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沈覃舟她在床上病了三天又躺了三天，每日按时按点喝药睡觉，期间阿湛也会抽空过来陪她。
那日老天难得没雨，沈覃舟倚在床头看闲书解闷，随即收到谢家大郎送的一副画。
老桃树，争开不待叶，见花不见叶，故而画上只见盛开于枝头的芳菲烂漫，犹如片片红霞，与城中绿意婆娑的垂柳遥相呼应，妩媚鲜丽，这才成了柳暗花明的三月春景。
“画得真好。”云乔展开画卷，眼睛一亮，赞赏道，她不识字，因此这便是她最直观的表述。
沈覃舟指尖点了点纸上艳色，然后随着那墨迹笔触缓慢游走，收手：“收起来罢。”
“是。”云乔有些不解，却还是依言，将那幅画束之高阁。
再就是沈魏王朝第一任皇后流水一般送来的珍贵药材和滋补良品，虽然大概率用不上，沈覃舟还是来者不拒全收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陛下即位不久便迫不及待立谢相嫡女为后的举措，就可看出谢氏无可撼动的实力和地位。
新朝初立，利益权势亟需划分，沈铧出身草莽贸然坐上皇位，应对那些千年成精的老狐狸难免落了下乘，不过文官有张良计，沈铧这个武人也有自己的过墙梯，左不过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端看谁比谁更豁得出去了。
如今这位新皇手下打天下的精兵悍将多如牛毛，守江山却还要靠那些眼高于顶的迂腐儒生，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武将里面重要的几个位子还拿捏在世族手中，其余尽归豫州一系，而文官队伍就明显任重道远多了。
目前朝堂上争议最大的就是沈陆氏的谥号问题，两方各自为政互不相谋，据沈覃舟所知她在床上躺了多久双方就吵了多久，只多不少，也没个定论，一旦皇后谥号盖棺定论，那未来的太子之争，默认为豫州一派的豫王便率先抢占了立嫡立长的先机。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腊月二十八，春色正好，相国寺的梅花早早开了。
云乔理解不了公主的闲情逸致，分明身子还未好全尚在病中，不过五瓣红梅，明明宫里也正当时候，还都是匠人精心培育的稀世珍品，怎就执意要出宫跑到相国寺去赏梅。
沈覃舟不是天生的公主，她没有名门贵女们高雅脱俗的鉴赏品味，宫中梅花娇嫩精致种类繁多于她却到底形单影只了些，她是个俗人，还是那大片大片遮天蔽日的覆雪红梅更得欢心。
“你们便在这处守着，我一个人待会儿。”
云乔微微睁大眼眸，几乎下意识便要请罪，又见公主面色稍冷，清楚不容拒绝，只得敛首作罢。
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城，就是为这满山遍野的横斜疏影，偌大后山只余她一人簌簌踏雪，伸手拂开拦路枝桠，枝头积压的雪便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沈覃舟独自入了梅林深处，见天地间暗香浮动，遂半眯凤眸慢悠悠从袖中取出壶花雕，病中不宜饮酒，这还是她好不容易让阿湛弄到的。
原以为苦尽甘来，结果做了公主还是躲不过事事休的命运。
沈覃舟动作利索爬上桃树枝干，也不管会不会弄脏，潇潇洒洒坐在上面吃酒赏花时，熟料天公不作美，一壶小酒尚未过半，身后便传来脚步声，沈覃舟没有理会，抓紧时间再多痛饮了几口，酒液入喉冰冰凉凉顺着食道坠在胃里，说实在话并不好受。
“殿下，你的帕子掉了。”待来人走近，沈覃舟才瞧清他衣裳上流动的浮光，翠碧袍袖下伸出的手修长细腻，说着便柔和地往前摊了摊，却是一方青绿绣帕，更像是是愿者上钩了。
沈覃舟蓦地睁大了眼眸，似是对他的到来颇觉意外，随即灿然，捻起碧玉壶身在耳侧轻巧地晃了晃：“郎君，冬日饮酒赏雪，别有番风味。”
谢徽止抬首清风拂起她的裙摆，视线顺着沈覃舟腕间叮咚作响的山水镯子移向壶口那抹浅浅殷红，这不禁使他目光又轻轻望向她：“殿下，天寒酒冷，这般贪杯只怕伤身。”
“你这人好没意思，我好心好意邀你共饮，你却这般煞风景。”也许是醉意上头，也许是天性使然，沈覃舟歪着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晃悠着脚，半点规矩都不守。
“我也是替殿下着想。”谢徽止冲着沈覃舟笑了笑，见她不接，便索性将帕子掖入袖间，“听说殿下病了一场。”
“我为什么病，你不应该最清楚？”沈覃舟眉目间郁气凝结，正说着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脸上尽是不满，咬牙负气，“你家没一个好东西。”
谢徽止见她这般情态，不禁抿嘴浅笑，他自不会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反倒觉得她这样有点可爱，只是沈覃舟尚在病中，看上去有些憔悴，气色不佳，双颊泛上层淡淡红晕，分不清是醉意还是病态。
谢徽止嗓音低沉微哑，很是温柔：“那殿下可有好些？”
沈覃舟眨了眨眼，嗤笑出声，颤巍巍竖起浑身软刺，透着些尖酸又藏着些倔强：“该让你们失望了，瞧我这般活蹦乱跳，一时半会是死不了。”
“殿下怎料定我不怀好意，说不定我盼着念着殿下喜乐无虞呢？”
“你这话说得好没分寸，不知道还以为我和你关系多亲近。”沈覃舟默默撇嘴划清界限，只觉谢徽止抽风一样花枝招展。
“确实也没多好，既如此便不搅了殿下雅兴。”谢徽止扬眉，桀然一笑，转身便走。
沈覃舟见他真要走原也随他去，难得雅兴被这厮搅个彻底，便也不欲呆愣在树上吹冷风，正想下树，稍一低头就是一阵头晕目眩，眼见谢徽止便要走远不由喊停：“等等......你先等一下。”她本也没抱多大指望，却见谢徽止真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不由尬笑出声，“你......先帮帮忙，扶我下来，好不好？”
大抵沈覃舟也觉得这样有失颜面，于是偏过头，闷闷嘟囔：“这酒挺好喝的，谁想到劲这么大，一点都不像我们豫州的花雕。”
谢徽止打量了一下高度，寻思片刻，还是回来了，沈覃舟丢下酒壶伸手去扶，他却慢腾腾抬手折掉了挡住自己的梅花，在她呆滞的目光中，笑吟吟说：“男女大防，还是注意些好。”
“你就说帮不帮，不帮的话，我就自己跳下去啦。”沈覃舟闻言不由暗恼，索性摇摇晃晃撑着树干，眼睛亮晶晶，生气勃勃，便是一副作势欲跳的架势。
两人自问彼此尚未到不相往来的地步，便索性各怀心事并肩走着，只是谁也没有说话。
同一束花在谢徽止手中便是清艳出尘相得益彰，落到沈覃舟手里娇艳红梅硬被她耍出赫赫剑风。
“听说礼部顾尚书已赴内阁承制，择吉日于下月二十一，遍告诸司。”沈覃舟一口银牙暗暗咬碎，卯着一口气，满腹怨念，瞥了他一眼，自嘲，“我再不情愿，开春后阿湛也要敬你一声先生，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长姊温雅端庄聪颖贤淑，自会与公主和睦相处的。”谢徽止见她垂首，心头笃定，胸有成竹，语气闲闲回她，“还是殿下担心，臣才疏学浅，恐会误人子弟。”
沈覃舟冷不丁闻见他身上极淡的梅香，少年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脸颊，于是指尖掐下枝头含苞待放的那点：“郎君盛名谁人不知，我在宫中才待几日，便听得不少你从前事迹。”
谢徽止眸子亮晶晶的，倏忽笑了：“既如此公主还有何介怀呢。”
“听起确实是皆大欢喜的结局，阿耶如愿以偿做了皇帝、跟着他打天下的叔伯也加官进爵，而我就更水涨船高沾了光。”沈覃舟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眼眶发红，“唯一可怜的就是我娘，她就真的如此福薄？”
“殿下是在怀疑夫人的死，另有蹊跷？”
“奉仙殿里一块泥塑的木头，便坐实她被流匪所害的定论，如果换做是你，你信吗？”沈覃舟不错眼盯着他，冷冷嗤笑一声，“我不该问你的，你嫡亲阿姊不就是这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
谢徽止眼波却有些儿奇异，连语气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因为殿下见陛下把后位给了我家，便觉得夫人遇害之事跟谢氏有关。”
“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观殿下执念已生，于其口舌之争，不若自去找证据。”谢徽止轻轻地笑，神情生动惬意，“天理昭昭，自不忍见我谢氏平白蒙冤。”
再回到浮胧阁，圣旨已经来了多时，谥号取“明章”二字，这场君臣较量中，沈铧到底胜了。
只是为了这个结局他又做了何种退让，沈覃舟无从知晓。
无形之中她和阿湛已处于风暴中心，同时她跟谢徽止的交情也就只能到这了。
前周天元二年，春，谢府书房。
昔日周谢共治的美谈，在朝臣日积月累的怂恿撺掇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周烈帝更是急于求成，在位不过两年根基未稳，就大刀阔斧谋划新政，在他明里暗里的打压和冷落中，弹劾攻讦谢氏族人的折子愈发多了。
“徽止，陛下初登大位，矛头便直指谢氏，更有赵、霍二族虎视眈眈，此逢多事之秋，是不是要断尾求生避其锋芒？”
“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另寻明主。”
沈覃舟她在床上病了三天又躺了三天，每日按时按点喝药睡觉，期间阿湛也会抽空过来陪她。
那日老天难得没雨，沈覃舟倚在床头看闲书解闷，随即收到谢家大郎送的一副画。
老桃树，争开不待叶，见花不见叶，故而画上只见盛开于枝头的芳菲烂漫，犹如片片红霞，与城中绿意婆娑的垂柳遥相呼应，妩媚鲜丽，这才成了柳暗花明的三月春景。
“画得真好。”云乔展开画卷，眼睛一亮，赞赏道，她不识字，因此这便是她最直观的表述。
沈覃舟指尖点了点纸上艳色，然后随着那墨迹笔触缓慢游走，收手：“收起来罢。”
“是。”云乔有些不解，却还是依言，将那幅画束之高阁。
再就是沈魏王朝第一任皇后流水一般送来的珍贵药材和滋补良品，虽然大概率用不上，沈覃舟还是来者不拒全收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陛下即位不久便迫不及待立谢相嫡女为后的举措，就可看出谢氏无可撼动的实力和地位。
新朝初立，利益权势亟需划分，沈铧出身草莽贸然坐上皇位，应对那些千年成精的老狐狸难免落了下乘，不过文官有张良计，沈铧这个武人也有自己的过墙梯，左不过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端看谁比谁更豁得出去了。
如今这位新皇手下打天下的精兵悍将多如牛毛，守江山却还要靠那些眼高于顶的迂腐儒生，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武将里面重要的几个位子还拿捏在世族手中，其余尽归豫州一系，而文官队伍就明显任重道远多了。
目前朝堂上争议最大的就是沈陆氏的谥号问题，两方各自为政互不相谋，据沈覃舟所知她在床上躺了多久双方就吵了多久，只多不少，也没个定论，一旦皇后谥号盖棺定论，那未来的太子之争，默认为豫州一派的豫王便率先抢占了立嫡立长的先机。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腊月二十八，春色正好，相国寺的梅花早早开了。
云乔理解不了公主的闲情逸致，分明身子还未好全尚在病中，不过五瓣红梅，明明宫里也正当时候，还都是匠人精心培育的稀世珍品，怎就执意要出宫跑到相国寺去赏梅。
沈覃舟不是天生的公主，她没有名门贵女们高雅脱俗的鉴赏品味，宫中梅花娇嫩精致种类繁多于她却到底形单影只了些，她是个俗人，还是那大片大片遮天蔽日的覆雪红梅更得欢心。
“你们便在这处守着，我一个人待会儿。”
云乔微微睁大眼眸，几乎下意识便要请罪，又见公主面色稍冷，清楚不容拒绝，只得敛首作罢。
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城，就是为这满山遍野的横斜疏影，偌大后山只余她一人簌簌踏雪，伸手拂开拦路枝桠，枝头积压的雪便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沈覃舟独自入了梅林深处，见天地间暗香浮动，遂半眯凤眸慢悠悠从袖中取出壶花雕，病中不宜饮酒，这还是她好不容易让阿湛弄到的。
原以为苦尽甘来，结果做了公主还是躲不过事事休的命运。
沈覃舟动作利索爬上桃树枝干，也不管会不会弄脏，潇潇洒洒坐在上面吃酒赏花时，熟料天公不作美，一壶小酒尚未过半，身后便传来脚步声，沈覃舟没有理会，抓紧时间再多痛饮了几口，酒液入喉冰冰凉凉顺着食道坠在胃里，说实在话并不好受。
“殿下，你的帕子掉了。”待来人走近，沈覃舟才瞧清他衣裳上流动的浮光，翠碧袍袖下伸出的手修长细腻，说着便柔和地往前摊了摊，却是一方青绿绣帕，更像是是愿者上钩了。
沈覃舟蓦地睁大了眼眸，似是对他的到来颇觉意外，随即灿然，捻起碧玉壶身在耳侧轻巧地晃了晃：“郎君，冬日饮酒赏雪，别有番风味。”
谢徽止抬首清风拂起她的裙摆，视线顺着沈覃舟腕间叮咚作响的山水镯子移向壶口那抹浅浅殷红，这不禁使他目光又轻轻望向她：“殿下，天寒酒冷，这般贪杯只怕伤身。”
“你这人好没意思，我好心好意邀你共饮，你却这般煞风景。”也许是醉意上头，也许是天性使然，沈覃舟歪着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晃悠着脚，半点规矩都不守。
“我也是替殿下着想。”谢徽止冲着沈覃舟笑了笑，见她不接，便索性将帕子掖入袖间，“听说殿下病了一场。”
“我为什么病，你不应该最清楚？”沈覃舟眉目间郁气凝结，正说着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脸上尽是不满，咬牙负气，“你家没一个好东西。”
谢徽止见她这般情态，不禁抿嘴浅笑，他自不会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反倒觉得她这样有点可爱，只是沈覃舟尚在病中，看上去有些憔悴，气色不佳，双颊泛上层淡淡红晕，分不清是醉意还是病态。
谢徽止嗓音低沉微哑，很是温柔：“那殿下可有好些？”
沈覃舟眨了眨眼，嗤笑出声，颤巍巍竖起浑身软刺，透着些尖酸又藏着些倔强：“该让你们失望了，瞧我这般活蹦乱跳，一时半会是死不了。”
“殿下怎料定我不怀好意，说不定我盼着念着殿下喜乐无虞呢？”
“你这话说得好没分寸，不知道还以为我和你关系多亲近。”沈覃舟默默撇嘴划清界限，只觉谢徽止抽风一样花枝招展。
“确实也没多好，既如此便不搅了殿下雅兴。”谢徽止扬眉，桀然一笑，转身便走。
沈覃舟见他真要走原也随他去，难得雅兴被这厮搅个彻底，便也不欲呆愣在树上吹冷风，正想下树，稍一低头就是一阵头晕目眩，眼见谢徽止便要走远不由喊停：“等等......你先等一下。”她本也没抱多大指望，却见谢徽止真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不由尬笑出声，“你......先帮帮忙，扶我下来，好不好？”
大抵沈覃舟也觉得这样有失颜面，于是偏过头，闷闷嘟囔：“这酒挺好喝的，谁想到劲这么大，一点都不像我们豫州的花雕。”
谢徽止打量了一下高度，寻思片刻，还是回来了，沈覃舟丢下酒壶伸手去扶，他却慢腾腾抬手折掉了挡住自己的梅花，在她呆滞的目光中，笑吟吟说：“男女大防，还是注意些好。”
“你就说帮不帮，不帮的话，我就自己跳下去啦。”沈覃舟闻言不由暗恼，索性摇摇晃晃撑着树干，眼睛亮晶晶，生气勃勃，便是一副作势欲跳的架势。
两人自问彼此尚未到不相往来的地步，便索性各怀心事并肩走着，只是谁也没有说话。
同一束花在谢徽止手中便是清艳出尘相得益彰，落到沈覃舟手里娇艳红梅硬被她耍出赫赫剑风。
“听说礼部顾尚书已赴内阁承制，择吉日于下月二十一，遍告诸司。”沈覃舟一口银牙暗暗咬碎，卯着一口气，满腹怨念，瞥了他一眼，自嘲，“我再不情愿，开春后阿湛也要敬你一声先生，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长姊温雅端庄聪颖贤淑，自会与公主和睦相处的。”谢徽止见她垂首，心头笃定，胸有成竹，语气闲闲回她，“还是殿下担心，臣才疏学浅，恐会误人子弟。”
沈覃舟冷不丁闻见他身上极淡的梅香，少年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脸颊，于是指尖掐下枝头含苞待放的那点：“郎君盛名谁人不知，我在宫中才待几日，便听得不少你从前事迹。”
谢徽止眸子亮晶晶的，倏忽笑了：“既如此公主还有何介怀呢。”
“听起确实是皆大欢喜的结局，阿耶如愿以偿做了皇帝、跟着他打天下的叔伯也加官进爵，而我就更水涨船高沾了光。”沈覃舟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眼眶发红，“唯一可怜的就是我娘，她就真的如此福薄？”
“殿下是在怀疑夫人的死，另有蹊跷？”
“奉仙殿里一块泥塑的木头，便坐实她被流匪所害的定论，如果换做是你，你信吗？”沈覃舟不错眼盯着他，冷冷嗤笑一声，“我不该问你的，你嫡亲阿姊不就是这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
谢徽止眼波却有些儿奇异，连语气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因为殿下见陛下把后位给了我家，便觉得夫人遇害之事跟谢氏有关。”
“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观殿下执念已生，于其口舌之争，不若自去找证据。”谢徽止轻轻地笑，神情生动惬意，“天理昭昭，自不忍见我谢氏平白蒙冤。”
再回到浮胧阁，圣旨已经来了多时，谥号取“明章”二字，这场君臣较量中，沈铧到底胜了。
只是为了这个结局他又做了何种退让，沈覃舟无从知晓。
无形之中她和阿湛已处于风暴中心，同时她跟谢徽止的交情也就只能到这了。
前周天元二年，春，谢府书房。
昔日周谢共治的美谈，在朝臣日积月累的怂恿撺掇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周烈帝更是急于求成，在位不过两年根基未稳，就大刀阔斧谋划新政，在他明里暗里的打压和冷落中，弹劾攻讦谢氏族人的折子愈发多了。
“徽止，陛下初登大位，矛头便直指谢氏，更有赵、霍二族虎视眈眈，此逢多事之秋，是不是要断尾求生避其锋芒？”
“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另寻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