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方樱讶异，仔细问一遍:“这玩意可是没落世家的真迹，才卖这么点儿？”
小贩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语气多了些不屑:“您也知道，没落氏族，这都没落了，还能卖上什么价？”
方樱本想说他不识货，但一想这人都出来卖夜壶了，他能懂什么诗情画意？
“您要没别的事儿，给咱挪个地儿，别碍事儿惹人嫌。”小贩挥手，叫她别挡道。
方樱还没来得及跟他掰扯起来，一道娇媚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呦，怎么这般对客人的。”
方樱扭头，先闻见阵刺鼻的香气，这香气特别，不似京中女子常用的脂粉。
女子走路似狐狸般妖娆，身着浅紫大袍，在这一众暗色衣裳乍眼非常。
“来者是客，自然好脸相迎，忘了？”她含媚的眼怒瞪小贩，小贩就收了口舌，恭敬低身:“凄媚大人。”
方樱来过几次暗市，也远远见过她，但没有过什么交集。
“我是这儿的管事。”凄媚也扫量方樱，漂亮的狐狸眼风情万种:“公子有何需要，可对我讲，下头的人不懂规矩，叫公子见笑。”
她语气热情，眼底谄媚:“不如我请公子喝杯热茶，当赔罪。”
天上凭空掉下来茶，方樱起着戒备。
连小贩都不给她好脸，管事这般给她脸面，有诈。
她正要拒，腕间被人轻轻拂过，凄媚唇角的热气呼在她耳旁。
“方才奴家巡店，瞧见位小哥，那手笔便是要将整个药屋买下，他说他的主人在外头买别的东西，一会儿去结算。”凄媚轻声笑着，方樱耳边直起鸡皮疙瘩。
“我想呀，下人出手且这般大方，主人要买的也定不是一般的东西。”凄媚瞥方樱，眼底柔的似住了一方潭水:“这里的铺子都是归咱看管，公子不若问奴家，也好为您指路。”
方樱见她说话不藏掖，算得真诚，想来这个方便可行，遂跟着她走，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姑娘叫七妹？你家中兄弟姐妹很多呀。”
“呵呵。”凄媚启唇笑上两声，话音轻慢:“公子误会了，奴家非排行七，凄是两点妻，至于媚……”她眼尾一勾，万般风情无声而过:“便是您瞧见的媚字了。”
方樱瞧见了，这女子一举一动都甚是勾人的媚。
凄媚没带她去太远的地方，药屋对面的洞口里是座小屋，凄媚推门，屋中布局简单却不漏俗。
木桌摆在中央，木椅相围，暖炉支在一旁，凄媚将茶壶放在上面热着，请方樱上座。
两人方才已经客套过，这会都是开门见山的架势。
“公子不妨说，要购何物？”凄媚坐在下座。
方樱环视一圈，敞亮开口:“火药，有无？”
凄媚眉后一挑，惊讶瞬息而过，笑意不减，先给方樱推杯茶:“公子果然是大客，火药自然有的。”
这答案在方樱意料之中。
“公子要多少？”
“多少能炸透两扇硬石门，两堵硬质墙？”
“长宽几何？”
“便与暗市入口差不多。”
“厚度几何？”
“半掌厚。”
凄媚了然般点头:“那也不需很多。”她捻眉思索:“稳妥起见，半车足矣。”
方樱莫名松口气。
她原以为要好几车，这不过半车，大概也花不了很多钱。
凄媚却是话锋一转:“公子该知晓，这东西在民间禁流。”
“知晓。”方樱默答。禁流之物，所以价格更是昂贵，她有心理准备。
但再贵还能有多贵？程长弦的身家都在她这儿，还能买不起区区半车火药？
“便是这个数。”凄媚盈盈比出几个指头。
方樱后脖颈像有盆凉水倾泻而下：“现银？”
“没错，现银。”
方樱按住自己打颤的腿。
想过贵，怎么这般贵。
她亏是带张面皮，不然难看的面色定无法见人。
“想来公子要买这东西，定是有急用，”凄媚听出她语气迟疑，缓缓道来:“这长京不见，可过了边疆外，打仗的地方不少，火药也是紧货。”
凄媚起身，在旁边的柜子里头寻出个小盒子:“咱们有法子把东西带进来，可一层层打点完，其实也不挣什么了。”
凄媚说的方樱能懂，她就是肉疼。
“这样，我这里有几粒，您先验验货？”
凄媚挡在暖炉前，把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个小小的纸包。
纸包拆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拆出一指缝大小的粉状物。
“这就是火药？”方樱好奇瞧着，不敢挨太近。
“您跟我来。”凄媚招呼她出去。
她在纸包里压根粗线放在屋前的石头下，又从炉中取了火折子。
火苗点燃线头，凄媚拉方樱后退许多步。
啪——
只闻一声惊风，那石子瞬时炸开，碎子崩的四分五裂。
方樱陡然吓了一跳，险些呼出女声。
只细细几粒就有如此威力，若是半车，把大理寺炸破没问题。
门塌，墙塌，如此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人都接出来。
“怎么样？公子。”凄媚转看她。
“不错。”方樱回神:“明日我可否拿到？”
“明日？”凄媚疑声，睫毛一沉，收了媚态正经道:“今日便能叫你带回去，公子带车来了吧？”
“出来的急，没记得这事。”方樱跟她打哈哈。
“那明日您带车来，咱们交易如何？或者，咱们帮您叫辆车也可。”凄媚收紧手里盒子，面容仍悠然。
方樱瘪瘪嘴。
真抠啊，姐们。
咱都大客了还不给贴运费？
方樱微叹，仿做无意之举，手略过脑后。面布落与地上，她佯装着急。
现在的身份人家不给贴运费，若她是在朝之官，阁下又如何应对？
“哎呦，我这面罩掉了。”她把额前的发随手撩开，脸实打实露个干净，特意朝着凄媚的方向仰起:“我的身份瞒不住您了，这如何是好——”
她的话尾停在舌间，面前凄媚紧闭双眸。
“您不必担心，咱这里不问客人的身份，面罩掉落是常有的事。”
凄媚蹲下身，手在地上摸索，摸到面罩捡起，递给方樱。
“快带上吧，奴家什么都没看见。”
方樱:……
她竟真有应对之策！
无妨，再骗她睁眼就罢了，待她睁眼便已经迟了。
方樱把面布捏在手里，做作道:“好，我已带上。”
凄媚紧锁的眉头舒开，欺身:“公子，失礼了。”
她竟抬手，直朝方樱脸上触去，触到她的鼻尖，方樱惊的往回弹一步。
“您的面罩好似又掉了。”凄媚愣是还闭着眼，不肯睁开:“您何时带上，奴家何时睁眼。”
方樱:牛。
再这样下去，她的假皮别先给人摸出来了。
她只好带上面罩，凄媚触到她脸上是布料，终于把眼睛睁开。
当然，如此放弃并非方樱的作风。
只在凄媚睁眼之际，她再度扯下脸上的布料。与此同时，凄媚也察觉她的动作，那大紫的宽袖在空中挥过，带起一阵余香。
这袖风震厉，煞时扇碎掉落的枯叶，又正好避开方樱的脸，垂在她面前。
“公子。”
隔着袖，凄媚沉声:“来暗市，便要守暗市的规矩，您若遮不好脸，长相给大家看去就不好了。”
“我敢来买火药，凄媚姑娘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袖后那人微不可察叹了一声:“好奇。”
“只是我更好奇，公子带着张假面皮，又非得展露出来，是何目的？”
方樱手心渗出细汗:“你何意？”
凄媚仍挡着袖，围着方樱半转，转到她身后。
面罩已覆满尘土，破落躺在地上，凄媚不去捡。
她又不知从哪寻了块布，从方樱背后抬手，遮住她的脸。
“听闻，有种秘术叫做易容术。”她的指尖似有若无勾过方樱脖间，蹭过她耳朵。
“今日得见，是奴家长眼。可不管您易谁的容，或是为了找谁麻烦，等出这扇市门都随你，暗市不担这个风险。”
方樱不敢动。
这女子只碰了她鼻尖，便已察觉出她带着假皮。
“所以公子……不对，是姑娘。”凄媚系住布上的绳，方樱后脑勺一紧。
方才她蹭过她的脖颈，大概摸出她喉结也是假。
“来这儿的每个人奴家都好奇，而于姑娘的好奇，只到长眼这一步就罢。”
布系好在方樱脸上，布后真假，凄媚全然看穿。
暗市的人不简单，能做管事，自然深藏不露。
方樱被她的香粉味迷惑，忘了这一点。
“奴家帮您系好，若您再执意解开……”她指隙扫过方樱肩头:“那我便来帮您摘，除了外面那层，还有里面那层。”
她的声音没有怒意，谈笑间已将威胁全然传达，并留个台阶。
“不摘。”方樱这下真认了。
在别人的地盘，与这般人物犟，恐节外生枝。
“甚好，公子。”凄媚换回热情的脸。
之后交易顺畅，数张大额银票摆在桌上，方樱的兜从凸变成凹。
凄媚数好票子，又道:“运费，十两。”
方樱咬着牙，从头上的公子髻里掏出一块碎银。
这下头发也瘪了。
小贩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语气多了些不屑:“您也知道，没落氏族，这都没落了，还能卖上什么价？”
方樱本想说他不识货，但一想这人都出来卖夜壶了，他能懂什么诗情画意？
“您要没别的事儿，给咱挪个地儿，别碍事儿惹人嫌。”小贩挥手，叫她别挡道。
方樱还没来得及跟他掰扯起来，一道娇媚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呦，怎么这般对客人的。”
方樱扭头，先闻见阵刺鼻的香气，这香气特别，不似京中女子常用的脂粉。
女子走路似狐狸般妖娆，身着浅紫大袍，在这一众暗色衣裳乍眼非常。
“来者是客，自然好脸相迎，忘了？”她含媚的眼怒瞪小贩，小贩就收了口舌，恭敬低身:“凄媚大人。”
方樱来过几次暗市，也远远见过她，但没有过什么交集。
“我是这儿的管事。”凄媚也扫量方樱，漂亮的狐狸眼风情万种:“公子有何需要，可对我讲，下头的人不懂规矩，叫公子见笑。”
她语气热情，眼底谄媚:“不如我请公子喝杯热茶，当赔罪。”
天上凭空掉下来茶，方樱起着戒备。
连小贩都不给她好脸，管事这般给她脸面，有诈。
她正要拒，腕间被人轻轻拂过，凄媚唇角的热气呼在她耳旁。
“方才奴家巡店，瞧见位小哥，那手笔便是要将整个药屋买下，他说他的主人在外头买别的东西，一会儿去结算。”凄媚轻声笑着，方樱耳边直起鸡皮疙瘩。
“我想呀，下人出手且这般大方，主人要买的也定不是一般的东西。”凄媚瞥方樱，眼底柔的似住了一方潭水:“这里的铺子都是归咱看管，公子不若问奴家，也好为您指路。”
方樱见她说话不藏掖，算得真诚，想来这个方便可行，遂跟着她走，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姑娘叫七妹？你家中兄弟姐妹很多呀。”
“呵呵。”凄媚启唇笑上两声，话音轻慢:“公子误会了，奴家非排行七，凄是两点妻，至于媚……”她眼尾一勾，万般风情无声而过:“便是您瞧见的媚字了。”
方樱瞧见了，这女子一举一动都甚是勾人的媚。
凄媚没带她去太远的地方，药屋对面的洞口里是座小屋，凄媚推门，屋中布局简单却不漏俗。
木桌摆在中央，木椅相围，暖炉支在一旁，凄媚将茶壶放在上面热着，请方樱上座。
两人方才已经客套过，这会都是开门见山的架势。
“公子不妨说，要购何物？”凄媚坐在下座。
方樱环视一圈，敞亮开口:“火药，有无？”
凄媚眉后一挑，惊讶瞬息而过，笑意不减，先给方樱推杯茶:“公子果然是大客，火药自然有的。”
这答案在方樱意料之中。
“公子要多少？”
“多少能炸透两扇硬石门，两堵硬质墙？”
“长宽几何？”
“便与暗市入口差不多。”
“厚度几何？”
“半掌厚。”
凄媚了然般点头:“那也不需很多。”她捻眉思索:“稳妥起见，半车足矣。”
方樱莫名松口气。
她原以为要好几车，这不过半车，大概也花不了很多钱。
凄媚却是话锋一转:“公子该知晓，这东西在民间禁流。”
“知晓。”方樱默答。禁流之物，所以价格更是昂贵，她有心理准备。
但再贵还能有多贵？程长弦的身家都在她这儿，还能买不起区区半车火药？
“便是这个数。”凄媚盈盈比出几个指头。
方樱后脖颈像有盆凉水倾泻而下：“现银？”
“没错，现银。”
方樱按住自己打颤的腿。
想过贵，怎么这般贵。
她亏是带张面皮，不然难看的面色定无法见人。
“想来公子要买这东西，定是有急用，”凄媚听出她语气迟疑，缓缓道来:“这长京不见，可过了边疆外，打仗的地方不少，火药也是紧货。”
凄媚起身，在旁边的柜子里头寻出个小盒子:“咱们有法子把东西带进来，可一层层打点完，其实也不挣什么了。”
凄媚说的方樱能懂，她就是肉疼。
“这样，我这里有几粒，您先验验货？”
凄媚挡在暖炉前，把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个小小的纸包。
纸包拆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拆出一指缝大小的粉状物。
“这就是火药？”方樱好奇瞧着，不敢挨太近。
“您跟我来。”凄媚招呼她出去。
她在纸包里压根粗线放在屋前的石头下，又从炉中取了火折子。
火苗点燃线头，凄媚拉方樱后退许多步。
啪——
只闻一声惊风，那石子瞬时炸开，碎子崩的四分五裂。
方樱陡然吓了一跳，险些呼出女声。
只细细几粒就有如此威力，若是半车，把大理寺炸破没问题。
门塌，墙塌，如此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人都接出来。
“怎么样？公子。”凄媚转看她。
“不错。”方樱回神:“明日我可否拿到？”
“明日？”凄媚疑声，睫毛一沉，收了媚态正经道:“今日便能叫你带回去，公子带车来了吧？”
“出来的急，没记得这事。”方樱跟她打哈哈。
“那明日您带车来，咱们交易如何？或者，咱们帮您叫辆车也可。”凄媚收紧手里盒子，面容仍悠然。
方樱瘪瘪嘴。
真抠啊，姐们。
咱都大客了还不给贴运费？
方樱微叹，仿做无意之举，手略过脑后。面布落与地上，她佯装着急。
现在的身份人家不给贴运费，若她是在朝之官，阁下又如何应对？
“哎呦，我这面罩掉了。”她把额前的发随手撩开，脸实打实露个干净，特意朝着凄媚的方向仰起:“我的身份瞒不住您了，这如何是好——”
她的话尾停在舌间，面前凄媚紧闭双眸。
“您不必担心，咱这里不问客人的身份，面罩掉落是常有的事。”
凄媚蹲下身，手在地上摸索，摸到面罩捡起，递给方樱。
“快带上吧，奴家什么都没看见。”
方樱:……
她竟真有应对之策！
无妨，再骗她睁眼就罢了，待她睁眼便已经迟了。
方樱把面布捏在手里，做作道:“好，我已带上。”
凄媚紧锁的眉头舒开，欺身:“公子，失礼了。”
她竟抬手，直朝方樱脸上触去，触到她的鼻尖，方樱惊的往回弹一步。
“您的面罩好似又掉了。”凄媚愣是还闭着眼，不肯睁开:“您何时带上，奴家何时睁眼。”
方樱:牛。
再这样下去，她的假皮别先给人摸出来了。
她只好带上面罩，凄媚触到她脸上是布料，终于把眼睛睁开。
当然，如此放弃并非方樱的作风。
只在凄媚睁眼之际，她再度扯下脸上的布料。与此同时，凄媚也察觉她的动作，那大紫的宽袖在空中挥过，带起一阵余香。
这袖风震厉，煞时扇碎掉落的枯叶，又正好避开方樱的脸，垂在她面前。
“公子。”
隔着袖，凄媚沉声:“来暗市，便要守暗市的规矩，您若遮不好脸，长相给大家看去就不好了。”
“我敢来买火药，凄媚姑娘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袖后那人微不可察叹了一声:“好奇。”
“只是我更好奇，公子带着张假面皮，又非得展露出来，是何目的？”
方樱手心渗出细汗:“你何意？”
凄媚仍挡着袖，围着方樱半转，转到她身后。
面罩已覆满尘土，破落躺在地上，凄媚不去捡。
她又不知从哪寻了块布，从方樱背后抬手，遮住她的脸。
“听闻，有种秘术叫做易容术。”她的指尖似有若无勾过方樱脖间，蹭过她耳朵。
“今日得见，是奴家长眼。可不管您易谁的容，或是为了找谁麻烦，等出这扇市门都随你，暗市不担这个风险。”
方樱不敢动。
这女子只碰了她鼻尖，便已察觉出她带着假皮。
“所以公子……不对，是姑娘。”凄媚系住布上的绳，方樱后脑勺一紧。
方才她蹭过她的脖颈，大概摸出她喉结也是假。
“来这儿的每个人奴家都好奇，而于姑娘的好奇，只到长眼这一步就罢。”
布系好在方樱脸上，布后真假，凄媚全然看穿。
暗市的人不简单，能做管事，自然深藏不露。
方樱被她的香粉味迷惑，忘了这一点。
“奴家帮您系好，若您再执意解开……”她指隙扫过方樱肩头:“那我便来帮您摘，除了外面那层，还有里面那层。”
她的声音没有怒意，谈笑间已将威胁全然传达，并留个台阶。
“不摘。”方樱这下真认了。
在别人的地盘，与这般人物犟，恐节外生枝。
“甚好，公子。”凄媚换回热情的脸。
之后交易顺畅，数张大额银票摆在桌上，方樱的兜从凸变成凹。
凄媚数好票子，又道:“运费，十两。”
方樱咬着牙，从头上的公子髻里掏出一块碎银。
这下头发也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