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侧目就一瞬,佘玄清用内离别逼出长刀,夺了匕首暴起,想要出其不意杀沈杳一个措手不及。

    沈杳向右边歪歪脑袋,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个弧度,佘玄清无法用肉眼看清她出刀的速度,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应阿京就是这么斩杀十王和神族的,周遭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停滞,只有沈杳在动作。

    这是他第二次离死亡那么近,根本没有胜算,哪怕自己成为龙族,沈杳也可以把他毫不费力的弄死,原来真的有人能突破凡胎的限制达到极致。

    刀锋只是沿着他的身影描边砍过,佘玄清腿都吓软了,“我就真的必死无疑,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

    “佘道长每次见我不都是下死手,也没见你手下留情。”沈杳回他。

    边子遮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佘玄清被沈杳威逼着跪地,他才凌空而来。

    “启旻祀?”他一看佘玄清那双不算失心疯的眼睛,认出来他,“佘玄清。”

    佘玄清是还没到失心疯的程度,在龙血的驱使下他也快失去心智,“沈杳,你坚持的就一定是对的,别人坚持的就一定是错的吗?是不是所有与你对立的人都必须做你的刀下亡魂。”

    “我从来都没有标榜自己就是正义,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私利,你若还想活命就给我一个足以翻盘的理由,而不是在这里再三挑衅我。”沈杳从他爪子里拿回匕首,长刀抵着他的脊梁骨,只要轻轻往那里砍一刀,龙血恢复得再快也比不过她的刀快。

    边子遮不是第一次见她审罪人,沈杳向来是心狠手辣,不得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对佘玄清多次反水的叛徒更是深恶痛疾。

    “你是怎么找来的?”沈杳忽然问边子遮。

    “伯棠醒来后用清心咒唤醒了大家,我闯进屋子不见你踪影,见旁边有时空裂隙就匆匆赶来。”

    沈杳与他相视,边子遮眼神里不见一丝慌乱,平静得像一汪死水,她倏地冷笑一声。

    “这才几个时辰未见,边统领的境界都高到能进入三迷途了?”

    边子遮听不懂她在嘲讽些什么,他拔除腰间的佩刀,“沈杳,当务之急是要杀了佘玄清,以绝后患。”

    “你为什么想要他去死?”

    “每次他出现你的目光总是追随他,不仅是他还有泷乐之、伯棠,我受不了你的在乎他们比在乎我还要多。”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身形也变得模糊不清。

    佘玄清瞟了一眼沈杳道脸色,阴沉得吓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伤口在不断愈合:“沈杳,这是边统领的心魔吧。”

    沈杳松开佘玄清,提着长刀靠近,“边子遮”怔怔地看着她,一低头长刀没入他的胸膛:“受不了就去死。”

    电光火石间心魔碎成残片落入黄泉,佘玄清:“心魔死,宿主也会承担一定的痛苦,边子遮真可怜。”

    长刀再次转移到他的脖颈处,沈杳:“想好理由了?”

    “不需要理由,沈杳你的对手来了。”佘玄清自信满满地透过她望向那位真正的龙女。

    三道剑意擦肩而过,沈杳翻身跳到另一个平台,长刀扣在地上,她抬头看过去。

    “我们终于见面了,沈杳。”应阿京掌心一抬,佘玄清被甩到另一个空间,石莲在海面飞速打转,沈杳浮在空中,俯视在水面行走的应阿京。

    龙女的衣摆扫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她手持仙剑指着沈杳。

    “你的武艺不是长瞻教的,我想想那就应该是你兄长,”应阿京说完手指放在唇边,眸光流转,又否认了之前的话,“也不对,他们教不了你这些。”

    两人有着相似的容貌,说着相似的语调,朱砂痣一个烙在眼尾,一个点在眉心。

    沈杳:“你一直在看着我。”从小到大,自己的每一步她都看在眼里。

    沈杳挨训时她就坐在树梢上,拿着果子咬两口,有时沈杳累得靠着大树睡着后,应阿京就把干净的果子放在她的怀里。

    应阿京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偶尔会挑个好时辰看一眼,有时候是一个月,有时候又是三四年。她总是在想,原来“她”是这样长大的,心里不乏有些愧疚。

    随着年岁的增长,沈杳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存在,半夜三更会躺在书卷堆里对着烛火讲话。应阿京从未回应过她,沈杳会把她的画轴打开,仔细观摩她的清冷没有生气的眉眼,空闲时还会临摹几副她笑着的模样,在她的眼角眉梢添上几分烟火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都是她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算是吧。”应阿京道。

    应阿京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沈杳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的,没想到那么快就迎来了旅途的终点。

    沈杳如梦初醒般往自己脸颊拧了一把,“我以为你会在我七老八十岁时才会出现。”

    出现后跟她说,“啊,你怎还是没做到?下辈子继续打败我吧。”沈杳想想都觉得好可怕,如今见到应阿京反倒如释重负。

    应阿京眉头舒缓开来,眼尾带上笑意:“七老八十?四五十年,人生可真是太长了。”

    沈杳对这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有些忍俊不禁,应阿京少说也活了上百年,长生种居然也会觉得四五十年很长。

    “我想你不是来同我闲聊的吧。”沈杳右手握紧长刀,她与应阿京分别站在两座石莲上,拉开了一截距离。

    应阿京掂量掂量手中的仙剑,她的目光落在斑驳的古剑之上,眼神温柔得像清晨山间潺潺的溪水。

    她沉沉地笑了一声,正如当年沈杳的画上的她一样,嘴角跃然着鲜活的笑意,应阿京并没有回应她。

    不过须臾之间,两道身影重叠,黄泉之上世间只剩黑白两色,刀光剑影打破了之前祥和的局面。

    神力同源,无法一决高下,只能单纯的用敏捷的身手躲避攻击,沈杳不敢有一丝懈怠,凭借超常的反应力去预判应阿京出剑的动作。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交锋之际没有人自乱阵脚。

    应阿京之强大不在于天生神力而在于她比沈杳多活几百年,百年光阴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成为大能,更何况是碧渊玉龙。

    沈杳从不惧怕正面攻击,应阿京也不屑于用阴狠手段取胜,使得这场杀局格外地酣畅淋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迷惑对方的技巧都是无用功,属于武艺最极致的展现。刀刃与剑锋薄厚不一,使用的方式大相径庭,却因使用者而发生巨大改变。

    应阿京的闪现往往直击视野盲区,沈杳步法奇诡也是让她颇为惊喜。纯粹的交锋只能听到兵刃相接的脆响,世间随着她们而走马观花闪过两人的一生。

    石莲绽放在她们每个人生的转折,碎片拼凑出的画面,不仅仅是一个人如何成长,更是形形色色的人大同小异的一生。

    应阿京走过的山川河流,沈杳看遍的人间烟火,到了结局的终点,画面回溯到那秧战死前眉梢上的一丝释怀。

    沈杳原以为自己会感到委屈至极,以为自己见到应阿京会失控,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内心反倒比表面上平静许多。她已经过了那个怨天怨地的年纪,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见证历史在某个时刻发出的惊叹。

    那个小女孩的悲欢与这些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哀愁罢了。

    巨大的冲击力分开了两人,沈杳手中的刀裂开了一个口子,应阿京手持的古剑上的锈迹也被磨掉了一层。

    风平浪静许久,两人对视忍不住笑起来,谁都不知道为何笑,就只是借着初升的阳光描绘彼此的眉眼。

    沈杳的手指微微颤动,日出温暖的光芒天然把她们分隔在光影两面,抛弃昨日的夜晚,迎来今日的白天。

    一晃神长刀击碎旧日的残影,萤火虫漫天飞舞,闪烁的微光驱散她脸上阴霾,泪水湿润了眼角那颗朱砂痣。

    “阿杳,你一定要好好过完这一生。”

    .

    脸上布满彩绘的男人仰起头,萤火虫与晨的第一缕阳光融为一体,预兆着他也该离去了。

    “历泽?”边子遮双手握着长刀,支撑着颤巍巍的身躯,费力的朝男人望去,“你不是历泽......你是边峘。”

    长瞻没有否认,侧身看着狼狈不堪的他。

    边子遮凭一己之力,消灭纠缠他们一行人的怨灵,早已精疲力尽,神魂溃散。这样的状况下,他想要夺舍轻而易举,重生的机会唾手可得,但那秧已经离去,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没有给他赎罪的机会,哪怕他换了一个身份重新站在她的面前,那秧仍然没有原谅他。

    他没有回答边子遮的任何一句话,他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长瞻本就不应该有转世的,他本该早些想到。百年前,他固执地在她的记忆中烙下自己的痕迹,她终究会一点点擦去关于他的一切。

    恐怕互不相欠才是给他们这段缘分最好的结果。

    边子遮无法判断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出手相助,他本该是千年前碧灵海的亡灵,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下意识的认为长瞻是为了寻找沈杳,边子遮:“边峘,那秧已经投胎转世,你何必苦苦纠缠?”

    “你也好意思说我。”长瞻毫不留情地戳穿边子遮,他背手瞅了他一眼,释怀道:“算了,你日后见了沈杳莫要提及我,就当我从未来过这人间。”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神魂消散于微尘。

章节目录

白月光竟是斋主大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柏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柏六并收藏白月光竟是斋主大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