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伙伴少不了要打趣,甚至有人直接说:“准哥,我们以为你不回来了,直接在那边找个人换位置呢。”

    江准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这未免,有些唐突了,他出声制止,“别乱开姑娘玩笑。”

    一个女生取下遮阳帽扇在贫嘴的男生背上,“嘴上有把门儿的没?”

    男生吃痛着躲开,“肖楠,你还是个女的不?下手咋这么有劲儿。”

    肖楠继续扇他,“是不是不服?是不是不服?老大这难得老孔雀要开屏了,你是不是要把人姑娘吓走才安心?”

    “知道了,知道了”,袁新河连连求饶。

    其他人见惯了他们的打闹,除了看戏的,没有一个人会去劝,不添柴拱火就算是好的了。

    他们都是在大学里就跟着江准的,后来国家鼓励大学生创业,江准牵了头,做起了医药代理,其他人几乎想都没想,就跟了上来。

    志同道合者,在初创的困境里,报团取暖。

    ~

    火车启动时,车窗外已经暗下来了。

    可在城市里,永远不会迎来彻底的黑暗。

    车厢里亮起了灯。

    江准时不时过来给她送些吃的喝的,每次也不多停留,匆匆但事无巨细。

    倒是对面床铺的大妈先看不下去,问:“小伙子,你在哪个车厢咯?要不要跟大妈换个位置啊?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怪辛苦的嘞。反正大妈也一个人,坐哪里都一样”,又问,“你俩小情侣咋没买到一起的?”

    辛熙为此红了脸,与此同时,她在江准的脸上也看到了一种羞涩的红晕。

    江准先给大妈解释了一通,大妈先是觉得抱歉,后又半信半疑,流露出一种非常八卦的表情,甚至在江准走开时,劝辛熙:“小伙子不错的啦,可以考虑考虑。”

    辛熙有些不自在,索性在江准提出让她去他们那边玩儿时,答应了。

    大妈的笑里多了些意味深长......

    放开自己、走出去、遇见和接纳不同的人,这是辛熙给自己下的目标。

    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她自己就是一个连社交都得当成一项任务,需要努力去做,随时喝鸡汤打气,才能保证不半路出逃的人。

    好在,她怕社交,却不惧怕努力。

    和江准一道的人,年纪都和辛熙差不多大,初出茅庐的牛犊,都不怕向虎山行。

    一通介绍下来,发现大家也算同行,聊起行业里的各种八卦,一个接一个精彩,精彩到让辛熙想做销售的勇气火焰小了那么一点。

    江准在辛熙瞠目结舌时安慰到:“也别怕,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也不是咱们这个行业的问题。”

    “对啊,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金融行业,每回同学聚会说起他们里面的事儿,随便拎出来一件都够喝几壶的。”

    “说说,说说看。”

    总有人乐此不疲。

    所有骇人听闻的绯闻八卦里,就俩字,“钱”和“色”。

    辛熙觉得自己都缺,但又都不需要。

    “那是你没有尝过其中滋味”,一个坐在靠车窗位置的男生忍不住揶揄,“就说一个男人没有钱,你能看得上吗?”

    辛熙第一次想要与人battle一场,“没有钱,但是善良、上进、有责任心,为什么看不上?你说的没有钱不被看上的男人,可能不只是没有钱,他同时还缺少其他很多美好的品质,但他只愿意承认自己不被喜欢,是因为没有钱。”

    尽管辛熙语调和缓,但男生敏感的自尊心还是被磨擦出了点火/药味。

    肖楠偷着发笑,她早看不惯吴行那副全天下女人都物质都世俗的嘴脸了,但大家毕竟同在一个团队,她不想动摇军心,所以一直忍着没回怼。

    袁新河见气氛不对,自然地跳出来打着圆场。

    他一向最活跃。不知道谁先起了哄,袁新河开始高歌,隔壁有位大叔带了萨克斯,起兴时,跟着奏起来。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几乎可以在任何时候,引起共鸣。

    大家随手敲着可以发声的物体配着乐,在每一句“留下来”时,齐声有力。

    上大学的时候,辛熙也曾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旅游,东南西北,住青旅,坐绿皮火车或红眼航班。只是后来,大家都各自奔向了东南西北,只有她还留在了北京。

    江准的这群小伙伴,让她想起了她们。

    辛熙拍了段视频发到群里,配文:想念大家了。很快便收到一连串的邀约,虽然都遥遥无期,但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视频也发给了辛雅,想告诉她,这就是绿皮火车的乐趣,辛雅回她:如果我想听歌,可以去看演唱会。

    辛熙抿嘴,倒不在意,又再发了条朋友圈:满载欢乐的列车。

    点赞的人接二连三,等辛熙看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同时错过的,还有姜渠和施琪的语音通话。

    她先给施琪回了消息,施琪很快回她:没关系,事情已经处理了,你安心玩儿。然后才放心给姜渠回,想着事情既然解决了,肯定也不是什么非要自己做的。

    消息发出去后,迟迟没有回复,辛熙有些忐忑,犹豫着是不是也应该回个电话过去。

    江准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以为她在为刚才的事情介怀,解释到:“你别在意啊,吴行最近刚失恋,女朋友嫌他在北京买不起房。”

    辛熙为自己刚才的言辞觉得抱歉,“我刚并没有映射他的意思。”

    “我知道。”

    辛熙微低着头看手机,额前的碎发散落,挡着眉眼,火车早已驶出又一座城市的街景,渐渐没入彻底的黑暗。

    心底某一处似有小猫抓挠,江准忽然地抬手,在抵达之前,被一阵手机来电打断,动作绕到脑后,挠着自己寸发,自以为的自然,其实心思差一点就泄露了。

    辛熙匆匆走开,手忙脚乱地接起,“您好,姜总,有什么事吗?”

    生怕又耽搁了,也生怕刚才的气氛被延续下来。

    “刚为什么没接电话?”

    “火车上,信号不太好,没听见。”

    短暂的沉默被列车的轰鸣声碾碎在铁轨上,轰隆轰隆,摇摇晃晃。辛熙也并没有再说话,少了直面时的压迫感,她好像能够轻松面对这个人。

    他问她为什么坐火车,火车要坐多久,问她五一的安排,老家的位置,问她下了火车怎么回家,就是没有一句话是关于工作的。

    看来事情是真的已经解决了,辛熙悬着的心落回地面。

    在列车上的一晚,辛熙睡了个好觉,直到被江准叫醒,还有些恋恋不舍。

    行李箱已经被江准提前拿了下来,稳稳地立在一旁,但他只是站在过道处叫她,并没有走近,也并没有帮辛熙收拾散乱的私人物品。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妥帖的人,细致周到,但又知分寸,守界限。辛熙想,和他做朋友一定会很舒心。

    下了火车,辛熙直接去了爷爷奶奶家。

    昨夜下了一场雨,天气稍显湿冷,她拉着拉杆箱刚走进小区,辛奶奶已经迫不及待地迎出来,站在花栅栏处,探头张望。

    辛熙赶紧加速跑过去,“奶奶,不是说让您在家等我吗?怎么早就起来了。”

    “年龄大了,觉少。”

    辛爷爷双手撑着轮椅的把手站在一旁,笑说:“你奶奶哪里是觉少,知道你要回来,忙活到大半夜,早上早早又起了,兴奋得咧。”

    辛爷爷精神抖擞,他不想以坐在轮椅上的形象来迎接自己的孙女,于是强撑着。

    辛熙觉得愧疚,“那以后,我就不提前跟你们说了。”

    “还是要说的,早一点知道你要回来,爷爷和奶奶可以早一点高兴的。”

    老人家和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

    就像辛熙瘦了这件事,她无比高兴,当成一件趣事分享给了爷爷奶奶。那可把老人家给心疼坏了,连忙打电话给辛爸,让他去农场里抓几只散养的走地鸡回来,要天天炖鸡汤给孙女补身体。

    自小宠着疼着养大的孩子,少一两肉,在老人家这里都是不允许的。大好的日子,怎么还能把人累瘦了?又不是那些茹毛饮血的年代。

    辛熙放下行李,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出来,网购的电动轮椅恰好送到。

    辛爸辛妈过来的时候,辛熙正在教爷爷使用,“这一款还可以随时检测心率、血氧,只要这样点击这里,选择模式,然后......”

    辛爷爷特别高兴,坐着轮椅在小花园里转圈,就像小孩子第一次玩上了电动玩具车。

    辛熙在一旁再三叮嘱,“爷爷,速度不可以过快哦,而且不能久坐,可以做到吗?”

    辛爷爷调皮地比了个耶。

    一家人坐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过午饭,辛爸提议去农场里住几天,春日晴朗,农场那边空气也好,走地鸡满山地跑,还有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应有皆有。

    辛熙最喜欢农场。

    小时候一放假就闹着要去农场帮忙,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继承农场扩大产业为己任,并为此选择了市场营销这个专业。虽然临近毕业的时候,辛爸问她要不要直接回家里来帮忙,她选择了先去见见世界。

    见过世界再回来啊!辛熙想,终归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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