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摄政王裴宪立的十一个义子中,裴荣博无疑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有娘没爹,成为义子后竟决然与自己的亲娘断绝关系,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裴宪立也未曾有过任何指责,以救了自己命的福星为由,给了他亲生般的幼子待遇。

    曾经,有人也对这件事展开了调查,可调查之人很快便莫名地消失无踪,但是坊间却开始流传起关于裴荣博生母,也就是胡夫人的各种风言风语,种种迹象也都在表明,拥有这样一个亲娘是裴荣博的耻辱。

    裴素霓会在闲暇之余,不时地往胡夫人那里接济。

    这次,是她归来后第一次前往,当她抵达时,恰巧看到哲卿正帮着胡夫人挑水。

    哲卿一见到她,脸上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大小姐来了!”

    裴素霓点了点头,微笑道:“最近你一直在这边帮忙吗?”

    哲卿恭敬地回答道:“大小姐的吩咐,哲卿不敢有违。”

    裴素霓往屋里望去,问道:“夫人在吗?”

    哲卿回道:“夫人在屋里做衣裳呢,说是要给荣博少爷做春衣。”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打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照的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裴素霓一走进屋内,便见到胡夫人坐在床边,正专心致志地缝制手中衣服。

    她在屋里环顾一周,看到桌上摆放着许多精美的刺绣,这些都是胡夫人用来维持生计的,她关切道:“夫人最近可好,还缺些什么吗?”

    胡夫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默默地缝制着衣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裴素霓早习惯了她的这种态度,照旧让楚兮将买来的丝线、绸缎放下,又留了一些银子后便走出了屋子。

    哲卿见她出来,很快迎上前,似乎要说些什么,楚兮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指了指外面。

    刚出了巷子,哲卿便立刻解释道:“夫人不爱和人说话,大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裴素霓淡然一笑:“她把她当我裴家当家主母,还生的是裴家唯一的儿子,这么大功绩,哪里瞧得上我啊。”

    哲卿自然是第一次知道几人之间的渊源,愣了愣:“那大小姐还让我来这里帮衬......”

    裴素霓摆了摆手:“我做我的,领不领情是她的事,有的是人看在眼里,你也一样。你在这伺候好她就是帮了我大忙,还是你不愿意帮?”

    哲卿道:“哲卿此生都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裴素霓率先受不住这道真诚的目光,侧过头缓了一会,才道:“......要不了多久你就会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哲卿大人可别忘了我。”

    哲卿拱手道:“哲卿永远是大小姐的......大小姐?大小姐!”

    未等他说完,裴素霓已迈开大步离开,根本没给对方说完话的机会。

    她头也不回地背对着人招了招手,算是了告别。

    楚兮见状,跟哲卿打了招呼赶紧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巷子口,发现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早就不见了自己小姐的踪影。

    裴素霓回到府上,牵出一匹马,骑着独自来到郊外山涧,坐在那块陈旧的老石上,缓缓掏出玉坠,握在手中,细细端详着。

    刚才,哲卿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黎年。

    那时的他也是那么的真挚,对她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也只有一个选择,会为她一生戎马,给她想要的一切,而她抛下他的时候,连说一声的勇气的没有,只能寄希望于他妹妹三落能好好安慰。

    如今面对有着相似感情的哲卿时,裴素霓心中涌起的只有无尽的愧疚,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自己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时间慢慢流逝,裴素霓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久久无法自拔,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起身,骑上那匹骏马,慢慢踏上了归途。

    裴素霓回到院里,还没等她站定,楚兮便如一阵风般扑了过来,口中焦急地喊道:“小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呀,可把我急坏了!”

    她把楚兮从身上扒下来,抬眼便瞧见枭嗣慵懒地靠在围墙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自己。

    她不由分说地揪住楚兮的耳朵:“谁准许你把男人放进我院子里的?等下记得给院子洒水大清洗,听到没?”

    楚兮忙不迭地求饶道:“小姐你自己说这是你的新宠嘛,我还以为和子誉少爷在时一个待遇呢……轻点轻点,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呀!”

    枭嗣配合地故作受伤地说道:“我可是裴大小姐用黎世子换来的呢,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

    裴素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枭嗣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却依然挂着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卓文嫱公主来了,为掩人耳目,还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现在这会应该已经进王宫了。这个消息我可连我们殿下都没说,直接就先来给裴大小姐汇报了。”

    裴素霓问:“她来干什么?”

    枭嗣摊了摊手,无奈地说:“王宫那边您不让我插手,所以情报到这就没下文了呗。”

    裴素霓看向枭嗣,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有这么听话吗?”

    枭嗣道:“既然殿下让我听你的吩咐,那我自然是指哪打哪,让打几分就几分了,打深了对我也没好处。”

    裴素霓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了,便摆摆手让枭嗣离开了。

    之后她派人去宫里询问维予,问自己今晚是否可以在宫里留宿,想跟她说些事情。

    维予以政务繁忙、身体疲乏为由拒绝了。

    这下裴素霓基本确定了卓文嫱就在宫中,她嘱咐手下的人最近都要谨慎行事,不要轻举妄动,之后又来到小书房提笔写信,可是一连写了好几张都觉得不太满意,全部撕碎烧掉后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落笔,将收信人换成了三落,以匿名的方式送去了大鄢。

    夜渐渐深了,裴素霓站在窗前,望着那轮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卓文嫱悄然到来,又悄然离开,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来做什么。据宫中探子所报,连续几天,王女和卓文嫱公主都在房间里密谈,不准任何人进去伺候,门外戒备森严,半点消息也没传出来。

    裴素霓在那之后进宫,状似不经意地向维予问起卓文嫱的近况,维予则说:“之前叫你去帮我看看她,你不去,所以我只好自己写了封信去安慰她,前两天收到了她的回信,你要看吗?”

    说着,维予将信递到了她面前,她笑了笑说:“不合适吧,焘国现在的外交由卓文嫱一手操办,她和你的往来多少带点别的意思,我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人,哪敢窥探这么重要的信件呢。”

    维予随手将信扔到桌上,并不在意裴素霓会不会拆开偷看,因为里面就是些不打紧的内容,卓文嫱为了避免嫌疑,特地写得很简单。

    “是我没让你做官吗?”不过,维予一听她的说法就来气:“前年这时候你查了一条捻教金丹的走私线,我和大王破例让你入朝为官,一开始你做得很不错,所以我也没有过多追究你逐渐插手吏部和户部一事,毕竟就算是大权旁落,落在你手里也比在摄政王手里让我觉得安心。后来你说你要出去游历,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辞官跑了,这也就是你,换做别人干出此等事,我非得灭她三族,治一个藐视王权的罪不可。”

    裴素霓道:“总体来看,我上次的游历也不算收获全无,至少还认识了能帮你走私金刚刀的匈奴王子,所以......”

    后面的话,她故意没说完,维予也懂她的意思。

    所以,能不能看在这么些年交情和这次解围的份上,再破例赏个官当当?反正你之前也说了要正式设立女官,那我来打头不是刚刚好。

    维予看了她一眼:“今天早朝摄政王为康拓请缨了,有本事你就自己把兵权夺过来,用什么手段我都不管。”

    裴素霓道:“我走之前说的好好的,三个月之内平底摩城内乱,期间你帮我扫清少帅路上的阻碍,结果呢?家里这一个两个的不都好好的,公主殿下说话怎么不算数呢?”

    维予听着她这幅阴阳怪气的语气,直接往她小腿肚子上来了一脚:“你也不看看自己临走留下的什么烂摊子!都知道我要大清洗朝堂了,还让摄政王一派自己搞出了内讧,我还没来得及动到他头上消息就走了出去,最后还是摄政王自己清理了门户。”

    维予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什么力气,裴素霓站在原地膝盖都没弯一下地就接下了这一脚:“这是你的问题,你自己身边出了内鬼将消息走漏了,我身边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维予道:“那你把枭嗣给我,让我也感受一下什么叫敌人机关算尽也穿不透的铁桶情报网。”

    裴素霓愣了下,寻思维予的情报不是挺厉害的么,都知道枭嗣其人,更知道自己把他带回来了。

    她道:“你不要病急乱投医!这是我向宫怀然借的人,你也不怕他进了王宫像个蛀虫一样把咱们一个两个都蛀空。”

    维予道:“那你还放他在身边?”

    裴素霓道:“不然怎么取得大鄢的信任?”

    既要让黎年在大鄢扎下根,又不能惹得宫鄢一族的过度猜忌,那只能由她亲手在身边放双眼睛以证清白,反正都是细作,那不如由她挑两个好使的,在被监视的同时也要榨干其利用价值。

    裴素霓此次出兵助鄢的真实目的只和维予一人说了,所以此刻她打出了取得大鄢信任的名号,维予也没法反驳,最后摆了摆手放她回家自己看着办,反正兵权这事自己就是不多插手。

    要么裴素霓自己解决绊脚石,要么自己直接取摄政王而代之,不管哪一个方法,裴家在秦理的势力都会大打折扣,乖乖回到普通臣子的位置,任由王室拿捏。

    维予完全没有裴素霓会就此放手或者撂挑子不干的担忧,她有十足十的自信裴素霓不会站在摄政王裴宪立的阵营,更自信就算有一天整个秦理国都被颠覆,裴素霓也会挡在她的身前直至最后一刻。

    清明时节,细雨丝丝缕缕洒落,宫墙内的繁花被晶莹剔透的水珠点缀,在微风的轻抚下款款摇曳。

    维予在这样的时节举行了一场女官选拔,以管理宫中事务,且允许参加从此以后的科考。其中,鉴于女子参与科考的准备时间尚短,也为给予她们更多展示自己的机会,又特地制定了优待政策,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女子。

    王女的这一举措在宫中乃至整个秦理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一部分因循守旧的人提出质疑与反对,然而以李修平为首的一派则力排众议,高呼维予王女英明千岁,强压下了这一不和谐的声音。

    同年秋闱,裴素霓仗着摄政王之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起了后门,空降考场并一举夺魁,跑去大理寺混了个闲职。

    于是,坊间起了个传闻,说女子参与科考一事恐怕是个幌子,为了掩盖王室被上次摄政王逼宫行径吓破胆的真相,不得已让他家女儿重新入朝为官,以此讨好摄政王,而摄政王则是将计就计,暗地里实则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少王明格难得发声,以为了避免君臣猜忌为由,发诏书澄清了此事,让人将裴素霓的试卷誊写千份发往各郡县,称若是有贤能俊才能写出更好的文章,可来鸢都城与裴大小姐切磋辩论一二,败了无罚,胜了即可取代她的官衔,并赐黄金百两。

    诏书发出的头一个月,来了十几个死活不信裴大小姐能文武两兼的,言之凿凿地说她的文章一定是找人代写的。裴素霓将这些人聚在一起,在最热闹的菜市口以一对多,舌战群儒,给每一个都辩的哑口无言,只有台下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不断叫好。

    之后,裴素霓给这些人出了往返的路费,还博了个宽容大度的美名。

    第二个月,来挑战的人数减半。

    第三个月则寥寥无几,再也没有人敢说她裴素霓名不符实了。

    消息传到大鄢时,三落正好从宫澈那拿到裴素霓不定期寄给自己的问候信,她等晚上黎年回来后,原封不动地交给了他。

    黎年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脱下一身旱烟与酒气的外衫给下人,正要去洗个澡时三落便将信递了过来。

    “哥哥,裴小姐的信。”

    黎年目光在信封上扫了一眼,脚下步子没停:“这是寄给你的,里面顶多有问候我两句的话,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也是只有她和翊王殿下才看得懂的暗语,我看不看没差。”

    三落追上前:“你还没拆开看呢,怎么知道不是特地写给你的,收件人写我这不是为了避人耳目么。”

    黎年道:“如果上面有一点关于我们的私事,你觉得翊王殿下还会让咱们两人看到这封信吗?”

    从裴素霓寄来第一封信时他就知道,以宫澈的谨慎程度,不可能放任自己与秦理频繁往来,这些信也必然是经过宫澈的亲阅才能转交至自己手里,所以信里的内容确实没有看的必要。

    三落隐约知道宫澈的这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拿着信的手缓缓垂下,说道:“我替我师兄向你道歉。”

    黎年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关你什么事?虽说夫妻本为一体,可你现在还没嫁过去呢,就把自己当他宫家的人,上赶着帮忙顶错处?再说,这也不算错,我在秦理生活了那么些年,被怀疑也是情理之中,先前宣王费那么大功夫要拉拢我,见我第一面不还是立威,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只要从今以后我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这时走来一个小厮,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对黎年道:“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黎年朝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而后对三落道:“我先去洗澡了,要不然一身味道跟你说话,你也难受。”

    听黎年这么一说,三落这才想起来找他的主要目的,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好不容易今日回来的早些,好像也是一脸的倦色,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还有,师父郑丹英又跑没影了,师兄宫澈自封王以后也是政务不断,除了早上打个照面问候一声外,几乎整日都见不到面,整个翊王府只有她一个人很闲,闲的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哥哥......”

    可等到三落张口想把人叫住时,黎年已经匆匆离去,只留下了她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入夜,清冷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枝,将一片银辉撒在庭院的石板路上,照在三落略显孤单的身影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一次望向了宫澈那间透出微弱光亮的小书房,心里莫名堵得慌,索性转身去厨房下了碗醪糟圆子。

    三落端着托盘走到外间,门口的守卫长臂一伸,举动虽冷漠,态度倒还算恭敬:“三小姐,王爷有令,今晚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并不想为难人,眼神微微一黯,将托盘递过去,好言好语道:“王爷在外奔波一天,肯定也没好好吃什么东西,你帮我把这个送进去好吗?”

    守卫犹豫再三,接过托盘,面带难色地说道:“夜色已深,还请三小姐回房早些休息。”

    三落平静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守卫进去后悠悠转身,正准备抬脚离去,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踢里哐啷的声音,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宫澈已然如一阵风般冲了出来,守卫则一路小跑地跟在其后。

    宫澈见了三落先是一愣,继而朝着身后呵斥道:“混账东西,连三小姐也敢拦!”

    守卫一听这话,浑身一个激灵,诚惶诚恐地下跪认错:“王爷恕罪!”

    三落见状,连日来的憋屈全涌了上来,说话的语气中也不自觉染了怒气:“明明是你自己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现在却又来为难别人,这是干什么?”

    宫澈朝着她讨好一笑:“我说的任何人是指那些普通闲杂,你怎么能是闲杂人呢?”

    三落根本没理会他,反而快步走到守卫身边,将人扶起安慰道:“别跟这个脑子时不时犯毛病的王爷一般见识!”

    守卫一脸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行礼:“属、属下不敢!”

    宫澈道:“记好了,从今以后三小姐的话就是本王的话,全王府上下见了三小姐,就如同见了本王。”

    守卫抱拳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是!”

    随后,宫澈领着三落进了书房,特地给自己的座位旁又搬了一张凳子,将她安置在正座,自己则坐在她身侧,端起那碗热腾腾的圆子,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唔——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记得以前我被师父罚抄书抄到深夜,你总会偷偷来给我送宵夜,现在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似的。”

    三落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公文和信件,其中一封信上似乎是来自秦理的探子写的,内容大致有两条,一是阐明秦理主流一派支持助鄢北伐一事,有趁机扩疆域之嫌。

    二是裴素霓正如殿下所料,已入朝为官,但助鄢将领已定,乃摄政王裴宪立第六义子康拓,故请示是否要暗中帮助裴素霓夺下兵权,让其领兵南下助鄢,这样也有助日后两军阵前谈判。

    从内容上来看,这应该是封极为机密的信,可直到三落将信看完,宫澈都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默默挑了灯线,让屋里的光线更明亮了些,似乎生怕她因昏暗看伤了眼。

    三落放下信,轻声问道:“你会帮她吗?”

    如果秦理真有借机吞并大鄢领土的打算,那伐凉后定会猛扑,这对刚刚打完硬仗,长途跋涉,兵困马乏的大鄢,势必是一场苦战,或许只有裴素霓当领将,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这正是宫澈与裴素霓在霍阳城时达成的共识,只要二人同时握住军队,那就能坐下来好好谈,没必要制造不必要的牺牲。

    宫澈道:“就算我想帮忙,恐怕裴素霓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三落道:“真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我这个闲人,一天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三落的身份敏感,不宜在天子脚下太过引人注目,之后又在郑丹英的建议下尽可能的少抛投露面,以至于来了新京城半年多,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她几乎都窝在王府整日不出。

    宫澈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快憋出问题了,特地提道:“太医署最近要招一批医女进宫,集训后再分配到各宫,平时帮着给宫女太监看个头疼脑热,我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送你去玉芙宫的南贵妃那。”

    “南贵妃......”三落呢喃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宫澈道:“她是师娘的胞妹......你可懂我的意思?”

    三落捋了捋思绪,刚来的时候府里的老人同她说过,南贵妃是当朝丞相之女,宠冠六宫多年,掌管六宫,位同副后,但至今膝下无亲子,故几年前向圣上求了恩典,领养了生母早亡的宫澈。

    所以,宫澈现在见了这个比自己大了不到十岁的女人,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娘。

    三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乱的辈分!”

    宫澈对这样的评价唯有苦笑:“我这位新娘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主,只要你能取得她的信任,应该很快能套出师娘的下落。”

    南锦笙,三落和宫澈的师娘,几年前突然失踪,郑丹英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最后,郑丹英将目光转向了南锦笙的娘家——大鄢的丞相南铭。

    当年,黎家如日中天,而南家在政治上却与黎家分属不同派别,黎照的态度不得而知,但南铭却一直将黎家视为死敌。

    当他得知自己的大女儿与黎照的养子郑丹英纠缠不清时,他大发雷霆,甚至将南锦笙关了禁闭。

    然而,郑丹英还是将南锦笙带走了。

    有了前车之鉴,南铭对自己的小女儿南锦玥可谓是疼爱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后来,南铭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为南锦玥疏通关系,将她送进宫当娘娘。在他看来,女儿进宫后,至少可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能有个照应。

    南锦玥不负父亲所望得宠多年,却没有生育,来日新皇登基,一代天子一朝臣,她这种没有子嗣又失去家族支持的嫔妃,下场可想而知。

    父女俩思前想后,与其坐以待毙,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孩子,不如先领养个没娘的皇子以防万一。

    南锦笙的失踪与皇帝下旨将宫澈过继给南贵妃基本就是前后脚的事,很难不让人怀疑两件事之间有因果关联。

    可南铭当初的话说的确实漂亮,他选择宫澈是因为宫澈需要一个强大的母家做后盾,而南家也需要一个皇子来稳固前后朝的地位,这是双赢。

    郑丹英投了宣王阵营两年多,在新京城里四处明察暗访,却始终没有找到南锦笙的下落。

    如今只剩一个地方还没有掀过,那就是宫门禁地,前不久离开新京前,他还特地提醒宫澈或许后宫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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