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下来,罗以娇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把水桶先放在一边,顾不上去烧水洗澡,换一身干净衣裳,罗以娇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气,要不是地上太硬,她都想直接躺在地上了。

    菜苗的补救措施,就是她提着桶,挨着给菜苗浇了水。

    好几天没干过这活了,现在停下来,手都开始发抖,太累了,罗以娇没心思做饭,等歇够了,去烧水洗了澡就直接睡下了。

    有了一次经验,这一次手脚酸软的时间比第一次短,酸疼了两三天就好了。

    罗以娇准备去看望梁外婆。

    在去看外婆前,罗以娇先去了一趟镇上,买好了补品后,从镇上直接去秀禾村。

    沿着秀禾村的方向走了半个小时,隐约就看见村子的轮廓,路上遇上各个村子的人,看见罗以娇提着补品,都朝她好奇看了看。不年不节的,很少有人会提着大包小包走亲戚。

    进了村小路,有人认出了她,朝着一旁的土地上喊了声:“春花,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外甥女来了?”

    罗以娇看过去,跟看过来的赵春花对上。

    喊了人:“二舅母。”

    “娇娇来了。”赵春花朝她说道:“你等我一会。”

    赵春花拍了拍身上的泥,提着锄头从田埂上走过来。

    先前喊人的婶子见状,打趣道:“春花,你外甥女来了就不干活了?”

    赵春花细声细气的说道:“不干了,回家了。”

    赵春花过来后,罗以娇就跟在她后边。

    赵春花知道她的来意,主动说起来:“你外婆这几天跟着你大舅家,前几天她说身体没力气,不舒服,你大舅母过来找我跟你二舅,他们兄弟带她去镇上看了,开了什么健脾的消暑的,打了一针,吃了两回药就没事了,你二舅怕你妈知道没告诉她,以后生嫌隙,专门去镇上给你妈打了个电话说了。”

    罗以娇点点头:“那我妈咋说?”

    赵春花朝她看了眼:“你妈就说知道了,说过几天让人来看看。”然后就派了罗以娇走这一趟。

    外婆的身体总结就两个字:中暑。

    相比起省城,甚至县城来说,乡下虽然也热,但要好上不少。每天最热的时候是中午,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回家歇凉了,也不会还留在外边干活,家里温度偏低,用扇子扇扇风,也能把最热的时候熬过去。

    她听说过不少中暑的原因,在家里中暑的极少。

    在赵春花眼里,罗以娇就是在县里的小姑子派来的“清差大臣”,过来巡视真相,查明案情,专门为了梁外婆来的,等回去后还要如实汇报工作,也没隐瞒糊弄。“你外婆说不热,不扇风。”

    家里不缺一把扇子,梁外婆自己不扇风,她的风都给了重孙。

    大夏天的谁不热?大人喊热,小孩也喊,扇一扇就好了,梁外婆自己不扇风,给重孙们扇,他们劝过,她就义正言辞的说自己“耐热”、老年人“不怕热”。

    他们还没到老的时候,也不知道到老了以后是不是真的就不怕热了,见天的看梁外婆穿着长衣长裤,还信以为真,结果就是梁外婆中暑了。

    罗以娇:...只要是人,对冷热都是有感应的,怎么可能因为年纪大了就耐热了。

    “上了年纪”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罗以娇不免又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新闻,说的就是一些老年人,因为节省电费,明明儿女给房间里安装了空调,自己也领着退休金,却在上了40度往上的高温天气舍不得吹空调,硬生生靠身体熬过去,理由也跟梁外婆的类似,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已经不怕热了,或者用一个小风扇吹一吹。

    最后的结果也跟梁外婆差不多,身体没有熬过去,反倒让自己中暑了;有儿女在身边的稍好一些,出现病症了能及时送医救治,儿女没有在身边的,没有及时发现,儿女们联系不到人,请亲戚好友去家里看一看,才发现人已经过去了,徒留子女哀伤哭嚎,叫人唏嘘。

    这些案例无一不是告诉大家,“上了年纪”、“耐热”之类的并不存在,人真的没有那么强大,该借助工具让自己好受一点就借助工具。

    如果这些老人知道最后是这个结局,相信也不会为了省那点电费了。

    她没说话,赵春花也不说别的,还是那副细声细气:“待会你问问你外婆就知道了。”

    “哦。”罗以娇点点头。

    秀禾村比河西村小,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她大舅家就在中间,前两年村里到处都在盖新房,两个舅舅家也顺便盖了平房,楼顶铺平了,秋收的粮食还能放楼顶晒一晒。

    赵春花把她送到门口就走了,她们两家离得不远,站在大舅家门口都能看见二舅家的房子。

    罗以娇在门口站了会,没听见房屋里传来声音,只看见大门开着,走进去一看,梁外婆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悄悄抹眼泪。

    老太太个头不高,人也瘦,这会儿还穿着长衣长裤,也没听见外头的动静。罗以娇不是第一次见老太太哭,她之前拉着梁兰兰同志也哭过几回。

    罗以娇把东西放下,准备问一问,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大舅母张兰的出现在面前,手上还拿着两包药。

    老太太比罗以娇还机灵呢,马上擦了擦眼泪,不哭了。

    罗以娇:...小老太太动作还挺灵敏。

    张兰看见罗以娇,脸上的怒气稍稍收了收:“娇娇来了,来看你外婆吧。”

    罗以娇乖巧喊着人:“外婆,大舅母。”

    她朝下瞥了眼,看着张兰的手,有些好奇:“大舅母,你拿的是什么啊?”

    提起这个,张兰又忍不住生气,看了眼缩了缩脖子的老太太,半点没替她隐瞒:“还不是你外婆。”

    老太太之前中暑去镇上,人医生给开了药,让她按时吃药,刚好还剩下了两包,老太太不肯吃了,说自己身体一点事没有了,正好住他们后边的老太太也有点头晕不舒服的状态,老太太二话不说把自己剩下的药送给人家,还给人家保证,“吃了保管好”。

    医生都不敢保证的事,她敢跟人保证。

    张兰知道后对她凶了几句,又去别人家把药给拿了回来。

    张兰问她:“娇娇你来说说,这药是能让人随便吃的吗?人家是不是中暑还不一定呢,要是吃出毛病了怎么办?到时候人家不得找上门要说法,你说我们拿什么赔?有多少钱赔给人家?”

    罗以娇之前只见过大舅母发威的模样,这是第一次正面迎接,张兰虽然为人强势,但她的做法没有问题,也是诚心为了家里着想,性情急切也能理解,语气上难免有点瑕疵,有些人天生就是急性子。

    不是有句话么,人无完人。

    她能说什么?

    她庄严的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认真严肃的说道:“大舅母说得对。”

    张兰没想到罗以娇这么上道,还楞了一下,冲她和蔼了两分,说道:“娇娇你赔你外婆说说话吧,我去烧饭。”

    罗以娇乖巧点头。

    张兰扭头出了堂屋,罗以娇把桌子上的营养品拿起来,提着去外婆的房间,准备跟外婆说说知心话。

    外婆的房间简单,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罗以娇把营养品放在桌子上,拉着外婆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外婆,我给你买了奶粉,还有麦乳精,饼干,糖果,你平常多吃点。”

    小老太太干巴巴的太瘦了。

    梁外婆看着她欲言又止。

    罗以娇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无视了,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平常还想吃点啥你就让人给你买过来,别省着,我妈之前不是也给你钱了么,该花就花。”

    梁外婆握着钱,差点又忍不住抹眼泪了。

    罗以娇只能劝上两句:“外婆,你别往心里去,我大舅母这人吧你也知道,她就是面狠心善,一心为了这个家啊,你抛开她凶狠的模样,再看看她做的事,是不是觉得我大舅母也是挺好一人?”除了凶了点,也没啥毛病。

    梁外婆嘀咕道:“我一个当婆婆的...”

    罗以娇好一会才搞懂,老太太是好面子。老太太年纪大了,有自己的老太太圈子,整个老太太堆里,老太太觉得只有她是被儿媳妇压着,呼来唤去,伤到了老太太的面子,让她觉得在其她老太太们面前抬不起头。

    ...嗯,能理解。

    人都会有好面的时候,上了年纪的人也有这个需求。

    但是外婆都被大舅母压制了这么多年,还追求什么面子不面子,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罗以娇搞不懂,她摆摆手,高深莫测的说道:“外婆,面子不面子的,有时候不重要。”

    她身体倾了倾:“外婆,我大舅一年能挣多少?”

    罗以娇话题跳跃太快了点,梁外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回道:“七八十还是有的。”老太太没有刻意算过,但大概的能估摸到。

    罗以娇举起手指:“外婆你看啊,我大舅一年才挣七八十块。如果你给别人的药吃出问题了,人家老太太会不会找你,她的儿女会不会来找你?”

    梁外婆刚想说老太太跟她交情深厚,不会来找她,但换成是老太太的儿女们,她就不敢保证了。

    罗以娇继续说给她听:“吃错药去镇上看医生,十块钱得花吧?汤药费、营养费得给二三十吧。”

    她摊摊手,她大舅半年就白挣了。

    面子有金钱重要吗?

    老太太一下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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