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前的一颗苹果砸出个天才物理学家,四百年后的一颗苹果在中国西北部的一处山坡上自然脱落,砸中了一个抓老母鸡的辛熙。

    老母鸡身姿矫健地在果木林里穿梭,辛熙累得大喘气,索性捡起苹果在衣袖上擦了擦,靠着树干坐下,一边啃苹果一边玩手机。

    朋友圈里有天南地北的盛景,辛熙挨个点赞。

    林早早趁着五一假期,扩大了产业,在翡翠湖旁支起了一座儿童充气城堡,夏淑芬和林大荣都在帮忙。

    辛雅的自驾游已经启程,她一身西部牛仔风格的装扮,坐在车顶,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施琪说一夜通宵加班,刚刚落地泰国,满脸疲态,姜渠戴着墨镜,不情不愿地露出半张脸,照片里的三人只有徐进神采奕奕。

    天色渐近黄昏,辛熙这里也有绝美的风光。

    辛家的农场占地面积大,地势高,成片的果木林挂满了丰硕的果实,镶嵌在碧浪一般的山林间,如璀璨的宝石。

    晚上的时候,江准发来了登山的照片。

    他们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华山的样子,让辛熙想到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的是很美好的年纪,辛熙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的生命。

    江准问了她的归期,她如实回答。

    假日的第三天,辛熙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他在榆林,又强调了一下,“还有肖楠和新河,我们仨。”

    “其他人累的累了,有安排的有安排了,只有我们仨孤家寡人,想着既然来了一趟陕西就再多玩几个地方。有陕西的朋友推荐了榆林,我们就过来了,想起你好像说过你家就在榆林,是吧?”

    成年人的不算太成熟的试探。

    絮叨的解释,试图将自己的意图包装得顺其自然,又留有余地。

    袁新河在旁边差点笑出声,被肖楠绑架式地捂住嘴。

    奶奶给辛熙端来鸡汤,一连几天,辛熙觉得农场里的鸡仔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充满敌意。

    “是有朋友过来了吗?”辛奶奶隐隐听到一些。

    辛熙点头。

    “那要不要请他们到农场来玩?”

    “时间不够啦,他们要去波浪谷。一来一回,肯定来不及了。”

    萍水相逢的关系,邀请人家来家里玩,未免热情得太过了。

    “那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玩啊?”虽然舍不得自家孙女儿,但辛奶奶还是更希望她能和更多年轻的朋友们在一起。

    辛熙舍不得提早离家,又对奶奶说:“节假日景区都是人挤人的啦,等回了北京再约吧。”

    说得好像,她在北京也是可以呼朋唤友的。

    辛奶奶从不怀疑,她的孙女乖巧懂事,理应有很多朋友来丰富人生的旅程。

    辛熙也将这个话回给了江准:我就不去啦,难得回来,我想多陪陪家里人,祝你们玩得开心哦。

    江准回复得很快:好的,那回北京再见。

    辛熙放下手机,透过房间的窗户向外探望,雨绵绵的一天,农场之外的山林间云山雾绕,有种置身于尘世之外的错觉。

    而姜渠等人,此时,正于尘世之中沉迷。

    油画大师笔下的绚丽海岸,涌来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棕榈树遮天蔽日,给各种喀斯特风貌的岩石涂染上别致的绿。

    徒手攀岩,是项危险又刺激的运动,但当人爬到海岩顶端,纵身一跃的瞬时,那种血脉偾张带给人刺激,一定会为寻常生活里那些无解的纠葛找到出路。

    姜渠不算一个真正的冒险主义者,但他确实在极限的感官刺激里,获得过新生。虽然他很快就意识到,人并不能永远依靠这种外在的强刺激来抵抗被命运磋磨后的麻木,于是转而向内探索,刻意地减少了冒险。

    那时,刚好认识了佟歆亚,他期待热烈的爱情给内心深处的极寒之地加温,于是很快接受了这个美丽姑娘的主动示好。

    可他忘了,爱情本身,也是一场冒险。

    “想什么呢?”徐进朝他扔过来一罐啤酒,指着不远处的沙滩椅说:“先申明,她不是我叫来的。”

    佟歆亚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了解他们的行程,他们在国外的朋友圈子几乎可以相互覆盖。

    沙滩椅上,佟歆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声称自己紫外线过敏,从来不肯多晒一分钟的日光。

    他们刚上飞机,就发现了她,没有人会傻到当成是场巧遇。

    姜渠喝干了冰啤酒,阳光很快晒干了他身上的海水,他有些烦躁地抓起躺椅上的外套,“跟施琪说,我先回酒店等你们。”

    “诶,再玩玩?”徐进尚未尽兴。

    姜渠兴致不高,执意离开。

    施琪从海里游上来,只看见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佟歆亚追在姜渠的后头,跟了过去。

    徐进递毛巾给她,叹道:“啧啧,我怎么遇不到一个对我这么一往情深、穷追不舍的妹子。”

    施琪白了一眼,“你这朵浪里小白花,又浪又花,就别再想着霍霍纯情小姑娘了”,说完施琪又特意指了指,“就你手机里那个。你天天给人报备行程,看见朵花儿都要拍给人家的,今早在哪张床上醒来的报备没有?”

    徐进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又没谈恋爱,单身者自由!”

    “要自由者永远单身!”施琪又白了他一眼。

    “你在诅咒我?”

    “我在祝福你。”

    “我谢谢你。”

    “您客气。”

    施琪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姜渠和佟歆亚在拉扯。玉石般润白的双手紧紧抓着被阳光晒成麦色的小臂,肌肤之间的色差似乎宣告了二人之间的不和谐。

    孔雀公主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Jim,我真的后悔了,我爱的人只有你,你能感受到的,对吗?我们和好,好不好?”

    姜渠几乎没留情面,“你没有机会了。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接受任何形式、任何理由的背叛。”

    “Jim,对我宽容一些,好不好?我们的朋友们,没有人像你这样保守。你最好的朋友徐进,他的花边事儿还少吗?”

    “Jim,你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搞男女双标吧?”

    施琪差点笑出声,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施琪,她都换了多少任男朋友了。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Jim,只有你的思想老旧得像在上一个时代。”

    骄傲的公主永远不会真的认错,即便她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Jim,我已经从纽约追回了国,又追到了这里,你作为男人的尊严和面子都应该有了,我的诚意你不能视而不见。”

    佟歆亚确实知道错了,在她切切实实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姜渠时,可佟大小姐并不习惯低头。

    姜渠懒得再和她多说,“分手的原因随便你对外怎么说,但咱俩分手的事实已成定局。佟歆亚,死缠烂打不符合你的人设。”

    佟歆亚难以置信,“难不成,你真的已经另结新欢了?”随后,她又有些庆幸,“也好。我一局你一局,咱们扯平,你也别计较了,好么?”

    姜渠忽然笑了,拍了拍她的肩,不再多说。

    佟歆亚不明所以,只能拦下想从旁边溜走的施琪,做最后一搏。

    即便她们向来不和。

    “他的新女友,你们都见过了?”

    如果她俩是好朋友,她甚至想问,他的新女友是谁?长得漂亮吗?有我漂亮吗?或者,哪里比我好吗?

    施琪答非所问,“佟歆亚,这个世界不是你的游乐场。”

    佟大小姐难得落寞的样子,让施琪生了两分恻隐之心,她想劝劝她,毕竟没有人需要被一段判定为死亡的关系延长服刑期。

    可佟大小姐没有给她机会,而是问:“不会就是你吧?不然你怎么跟着Jim跑回了国?”

    施琪哭笑不得,在她还是姜渠的正牌女友时,施琪就因为这事跟她解释过很多次,如今,倒是没有必要了,“你开心就好。”

    姜渠提前结束了海岛行。

    黎英跳完广场舞回家,被客厅里的大剌剌躺着的人影吓了个大跳,“怎么过来也不先打个招呼了?”

    “我的电话,您也不接啊?”

    黎英放下东西,走到辛熙的卧室瞧了瞧,随后关上了门。早上她刚帮辛熙打扫完卫生,忘记关门了。

    这一切落在姜渠的眼中,“您放心,我进门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没乱走也没乱看。”

    黎英当然相信他,但还是多强调了一句,“姑娘家的卧室,当然不能随便乱进乱看。”

    “那曾经是我的卧室,您就能随随便便给别人住?”

    “一间卧房而已,有什么不能住的。”

    得,自讨没趣,但五一最后的两天假,姜渠还是赖在了这里,这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黎英的老年生活十分丰富,哪怕是独居的那段时间,她也不曾让自己孤独过,所以当她回家见到在餐桌上伏案工作的姜渠时,觉得这孩子孤孤单单又可怜兮兮,第二天就张罗着自己的老姐妹们,撒开人际关系的大网,势必要给姜渠好好介绍个女朋友。

    “什么意思?”姜渠看着手机上忽然被推送过来的一连串微信名片。

    “让你加好友,都聊聊,兴许能遇到个有缘的。年纪轻轻地,别整天只知道忙工作。虽然我从小教你,待人要真诚,对待感情不能三心二意,但咱也不能光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花花世界,总会有喜欢你的姑娘,别泄气、要勇敢。”

    姜渠一脸问号:“您......”

    “没被人看上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昂~”黎英实在不忍心拆穿,可姜渠这两日的状态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姜渠总算明白过来,“您不会是以为我失恋了吧?”

    “不然呢?好好的假期,你待在我这儿。上回我就说,你还不承认,搞砸了吧。”

    “我说了,她只是同事。”

    “同事?那岂不是更尴尬。”

    姜渠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关系,索性不在辩驳,这在黎英看来就是一种默认,于是将话题拉回来,“我给你推荐的那几个姑娘呢,都是我几个老姐妹精心筛选过的,知根知底的好姑娘,你好好聊,知道吗?”

    姜渠当然没有那心思和人相亲、网聊,他并不觉得自己孤独,更不觉得自己需要一段刻意的恋爱。他已经做过错误的尝试,绝不会再轻易蹚一次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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