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所谓。
无所谓名誉扫地，无所谓天下人唾骂。
她就做疯子，她早已成疯子。
她拍拍脏掌，指过掏刀的侍卫们，指过围观的每一人:“你们一个个都记好，待本宫死后，家家户户皆要虔诚诵上百遍往生咒，若本宫不得往生，成了恶鬼……”
“便以吾此生怨念，屠尽尔等性命！”
车轮又起，这下，周围寂静一片。
围观的百姓少去一半，囚车前增添许多送押侍卫。
元夕盘坐车中，路过一颗又一颗枯树。
送押官怕她又生事端，在她腕间扣上铐锁，怎么说她也是皇室出身，本不必加这层锁。
再睁眼，前方是她的断头台。
送押官上前:“午时已到。”
侍卫打开囚车要拉下元夕，她甩开袖子，端步下车，挺直脊背。
天色忽然暗下，不远处的人们交头议论起什么，纷纷看向前面。
马蹄声声清脆，一人踏马而来，身着盔甲甲，长刀过风。
周围人怕被匆忙的马蹄踩到，自觉开道。
元夕抬眼看去，一顿。
送押官招手示意，侍卫们小跑去，将那马逼停在囚车前。
“何人，何故持刃闯刑场！”
马上人勒住缰绳，瞥眼她单薄不堪的囚服，悲色的眸底有怒意。
许久，有许久，元夕未见到夷斟身披盔甲的模样。
他的五官一直温和，什么衣服穿上身都变不成个凶狠的人。
彼时她喜欢与小侍女们在御花园里玩蒙眼捉人的游戏，她是蒙眼的那个。
有一回她又用红布条蒙住眼睛，瞎跑摸人。
但这回她没摸到柔软的小侍女，而是摸到一片坚硬的盔甲，她手被硌到，生气揭下布条，看见地上跪着个惶恐的小侍卫。
“你在何处当值？没长眼睛吗！”
“回…回殿下，卑职在宫门前当差，入宫不久，遂对这宫路生疏，不慎闯入御花园，望殿下恕罪。”
他磕巴抬头，五官清秀，脸上通红。
元夕蹙起的眉头展平些。
“不罚你也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夷斟。”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的。”
“那你……”元夕挽挽额发:“觉着这花园中，哪一株可与本宫媲美？”
“无花。”夷斟连脖子也红了:“无花，可胜殿下颜色。”
元夕盈盈一笑:“罢了，不罚你。”
之后宫门前的侍卫少了一个，元夕殿前的侍卫多了一个。
她要个人，便如走一步路那般容易。
夷斟沉默寡言立在她殿前，每次她进出都不看她一眼。
元夕有些郁闷，敲他脑壳:“骗子！”
“卑职不敢骗殿下。”夷斟一头雾水，先道歉。
“你说我美，却不看我，就是骗我。”她生着气，别的侍卫看过来，又被她插腰斥骂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都赶出去！”
之后，夷斟仍不会常看她，只是有意无意的，两双眸子会对在一处。
他为她打鸟，为她捉鱼，给她当马骑，不时被她调戏，又红透脸低头。
城楼上，她目送妹妹离京远嫁。
那是个大雪天，元夕从未觉得雪片那样凉薄。
头顶撑过一把纸伞，夷斟立她身后。
“夷斟，好冷啊，听说饮烈酒能叫身子暖和。”她小脸冻地发红:“本宫想尝尝。”
酒是什么味道元夕已经记不清。
只记得像烈焰烧的她心慌，然后夷斟抱紧她，卸下盔甲。
她意料之中得逞。
现在，断头台前，那人被团团围住，从腰间掏出一卷覆满墨字的纸。
“殿下，这封休书我曾问你要，你不肯给。”夷斟把那写满她字迹的纸高高举起，身后是灰暗的天色。
“今而，斟不再需。”
他将那休书攥在手中，而后捏碎，撒向空中。
一页纸角从元夕眼旁划过。
那片纸角上本写:「不能共白首。」
此刻‘不能’恰好被撕去，只留共白首。
“夷斟，你该知劫囚何罪。而今孤身擅闯刑场，唯有死路！”送押官拔刀。
夷斟充耳不闻，飞身下马。
无数刃光横叠在他眼前，他瞳中只泛着一个狼狈的倒影。
她曾经最是爱美。
连脖颈多几道难看的红痕，都会气到睡不着觉。
“只是来为吾妻，留一个全尸。”
“执迷不悟！”送押官出刃，夷斟回挡。
所有侍卫一并涌上，他斡旋其中，难离她近一寸。
背上、手上、臂上，道道新伤溢着血，似要将他的盔甲吞噬。
“够了！”元夕眼眶干红，两臂被侍卫挟着:“夷斟，我已休弃你，是生是死，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她的斥喊夹杂在刀声中，可夷斟充耳不闻。
凭什么她说再无瓜葛，就真无瓜葛？
很久前，他在宫中当差，有时巡逻途经御花园，便会听见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他拨花丛一瞧，却是看呆。
春花云色间，一女子红衣似火。
她与侍女一同嘻闹，柔顺的发散在腰间，灿烂胜世间繁华。
“她是谁？”
“哎呦，快别看了，这可是嫡公主殿下，不是你能肖想的。”同队的侍卫拉走他，他不舍地转过头，可每次听见那笑声，又忍不住驻足。
他未敢肖想，只想让她知道世上有个叫夷斟的人。
闯入御花园并非无心之举，是他中了邪，未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腿。
可是啊，咫尺近看去，她竟更美。
站在门前守着她，不是不愿看她。
他偷偷望着她的背影，然后于心底描绘。
她第一回邀他共饮，下药的手法太生疏，躲不过他的眼睛。
他不知那是什么毒酒，但由她的手斟上，也愿意尝一尝。
那夜的毒不是毒，是叫人情难自禁的合欢散。
他染指公主，第二日被捆上承天殿。夷斟本以为自己寿命到头，又是她亲手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跟了本宫，给你驸马之位，以后不用再做下人，做本宫的男人。”
“殿下也觉得，卑职是为攀高枝？”
“不然呢？”她眼中无神:“你最好是为攀高枝，别的，本宫给不了。”
“是。”他苦笑:“殿下金枝玉叶，卑职何来理由拒绝这飞黄腾达的机会，这富贵，臣不避。”
那夜的毒还是毒，把他变成一个妒夫。
她的身边有过许多男人，只有他的地位无可撼动。
他离她最近，也离她最远。
“夷斟！”元夕手间的锁剧烈晃动着:“你会死的！”
她通红的眼眶咬出一粒灼热的泪:“你不要再上前！”
人们讲，冷漠的人生来就没有心。
冷漠的人心硬如石，怎么都捂不热。
可他见过。
她柔情似水，为他担心，为他遮风挡雨。
她是世人的恶鬼，也是他一人的月亮。
一把刀自后直直穿入夷斟破损的盔甲，他咬紧齿缝间的血，然后挣扎着吐出几字。
“我夷家祖坟破败，不比皇陵盛大，殿下可愿意来？”
说好，她用泼天富贵换他此生年华。
说好，彼此贪图，不掺真情。
他的生辰她从不缺席，可她不知，他每年生辰只许一个愿望——
「愿吾妻啊，平安喜乐。愿我共她，岁月垂去，白首不离。」
刀再也支不住地，破盔甲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轰然倒下，血渍浸透满地。
送押官往那失去表情的脸上探探鼻息，叹口气:“没了，拉下去。”
他被人架起移走，一动不动。
御花园里那个莽撞的小侍卫不会再脸红。
城墙上的雪可以肆意化在她肩头，无人再来撑伞。
“夷斟……”元夕痴念着，像丢了三魂七魄:“你为何总这般痴傻。”
泪，一滴，两滴，滴滴落进嘴里，苦咸。
元夕知道，若再来一次她仍不会变。
她必定会去留恋很多男子，她注定无法将真心交付一人，宁愿到死自己一座枯坟。
只是倘若再来一次，她不会选夷斟。
万般花色中，她会躲开那片坚硬的甲，那个好看的人。
没有尽头的路踏入，是为悲。
不该交缠的命运交缠，是为悔。
她悲自己荣华一生到死狼狈，却不悔狼狈，悔遇夷斟。
悔负一人。
元夕往前缓慢挪动着，侍卫的手这才松开。
她望向刑台，在夷斟掉落的刀前停下，咽掉苦泪，狰狞一笑。
“杀我？你们也配。”
她忽然蹲身，双手握起地上的刀，未有犹豫从脖颈处划去，地上刹时溅满一圈血，似晕开的梅花。
此去金缕银珠未背一饰，只带一把，忠心无二护过她的剑。
寒气中枯枝白头，猝不及防大雪落下。
雪花化在元夕全无气息的面庞上，似没有温度。
远处楼阁独站一人，元治平伸手，任雪片消失在他掌心，徒留难追旧音。
不知何时何处，一只雪人静静坐着，周围是两个笑闹的孩童。
“阿姐，昨日我的奶娘哭的好伤心，说她女儿嫁了人，姐姐能不能不嫁人，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堆雪人。”
“好吧。但是平平，以后你可不能叫我阿姐，你得叫我皇姐。”
“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如今父皇要登基，要成全天下最了不起的男子，咱们要入住宫内。”
“宫内宫外又有何不同？阿姐还是我的阿姐。”
“是是是，”灵巧的小少女将手里的杏仁糖塞进小男童嘴里。
“阿夕与平平永远都是最亲的家人，不管皇宫里面有多大，我们都不会迷路，不会走散。”
男童没来得及嚼完口中的杏仁，忙伸出小指:“阿姐，拉钩。”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不是不是，一万年都不变！”
“小傻子，人哪能活一万年呢。”
“那阿姐，我们就先活一百年可以吗？”
“不知道，母亲说日子是很漫长的，应该可以吧。”
雪人被风吹散，元治平握住掌心，只抓到湿凉的虚无，这风深寒，似他冰冷的眸底。
“阿姐，安息。”
无所谓名誉扫地，无所谓天下人唾骂。
她就做疯子，她早已成疯子。
她拍拍脏掌，指过掏刀的侍卫们，指过围观的每一人:“你们一个个都记好，待本宫死后，家家户户皆要虔诚诵上百遍往生咒，若本宫不得往生，成了恶鬼……”
“便以吾此生怨念，屠尽尔等性命！”
车轮又起，这下，周围寂静一片。
围观的百姓少去一半，囚车前增添许多送押侍卫。
元夕盘坐车中，路过一颗又一颗枯树。
送押官怕她又生事端，在她腕间扣上铐锁，怎么说她也是皇室出身，本不必加这层锁。
再睁眼，前方是她的断头台。
送押官上前:“午时已到。”
侍卫打开囚车要拉下元夕，她甩开袖子，端步下车，挺直脊背。
天色忽然暗下，不远处的人们交头议论起什么，纷纷看向前面。
马蹄声声清脆，一人踏马而来，身着盔甲甲，长刀过风。
周围人怕被匆忙的马蹄踩到，自觉开道。
元夕抬眼看去，一顿。
送押官招手示意，侍卫们小跑去，将那马逼停在囚车前。
“何人，何故持刃闯刑场！”
马上人勒住缰绳，瞥眼她单薄不堪的囚服，悲色的眸底有怒意。
许久，有许久，元夕未见到夷斟身披盔甲的模样。
他的五官一直温和，什么衣服穿上身都变不成个凶狠的人。
彼时她喜欢与小侍女们在御花园里玩蒙眼捉人的游戏，她是蒙眼的那个。
有一回她又用红布条蒙住眼睛，瞎跑摸人。
但这回她没摸到柔软的小侍女，而是摸到一片坚硬的盔甲，她手被硌到，生气揭下布条，看见地上跪着个惶恐的小侍卫。
“你在何处当值？没长眼睛吗！”
“回…回殿下，卑职在宫门前当差，入宫不久，遂对这宫路生疏，不慎闯入御花园，望殿下恕罪。”
他磕巴抬头，五官清秀，脸上通红。
元夕蹙起的眉头展平些。
“不罚你也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夷斟。”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的。”
“那你……”元夕挽挽额发:“觉着这花园中，哪一株可与本宫媲美？”
“无花。”夷斟连脖子也红了:“无花，可胜殿下颜色。”
元夕盈盈一笑:“罢了，不罚你。”
之后宫门前的侍卫少了一个，元夕殿前的侍卫多了一个。
她要个人，便如走一步路那般容易。
夷斟沉默寡言立在她殿前，每次她进出都不看她一眼。
元夕有些郁闷，敲他脑壳:“骗子！”
“卑职不敢骗殿下。”夷斟一头雾水，先道歉。
“你说我美，却不看我，就是骗我。”她生着气，别的侍卫看过来，又被她插腰斥骂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都赶出去！”
之后，夷斟仍不会常看她，只是有意无意的，两双眸子会对在一处。
他为她打鸟，为她捉鱼，给她当马骑，不时被她调戏，又红透脸低头。
城楼上，她目送妹妹离京远嫁。
那是个大雪天，元夕从未觉得雪片那样凉薄。
头顶撑过一把纸伞，夷斟立她身后。
“夷斟，好冷啊，听说饮烈酒能叫身子暖和。”她小脸冻地发红:“本宫想尝尝。”
酒是什么味道元夕已经记不清。
只记得像烈焰烧的她心慌，然后夷斟抱紧她，卸下盔甲。
她意料之中得逞。
现在，断头台前，那人被团团围住，从腰间掏出一卷覆满墨字的纸。
“殿下，这封休书我曾问你要，你不肯给。”夷斟把那写满她字迹的纸高高举起，身后是灰暗的天色。
“今而，斟不再需。”
他将那休书攥在手中，而后捏碎，撒向空中。
一页纸角从元夕眼旁划过。
那片纸角上本写:「不能共白首。」
此刻‘不能’恰好被撕去，只留共白首。
“夷斟，你该知劫囚何罪。而今孤身擅闯刑场，唯有死路！”送押官拔刀。
夷斟充耳不闻，飞身下马。
无数刃光横叠在他眼前，他瞳中只泛着一个狼狈的倒影。
她曾经最是爱美。
连脖颈多几道难看的红痕，都会气到睡不着觉。
“只是来为吾妻，留一个全尸。”
“执迷不悟！”送押官出刃，夷斟回挡。
所有侍卫一并涌上，他斡旋其中，难离她近一寸。
背上、手上、臂上，道道新伤溢着血，似要将他的盔甲吞噬。
“够了！”元夕眼眶干红，两臂被侍卫挟着:“夷斟，我已休弃你，是生是死，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她的斥喊夹杂在刀声中，可夷斟充耳不闻。
凭什么她说再无瓜葛，就真无瓜葛？
很久前，他在宫中当差，有时巡逻途经御花园，便会听见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他拨花丛一瞧，却是看呆。
春花云色间，一女子红衣似火。
她与侍女一同嘻闹，柔顺的发散在腰间，灿烂胜世间繁华。
“她是谁？”
“哎呦，快别看了，这可是嫡公主殿下，不是你能肖想的。”同队的侍卫拉走他，他不舍地转过头，可每次听见那笑声，又忍不住驻足。
他未敢肖想，只想让她知道世上有个叫夷斟的人。
闯入御花园并非无心之举，是他中了邪，未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腿。
可是啊，咫尺近看去，她竟更美。
站在门前守着她，不是不愿看她。
他偷偷望着她的背影，然后于心底描绘。
她第一回邀他共饮，下药的手法太生疏，躲不过他的眼睛。
他不知那是什么毒酒，但由她的手斟上，也愿意尝一尝。
那夜的毒不是毒，是叫人情难自禁的合欢散。
他染指公主，第二日被捆上承天殿。夷斟本以为自己寿命到头，又是她亲手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跟了本宫，给你驸马之位，以后不用再做下人，做本宫的男人。”
“殿下也觉得，卑职是为攀高枝？”
“不然呢？”她眼中无神:“你最好是为攀高枝，别的，本宫给不了。”
“是。”他苦笑:“殿下金枝玉叶，卑职何来理由拒绝这飞黄腾达的机会，这富贵，臣不避。”
那夜的毒还是毒，把他变成一个妒夫。
她的身边有过许多男人，只有他的地位无可撼动。
他离她最近，也离她最远。
“夷斟！”元夕手间的锁剧烈晃动着:“你会死的！”
她通红的眼眶咬出一粒灼热的泪:“你不要再上前！”
人们讲，冷漠的人生来就没有心。
冷漠的人心硬如石，怎么都捂不热。
可他见过。
她柔情似水，为他担心，为他遮风挡雨。
她是世人的恶鬼，也是他一人的月亮。
一把刀自后直直穿入夷斟破损的盔甲，他咬紧齿缝间的血，然后挣扎着吐出几字。
“我夷家祖坟破败，不比皇陵盛大，殿下可愿意来？”
说好，她用泼天富贵换他此生年华。
说好，彼此贪图，不掺真情。
他的生辰她从不缺席，可她不知，他每年生辰只许一个愿望——
「愿吾妻啊，平安喜乐。愿我共她，岁月垂去，白首不离。」
刀再也支不住地，破盔甲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轰然倒下，血渍浸透满地。
送押官往那失去表情的脸上探探鼻息，叹口气:“没了，拉下去。”
他被人架起移走，一动不动。
御花园里那个莽撞的小侍卫不会再脸红。
城墙上的雪可以肆意化在她肩头，无人再来撑伞。
“夷斟……”元夕痴念着，像丢了三魂七魄:“你为何总这般痴傻。”
泪，一滴，两滴，滴滴落进嘴里，苦咸。
元夕知道，若再来一次她仍不会变。
她必定会去留恋很多男子，她注定无法将真心交付一人，宁愿到死自己一座枯坟。
只是倘若再来一次，她不会选夷斟。
万般花色中，她会躲开那片坚硬的甲，那个好看的人。
没有尽头的路踏入，是为悲。
不该交缠的命运交缠，是为悔。
她悲自己荣华一生到死狼狈，却不悔狼狈，悔遇夷斟。
悔负一人。
元夕往前缓慢挪动着，侍卫的手这才松开。
她望向刑台，在夷斟掉落的刀前停下，咽掉苦泪，狰狞一笑。
“杀我？你们也配。”
她忽然蹲身，双手握起地上的刀，未有犹豫从脖颈处划去，地上刹时溅满一圈血，似晕开的梅花。
此去金缕银珠未背一饰，只带一把，忠心无二护过她的剑。
寒气中枯枝白头，猝不及防大雪落下。
雪花化在元夕全无气息的面庞上，似没有温度。
远处楼阁独站一人，元治平伸手，任雪片消失在他掌心，徒留难追旧音。
不知何时何处，一只雪人静静坐着，周围是两个笑闹的孩童。
“阿姐，昨日我的奶娘哭的好伤心，说她女儿嫁了人，姐姐能不能不嫁人，永远都和我在一起堆雪人。”
“好吧。但是平平，以后你可不能叫我阿姐，你得叫我皇姐。”
“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如今父皇要登基，要成全天下最了不起的男子，咱们要入住宫内。”
“宫内宫外又有何不同？阿姐还是我的阿姐。”
“是是是，”灵巧的小少女将手里的杏仁糖塞进小男童嘴里。
“阿夕与平平永远都是最亲的家人，不管皇宫里面有多大，我们都不会迷路，不会走散。”
男童没来得及嚼完口中的杏仁，忙伸出小指:“阿姐，拉钩。”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不是不是，一万年都不变！”
“小傻子，人哪能活一万年呢。”
“那阿姐，我们就先活一百年可以吗？”
“不知道，母亲说日子是很漫长的，应该可以吧。”
雪人被风吹散，元治平握住掌心，只抓到湿凉的虚无，这风深寒，似他冰冷的眸底。
“阿姐，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