事情，进来的是许韶。徐劲远起身将椅子拉开，“谢谢。”许韶向他致谢，既谢他对自己女儿的照顾也谢他的尊重和理解，他不过问自己的家事也不嫌弃女儿的崩溃，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很感谢他。
“客气了阿姨，我先出去了。”
等他出了门许韶才开口，“乖乖对不起，我们不该瞒着你。”她的悲伤并不比周束的少，一向精致的女人也疲态尽显。
“是我太冲动了，妈妈可以替我向爸爸和哥哥道歉吗？”昨天是周束对父母和哥哥的第一次失礼，没等许韶的回答，“妈妈，”她的声音哽咽，略微抬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可以告诉我爷爷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吗？”
“你爷爷他一直有高血压，前不久住院了他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他。”许韶抹去了女儿眼角的泪水。
“昨天突发脑溢血，没有抢救过来。”
“爷爷他…他很爱你。”这次她擦掉的是自己的泪水，“我们都很爱你。”她抱住了周束，泪水打湿了病号服。周束没有回抱许韶，泪水不仅在她的脸上也在她的手上。她第一次发现泪的流动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擦就已经一滴滴吧嗒吧嗒将她的心淹没。
守灵的最后一天晚上周束跟自己的父母说自己想回家就先离开了，然而她并没有回家。徐劲远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去她家里找也没找到。他逼迫自己冷静，他相信周束不是乱来的人，他想起她曾经跟自己说过爷爷小时候最喜欢带她去春山公园钓鱼，他没有犹豫立马朝春山公园跑去，在桥边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他看到了她蜷缩的身影。
“今年冬天真的好冷啊，小河都结冰了。”周束知道站在她背后的人是谁，“爷爷没办法带我钓鱼了。”她吸了吸鼻子，身后的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我陪你钓鱼。”夜很黑，她的泪珠成了唯一的光亮。
“我没有爷爷了，我真的没有爷爷了。”无声静谧的夜晚让她的情绪断了弦。
“徐劲远，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她被他搂在了怀里，“他明明答应过我要看我考好大学，看我找到好的工作，看我结婚生子，他答应过我会长命百岁的，为什么他食言了，为什么…”
“乖。”怀里的人很烫，他搂的很紧。“有我在，好不好？”他的手一直在轻抚她的头，“有我在，我就在这里。乖。”
“难受，好难受。”她的头一直在蹭他的下巴，痒痒的，被她依赖成了他此时此刻存在的意义。
徐劲远不会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因为不想让她再回想一遍那种撕心裂肺，他也不会告诉她别难过，因为面对亲人的突然离世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陪在她身边这件事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做好。
怀里人的抽泣声渐渐变小，月光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悄然而至，他凝视着她抬起的双眸，那里有不息的河流，他甘愿做溺亡的人。
“对…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周束指了指他的外套，上面都是自己的泪水。
“没关系。”徐劲远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回家吗？”
周束还没来得及回答，“嗝”一声，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徐劲远嘴角向上一弯，“这是哭饱了。”
她没理他搭上他的手站了起来，她没松开他的手。
“爷爷会继续在天上守护你，”两人同时望向天空，今夜的星星格外繁多极其明亮。
“而我会在你身边守护你。”徐劲远拉着她的那只手力道重了几分，但是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暖。
“好。”周束愿意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给他看，在徐劲远这里，她永远都有底气。
16岁的她迎来的第一次成长便是亲人的离开，成长伴随的是无法言说的痛苦，可是没有人能阻止这场风暴的到来。
那个悠闲的夜晚是徐劲远和周束这学期以来难得的放松，徐劲远那天回家以后给周束发了信息问她现在有多少的心动值，看到对话框里发来的百分之八十五他激动的像个三岁的小孩握紧手机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离百分之百很近了。他看了看床头早已干枯的树叶，又继续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便心满意足了。
“这都是重点，必须全部记牢。”
“数学这个东西，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努力。”
“现在学好才能为高三……”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高二二班正在讲台上“传道受业解惑“的数学老师的谆谆教诲，“王老师不好意思。”是二班班主任段民青，王萱看出来他的着急点头示意没关系，他立马在同学们中锁定了目标，“周束你来一下，顺便把手机带上。”
上课中途被叫出来周束完全是懵的，是什么紧急的事会让他们以严厉治学出名的班主任花费宝贵的课堂时间也要同她讲而且还让她带上手机。她的心中涌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拉扯着她本就因为学习而紧绷的神经。
“你爷爷现在在医院，你先过去吧。”段民青没说的是她爷爷情况很糟糕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他怕自己说了周束会承受不住。
“什…什么？”周束不知道“爷爷”和“医院”这两个词怎么会联系在一起，她盯着段民青的眼睛呆愣了几秒，“我…我知道了，谢谢老…老师。”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段民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妈妈给你发了信息，路上小心。”
她朝他微微弯腰鞠了一躬，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指纹解锁都显示失败，是手汗，她顾不得擦干。周束想要输入密码手指却堪堪停留在空中，明明牢记于心的数字这时候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小声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已经不在意干净不干净了用校服把手汗擦去，手机终于被打开，她迅速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是许韶发来的医院名称和病房号。原来那些都不是错觉，周巍和许韶就是去了医院，周渊故意减少出差时间也是为了去医院，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梯，好像是摔了一跤，膝盖应该是破了但是她没有知觉扶着栏杆两步并成一步一心只想快点到医院。
“师傅能再快点吗？”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又看向车窗外拥挤的车流，慌张无措和巨大的失重感向她袭来。
“太堵了，得等好久。”司机知道目的地是医院他也想快点但是他实在没办法。
不能这么干等着，周束把钱付了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下车的时候由于膝盖受了伤她站不稳险些崴了脚，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去医院是最重要的。初冬的风萧瑟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她打开导航还要步行半小时，疼痛后知后觉密密麻麻传入她的大脑中枢，被堵在路上的车辆无疑目睹了她步履蹒跚的落魄。
到了医院找到病房然而里面空无一人，周束想也不想就跑到护士台问那床的病人去了哪里，护士看着面前的女孩头发散乱，鬓边汗水不停地冒出，“在四楼的急救室，向左转你…”她话还没说完女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周束刚跑到四楼站稳脚步，一辆担架平车便闯入了她的镜头，长而卷翘的睫毛每煽动一下，平车上的画面便咔嚓被定格一次，当冰冷的白布和最熟悉的家人同时出现，她的镜头刹那间分崩离析，摇摇欲坠的汗水最终像一根根锋利的钉子刺进了她的眼眶。
她手脚并用爬向那白布下的尸体，除非亲眼看到否则她不会相信这一切。
“周束。”周渊上前制止了她掀开白布的双手，他扯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
医院的地板太冷了，冷到周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有双手堵住了她的耳朵，他们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她一定要看到白布下是什么，一定要。
周渊看清了捂在周束耳朵上的那双手的主人，是徐劲远。他没时间考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妹妹冷静下来。周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也拿开了在自己耳朵上的双手。
“周束，冷静一下！”周巍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儿这么狼狈，她因寒风吹红的脸早已被决堤的泪水覆盖。他示意医生先将自己的父亲送入太平间，许韶搀扶着她奶奶跟着一起去了。
“不要！不要！不要……”
“爷爷！对不起…对不起…爷爷！”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让我看看他…让我再看看他……”周束完全爬在了地上，她用尽仅剩的全部力气伸出手想要抓住车轮，可无论多么努力都抓不住了，抓得住只有一缕空气，一缕他曾存在过的气息。
徐劲远单膝跪地费力将她拽起，让她瘫软无力的身体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靠在徐劲远的怀里紧紧拉着低下身来为她擦眼泪的周渊的衣领，“到底为什么？”
“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爷爷！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啊……”周渊被她推倒在地，她的目光转向周巍，颤栗的胳膊在空中连最基本的平衡都维持不了。
“小束，我们…我们不想你难过。”
“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难过了吗？我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我甚至没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她哆嗦的胳膊在她说话时便重重垂了下来，周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追悔莫及。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什么都承受不住？”她的视线早就模糊不清，手心里因为摔跤而造成的擦伤不合时宜地溢出了血，鲜艳的红色加剧了她的失焦。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医院的四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等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盖在自己身上印有医院名称的被子，“醒了？”徐劲远感受到了她手指的颤动。
医生说她是精神受到剧烈刺激晕了过去，她身上的伤也都被处理好了。心脏还是很痛，但是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嗯。”周束看着徐劲远把床慢慢摇但合适的角度，又递了杯水给她。“你怎么在这里？”
徐劲远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我下课去找你没找到就问了你们班主任。”他从她手里接过杯子看了一眼吊瓶，“感觉好点了吗？”
“好点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不用怀疑现在这个握着自己手的人昨晚陪了自己一夜，她抽出自己的手抚上他眼下的乌青。“谢谢你陪我。”
“不要总对我说谢谢。”他把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周巍和周渊忙着葬礼的事情，进来的是许韶。徐劲远起身将椅子拉开，“谢谢。”许韶向他致谢，既谢他对自己女儿的照顾也谢他的尊重和理解，他不过问自己的家事也不嫌弃女儿的崩溃，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很感谢他。
“客气了阿姨，我先出去了。”
等他出了门许韶才开口，“乖乖对不起，我们不该瞒着你。”她的悲伤并不比周束的少，一向精致的女人也疲态尽显。
“是我太冲动了，妈妈可以替我向爸爸和哥哥道歉吗？”昨天是周束对父母和哥哥的第一次失礼，没等许韶的回答，“妈妈，”她的声音哽咽，略微抬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可以告诉我爷爷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吗？”
“你爷爷他一直有高血压，前不久住院了他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他。”许韶抹去了女儿眼角的泪水。
“昨天突发脑溢血，没有抢救过来。”
“爷爷他…他很爱你。”这次她擦掉的是自己的泪水，“我们都很爱你。”她抱住了周束，泪水打湿了病号服。周束没有回抱许韶，泪水不仅在她的脸上也在她的手上。她第一次发现泪的流动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擦就已经一滴滴吧嗒吧嗒将她的心淹没。
守灵的最后一天晚上周束跟自己的父母说自己想回家就先离开了，然而她并没有回家。徐劲远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去她家里找也没找到。他逼迫自己冷静，他相信周束不是乱来的人，他想起她曾经跟自己说过爷爷小时候最喜欢带她去春山公园钓鱼，他没有犹豫立马朝春山公园跑去，在桥边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他看到了她蜷缩的身影。
“今年冬天真的好冷啊，小河都结冰了。”周束知道站在她背后的人是谁，“爷爷没办法带我钓鱼了。”她吸了吸鼻子，身后的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我陪你钓鱼。”夜很黑，她的泪珠成了唯一的光亮。
“我没有爷爷了，我真的没有爷爷了。”无声静谧的夜晚让她的情绪断了弦。
“徐劲远，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她被他搂在了怀里，“他明明答应过我要看我考好大学，看我找到好的工作，看我结婚生子，他答应过我会长命百岁的，为什么他食言了，为什么…”
“乖。”怀里的人很烫，他搂的很紧。“有我在，好不好？”他的手一直在轻抚她的头，“有我在，我就在这里。乖。”
“难受，好难受。”她的头一直在蹭他的下巴，痒痒的，被她依赖成了他此时此刻存在的意义。
徐劲远不会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因为不想让她再回想一遍那种撕心裂肺，他也不会告诉她别难过，因为面对亲人的突然离世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陪在她身边这件事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做好。
怀里人的抽泣声渐渐变小，月光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悄然而至，他凝视着她抬起的双眸，那里有不息的河流，他甘愿做溺亡的人。
“对…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周束指了指他的外套，上面都是自己的泪水。
“没关系。”徐劲远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回家吗？”
周束还没来得及回答，“嗝”一声，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徐劲远嘴角向上一弯，“这是哭饱了。”
她没理他搭上他的手站了起来，她没松开他的手。
“爷爷会继续在天上守护你，”两人同时望向天空，今夜的星星格外繁多极其明亮。
“而我会在你身边守护你。”徐劲远拉着她的那只手力道重了几分，但是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暖。
“好。”周束愿意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给他看，在徐劲远这里，她永远都有底气。
16岁的她迎来的第一次成长便是亲人的离开，成长伴随的是无法言说的痛苦，可是没有人能阻止这场风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