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的大地在阳光铺洒之下泛着淡淡的金色,空气里夹杂着一抹深夜雨露的残留清冷与路旁林立树木的植物清香。

    病床上相拥而眠的人,那双眼尾微翘的桃花眼泛着刚醒的朦胧感,先一步缓缓睁开。在看向怀里人的瞬间,还没舒展开的眉毛,顿时又拧成一股。

    贺颂岁身上的温度,格外烫手。

    于嘉琛当下即刻清醒过来,将怀里的贺颂岁轻手轻脚松开,盖好被子后,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下床,去找了医生跟护士。

    自从贺朝宴出事后,贺颂岁就一直都睡得不踏实,连饭都不怎么吃的。许是是因为贺朝宴的死,对于贺颂岁而言,打击太大了。

    于是,多重心理压力之下的贺颂岁,发烧了!

    因为是在孕早期,就算是发烧了,也不能用任何药品,医生建议只能采取保守的物理降温方法。若是烧得太久,还可能导致腹中的胚胎停止发育,造成先兆流产。所以,只能照看人勤快点,多多帮患者更换湿毛巾,用酒精擦拭皮肤来达到尽快退烧。

    于嘉琛当下打了一通电话,将自己手上所有的工作担子,都交代给了自己的助理高戈逸去处理。而自己则留在了医院,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发烧的贺颂岁。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着,于嘉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取了蓝牙耳机戴上后,便接通了电话。

    “Boss。贺先生的遗体于明早九点火化,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了。”助理高戈逸不疾不徐汇报着。

    刚拧完湿毛巾,轻冷敷在贺颂岁额头上的于嘉琛,闻言后内心不由沉重起来。

    “好。”原本醇厚低沉,富有磁性的音色,不由染上了一缕悲伤。

    贺朝宴不仅是贺颂岁的亲哥哥,也是于嘉琛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好友。

    准确来说,他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的深厚是无法用三言两语描述清楚的。

    贺朝宴出事,跟他有关,他难辞其咎。

    贺颂岁的发烧,总是陆续地反复低烧着。这一烧,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快十点的时候,才彻底退烧。人,也才缓缓醒了过来。

    而另外一边,贺朝宴早已火化完毕了。

    等到于嘉琛火急火燎跑回到医院时,病房内的贺颂岁又一如之前般,坐在沙发上呆坐着。

    有意放轻自己步伐的于嘉琛,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贺颂岁的肩膀上,整个人再次单膝跪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在他准备开口时,闻到他身上味道的贺颂岁抢先一步发问:“我哥...火化完了?”

    于嘉琛的双眼不由闪躲了几分,鼻音重重:“嗯。”

    “于嘉琛...我能不能去看下他?”贺颂岁那张明艳的脸上此刻就像一个失去魂魄的木偶娃娃,只有精致,没有任何生动的神情。

    “等你养养后再去看他吧。现在的你,脸色太差了。去看他,他会担心的。”

    于嘉琛话糙理不糙。贺颂岁确实现今的脸色很差,泛着一阵大病初愈后的苍白,所以她也没做过多的反驳。

    只是,那张素净的脸上毫无表情,宛如一尊丧失生命力的漂亮瓷器娃娃。脸色平静地毫无波澜,淡淡说出无比剜心眼前人的话:“于嘉琛,那你帮我安排手术吧。宝宝,我不要。”

    此话一出,一旁的于嘉琛,瞳孔不由再次骤缩。

    眼前的人,他的颂颂,真的,很擅长,知道如何做才能往他心窝子上最稚嫩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捅上一把尖锐的刀子。

    “颂颂,你刚退烧。等你修养好,我们再来谈这件事情吧。”

    于嘉琛跳过这个让他窒息的话题,看似在跟贺颂岁商量,实则语气强势霸道得很,容不得她在忽视自己健康的这件事情上使任何小性子。

    在医生确诊贺颂岁可以出院后,于嘉琛便第一时间帮她办好出院手续。

    冰川白的宾利里,两人不言不语,气氛顿时静谧得令人感到窒息。终于,七拐八弯地在一片车水马龙里,回到了天柳府邸别墅。

    接下来的三天,于嘉琛把必须只能自己解决处理的工作,全部搬进了别墅内。干脆在家办公起来,只为了照顾他始终觉得还未痊愈的贺颂岁。

    两人虽同处一屋檐下,于嘉琛却刻意地减少与贺颂岁除了吃饭之外的正面交集。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主动从四楼的主卧,直接搬到了二楼的客房。

    因为贺颂岁在他们回到家的那一晚,又再次提出了想要离婚跟不要宝宝的事情,于嘉琛面色阴鸷地摔门而去。

    一个淡漠得仿佛置身事外,一个悲愤得难以自抒。

    关于离婚与宝宝的话题,两人重新沟通后的结果,是第二次的不欢而散。

    过后,两人再度碰面,贺颂岁不言,于嘉琛也就不语。

    就这样,两人之间,流淌着诡异又僵硬的氛围感。直到于嘉琛借故要飞国外出差几天,这奇怪的氛围感才彻底消失不见。

    两人便又默契地恢复起往日里貌合神离的样子,没有关怀与交际,也没有任何联系,自然也提不到离婚跟不要宝宝的事情。

    几天后的清晨,深秋降临,日出微现,微风略起,满城大地在不知不觉中渐染披上一层锦绣斑斓的华袍。

    黄透的枫叶夹杂着赭色落叶,伴随着深秋,片片坠地在京市这座城市之上。

    而此时,一辆黑顶的迷雾灰紫阿斯顿马丁,缓缓停落在禅慈寺的正门。

    禅慈寺,一座藏匿于静谧深山里的千年古刹。

    远远望去,便一眼看到那隐藏于绿叶茂林之中,若隐若现的明黄墙体。

    早上六点三十分,禅慈古寺的正门处,庙内善男信女供奉的诸多香火,缭绕白烟之中夹杂着缕缕腾升而起,专属于清晨的氤氲山气,恍如一副徐徐展开的千年山水画卷,娓娓诉说着画中故事,轻纱帷幔,精致婉约。

    阿斯顿马丁的车门,被人缓缓从里头推开。

    出现在视线里的不再是以往熟稔的高跟鞋,从车内伸出的是一双裸色平底豆豆鞋。

    来人缓缓踩踏在青石地砖之上,鞋底发出与地面相触摩擦轻微沙砾而发出的磕碰声响,伴随着从深山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虫鸣鸟叫。

    来人下车后,便径直往前方走去。

    踏入寺庙正门,四周梵音绕梁,诵经之声不绝于耳。加之山中古庙微风拂面,甚是洗涤身心灵魂。

    奇怪的是,偌大寺庙里空无一人。等了许久后,才等到了一位小沙弥。

    一只白净小手拦住了这位行色匆匆的小沙弥,来人绯唇微启:“师傅,请留步。”

    “请问,今日寂无大师在吗?我来取之前所求的手串。”

    说话人的声线略带了一缕软糯,却又不显黏腻做作,反而清透干净得恍如山林间的涓涓细流。听上去让人不由觉得格外舒服,沁人心脾,惹得小沙弥不由抬头望想眼前说话之人。

    今日的贺颂岁,因有要事需前来寺庙,几乎未施粉黛。

    素净皮肤,细腻如雪,玉面淡拂,眉似新月,鼻梁纤巧,绯唇通透。身着一袭长至脚踝的青蛤壳紫旗袍,外搭一件淡杏披肩,长发随意由一根木簪挽起。

    小沙弥双手礼十,不由问道:“请问施主名讳?”

    眼前人不疾不徐回应着:“在下贺颂岁。”

    小沙弥闻言,不由一顿,眼里顿时再次闪过一缕惊讶:“烦请施主暂先移步到大殿等待。我去禀报下寂无长老。”说完,便疾步拐入了走廊的右前方。

    贺颂岁走到了大殿,咨询过后,忍着心里头的痛涩与难受,给自己哥哥供了一盏长明灯。

    包里的手机传来微弱的‘叮咚’一声。

    贺颂岁打开包取出自己的手机,手机亮屏后跳转到微信界面。看着微信上的新鲜信息,贺颂岁不由秀眉紧蹙。

    声声梵音之中,隐约传来指尖敲打着手机屏幕的清脆声响。

    贺颂岁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后,才将一行字还有一份文件,汇总好发出。接着,彻底关机,顺道一鼓作气地将手机洒脱丢进包内。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后,姗姗来迟的寂无长老,终于出现了。

    见到贺颂岁,寂无长老双手礼十,低眉颔首,眸中含笑:“贺施主来啦。”

    贺颂岁见状,以礼相待,对着寂无大师问候:“大师,近来可安好?”

    “多谢施主惦念,老衲安好。”说完,寂无大师便拿出贺颂岁前段时间所求之物,交予她手上。

    是一串泛着淡青微光的手串,护人平安的。

    贺颂岁不信佛。

    而今日这一趟所求的手串,是贺朝宴出事前,贺颂岁就已经开始准备好的,是专门为她嫂子所求的。

    寂无大师眉眼温和,白须慈目。只是,当他再次看向贺颂岁之时,语气却略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贺施主,老衲有一言相谏。不知施主,可愿倾听?”

    贺颂岁双手礼十,没有拒绝,一脸虔诚地回应着寂无大师的询问:“寂无大师,您请讲。”

    寂无大师的声音略带庄严,徐徐诉之:“贺施主,不若放下心中成见。”

    “既来之则安之。至诚无息,自然拨云见日。”

    贺颂岁闻言,不由对寂无大师的这番谏言,略略深思起来。

    接着,寂无大师又继续说道:“佛曰七苦,其中便有‘怨憎会,爱别离’,此皆为众生苦。”

    这一番说完,贺颂岁开始有点云里雾里了。她想了下,许是她天生与佛祖无缘,悟性不高,难以将其中的奥妙,理解透彻。

    寂无大师的这番话,她着实听不懂大师点津的其中寓意,却也不愿意做过多询问与探究,只是礼貌地颔首致谢:“颂岁多谢大师指点。”

    在她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寂无大师眸色不由带上来一抹探究,望着贺颂岁,看破不说破,再次淡淡说道:“命运纠葛,因果织成。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缘。”

    “老衲与施主你们,定会再见的。”

    贺颂岁听到寂无大师最后一句话后,充满疑惑的眸中,再次轻微一愣。

    你们?

    大师到底是在说谁呢?

    离开禅慈寺后,贺颂岁便去了她哥家,在门口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后才磨唧走了进去。她嫂子还没起,于是她便将自己所求的平安手串托给别墅佣人后便回了家。

    结果,刚回到家,让贺颂岁猝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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