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薇考虑地比叶秋要细心,江南水系发达,一路行船恐生危险,万一真的不幸落水,叶秋还可自救,多一分生存机会。

    叶秋在京中骑马射箭都是学过的,唯一不会的就是游水,七岁那年在御花园里玩闹不慎踩入池塘落了水,最后是被齐淮川救上来的。

    从此她对水就有了阴影,打死不学。

    叶秋内心挣扎,学会了终生受益,不学的话等到真的遇险时自己只能干等着随从来救。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生命主动权交给别人来掌控,权衡后决定老老实实听话跟着她的贴身护卫雨墨学一段时间。

    叶秋一连学了五天,在经历过许多次呛水后,在最后一次感受到身体要下沉,快要溺死时,身体机能终于开窍了,自发地能在水中漂浮。

    她成功了!

    三月二十五,叶秋同秦家夫妇道别,又去林家告别,准备两日后整装待发。

    可惜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了连夜雨。

    而且雨势渐大,到了第二日,叶秋坐不住了,这雨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天空昏沉,仿佛天幕被掀翻了一道口子,天河的水在放肆地泄洪倾倒,雨帘成幕,路上隔得远连人都被遮挡着模糊不清。

    雨柱落在大地上发出“轰轰”地暴击声,震地人心颤晃。

    这声音......

    叶秋不是没有见过大雨,但都不如今日这般猛烈。

    过了不到一刻钟,叶秋连续询问了雨墨三次外面雨水积洼的程度。

    “小姐,外面的积水已经能没过脚。”

    “什么?这么快!?”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若真是天降灾洪,这雨一直这么下个不停,不用等到晚上,下午就能把整个县都淹了。

    她再顾不得其他,她一边匆忙穿戴上雨具,一边对雨墨吩咐:“备马!和我去县衙。”

    “云七你立刻通知陈启带着商队将剩下的货物往朝觉寺搬,还有他们的家人都通通带上,速度越快越好。”

    “是!”

    “是!”

    叶秋翻身上了马,在大雨中朝着县衙疾驰而去,即使穿了蓑衣,戴了斗篷,但是雨水依旧如柱一样溅落在她身上,有的激起水花落入眼眶,她只能不停地使劲眨眼,好将眼中的雨水挤出来。

    还好这么大的雨,大街上也没有人出门。

    不然她这就是纵马行凶,不知会踩伤多少人。

    雨墨跟在她身后只能小心翼翼拉开距离,尽量让两人速度保持一致。

    到了县衙,叶秋和门房小厮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进去找林知节。

    此刻林知节对外面的大雨正焦虑着,从昨日开始就下,下了一夜,到今日晨起本以为就是普通春雨,林知节也没放在心上。

    他还同夫人叶白薇笑着提到叶秋,“若后日也有雨,叶秋是不是还要推迟几日出发。”

    但随着时间推移,雨势越来越大,在屋内听到的雨声都如惊涛骇浪,人本能的慌张不适。

    凭借着多年父母官的经验,林知节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照这么个下法,三河县会有被淹的风险。

    但是动员全县人撤离,这需要多大的工程,哪里那么容易?

    而且,万一这雨一会儿就停下了呢?及时雨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那时他岂不是让全县百姓都跟着做了无用功?百姓会怎么看他?

    林知节深深闭上了眼睛,内心纠结不已。

    一上午,林知节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连早饭都愁的吃不下。

    他把县丞和师爷等一众下属都叫了过来,然而大家七嘴八舌也没得出什么章程。

    林知节被他们吵得头疼,心里本就烦乱,此刻更是毫无头绪。

    纷乱之际,他想起了叶秋,也许这丫头有什么主意,于是让吴管事派人去请叶秋过府一趟。

    没等吴管事退下,下人通传叶姑娘来了,林知节精神一振。

    叶秋见到林知节,身上蓑衣还未来得及褪下,雨水顺着衣物低落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迹,形势危急,她顾不得讲究这些,单刀直入秉明来意,“林大人,水线又涨了,我出门时不过刚刚没过三寸有余,我骑马飞奔过来,现在雨水已经到我脚踝,照目前雨势来看,一时不会儿是听不了的,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什么?这么快!”

    林知节虽已见到雨水有囤积之势,但没想到速度这样快。

    叶秋的住所到县衙平时坐马车也不到一刻,这还是骑马过来,那就更可怕了。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林知节心中一直悬着的天平开始倾斜,心中已有决断。

    但他看着叶秋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叶秋愣了愣,看了一圈大厅里坐着这么多官员,没想到林知节会问她,她思考了一会儿,对林知节拱手回道:

    “我已让家中下人收拾了行囊,到城北的朝觉寺去。至于城中百姓,我认为林大人还是尽早让人通知他们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同时最好派人快马加鞭去邻县尹川县求援。”

    她这话一出,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柳县丞第一个跳出来,不屑道:

    “哼,无知小儿,你可知三河县地有多广,除了城里,还下辖十四个乡,一个个通知都不便利,更别说举家搬离!更何况,也许过了午食,雨势小了或者停了,我们岂不是乱施政令,贻笑大方?”

    叶秋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

    “正是因为三河县占地面积广,我们才要尽早去办,能做多少做多少,在全县百姓的生死关头,我们不能去赌雨停下的万一,如果有幸雨停了,我们的衙役只是多跑了一趟马,县衙的威信降了一点,但如果雨没有停,我们是救了全县人的命啊!”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没有人再站出来反对叶秋。

    他们的妻儿老小也都在三河县,谁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赌那万一?

    万一是雨不停,难道大家一起等着被淹死?

    不能再等了,林知节终于站起身,开始一一发号施令:

    “卢平,你带着二十人通知城内各家收拾包袱转移,每组两人到各个乡里通知,剩下的人带着队伍维持秩序,有闹事者可以动用武力......”

    卢捕头领命去办差,其他人也动员起来。

    林县令不仅给尹川县去信一封,还给府城也送了一封,尹川县离得太近,他担心尹川县和他们三河县同样的大雨,自顾不暇,到时求救无门,还是稳妥些上报府城,做两手准备。

    卢平带着手下,一户户敲门,通知全家转移到高地,不少人家抱怨不休,有些人不愿意,不听从命令,卢平直接亮出腰间的佩刀,不耐烦:“县令大人的命令,谁敢质疑,死!”

    县令大人可是说过,用最快的速度,他可没时间同这些愚民磨蹭。

    看到明晃晃的白刀子,闹事的人瞬间偃旗息鼓,再不敢多说。

    三河县的地势是南北偏高,东西低平,转移地方除了去城北就是城南。

    为了不让大家聚在一处,县衙的人有意引导人就近转移。

    等到了下午,雨水已经没过大人的大腿,小孩儿能完全淹没。

    县城里的人几乎快要转移的差不多了,这还多亏了陈启他们商队。

    陈启他们有马车,叶秋又早早吩咐,陈启将货物家当都转移完,马车就闲置了。

    城里的富户当然不缺马车,但富人是少数,穷人是多数,大多数人家里没有马车。

    叶秋让已经收拾妥当的陈启帮着这些没有马车的人运一运,这样速度快一些。

    一开始,老百姓认出陈启他们,还不敢上车,后面是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她背上背着背篓,身后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裹。

    显然她一个人是拿不了这么多东西的,她又没办法把孩子扔在家里自己搬,实在没办法了,她看到陈启的马车,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大着胆子坐上了他们的马车。

    其他人看到陈启也没对这妇人做什么,还贴心地给妇人打伞。

    有那胆子大的,也开始上了其他人的马车。

    后面这些街坊,见陈启他们真的老老实实把人带到指定的高地,没有发生任何危险,又想到前些天这陈启的儿子陈信文不是那个府案首的少年吗,陈启应该是改邪归正了。

    大家才对他们卸去忌惮,陈启他们的马车停在家门口时,一个个开始抢着上马车了。

    雨水都涨到腿上了,谁还管那么多啊,早些搬完早些安全,在保命的时候,谁还在意拉车的是不是马贼?。

    就算是马贼,此时能救命,他们就上车。

    林知节还在等消息,派去通知各乡的人还没回来,等到他们一回来,林知节他们就要撤。

    眼看着水位越来越高,师爷心里打鼓,劝道:“林大人,要不我们走吧,水又涨高了。”

    林知节摇摇头,“再等等。”

    水已经囤积到人的肚子,林知节心中焦急,叹息一声,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大家都走不了。

    他最后看了三河县的城门一眼,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一道道声音喊道:“林大人,快走!”

    是派出去的衙役!

    林知节众人脸上面露喜色,纷纷挥鞭一抽,打马离开。

    三河县的人都转移完成,林知节也被人簇拥着上了玉横山。

    众人在山上安营扎寨,等着雨停后,水位退去。

    然而,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乐观,雨依旧在下,没有停的意思。

    转移到高地的第一晚,众人吃过带着的干粮,找了避雨处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醒来,雨变小了,却还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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