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侧目摆手,郑义站起身来整理齐衣衫昂首向外走。辛寻南不甘心地看着郑义的背影,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宋言晚立刻拉住她,微微摇头。

    郑义余光瞥过他们人的动作,脸上的笑缓缓消失,眼眸中瞬间覆上一层阴狠。他昂首看向不远处的羽林军,摸出怀里金色的令牌隐隐晃动,抬手在脖间轻轻划过,羽林军便将大殿围个水泄不通。

    郑义转过身来,负手而立,若有若无的笑透着一股寒意。他扫视着大殿之上沉默的官员,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而后把视线落在宋言晚身上。

    两两相对,谁也不落后于谁,分秒之间郑义的额间竟沁出不少汗来,但他依旧保持着傲骨。

    “郑义!”凌寒喊道。

    郑义不慌不忙地亮出方才那枚令牌,“陛下,老奴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原谅,只望能将功赎罪。”

    辛寻南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宋言晚,不自知地紧了紧手。宋言晚察觉到她的变化,回以微笑,小声道:“别担心,我能顾好自己,你放心去做。”

    说罢他给张骋递了个眼色,张骋会意点头。辛寻南并未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只默默看了眼始终没有说话的魏源。

    殿外一拥而上的羽林军、郑义无所畏惧的气势和殿上所有人的心照不宣,辛寻南忽地就明白了刚才宋言晚为什么拉着她。她心中的那个真相是什么已经无人在意了,换言之是不能在意。

    她无力地扯动嘴角,“不如换个地方说罢。”

    郑义何尝不懂她言语之间的威胁,他愣了愣,对上疲惫不堪的凌寒,心间一颤,许久沉声道:“此事理当告知于天下人。”

    凌寒虽不知他们要说什么,但隐隐觉得此事与凌和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闭目深吸,尽力掩去嗓音中的疲累,“何事?”

    郑义环顾四周,等着其余人由好奇转为不耐烦,幽幽开口:“辛远崇以偷梁换柱之法包庇舒梁细作,实乃通敌。”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张骋第一个冲出来,“放屁!”

    碍着凌寒在场,他悻悻闭了嘴,语气弱了下来,“将军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沉默许久的魏源震惊抬头,对上辛寻南的眼神,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去,轻咳一声。夏中诚则站了出来,颇为公正地问道:“此人是谁,眼下在何处?可有证据?”

    郑义放声一笑,抬起指尖在众人之间来回游走,最后指向了宋言晚,“就是他!舒梁的大皇子,宋言晚!”

    凌寒眸子一紧,宋言晚的身份并无人知晓,当初查出来的那些人几乎全被遣散,郑义是如何得知的?

    辛寻南更是意外,但很快便想明白泄露的人是谁。她担忧得看向宋言晚,下意识便想出声反驳。可想到凌寒早就清楚他的底细,瞬间没了把握。

    反倒是宋言晚平静得很,他依然对着辛寻南微微一笑,而后从腰间摘下常常佩戴的玉佩,“我确来自舒梁,但非细作。”

    “怎么可能!舒梁之人混进我元周,定是为了窃取情报!”

    “如此嚣张之人,断不能轻易放过!”

    “宋言晚是舒梁人,那么宋岭必定也不干净!”

    ……

    七嘴八舌扰得凌寒头痛欲裂,他断然没有想到郑义竟然当众揭穿宋言晚的身份。郑义更没有想到宋言晚会自爆,他一时有些茫然,但想到只要能给辛氏安上罪名,那么辛寻南的任何抹黑先帝的话就都不作数了。

    想到这,郑义唇角微扬。下一秒,却见辛寻南手捧宋氏族谱冲自己挑衅一笑。

    “族谱有言,宋岭入仕为官,然膝下单薄,荆南旁支宋仁诞有一子,名言晚,过以继子。然其体弱,不幸于途中病逝。恰逢辛氏远崇于荆南遇一孤童,念其与幼子音容相似,特收为义子,赐名宋言晚,以寄哀思。”辛寻南呈上宋氏族谱,又摸出宋瑜的信来,“此处还有舒梁新皇的书信,其上言:吾与阿兄幼年走散,十余年来追寻不断,幸得贵人相扶,特来认亲拜谢。”

    “不可能!”郑义气急败坏,冲过来抢下那书信和族谱一一看过去,“宋瑜!你骗我!”

    “何来骗你一说?”凌寒面若冰霜。

    郑义恍然惊觉自己失言,待冷静下来看清那信的内容时,才知自己已然中了圈套。他看着宋言晚和辛寻南,心里有无数的怒火在喷发。他放声笑着,而后一点点凑近辛寻南,压低声音道:“有我在你休想把脏水破给先帝。”

    辛寻南蓦地绽开笑颜,只是看着郑义。他依旧不死心地盯着宋言晚,眉眼一挑,啧了声叹道:“你为他做这么多,却不知道辛远崇的死是舒梁一手造就的,可笑!”

    说罢他就那么站着,等着看辛寻南愣怔的模样,而后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缓缓摸进袖子里,趁所有人不注意抽出短刀,快速刺向辛寻南。

    噗哧,皮肉绽开,温热的血从腹部汩汩流出,辛寻南不可置信得抬起手,掌心血红一片。

    “阿鱼!”

    “言晚!”

    郑义看着倒在辛寻南怀中的宋言晚气息渐弱,嘲讽道:“舒梁人都该死!你以为辛远崇为什么会死,都是他把辛家军的消息卖给我的。我替你杀了仇人,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辛寻南按压着宋言晚的伤处止血,一双眼睛愤恨得盯着郑义。他丝毫不觉得畏惧,反而全身都很松快,乐道:“他和他那个弟弟都是一丘之貉,我把他们都杀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他把袖中与舒梁勾结的证据全都扔了出来,在漫天飞舞的纸下开怀大笑,“你自以为是的真相再也不会有人信了。”

    咚,郑义应声倒地,辛寻南背身执剑,手部不断颤抖着,血迹顺着剑身缓缓流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她缓缓起身,麻木地转过身来看着郑义的尸首,然后掠过他径直往宋言晚走去。剑从手中滑落,在地上砸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朝臣瞬间乱作一团。

    “太医!太医!”张骋连忙喊道。

    不多时,几乎所有的太医背着药匣子聚在殿上,但没有一人敢上前。他们面面相觑,为难得看向同样焦急的凌寒。

    “把人拉开!”凌寒高声道。

    闻言几人大着胆子上前去,却被辛寻南一把推开,“张将军,辛苦你替我找个药箱子来。”

    张骋毫不犹豫地从太医手里抢了一个过来,辛寻南接过,呢喃了句多谢便独自处理起伤口。

    拔刀、止血、包扎,一气呵成,纵是一旁的太医都看得心惊胆战。处理妥当后,辛寻南抬头在人群中再度找寻起张骋的身影,嘱托他先将宋言晚带出去。

    张骋犹豫着,但见她不容拒绝的模样,给平时的那几个同僚使个眼色后带着宋言晚离开。然而刚迈出大殿一步,羽林军瞬间围了上来。

    辛寻南闻声看过去,冷声喊道:“让开!”

    羽林军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她回眸看着高台之上的凌寒,俯身捡起那柄剑,站到张骋身边。她执剑往前,张骋跟随在后,羽林军亦步步跟上,凌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离开。

    “陛下,此等他国贼子,万不可留下祸端。”

    凌寒瞥了眼站出来说话的人,随即陷入了沉思。忽地,一柄剑直直插在那人身边,吓得他瞬间跌坐在殿上,顾不得什么狗屁礼仪一点点退回了人群中。

    辛寻南没再管身后那帮人,硬撑着同张骋向外走。不过数十步,羽林军始终牢牢围着,殿上的大臣也只不过安静片刻,就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纷纷站出来声讨。

    “陛下,辛氏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陛下,辛氏包藏逆贼,其心可诛,陛下万不可任此等贼人祸乱宫闱。”

    “陛下,切不可因儿女私情乱家国社稷!”

    ……

    众臣跪倒一片无一不在细数他们眼中辛氏满门的罪过,凌寒独坐高台,只觉胸口郁结,耳边更有无数烦人的声音扰得他头痛欲裂。

    他屈肘撑起,一下又一下揉捏额角,无论阶下人如何逼迫他也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盯着那个不断远去的身影。

    忽而,白点渐渐变大,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人,只是看不清模样。凌寒有些意外,生等着白点化为清晰可见的面孔,才松开双拳,暗自揉捏着挤出的红痕。

    他嗫嚅着动了动唇,尚未开口便听众臣又齐声道:“陛下,请做决断!”

    “不知各位想要什么样的决断?”辛寻南冷笑一声,站在众人面前。她凌厉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游走,顷刻又化为虚无,扬起一派纯真的笑容柔声问道:“各位是想杀了我吗?”

    无一人作声。

    唯有魏源似有阻拦之意,不过刚做抬脚状便得到了辛寻南的眼神示意。魏家帮她的已然很多,再不可牵扯其中。辛寻南朱唇浅笑,转而面向凌寒,挥了挥手,身后太监打扮的人便走上前来。

    她拉起那人的衣裳,露出一截青紫交加的手臂,“小九,告诉他们,你这伤是如何得来的。”

    小九不安地看着辛寻南,定了定心神颤道:“奴婢在膳房帮忙,无意中撞破郑总管和宫外的人交往,说要杀了什么人,于是他便差人将奴婢打了出去。”

    “看品阶你本入不得膳房,又怎能恰好撞破郑义的事情,还不如实说来。”礼部的人率先发难。

    小九惊得浑身一颤,几乎贴在了地上,小声回道:“近日宫里有喜,按宫规从前获了罪的宫人也可近前来侍奉,若是得了赏赐便也能脱去罪奴的身份重新回到各宫伺候。奴婢从前曾在膳房侍奉过,便买通了负责的公公,这才冲撞了总管。”

    “既如此,郑义要杀人,你自上告便是,如何又与这辛家的扯在一起?”

    小九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向辛寻南求助。辛寻南抬手扶起他,宽慰道:“别怕。”

    辛寻南抬眸对上眉目紧锁的凌寒,眉尾微挑,她不言语,只静静看着高台上的男人。

    凌寒忽地眉间一跳,转而沉声道:“你且说说郑义为何要动手。”

    方才跳出来的礼部侍郎眉眼微闭,忿忿地甩袖退到一旁,心里只道当今陛下色令智昏。

    凌寒何尝不知他们所思所想,只是他现下已然明白,辛寻南要小九作证便是在堵他的嘴。外头的人不知她入宫后不曾离开,可他却知道自己曾对眼前这个女人做过些什么。

    罢了,他终究要败给她。

    “回禀陛下,奴婢不知郑总管为何有次心事,只是无意中听到他说绝不能让陛下见到那人,必须尽快除掉。”小九一字不落地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着。

    扑通。

    “罪臣叩见陛下,请陛下宽恕罪臣不敬之举。”久未发声的御医叩首喊道。

    “何罪之有?”凌寒疑惑道。

    御医瞧了眼身旁的辛寻南,又再度俯下身体,从怀中摸索出折子,双手奉上,“兹事体大,请陛下观而后定。”

    “你!”辛寻南怒道。

    御医不动声色,等着折子送入凌寒手中后瘫坐在地,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姑娘,此番我只是不想断了后路,若是活不成,你且照看好我的家眷,来世必谢大恩。”

    辛寻南打量着凌寒,他面色如常,频频泛白的指节却出卖了内心。她垂眸望着已无生意的御医,低声道:“自寻死路,我保你家眷无虞。”

    半晌殿上没有一点声音,辛寻南并不急着催促。她想看看,如此多的证据摆在眼前,凌寒如何还能装作一切都不知晓的可笑模样,更想知道这位被天下人赞为明君的皇帝,如何为他的父皇掩人耳目。

    “陛下!”魏源出声提醒。

    凌寒恍然醒悟,握着折子的手隐隐有些不受控制。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阶下众人,隐去眸中一瞬而逝的泪光。

    他庆幸御医为搏生路未将始末公之于众,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凌寒望向辛寻南,眸中透着三分乞求与羞愧。他知道自己无甚颜面要求她答应,可他别无他法。

    四目相对,那双含水的眸子里尽是讥讽。他明白,她不会应允的。

    凌寒轻叹,随即扬起一抹笑,欲抬手取冠。只听魏源忽地挺身拦道:“陛下,此事已然明了。宦官郑义为报私仇于宫中弄权,致使无数辛家军蒙难,天理难容。如今真相大白,理当铲奸佞、复忠良。”

    “魏相!”夏中诚立刻上前一步,“谁为奸佞?谁又为忠良?此事当分说分说。”

    魏源使了个眼色,夏中诚当即明白过来,是他操之过急了。可话已出口,只得将错就错下去。

    他抚须沉吟,眼珠一转便又说道:“郑义已死,朝堂肃清,理当还辛家军一个清白,还请陛下定夺。”

    魏源和夏中诚这一唱一和的模样分明是要阻拦凌寒低头认错,更是想要将未出的真相掩埋。辛寻南不甘,她费尽心思找出人证物证,为的就是在满朝文武面前揭露凌氏的罪行,替辛氏满门申冤、替辛家军正名。

    可如今一个两个都想糊弄过去,她定不能忍!

    “辛氏无错,自然该……”

    “自然该昭告天下,更要为众将士修碑列传。”魏源抢话,“至于犯上作乱的宵小如今已然伏法,辛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辛寻南错愕,她忽然觉得魏源有些陌生。他长身而立,侧耳听着众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周身淡然。辛寻南瞧着,往常慈爱的脸庞竟蒙上一层纱,让她分不清真情几何。

    争论不休的吵闹声围着她,数双打量的眼睛绕着,她统统都感知不到,似陷入了混沌。唯有高台之上凌寒复杂的神色如同利剑穿梭而来,更有魏源似笑非笑的奇怪语调将她包裹。

    “陛下,辛氏一脉为国捐躯,当赏;辛家军忠肝义胆,当褒。”

    “允。”

    “郑义一党祸乱宫闱,残害忠良,当诛。”

    “允。”

    “辛氏孤女当庭诘问,有违礼制,念其孝心,着废其后位,迁居宫外。”

    “允。”

    ……

    她不知道这样的对白还有多少,只知晓她所追求的真相早已被这些人踩在脚下。所谓的赏与褒,不过是他们遮掩皇室丑事的手段罢了。

    辛寻南抬眸对上凌寒的双目,手中的利刃不经抖动起来。小九双手攀住,在她耳边不断喊道:“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姐姐!”

    她回过神来,环视四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防备,而刚刚那些不过是她的想象。

    现实也远比她预料的更加残酷。

    她听着数位朝臣冠冕堂皇地高喊着要凌寒除了她,她一一看过去,每上前一步便有一人噤声。他们害怕她,所以要杀了她。

    而魏源则挺身立在阶下,俨然一派忠臣的模样,手中高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圣旨。

    他言那是先皇遗旨。

    “先皇弥留之际召老臣入宫,曾言终此一生唯有一撼,宦官弄权,愧对辛氏兄长。”

    辛寻南噙着笑,笑自己愚蠢,蠢到信了魏源的倾囊相助,蠢到以为世人皆会站在公义这一侧。

    她敛去笑容,拉住小九和御医便往宫外去。

    “阿南!”凌寒唤她,“莫要再走了。”

    辛寻南依旧往前走去,尚未踏出殿门,便被羽林军挡住去路。她转过身来,顺势将小九推至一旁,而后拔出长剑。同时,身后有无数兵甲的碰撞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浅浅勾起唇角,目光扫过殿上一寸便冷上一寸,低吟道:“凌寒,是你逼我的。”

    她抬起头来,眸子清冷,却又无数火焰从中喷薄而出。辛寻南依剑而立,于耳边轻奏响指,殿外的将士们瞬间收拢。

    “辛家军!反了!真的反了!”有眼尖的顿时喊叫起来。

    “阿南”,凌寒轻呼出声,宽大的衣袖下拳头握了又握。

    她与他终究为敌。

    他保不住她了。

    凌寒哂笑,仅一瞬恢复如常,任谁都瞧不出他心中的那一点波澜。他微微挺背,垂眸望着阶下拜倒的百官,闭目拂袖。

    “斩。”

    话音未落,刀剑声绵延不绝,唯有那一抹白色在人群中穿梭,而后染上几处红色,最后娇艳欲滴,像极了那夜的嫁衣。

    凌寒还未来得及瞧上一眼,便听有人喊道:“姑娘!”

    他紧紧攥着手,指尖掐住的皮肉渗出血来,仍不及心头的刀绞之痛。他很想上前去看看辛寻南是否还有一线生机,可他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厮杀声消失殆尽,辛家军拼死将辛寻南送了出来。宫门口,宋瑜看靠在马车上,露出脸来,瞥了眼晕过去的人,不悦蹙眉:“怎么伤得这般重?”

    “羽林军里混着老皇帝暗中培养的杀手,一直围着姑娘,想把她困死。宫里我已安排好,后头车上有个叫小九的替姑娘挡了一剑,好生照顾。”张骋将人抱上马车,这才腾出手来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还未等喘口气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个老东西!早知一剑杀了他,把人绑回舒梁,就没那么多事了。”宋瑜低声咒骂,又把辛寻南从头到脚看了遍,确定死不了,才道:“你怎么样?”

    张骋摆了摆手,极力调匀呼吸,喉间却被腥甜充斥再说不出话来,随即两眼一黑便栽了下去。小厮立刻上前去探,已然没有一息,宋瑜默默摇了摇头,着人将他送回府里,惋惜道:“是个人物。”

    马车疾驰,一路甩掉了不少追兵,宋瑜带着昏迷不醒的两人绕到辛府后门。轻叩,门应声而开,宋瑜没敢耽搁,三步并做两步迈了进去,随即喊道:“府医在何处?”

    小厮将门锁好,连忙跟了上去,“公子随我走。”

    到时府医背着药匣子正候着,与他一同在的还有安阳公主。她沉着脸扶过白衣尽染的辛寻南,将人放在了床上,一边拧干帕子替她擦去脏污,一边数落起宋瑜,“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我看你这舒梁的掌权人也不过尔尔。”

    宋瑜瘪了瘪嘴,实在不是他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而是刚才那番又扯开了伤口。他斜靠着,手掌撑着屈起的腿,这才觉得痛感稍弱了些,故作无谓道:“这不是都活着,快些治,还得去舒梁呢。”

    闻言安阳瞪了他一眼,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宋瑜也无心同她掰扯,但瞧她愈发难看的脸色还是解释道:“即便凌寒有意放她一条生路,那些朝臣也不会答应的,早些脱身为妙。”

    “知道”,安阳抿了抿唇,眼中的担忧又深了几分,“此事后府门常闭,也不必告诉她我与你相识。”

    宋瑜默默点头。

    屋内安静了下来,府医一心扑在救治辛寻南上,可听见这番话难免心思波动,不经意间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嘶~

    辛寻南被扯得生疼,很快这痛感席卷全身,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听到耳边有远近不同的叫喊声。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

    “快吩咐小厨房多烧些水来!”

    “采菱姐姐,这参汤给姑娘喂了吧。”

    采菱?她不是……

    辛寻南捂着前额,一阵刺痛让她呼吸都停滞了几秒,而后只感觉有双温润的手在揉捏着她的额角,更有那熟悉的话音说道:“姑娘,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奴婢可真不知道该如何给将军交代了。”

    随着轻重不同的按压,头痛缓缓消失,辛寻南躺了下去,静静感受着采菱带给她的安心。

    忽地,她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讶异道:“采菱!”

    采菱连忙绕到她跟前,眉眼含笑,“奴婢在呢,姑娘可是饿了?”

    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人,看那一下又一下地搅动调羹,同往常一样。她这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采菱。

    可怎么会有人死而复生呢?她下意识地攀上采菱的脸蛋,轻轻捏了下,低声道:“热的。”

    采菱笑着将盛满参汤的调羹送到她嘴边,“姑娘这是魇住了,喝些参汤吧。”

    梦魇?

    辛寻南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参汤,听着采菱哭哭啼啼地讲起她发病又被太医救治过来的全过程,她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所幸是场梦。

    正文完。

    辛寻南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不久的将来,也许会重逢,期望那个时候的她:

    合家欢,有所依,有所爱,肆意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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