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玉芙宫，月色如水洒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
南锦玥挥退了寝殿内全部宫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手中紧紧握着白天三落给她的那张方子，目光凝滞，仿佛要将方子看穿一般。
许久之后，她缓缓站起身，移走到床边，纤细的手指在床后面轻轻摸索，很快便摸到了一个暗格，轻轻一按，床榻竟下去一半，露出了一条暗道。
暗道里阴暗而静谧，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到尽头，一个房间出现在眼前。
房间里的女人被沉重的铁链锁住了四肢，仔细看她的手脚筋早已被残忍挑断，但她依然面不改色，平静地靠坐在墙根下。
听到动静时，那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与南锦玥极相似的面容。
南锦玥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姐姐，今天过得好吗？”
此人正是她的姐姐南锦笙。
南锦笙那空洞的眼神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贵妃自顾自地将密室里的烛火又点亮了些，随后将那张方子举到南锦笙眼前，问道：“姐姐，你看这个方子有没有问题啊？”
南锦笙的眉间皱起，眼神逐渐聚焦，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这是谁给你的？”
南锦玥道：“呦，说话了，看来方子真的管用了。”
南锦笙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急忙说道：“小妹，这上面的药材药性强劲，你身子受不住的。”
得知生子有望的贵妃娘娘不以为然，说道：“受不住不还有你吗？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送死的。”
南锦笙道：“为了一个孩子不值得，你已经有怀然了啊，那孩子性情纯良，只要你真心待他，日后无论是谁做皇帝，他都不会不管你的。”
南锦玥将方子折好，放进袖兜后才靠了过去：“他是郑丹英教出来的，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真心与南家亲近。姐姐，咱们南家与黎家的恩怨有多深，你不会在凌武过得太滋润，全忘了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话啊，你同郑丹英去说，你不是他的夫人吗？哦对，我忘了他从没把你当过夫人，他心里时时念着的只有那个一心走邪魔外道的女人，就算你抛下了全部的身份地位，为了他甘愿做一个乡野村妇，他对你也只有怜悯之情。”
“既然你觉得我对他是这般可有可无，那你和父亲何必废这么大功夫将我囚在这里威慑他呢？”
“要不是我没有皇子傍身，你以为我还愿意再看见你这张脸？”南贵妃冷冷地笑了一下，掐着南锦笙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纪莲之所以被称为当世魔女，就是因为她总能制出些惊世骇俗的药，这药既有害人的，也有能救人的，你当年与她那么交好，向她学了那么多，我不信你不会能让多年不孕的女人怀孕的法子。”
南锦笙道：“你的身子真的已经不适合生养了，就算那方子能让你怀上，也未必生的下来，弄不好连你自己的命也得赔上。”
听到这话，贵妃娘娘的脸上逐渐露出疯狂之色：“那到时候就要看你的了姐姐，这是你欠我的。当年要不是你和郑丹英私奔，家里哪里会舍得让我入宫，要不是你，我早就和那个人双宿双飞了，只可怜我那还不到三个月的孩子......姐姐，你尝过堕胎药的味道有多苦吗？你欠我一个孩子，你欠我孩子一个太子位，要是我有儿子，我何必看他宫澈的脸色！这太子位又哪里轮的上宫恪！”
南锦笙面色惨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身体不住地颤抖，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锦玥此刻已然恢复了平静，看着姐姐痛苦的模样，心中暗觉已达成目的，轻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南锦笙独在密室中，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之中，那燃烧正旺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宛如她心中无法释怀的愧疚一般。
她愣愣地盯着地面，时间仿佛都已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陌生的鞋子忽然闯入了视线，她缓缓抬起了头，只见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站在面前，眼眸中闪着一抹复杂的光。
南锦笙有些惊愕，不光是她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主要，她又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女子这时开口道：“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对话。”
南锦笙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此人究竟寓意何为:“你是谁？”
女子不回答，走上前，拽了拽囚着四肢的铁链，也大致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自言自语道：“为了个郑丹英，将自己弄成这样.......唔，看样子，今晚是把人带不出去了。”
她的话，听的南锦笙有些迷茫。
她是来救自己的？
“你究竟是谁？”南锦笙问道。
“受委托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女子歪着头，思索了片刻，轻叹一声，似乎是做了放弃什么的决定，又说：“南大夫，您再忍忍，宫怀然会尽快接您出去的。”
言罢，女子便不再做停留，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那女子从暗道里出来的时候，特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还用力拧了一把小臂上的伤口，轻轻闷哼一声，这才将逐渐溃散的神志拉了回来。
寂静的夜里，这细微的声音在寝殿内清晰可闻，或许是女子过于相信方才跟着贵妃进暗道前放下的迷香作用，所以并未刻意留意床上人的状态。
起初，南贵妃的眉头轻皱，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分辨这声音的真实性，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时，心脏猛地一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抓刺客！”
这一嗓子让整个玉芙宫都乱作一团。
三落这夜始终没睡，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后，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小心地给门开了条缝，但她并没有出去，而是转身快步回到桌前坐下，给桌对面放了一杯热茶，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
没一会，屋里忽然一阵响动，没等她有所反应，脖子便被人从身后扼住，只听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想活命就老实点！”
三落先是身子猛地一僵，但下一瞬喜上眉梢，惊喜地转过头，对着一身黑衣的刺客兴奋叫道：“裴小姐！”
裴素霓一脸扫兴地松了手，坐到她对面，端起温度刚刚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嘟囔道：“没意思，都不知道配合我一下。”
“你怎么会来？秦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吗？什么时候到的新京城？见过我哥哥了吗？”
三落迫不及待地一连串抛出好几个问题，裴素霓却并不着急不急，说了句“说来话长了”后，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又道：“但现在你要先帮我，把等下搜房的侍卫给瞒过去。
三落点了点头，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走到门口，当听到外面传来侍卫渐近的脚步声时，她深吸一口气，装作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模样，缓缓推开了门。
侍卫们在门口停下，其中一个侍卫拱手道：“三落姑娘，我们奉命前来搜房。”
三落侧身让开了门，侍卫们鱼贯而入，她的余光望向房梁上的裴素霓，心中还有空暗想，裴小姐是怎么上去的？
侍卫们在房间里四处搜寻，能掀开的被子，能打开的柜子全搜了一遍，始终没有抬头往上看过，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向三落致歉后退出了房间。
待侍卫们走远后，裴素霓轻盈地从房梁上跃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三落笑道：“谢了。”
三落将门重新锁好，回过身看着裴素霓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就是我跟你师兄打了个赌，要是我能不惊动任何人，在玉芙宫走一圈，到时候北伐结束多送我一座城，反之我要是引起骚动，这次就算白送他一个人情了。”
裴素霓在房里转了一圈，莫名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找出了个医药箱，卷起袖子，露出里面已经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三落见状，也顾不得数落裴素霓那避重就轻的言辞，急忙上前给她重新包扎，问她：“怎么弄的？”
裴素霓道：“今晚自己割的，那迷香劲头大，身上不疼根本走不出来。”
三落道：“都下药了，还惊动了贵妃......”
裴素霓也很无奈：“是啊，胳膊上这一刀算是白割了，看来从吕家顺的迷药效果真的不怎么样，吕麟那老书生还跟我保证，这是照着当年纪莲留下的配方做的药，合着就对我有用了。”
吕家这点迷药，上次给宸风那个半血杂种就没见效，这次南贵妃也没睡熟，还差点暴露了自己。
三落听吕奎讲过自己的家事，也大致知道她那个赘婿爹的事情，可眼下从裴素霓嘴里听到赘婿吕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吕家一直是吕从夏管家，吕麟一个赘婿在任何事上都插不上手，为什么裴素霓会刻意跟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打交道。
裴素霓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开口道：“怎么，宫怀然没跟你说？”
“说什么？”
“吕从夏死了，不过吕家封了消息，秘不发丧。”
三落差点没站稳，脑子里只剩一个人：“那吕奎......”
裴素霓道：“葬礼结束后，我问她要不要和我走，因为吕大当家死的太蹊跷，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本家人，她继续留在吕家的话，迟早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但是......”
说到这里，裴素霓无奈叹息：“但是，她居然和我说要留下来，母亲就在这里，母亲一手苦苦撑起的家业就在这里，她绝不会当逃兵。要是母亲的死没有任何问题，那她就去完成母亲尚未完成的事业；要是母亲的死是人为所致，那她必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以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裴素霓当然清楚这不谙世事又娇生惯养的吕小姐，从宅斗里根本活不下来，前脚才立下豪言壮志，就翻船进了阴沟。
她离开云蜀前倒是跟吕麟谈过，吕麟也保证了，吕奎毕竟是他的血脉，就算他将来换回自己的姓氏，吕奎也还是他......家的小姐。
诶，吕麟原来姓什么来着？
裴素霓记得当时还特地听了一耳朵，怎么还是给忘了？
算了不重要，她还是先顾了眼前事再说。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与此同时，南贵妃哭得梨花带雨，跌跌撞撞地朝崇元帝怀里扑去，口中不停地哭诉：“皇上，有人要暗害臣妾！”
三落透过窄窄的门缝，发现宫澈也来了，此刻正站在崇元帝侧后方，似乎有感应般，他朝着她的房门望了一眼。
这下，她恍然明白了师兄让自己提前准备一件常服的用意，是给裴小姐脱身用的。
三落脚步匆匆地先去了主殿集合，裴素霓则迅速换好衣服，趁着夜色溜了出去，将夜行衣扔进了宫中通外的活水道后，裴素霓突然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她的手迅速摸到腰间的匕首，猛然回过头，只见一个约莫不过十岁的小男孩正躲在树后，他身上的衣服极为华贵，不像是小太监，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皇子？
崇元帝的十三个儿子活到现在的就那么几个，她可没听说有这般年纪的皇子。
裴素霓沉下气，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抽出匕首背在身后，缓缓地向小男孩靠近，轻声说道：“奴婢眼拙，敢问是哪位小主人？”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多了些许胆子，但其实也没多少，颤抖着声音说：“你不是宫女，你是谁！”
裴素霓担心会刺激到小男孩，引来其他闲杂人，特意停下了脚步：“奴婢是翊王的暗卫，方才玉芙宫闹刺客，奴婢随王爷入宫抓刺客，看到有人朝这边跑，追过来却发现没了踪迹。”
似乎是翊王的名号起了作用，小男孩瞬间放下了全部警惕，走出来问道：“十一叔来了？”
裴素霓瞧着他的态度，心里寻思翊王跟他的关系应该挺好，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是的，此刻王爷正在贵妃处，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
小男孩听后有些失落，说道：“那你快去吧。”
说完，他便靠着树慢慢蹲了下去，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裴素霓越琢磨越奇怪，走上前去问道：“小殿下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身边也没个人伺候？”
小殿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他们都各忙各的，顾不上管我。”
深更半夜出现在宫里的皇太孙，肯定是太子那一脉的没跑了，裴素霓决定好人做到底：“奴婢送小殿下回东宫吧。”
小殿下摇了摇头：“姐姐你快回去吧，十一叔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你回头记得跟他说一声，就说小鹿儿等着他带我出去玩呢，叫他千万别忘了。”
正主话说到这份上，再勉强便不礼貌了。
裴素霓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回到了玉芙宫后，她身形轻盈地跃上房顶，将一只睡得正香甜的大黑猫抱了下来，自称是翊王的下属，顺利无阻地进了主殿，来到了宫澈面前，微微颔首，说道：“殿下，刚刚属下见屋顶有影子闪过，便立刻追了上去，却发现原来是这只黑猫。想必是娘娘夜里睡迷糊了，误将黑猫看成了人。”
宫澈带着她走到殿中央，给皇帝和贵妃解释道：“父皇、母妃，这是儿臣身边功夫最好的，特地带来为母妃保驾护航。方才一来，她便将玉芙宫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遍，既然她都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想来应该是母妃睡糊涂，看走眼了。”
裴素霓一连听宫澈喊了两个母妃，不免有些迷茫，微微抬眼打量起了这个看起来比自己都大不了几岁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柳眉倒竖，显然不信二人说辞，不依不饶道：“猫和人本宫还能分不清？而且本宫寝殿内那么多人守着，要是刺客轻功了得，尚能避开守卫，可一只不通事理的畜生，他们还能发现不了？”
裴素霓不着痕迹地往宫澈身边凑了凑，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后娘真麻烦。”
宫澈闻言，白了她一眼，没搭话。
崇元帝敏锐地发现了二人的小动作，当即厉声道：“你们主仆二人有什么话，大声说出来给朕也听听。”
裴素霓不慌不忙地将猫转交给离自己最近的宫女后，款款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可听说过巫蛊术？”
接着，她胡言乱语又条理清晰地将南贵妃出现幻觉一事全部归咎到了有人暗中使用了巫蛊术。
除此之外，她还详细描述了一些症状，比如头疼、眩晕、呕吐不止、高烧不退，并且强调这都是要人命的先兆。
崇元帝一听，脸色微变，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些症状皆是他最近一年里出现过的。
“陛下，巫蛊杀人无形，现在贵妃发现及时，症状还算轻，应该立即搜宫排查，找出奸人......”
“住嘴！”
裴素霓话未说完便被身旁的宫澈打断。
宫澈严厉训斥道：“本王不打断，你还说上瘾了？竟然在此危言耸听，造谣生事，还不快滚下去！”
裴素霓听闻，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忙退到了一旁。
随后，宫澈又转向崇元帝，一脸诚恳地请罪道：“儿臣御下无方，请父皇惩罚。”
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曹吉力，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站出来说道：“皇上，这个时辰要是大范围搜宫必定引起恐慌，不如只在贵妃宫里找找，万一真有小人作祟......”
崇元帝眉头紧皱，显得有些难以抉择，这事要查就得大查，怎么可能只拘于一个玉芙宫，可一旦闹大传开，宫中必定人心惶惶，要是再没查出什么东西，必然有损君威。
南贵妃此刻也不怎么镇定，她的寝殿内还藏着暗道，要是搜宫被搜出来，又被发现里面藏着人，那整个南家就都别活了。
她当即义正言辞拒绝道：“不必搜，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皇恩庇佑，哪怕有居心不良的小人毒害也不会被得逞。”
一宫之首既然已经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崇元帝则顺了贵妃心意，让殿里的人该散都散了，在主座上略思片刻，把即将出门的三落叫住：“三落，你过来。”
宫澈身形一滞，脑子里正思索着应该以什么理由留下时，裴素霓走过来悄悄给了他一脚，拽着人就往出走。
等上了玉芙宫外停侯的马车，她直接开口骂道：“有病啊，生怕你老子看不出来你俩有私情？”
一个医术出众的宫女，救驾有功，还在宠妃身边伺候，本来是个自身努力，得到回报的佳话，让皇子一掺和不就变味了。
但凡皇帝细想一下，三落妥妥是个埋在宫里的探子，说不定还会以为上次给皇帝做急救是翊王等人特地做的局。
宫澈微微闭眼，下巴绷得死紧，似乎在拼命压抑着内心翻涌的不安。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低沉地说道：“这深更半夜的，我实在不宜在宫中久留，所以你现在必须得留下，最好能在这里待上几天再走，帮我好生照看落儿。”
裴素霓没好气地说道：“姑奶奶我忙得很，刚封了上将军，还没来得及平息秦理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特意跑来为你闯这皇宫，好处都没落着就不提了，现在你还强行扣着我不让走了。”
宫澈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我好歹也算是启发了你如何在两义子之争中坐收渔利，收些报酬利息也不算太过分吧。”
裴素霓顿时语塞，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她刚刚进入大理寺当差。
在维予王女的大力推动下，秦理将助鄢伐凉这件事逐渐提上了日程。征税、拨款、调兵、操练等等一系列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负责统领这支队伍的正是摄政王裴宪立的第六义子康拓。
那段时间，康拓总是以军务繁忙为借口，每日都宿在兵营之中。
裴宪立对此倒是默许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想康拓在府中碰到心怀怨念的司泰从而引发冲突，不然最后丢的可是整个摄政王府的脸面。
裴素霓自己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在外躲避清闲......因为周宋嘉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灵般，整天缠着她。
这下可好，全府上下都看出了周宋嘉的那点心思。
裴宪立说话比较隐晦，大概意思就是她年纪也不小了，眼光别太挑剔，不然以后找个像吕家那样的赘婿，得多憋屈啊。
而她的母亲李远淑则是直接劝她接纳，子誉已经走了，身边有机会就该抓住。
她被这些话弄得头疼不已，索性就早出晚归，在大理寺点过卯后，不是进宫去帮维予批折子，就是跑到她那支私军和枭嗣那里去查看情况，督促进度。
即便她这般左躲右闪，周宋嘉还是在她点卯的时候将她给逮到了，还问她知不知道康拓最近在干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整兵呗，这不快要出征了。”
周宋嘉却一脸严肃地说：“他最近每日都沉溺在赌场之中。”
裴素霓不以为然：“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呢。拓哥无非就是闲暇之余去消遣消遣，七哥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她虽然表面上是这么说的，但背地里却留了个心眼。
到了晚上，她秘密会见了一次枭嗣，向他“虚心求教”翊王殿下这次的赌场计划。
不久前宫澈通过枭嗣给她送了一封信，询问她对大鄢新京城的一家地下赌场是否了解，那家赌场的老板是个秦理人，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她找人仔细查了一下，那家老板确实是秦理人，不过并不属于任何一派，只是个多年前就出去做生意的普通商户罢了。
不过她倒是给宫澈出了个主意，让他找个会赌的人去赌上一段时间，只要这个人一直赢，那想见的人自然就会主动现身，而这个人她推荐了黎年。
枭嗣早就接到了命令，如果裴素霓问到此次翊王在京的计划打算，可以酌情向其说明，以取得她的信任。
就这样，裴素霓借鉴了一下宫澈的计划，想出了一个能够解决自己当下困境的办法。
南锦玥挥退了寝殿内全部宫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手中紧紧握着白天三落给她的那张方子，目光凝滞，仿佛要将方子看穿一般。
许久之后，她缓缓站起身，移走到床边，纤细的手指在床后面轻轻摸索，很快便摸到了一个暗格，轻轻一按，床榻竟下去一半，露出了一条暗道。
暗道里阴暗而静谧，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到尽头，一个房间出现在眼前。
房间里的女人被沉重的铁链锁住了四肢，仔细看她的手脚筋早已被残忍挑断，但她依然面不改色，平静地靠坐在墙根下。
听到动静时，那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与南锦玥极相似的面容。
南锦玥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姐姐，今天过得好吗？”
此人正是她的姐姐南锦笙。
南锦笙那空洞的眼神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贵妃自顾自地将密室里的烛火又点亮了些，随后将那张方子举到南锦笙眼前，问道：“姐姐，你看这个方子有没有问题啊？”
南锦笙的眉间皱起，眼神逐渐聚焦，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这是谁给你的？”
南锦玥道：“呦，说话了，看来方子真的管用了。”
南锦笙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急忙说道：“小妹，这上面的药材药性强劲，你身子受不住的。”
得知生子有望的贵妃娘娘不以为然，说道：“受不住不还有你吗？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送死的。”
南锦笙道：“为了一个孩子不值得，你已经有怀然了啊，那孩子性情纯良，只要你真心待他，日后无论是谁做皇帝，他都不会不管你的。”
南锦玥将方子折好，放进袖兜后才靠了过去：“他是郑丹英教出来的，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真心与南家亲近。姐姐，咱们南家与黎家的恩怨有多深，你不会在凌武过得太滋润，全忘了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话啊，你同郑丹英去说，你不是他的夫人吗？哦对，我忘了他从没把你当过夫人，他心里时时念着的只有那个一心走邪魔外道的女人，就算你抛下了全部的身份地位，为了他甘愿做一个乡野村妇，他对你也只有怜悯之情。”
“既然你觉得我对他是这般可有可无，那你和父亲何必废这么大功夫将我囚在这里威慑他呢？”
“要不是我没有皇子傍身，你以为我还愿意再看见你这张脸？”南贵妃冷冷地笑了一下，掐着南锦笙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纪莲之所以被称为当世魔女，就是因为她总能制出些惊世骇俗的药，这药既有害人的，也有能救人的，你当年与她那么交好，向她学了那么多，我不信你不会能让多年不孕的女人怀孕的法子。”
南锦笙道：“你的身子真的已经不适合生养了，就算那方子能让你怀上，也未必生的下来，弄不好连你自己的命也得赔上。”
听到这话，贵妃娘娘的脸上逐渐露出疯狂之色：“那到时候就要看你的了姐姐，这是你欠我的。当年要不是你和郑丹英私奔，家里哪里会舍得让我入宫，要不是你，我早就和那个人双宿双飞了，只可怜我那还不到三个月的孩子......姐姐，你尝过堕胎药的味道有多苦吗？你欠我一个孩子，你欠我孩子一个太子位，要是我有儿子，我何必看他宫澈的脸色！这太子位又哪里轮的上宫恪！”
南锦笙面色惨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身体不住地颤抖，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锦玥此刻已然恢复了平静，看着姐姐痛苦的模样，心中暗觉已达成目的，轻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南锦笙独在密室中，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之中，那燃烧正旺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宛如她心中无法释怀的愧疚一般。
她愣愣地盯着地面，时间仿佛都已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陌生的鞋子忽然闯入了视线，她缓缓抬起了头，只见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站在面前，眼眸中闪着一抹复杂的光。
南锦笙有些惊愕，不光是她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主要，她又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女子这时开口道：“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对话。”
南锦笙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此人究竟寓意何为:“你是谁？”
女子不回答，走上前，拽了拽囚着四肢的铁链，也大致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自言自语道：“为了个郑丹英，将自己弄成这样.......唔，看样子，今晚是把人带不出去了。”
她的话，听的南锦笙有些迷茫。
她是来救自己的？
“你究竟是谁？”南锦笙问道。
“受委托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女子歪着头，思索了片刻，轻叹一声，似乎是做了放弃什么的决定，又说：“南大夫，您再忍忍，宫怀然会尽快接您出去的。”
言罢，女子便不再做停留，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那女子从暗道里出来的时候，特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还用力拧了一把小臂上的伤口，轻轻闷哼一声，这才将逐渐溃散的神志拉了回来。
寂静的夜里，这细微的声音在寝殿内清晰可闻，或许是女子过于相信方才跟着贵妃进暗道前放下的迷香作用，所以并未刻意留意床上人的状态。
起初，南贵妃的眉头轻皱，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分辨这声音的真实性，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时，心脏猛地一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抓刺客！”
这一嗓子让整个玉芙宫都乱作一团。
三落这夜始终没睡，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后，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小心地给门开了条缝，但她并没有出去，而是转身快步回到桌前坐下，给桌对面放了一杯热茶，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
没一会，屋里忽然一阵响动，没等她有所反应，脖子便被人从身后扼住，只听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想活命就老实点！”
三落先是身子猛地一僵，但下一瞬喜上眉梢，惊喜地转过头，对着一身黑衣的刺客兴奋叫道：“裴小姐！”
裴素霓一脸扫兴地松了手，坐到她对面，端起温度刚刚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嘟囔道：“没意思，都不知道配合我一下。”
“你怎么会来？秦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吗？什么时候到的新京城？见过我哥哥了吗？”
三落迫不及待地一连串抛出好几个问题，裴素霓却并不着急不急，说了句“说来话长了”后，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又道：“但现在你要先帮我，把等下搜房的侍卫给瞒过去。
三落点了点头，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走到门口，当听到外面传来侍卫渐近的脚步声时，她深吸一口气，装作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模样，缓缓推开了门。
侍卫们在门口停下，其中一个侍卫拱手道：“三落姑娘，我们奉命前来搜房。”
三落侧身让开了门，侍卫们鱼贯而入，她的余光望向房梁上的裴素霓，心中还有空暗想，裴小姐是怎么上去的？
侍卫们在房间里四处搜寻，能掀开的被子，能打开的柜子全搜了一遍，始终没有抬头往上看过，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向三落致歉后退出了房间。
待侍卫们走远后，裴素霓轻盈地从房梁上跃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三落笑道：“谢了。”
三落将门重新锁好，回过身看着裴素霓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就是我跟你师兄打了个赌，要是我能不惊动任何人，在玉芙宫走一圈，到时候北伐结束多送我一座城，反之我要是引起骚动，这次就算白送他一个人情了。”
裴素霓在房里转了一圈，莫名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找出了个医药箱，卷起袖子，露出里面已经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三落见状，也顾不得数落裴素霓那避重就轻的言辞，急忙上前给她重新包扎，问她：“怎么弄的？”
裴素霓道：“今晚自己割的，那迷香劲头大，身上不疼根本走不出来。”
三落道：“都下药了，还惊动了贵妃......”
裴素霓也很无奈：“是啊，胳膊上这一刀算是白割了，看来从吕家顺的迷药效果真的不怎么样，吕麟那老书生还跟我保证，这是照着当年纪莲留下的配方做的药，合着就对我有用了。”
吕家这点迷药，上次给宸风那个半血杂种就没见效，这次南贵妃也没睡熟，还差点暴露了自己。
三落听吕奎讲过自己的家事，也大致知道她那个赘婿爹的事情，可眼下从裴素霓嘴里听到赘婿吕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吕家一直是吕从夏管家，吕麟一个赘婿在任何事上都插不上手，为什么裴素霓会刻意跟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打交道。
裴素霓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开口道：“怎么，宫怀然没跟你说？”
“说什么？”
“吕从夏死了，不过吕家封了消息，秘不发丧。”
三落差点没站稳，脑子里只剩一个人：“那吕奎......”
裴素霓道：“葬礼结束后，我问她要不要和我走，因为吕大当家死的太蹊跷，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本家人，她继续留在吕家的话，迟早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但是......”
说到这里，裴素霓无奈叹息：“但是，她居然和我说要留下来，母亲就在这里，母亲一手苦苦撑起的家业就在这里，她绝不会当逃兵。要是母亲的死没有任何问题，那她就去完成母亲尚未完成的事业；要是母亲的死是人为所致，那她必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以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裴素霓当然清楚这不谙世事又娇生惯养的吕小姐，从宅斗里根本活不下来，前脚才立下豪言壮志，就翻船进了阴沟。
她离开云蜀前倒是跟吕麟谈过，吕麟也保证了，吕奎毕竟是他的血脉，就算他将来换回自己的姓氏，吕奎也还是他......家的小姐。
诶，吕麟原来姓什么来着？
裴素霓记得当时还特地听了一耳朵，怎么还是给忘了？
算了不重要，她还是先顾了眼前事再说。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与此同时，南贵妃哭得梨花带雨，跌跌撞撞地朝崇元帝怀里扑去，口中不停地哭诉：“皇上，有人要暗害臣妾！”
三落透过窄窄的门缝，发现宫澈也来了，此刻正站在崇元帝侧后方，似乎有感应般，他朝着她的房门望了一眼。
这下，她恍然明白了师兄让自己提前准备一件常服的用意，是给裴小姐脱身用的。
三落脚步匆匆地先去了主殿集合，裴素霓则迅速换好衣服，趁着夜色溜了出去，将夜行衣扔进了宫中通外的活水道后，裴素霓突然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她的手迅速摸到腰间的匕首，猛然回过头，只见一个约莫不过十岁的小男孩正躲在树后，他身上的衣服极为华贵，不像是小太监，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皇子？
崇元帝的十三个儿子活到现在的就那么几个，她可没听说有这般年纪的皇子。
裴素霓沉下气，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抽出匕首背在身后，缓缓地向小男孩靠近，轻声说道：“奴婢眼拙，敢问是哪位小主人？”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多了些许胆子，但其实也没多少，颤抖着声音说：“你不是宫女，你是谁！”
裴素霓担心会刺激到小男孩，引来其他闲杂人，特意停下了脚步：“奴婢是翊王的暗卫，方才玉芙宫闹刺客，奴婢随王爷入宫抓刺客，看到有人朝这边跑，追过来却发现没了踪迹。”
似乎是翊王的名号起了作用，小男孩瞬间放下了全部警惕，走出来问道：“十一叔来了？”
裴素霓瞧着他的态度，心里寻思翊王跟他的关系应该挺好，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是的，此刻王爷正在贵妃处，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
小男孩听后有些失落，说道：“那你快去吧。”
说完，他便靠着树慢慢蹲了下去，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裴素霓越琢磨越奇怪，走上前去问道：“小殿下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身边也没个人伺候？”
小殿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他们都各忙各的，顾不上管我。”
深更半夜出现在宫里的皇太孙，肯定是太子那一脉的没跑了，裴素霓决定好人做到底：“奴婢送小殿下回东宫吧。”
小殿下摇了摇头：“姐姐你快回去吧，十一叔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你回头记得跟他说一声，就说小鹿儿等着他带我出去玩呢，叫他千万别忘了。”
正主话说到这份上，再勉强便不礼貌了。
裴素霓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回到了玉芙宫后，她身形轻盈地跃上房顶，将一只睡得正香甜的大黑猫抱了下来，自称是翊王的下属，顺利无阻地进了主殿，来到了宫澈面前，微微颔首，说道：“殿下，刚刚属下见屋顶有影子闪过，便立刻追了上去，却发现原来是这只黑猫。想必是娘娘夜里睡迷糊了，误将黑猫看成了人。”
宫澈带着她走到殿中央，给皇帝和贵妃解释道：“父皇、母妃，这是儿臣身边功夫最好的，特地带来为母妃保驾护航。方才一来，她便将玉芙宫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遍，既然她都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想来应该是母妃睡糊涂，看走眼了。”
裴素霓一连听宫澈喊了两个母妃，不免有些迷茫，微微抬眼打量起了这个看起来比自己都大不了几岁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柳眉倒竖，显然不信二人说辞，不依不饶道：“猫和人本宫还能分不清？而且本宫寝殿内那么多人守着，要是刺客轻功了得，尚能避开守卫，可一只不通事理的畜生，他们还能发现不了？”
裴素霓不着痕迹地往宫澈身边凑了凑，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后娘真麻烦。”
宫澈闻言，白了她一眼，没搭话。
崇元帝敏锐地发现了二人的小动作，当即厉声道：“你们主仆二人有什么话，大声说出来给朕也听听。”
裴素霓不慌不忙地将猫转交给离自己最近的宫女后，款款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可听说过巫蛊术？”
接着，她胡言乱语又条理清晰地将南贵妃出现幻觉一事全部归咎到了有人暗中使用了巫蛊术。
除此之外，她还详细描述了一些症状，比如头疼、眩晕、呕吐不止、高烧不退，并且强调这都是要人命的先兆。
崇元帝一听，脸色微变，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些症状皆是他最近一年里出现过的。
“陛下，巫蛊杀人无形，现在贵妃发现及时，症状还算轻，应该立即搜宫排查，找出奸人......”
“住嘴！”
裴素霓话未说完便被身旁的宫澈打断。
宫澈严厉训斥道：“本王不打断，你还说上瘾了？竟然在此危言耸听，造谣生事，还不快滚下去！”
裴素霓听闻，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忙退到了一旁。
随后，宫澈又转向崇元帝，一脸诚恳地请罪道：“儿臣御下无方，请父皇惩罚。”
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曹吉力，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站出来说道：“皇上，这个时辰要是大范围搜宫必定引起恐慌，不如只在贵妃宫里找找，万一真有小人作祟......”
崇元帝眉头紧皱，显得有些难以抉择，这事要查就得大查，怎么可能只拘于一个玉芙宫，可一旦闹大传开，宫中必定人心惶惶，要是再没查出什么东西，必然有损君威。
南贵妃此刻也不怎么镇定，她的寝殿内还藏着暗道，要是搜宫被搜出来，又被发现里面藏着人，那整个南家就都别活了。
她当即义正言辞拒绝道：“不必搜，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皇恩庇佑，哪怕有居心不良的小人毒害也不会被得逞。”
一宫之首既然已经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崇元帝则顺了贵妃心意，让殿里的人该散都散了，在主座上略思片刻，把即将出门的三落叫住：“三落，你过来。”
宫澈身形一滞，脑子里正思索着应该以什么理由留下时，裴素霓走过来悄悄给了他一脚，拽着人就往出走。
等上了玉芙宫外停侯的马车，她直接开口骂道：“有病啊，生怕你老子看不出来你俩有私情？”
一个医术出众的宫女，救驾有功，还在宠妃身边伺候，本来是个自身努力，得到回报的佳话，让皇子一掺和不就变味了。
但凡皇帝细想一下，三落妥妥是个埋在宫里的探子，说不定还会以为上次给皇帝做急救是翊王等人特地做的局。
宫澈微微闭眼，下巴绷得死紧，似乎在拼命压抑着内心翻涌的不安。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低沉地说道：“这深更半夜的，我实在不宜在宫中久留，所以你现在必须得留下，最好能在这里待上几天再走，帮我好生照看落儿。”
裴素霓没好气地说道：“姑奶奶我忙得很，刚封了上将军，还没来得及平息秦理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特意跑来为你闯这皇宫，好处都没落着就不提了，现在你还强行扣着我不让走了。”
宫澈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我好歹也算是启发了你如何在两义子之争中坐收渔利，收些报酬利息也不算太过分吧。”
裴素霓顿时语塞，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她刚刚进入大理寺当差。
在维予王女的大力推动下，秦理将助鄢伐凉这件事逐渐提上了日程。征税、拨款、调兵、操练等等一系列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负责统领这支队伍的正是摄政王裴宪立的第六义子康拓。
那段时间，康拓总是以军务繁忙为借口，每日都宿在兵营之中。
裴宪立对此倒是默许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想康拓在府中碰到心怀怨念的司泰从而引发冲突，不然最后丢的可是整个摄政王府的脸面。
裴素霓自己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在外躲避清闲......因为周宋嘉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灵般，整天缠着她。
这下可好，全府上下都看出了周宋嘉的那点心思。
裴宪立说话比较隐晦，大概意思就是她年纪也不小了，眼光别太挑剔，不然以后找个像吕家那样的赘婿，得多憋屈啊。
而她的母亲李远淑则是直接劝她接纳，子誉已经走了，身边有机会就该抓住。
她被这些话弄得头疼不已，索性就早出晚归，在大理寺点过卯后，不是进宫去帮维予批折子，就是跑到她那支私军和枭嗣那里去查看情况，督促进度。
即便她这般左躲右闪，周宋嘉还是在她点卯的时候将她给逮到了，还问她知不知道康拓最近在干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整兵呗，这不快要出征了。”
周宋嘉却一脸严肃地说：“他最近每日都沉溺在赌场之中。”
裴素霓不以为然：“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呢。拓哥无非就是闲暇之余去消遣消遣，七哥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她虽然表面上是这么说的，但背地里却留了个心眼。
到了晚上，她秘密会见了一次枭嗣，向他“虚心求教”翊王殿下这次的赌场计划。
不久前宫澈通过枭嗣给她送了一封信，询问她对大鄢新京城的一家地下赌场是否了解，那家赌场的老板是个秦理人，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她找人仔细查了一下，那家老板确实是秦理人，不过并不属于任何一派，只是个多年前就出去做生意的普通商户罢了。
不过她倒是给宫澈出了个主意，让他找个会赌的人去赌上一段时间，只要这个人一直赢，那想见的人自然就会主动现身，而这个人她推荐了黎年。
枭嗣早就接到了命令，如果裴素霓问到此次翊王在京的计划打算，可以酌情向其说明，以取得她的信任。
就这样，裴素霓借鉴了一下宫澈的计划，想出了一个能够解决自己当下困境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