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正事,刚好是午餐时间,三人就近去了餐厅。

    点完单,程远洲酝酿了一路的话准备开口,程远林又和何唱晚聊起工作。

    他知道哥哥是工作狂,但她不是不喜欢吃饭时聊工作吗?

    一直等到食物上来。

    程远洲拿起餐具,实在没忍住:“现在是吃饭时间。”

    说话的两人打住。

    似乎是忘了他,现在他开口,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那…先吃。”程远林招呼何唱晚。

    何唱晚笑着点点头,刚把餐具拿在手中,桌子底下的脚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她顺着方向感看向程远洲,程远洲若无其事切牛排。

    难道是她搞错了?

    她又看向程远林,程远林刚好看过来,表情茫然:“怎么了?”

    何唱晚摇头。

    她缓缓把脚往前伸半寸,果不其然碰到刚刚那只脚。

    一定是你程远洲。

    她自信满满地抬眼望去,却发现不止程远洲,程远林也不知所措地望过来。

    这是一张圆桌。

    何唱晚也懒得掀桌帘一探究竟了。

    她抓起手机,对程远林说:“不介意@我一下吧。”

    -

    升和。

    午休刚醒来,何润成扣着衬衫纽扣走出休息室,助理已在办公室等着了。

    “何总,有件事…”助理不敢说,言语犹豫。

    这段时间,何润成非常疲惫,过去几年,公司大半事物都有何唱晚处理,如今总经理一职仍然空悬,欢宜又实在做不了什么。他有点没精打采,端起冷掉的茶水喝两口润嗓子。

    “吞吞吐吐做什么。”何润成不悦催促。

    助理这才递上手机:“大小姐似乎去了沸点任职。”

    何润成浓眉一皱,目光在“程远林”@“何唱晚”欢迎入职的博文上停驻了会儿。

    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他又端着茶杯走到圆弧形的全景落地窗前,天气多云,过云的阳光将他整个人虚虚地笼罩住,周身仿佛覆盖了一层阴霾。

    次日,他叫来沈欢宜,给她厚厚的一沓资料。

    “你实习不少日子了,这是文科园林和我们的合作规划,是晚儿进行一半的工作,后续你来跟进。”何润成说。

    沈欢宜听到是何唱晚进行一半的工作时,拿资料的手一抖,底气不足地应:“好的何总。”

    何润成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听出她没底气,但他还是愿意给女儿机会:“有没有信心?”

    沈欢宜点头:“有的何总。”

    “我会让项目部的管事全力协助你。他工作能力不错,是晚儿亲自点头认可过的。”何润成淡淡,“出去吧。”

    沈欢宜应了一声离开。

    随后,何润成拨了内线电话,让助理进来,交代:“找两个人盯着二小姐,不要让她搞砸了文科园林的合作。”

    助理:“是。”

    “还有,”何润成瞥了一眼桌上和何唱晚的合照,“你跑一趟,看望大小姐。”

    助理稍加思索,就明白何润成的意思了。

    -

    傍晚,何唱晚回到住处,开门竟见何润成的助理在客厅,他已经从沙发里站起来了,朝她颔首问好,喊的称呼是总经理。

    “阿晚,”开门的明芳解释,“说是认识你的,我才让他进来。”

    何唱晚微笑:“奶奶,我和他单独谈谈。”

    还有最后一道菜,明芳便去了厨房待着,左思右想,越来越感觉孙女不简单。

    “大小姐,”助理讨好,“最近可还安好?”

    “不错。”何唱晚点头。

    助理看起来有些拘谨,双膝规矩并拢,两只手放在膝上,笑道:“最近升和太忙了,何总憔悴了不少,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何唱晚似笑非笑。

    助理被她看得坐立难安,拉不下面子的是何总,过来冲锋陷阵的却是他,还不能说是何总让他来的,得维护何总的面子。

    他实在太难了:“总经理的职位始终空着,为此也开了好几次会,每次都无疾而终。”

    “所以呢。”何唱晚随手按开电视机。

    “您也知道,何总嘴硬,嘴上不说,但心里除了您,还真的没人有能力坐这个位置。”助理闻声瞥了一眼电视,是新闻频道,好巧不巧说的是记者在临港的沸点新能源基地做采访的画面,他微微一顿,朝何唱晚看,“大小姐?”

    何唱晚慢半拍回神:“说什么了?”

    助理:“……”

    谈话不过须臾,明芳在厨房发呆的时候,何唱晚拉开门走进来,嗅了嗅鼻子,说好香。

    “人走了?”明芳张望。

    “走了。”何唱晚拿碗筷。

    “怎么不留人家吃饭呀。”明芳问,“是熟人吗?”

    “还行。”何唱晚说,“但是没必要私交。”

    明芳明白了。

    路上助理就打电话给何润成汇报了这件事,一字不落,连何唱晚的语气神态都加以描述。

    助理说:“大小姐没有回来的丁点念头。”

    何润成那边寂静了好久,沉默着挂掉了电话。

    这还不是噩耗。

    数日后,项目部管事紧急打来电话:“何总,二小姐扔下一屋子文科高管走人了。”

    本来这几日沈欢宜一直在吃透文科园林的合作案,今天保证谈判落实即可。

    什么叫突然走了?

    “说清楚。”何润成沉声。

    项目管事说:“好像是何屿少爷在学校惹了麻烦,我如何劝说,二小姐都不听,执意说,生意哪有何屿少爷重要。”

    何润成冷着脸挂掉电话。

    -

    利港国际大学。

    少年在林荫长道上大步走着,脸色铁青,眼尾因生气压得很低。

    “小屿你慢点。”沈欢宜在后面追,高跟鞋崴脚,她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小屿!”

    何屿停下来了。

    他迅速走回去,单肩挂着包,居高临下:“我打电话回家,谁让你过来的。”

    “谁来不都一样吗?”沈欢宜也有点生气,“拉我起来。”

    少年一身犟骨,根本不搭理她,仍是垂着眼皮,气势清清冷冷还很瘆人。

    何屿说:“我们何家,还不需要向谁低头道歉,真是丢人。”

    沈欢宜脑子一热。

    火气蹭蹭往脑门上冒。

    明明她是他的亲姐姐啊,可自从她来到何家,这个弟弟是一点儿不待见她。

    “做错事低头道歉,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钱了不起啊,谁教你的三观!”沈欢宜自己站起来了,怒道,“我放下重要项目,为了你那么远地赶过来,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不知悔改!今天要不是我道歉,别人肯善罢甘休吗!”

    路上不少学生望了过来。

    如今刚开学,大家谁都不认识谁,有的人还以为情侣吵架,接头接耳地八卦开了。

    何屿冷笑:“你真是有意思,什么都不问,进来就道歉,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别人都把事情说清楚了,你也没反驳,我还要问什么?”沈欢宜不忍了,“我知道,你喜欢何唱晚嘛,可你弄清楚,我和你才是真正的亲人,她算什么?”

    “好一句亲人。”何屿低声嘲笑,“你扪心自问,你在妈那里说过我和常羲多少坏话,你编造了多少我羞辱你的谎言,我不拆穿你,不代表我不知道。”

    沈欢宜表情被噎住了。

    “有的人即便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真心待我,比我爸我妈做得都多。”何屿就是要拉踩,“如果今天是她,她不会按着我的后脖子逼我道歉我没做过的事。”

    “可…可你做错了吗。”沈欢宜快气哭了。

    “我偷拍人家裙底?性骚扰人家女孩子?”何屿轻嗤,“利港最低级的报刊都不敢这么写,而我的亲姐竟然相信,就因为照片出现在我手机里,就因为她指认我!”

    “那还不够证据确凿吗!”沈欢宜大吼。

    何屿笑容讥讽:“所以我让她报警,她为什么心虚不报?”

    “女孩子要名声嘛。”沈欢宜举例,“像我之前被丽尔斯的人非礼,不是遮遮掩掩的吗?”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为你还有这种想法。”何屿觉得好笑,“你以为她不报警是怕坏了她自己的名声?不,她怕让人知道我们是男女朋友,怕我知道她脚踏两条船。”

    沈欢宜结巴:“你可以、可以对峙啊,你都没辩解。”

    何屿咬牙:“你一进来就替我认下罪名,从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自证清白的欲望。”

    沈欢宜:“……”

    -

    饭后,何唱晚挽着明芳的手臂在小区里散步。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儿童游戏场地还有两三个孩子在玩滑滑梯。

    祖孙俩坐下来休息。

    明芳想到过去:“我刚来利港的那两天,你爸从外面收回来一个滑滑梯,还挺新的,就和你妈商量,把它留下来,给你以后玩。后来我忘记哪一年了,在你爸妈忌日前后,我睹物思人,情绪低落,就把它卖给二手市场。结果自责了好久。”

    “等我生了重孙,”何唱晚搂着明芳,“我们再买个滑滑梯,放在家里玩。”

    明芳想起一人来:“你不会说的是许业吧?”

    想直接否认的,何唱晚开起了玩笑:“奶奶觉得他怎么样?”

    “奶奶不插手你的私事。”明芳犹豫说,“不过许业那小伙子,是不是太年轻了?”

    明芳还是顾忌她心里,说得委婉了。许业何止年轻,还傲娇,就是还没成熟的小青年。

    何唱晚准备说话的时候,手机响铃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又下意识看一眼明芳。

    接通。

    “你过来一下。”那头传来程远洲的声音,“你弟弟在我这儿喝得烂醉如泥不肯走。”

    何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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