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以娇看来,王秋想嫁到城里这件事:悬。

    早些年知青们下乡,到77年后陆续返程,城里涌入大批知青等候分配工作。据她知道的,就业科排队等分配工作的知青已经安排到几年后了。

    就业科这么多人等待就业,面对社会舆论监督,压力十分巨大,不止要想法设法解决工作岗位,还要面对知青们的催促,干事们也头疼;城里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他们想就有空位的,许多人排上大半年都安排不了工作。

    回城知青没有工作,家里的担子就重了,在这种情形下,城里相亲都把工作岗位放在首位,这样家里也能减轻负担。王秋是农村户口,没有粮本,连斤粮食都买不到,城里相亲是完全不会考虑她的。

    她知道现在有很多同志向往城里,也想当上工人同志,吃上商品粮;对女同志来说,嫁进城里是最快的一条路,王秋有这种想法她并不意外。

    但,可惜了,这条路现在行不通。

    罗以娇对王秋的印象还行,最主要的是她对王村长印象不错,王村长是一个负责任,为百姓,勤恳踏实的村干部,看在他的面子上,下次见到王秋,她也会委婉劝一劝,让她放弃这个想法。

    临近中午,王秋才踩着步子回家。

    王村长家就在村中,盖的是村里少数的砖瓦房,一进门,王秋就直奔堂屋的桌子,给自己倒了碗凉开水,捧着碗咕噜噜喝。

    于瑶听见动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拧着颗大葱走出来,看见王秋一脑门的汗,脸都红了,拿起一边的蒲扇给她扇着风:“你说你整天又没事做,还东跑西跑的,非要到这个点才回来,也不看看外边多大的太阳,我看你把自己给晒黑了咋办,还要不要相亲了?你看谁家要相一个黑媳妇?”

    王秋不大耐烦:“黑媳妇咋了,你之前不还说黑一点代表能干、健康么?”

    她妈这个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这是上回于瑶她嫂子过来,问于瑶拿主意,于瑶的侄儿刚好到年纪,媒人给介绍了两个女同志,一个娇气点,一个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黑。

    于瑶看出她嫂子更喜欢勤快的那个女同志,又觉得这个女孩黑,怕儿子不喜欢,觉得于瑶见的人多,专门过来问问她的意见,还给提了几个鸡蛋来。

    于瑶不想得罪人,把两个人都给夸了夸,说让侄儿都看一看,以他的意见为重,娇气的女同志她夸了,勤快的女同志她也夸了两句,正好被王秋听见了。

    而且她觉得也没说错,农村娶媳妇跟城里娶媳妇又不一样,农村的媳妇是要下地干活的,天天风吹雨打,黑一点正常,她家娶媳妇也要跟媒人打听女同志勤不勤快,会不会干活,不想娶一个祖宗摆在家里。

    于瑶瞪了瞪她:“这是一回事么?你舅母都问到跟前了,我不得跟她说几句场面话啊。”

    娶媳妇跟嫁女儿不一样,事实上就是人人都想娶一个勤快的儿媳妇进门,想要儿媳妇手脚麻利,到嫁女儿的时候心态却不同了,只想女儿出嫁后能少干活,多享福。

    王秋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大人就是不诚实。”自己人还要动心眼。

    于瑶朝她翻了个白眼:“光诚实有什么用,把人全得罪了,你表哥你不了解?他打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说要讨个漂亮媳妇进门;你舅母不一样,她是挑儿媳妇,首先要能干勤快,漂亮那是其次,我反正都夸了,至于最后怎么选,那是你舅母和你表哥的事。”

    她就是客气两句,最后怎么选,被人选还不一定。相亲除了两方家庭差距太大,都是互相挑选,女孩子也想挑一个好的。

    王秋小心瞥了她一眼,小心说道:“就没有那种不在乎这些外在的...”

    于瑶:“你说的是倒贴吧,有啊,咋没有,以前下乡的那些知青,斯文好看,长得好,还认字读书,就是干不了重活,有的是姑娘愿意嫁过去。”

    虽然村里都说这些人是小白脸,靠不住。

    事实上也确实靠不住,一有了回城的机会,这些知青抛妻弃子,把家里闹得不安宁也要回去,王村长这样好脾气的人,都不知道大骂了多少回。

    在于瑶看来,脸和能力总要有一样的嘛。

    什么都没有,还想倒贴去当冤大头,那是纯纯脑子不好,她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儿女,都得气死了。于瑶看向王秋:“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告诉你王秋...”

    王秋吸了吸鼻子,脸色一变:“妈,你在烧什么菜呢,你闻闻,是不是有点糊了。”

    “看我忘了锅里烧着茄子呢。”于瑶扭头往灶房走,几步奔到灶台前,快速把锅里的菜舀出来。王秋跟在后边,等于瑶把锅重新涮干净,这才不经意提了句,“妈,我今儿遇上你说的罗以娇了,还说了好一阵话。”

    于瑶:“你在哪儿遇上的?”

    “在村里办公室外边,爸也知道。”

    烧糊的菜不能吃,于瑶准备重新烧一道茄子,顾不上细问:“你就是跟她玩到现在才回来啊。”

    王秋眼神闪烁:“对。”。

    “行,那你以后多跟她玩玩。”

    同时间,罗以娇打了声喷嚏。

    她揉揉鼻子,心里猜想是谁在惦记她,其他人跟她关系不好不坏,这会能让她念叨的,罗以娇觉得除了罗永民和梁兰兰同志就没有别人了。

    早上她才严正义辞的跟他们通了电话,当着外人的面,罗永民和梁兰兰同志肯定不好在电话里教训她,现在通完电话,没有外人在,他们也能放开说她坏话了。

    没错,这很符合罗永民和梁兰兰同志这对好面子的父母。

    骂吧骂吧,反正她也听不见。

    罗以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从躺椅上起来,回房里准备好好睡个午觉。

    她先把身上的衣裳裤子换成了睡衣,躺在床上,扯过白底碎花薄被盖住小肚子,闭上眼,打了个哈欠,身下软绵绵的,像整个人躺在棉絮上,很快就有了睡意。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床垫”的概念,也没有什么XX思等各大专做床垫的品牌,村里的床是硬板床,木板一拼,打上钉子,十分结实,上面铺上几层稻草、秸秆就当床垫了。

    县里前几年已经有棕垫了,一床棕垫得二三十,好多人家都舍不得买,眼看家属院的邻居们都换上了棕垫,梁兰兰咬咬牙才给家里换上。

    张英知道她睡不惯硬床,带着儿媳妇们来收拾房子时,给她在床上多铺了几层稻草、秸秆,上边铺了一张破布,又在上边铺了两层羊绒、鸭绒、柳絮。

    这些牲畜都是家里自己养的,农村人一厘一毫都舍不得丢,这些毛都收集起来,专门洗干净了,棉花不便宜,大家舍不得花这个钱,做冬衣的时候,就把这些毛绒塞进衣服里,也能暖和不少。

    说起来铺这两层绒还有一门官司,张英和罗永德还有一个女儿罗红,嫁到附近的石桥村杨家,杨家人口多,事情忙,罗红也很少回娘家。

    张英带着两个儿媳妇收拾老房子的时候,见张英对城里来的侄女这样大方,文慧心里泛酸,还在梁娟面前说过几句,想让梁娟去闹一闹,她们也好跟着分上一点,谁知梁娟听是听了,却不肯去张英这个婆婆面前说闲话。

    走梁娟这条路子行不通后,文慧就把这件事“透露”给了罗红,罗红倒是抽空回来了一趟,在老房子里转了转,见文慧说得不假,倒是如愿的在张英面前酸了几句,只是很快被杨家叫了回去,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罗以娇不知道这些事,她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睡得格外香甜。

    这一觉睡过头了,罗以娇起来后没精打采的,在院子里坐了坐,觉得头重脚轻,忍住想要再去睡一觉的冲动,罗以娇站起来,用力甩了甩胳膊,甩了甩腿,干脆换了衣裳,锁了门去外边走走。

    去哪儿她都想好了,正好前几天她去大伯家,她爷还让她把菜地伺候好呢,反正现在没事做,顺便去看看菜地的苗子长得怎么样了。

    这个点太阳还没落山呢,气温也不低,罗以娇带着草帽走了没一会就觉得热了,早知道她就带一把蒲扇出门了,还能扇扇风,现在都要到了,罗以娇懒得返回去。

    菜苗已经种到地里一个星期了,罗以娇平时出门,路过别人家的菜地,也看见过别人家菜地的苗子长势,一个星期的苗子,要是种成了,也长高了一寸左右,要是伺候得精心,土地肥沃,再长一点也不是问题。

    罗以娇不贪心,都说付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别人付出了数倍的精力和时间,她付出少,按平均收成就行。

    到了菜地,罗以娇扫眼过去,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才一个星期,菜地不止长出了杂草,连菜苗都焉嗒嗒的,根部弯着,叶子垂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泥土也干巴巴的,裂出一条条缝。

    罗以娇苦恼的蹲下,惆怅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想法补救。

    总不能下一次她爷问她:菜苗怎么样了?

    她回一句:全死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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