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送上门的好事,孤没有理由不许啊……”

    许景挚微微侧目,看向殿外高云。

    郭学林从开始说这事的时候,眉宇凝重就没解开过,他已经想到这件事往后。

    郭学林从御书房出来,拉起衣袍也顾不上那么多礼节,疾步出了宫门,跃上马甩鞭就往大理寺去。

    北寰言还在堂内写结案陈词,听见外面郭学林一路唤他:“阿言!”

    北寰言合上书册,起身出门去迎。

    郭学林跑得飞快,一路飞奔进内堂,一把扶住北寰言,大口大口喘气。

    “怎么了?”北寰言看着他如此焦急。

    郭学林深吸了几口气,道:“郡主在哪?走,跟我去找她!”

    “什么?”

    北寰言还没弄明白,就被郭学林从大理寺拉了出去。

    两人上了马车,郭学林喘匀气,才道:“今年万寿节,乌族大狼主三子漠勒亲自前来贺寿!”

    “嗯?这跟小舞……”

    北寰言张了张嘴,立即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郭学林立即道:“这不是我乘人之危,也不是我危言耸听……阿言你知道,若是和亲,嫡公主许思不可能远嫁乌族,再往下看皇族宗室,适龄女儿家,只有长乐郡主年十六刚好!漠勒亲自前来贺寿,为的就是要与东陵结盟,陛下正愁没机会一举覆灭乌族,眼下有了漠勒这颗送上门来的棋子,陛下必不会放过。”

    若是牺牲一人灭一国,这买卖陛下做得。

    北寰言想起之前在西域黑市,北寰舞说有乌商在西域频繁活动。

    难不成是这大狼主三子漠勒想要夺权而进行的联络西域诸国的行动?

    马车很快到了朱雀大街的藏息阁。

    北寰舞这段时间都在藏息阁里吃住,她基本已经把这几年户部调任官员查清楚了。

    她筛选出几个可疑的人正要给北寰言送去,不曾想,郭学林拉着北寰言着急忙慌地来找她。

    “你们俩怎么?”北寰舞看见他俩气喘吁吁地来,不由生疑。

    郭学林把万寿节乌族递国书一事跟北寰舞讲了一遍,道:“漠勒是来和亲的。”

    北寰舞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北寰言又看了一眼郭学林问:“你们觉得漠勒是冲我来的?”

    北寰言点头,神情肃穆:“八成是。回想他们在南境、西境布局,北境这次事很有可能也是想拉安王府下水。漠勒十九还未成婚,这事不是偶然。”

    “郡主,”郭学林接着道,“之前你怎么使性子不想定亲,陛下宠溺郡主都会由着你,但只有这件事不同,若是漠勒提出要娶你,陛下绝对会考虑!毕竟以你身份为和亲,可以挟制住乌族,你身后有北境三十万大军,借着送亲的由头调集精锐踏平北境乌族,这事陛下干得出来!”

    北寰舞看着这两人疾奔而来,满头是汗不由得捂嘴嗤笑了一声:“看把你们急得。进来坐下说罢。”

    北寰舞转身往藏息阁里去。

    郭学林往北寰言身边靠在他耳边低语:“我怎么感觉她反应不太对?”

    北寰言也不知道北寰舞在想什么。

    聚信堂里堆了一堆书册,寒期起正在着人把这些书册都整理归位。

    北寰舞跪坐在矮桌前,懒懒地茗了一口茶,看着郭学林与北寰言一脸疑惑地坐下,道:“你们怕我成为陛下与乌族和亲的棋子?”

    郭学林连连点头。

    “你们此番前来,定是想出了对策来告诉我的呗?”北寰舞挑眉,眉眼潋滟地盯着郭学林。

    北寰言垂眸不言,郭学林倒是被北寰舞盯得有些不知所措。

    “说来听听。”

    北寰舞身子微微前倾,她眉眼带着夏日灼热,靠向郭学林,红唇烈焰一张一合带着说不清地勾.引。

    郭学林像是被火撩了一般,心口闷热,心跳骤然加快。

    这一眼,便把他练了一路的说辞给全部烧没了。

    北寰舞见郭学林抿唇不言,便主动起身爬到郭学林身边,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力量全部依着他,复又粘稠地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想到法子了?说来听听啊……”

    郭学林肩膀一沉,心神恍惚。

    北寰舞见他不说,便随手捏起郭学林挂在腰间的玉佩把玩,漫不经心地道:“你想先漠勒一步给我下订婚书,即便是漠勒想要我,陛下也会碍于婚书,碍于郭家的面子,不会随便毁了这桩婚事是吗?”

    郭学林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只要郡主不嫌弃我……”

    “你知道我跟时均白有了肌肤之亲了吧?”北寰舞忽然敛了眸光,锋利地盯着郭学林,在他耳边呢喃。

    郭学林受不了北寰舞这伏在耳边的热气,他从未有过这般心绪。

    他以为他不在乎。

    可真的听到北寰舞说她与别的男人的事,郭学林竟然觉得身体某一处有一种不易察觉地痛正在缓缓蔓延。

    北寰舞见郭学林眉宇逐渐凝重,便又靠近了些,让自己身上香甜气息萦绕在郭学林身边,用更加粘稠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郭公子,真的不在乎我曾经委身于他人……”

    郭学林轻咳一声,立即侧头避开北寰舞浑身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

    这一举动足以向北寰舞证明,他是在乎的。

    北寰舞看着郭学林避开的动作,眼眸渐冷。

    郭学林知道自己唐突了,连忙道:“我……不是嫌弃郡主,只是……只是……”

    郭学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直到今日亲耳听见北寰舞说她与时均白的事,郭学林才知道自己对北寰舞的心思远超出了他可控制的范围。

    他是真的喜欢她,因为喜欢,所以听见她与别的男子欢好,他会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哪怕他嘴上说着不在乎,身体却是诚实的要命。

    “多谢郭公子的好意。”北寰舞缓缓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我自己的事,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罢。毕竟我若答应了你而后又驳了婚约,那便是打郭府的脸。中书令不会同意的。”

    北寰舞走了,郭学林还没回过神,他没想到对和亲这事北寰舞会这么淡定。

    一点都不像是那只不能被驯服的野马。

    等郭学林回过神发觉连北寰言都不见了。

    *

    “小舞。”北寰言在后花园回廊上追上了北寰舞。

    北寰舞停住脚步,侧身转向了回廊一边,看着廊下池塘里盛开的荷花。

    夏风熙熙而过,把她青色的衣衫吹得翻飞。

    她一改之前那副妖灼的模样,回归清冷。

    她手里死死攥着时均白留给她的红玉,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小舞。”北寰言走过去缓缓道,“你可以回暮云峰避避风头。反正漠勒也只是想和亲,在宫里随便找个宫女封了公主的头衔,嫁给漠勒,也算是联姻。那不过就是一种结盟的方式,你在不在都行。”

    “哥,”北寰舞侧目看向北寰言,“我不会走的。”

    “小舞!”北寰言很少看见北寰舞如此决绝的模样。

    “我们生来就带着皇家血脉,我们所做的一切,要符合百姓供养。”北寰舞道,“这次漠勒若是真的是求娶我,我避开这事,即便是漠勒没娶成,陛下也会对我们安王府心存芥蒂。身在皇族的女儿,嫁给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一种奢望,我省得的。我们与陛下之间的误会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因为我徒生枝节。”

    北寰言走过去,缓缓地握住北寰舞的手,把她拉得转过身面朝他。

    “哥……”北寰舞眼眸微红,“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件事,抓住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我嫁给谁,亦或者谁嫁给你,都会永远生活在恐惧中。如果这事是我必须经历的,如果这事是对方专门为我、为我们设的局,那我必须去做。”

    北寰言看着北寰舞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都塞了回去,满身镇痛。

    北寰舞再抬眸的时候,眼神坚定:“我不怕,你也不要怕。郭家公子是个好人,好人就不该因为我而有了污名。我不会答应他的,他以后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我们的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跟你来许都,我不后悔。你千万不要让我后悔。”

    “嗯。”北寰言低头,轻轻地拂去北寰舞睫毛上的泪,“我来想办法。我们一起想。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们还没有注意到的。对方这盘棋,快下到终盘了。”

    *

    暮云峰上,北寰洛也接到了藏息阁来的消息。

    她静静地坐在回廊里,看着廊下盛开的紫色鸢尾,眸低暗云翻涌。

    许安归练剑回来,看见北寰洛坐在风口,不由得蹙眉,走过去道:“怎么在这里吹风?”

    北寰洛手上拿着藏息阁的信,抬眸凝望许安归,神情肃穆。

    自从他们归隐暮云峰,他很少看见北寰洛有如此神情。

    他不问朝堂,过得逍遥自在。北寰洛手上却一直有藏息阁的消息送过来。

    北寰洛看一眼许安归,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廊下的鸢尾眼神阴冷。

    许安归心中一沉,走过去拿过北寰洛手上的信看了一遍,道:“三子漠勒想要借着这次贺寿,跟东陵借力回去夺位。”

    “嗯。”北寰洛缓缓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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