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玉解了马缰绳,带着人上了马,掉转马头,慢慢悠悠的朝着猎户屋子的所在走去。

    “小郎君,那些猎户一开始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后来去了医馆,大夫也束手无策,所以她们去了花家棺材铺,向花小掌柜订了几口薄皮棺材,以备后事,只是后来花小掌柜到郊外树林挑选棺材料的时候,顺路去了猎户的住处,只看到桌上半月前医馆开的膏药用掉了一些,人却不见踪影,而其他的几个猎户情况亦是如此,时机合的太巧,所以我猜想大抵与这次的疫症肆虐有些渊源,小郎君,今日也提了,说让我发现线索,务必带着你,我自然不能食言,方才确实有借着此事诱小郎君出来赏夜景的心思,可也并不全是空话,我这就带小郎君过去瞧瞧。”

    梁宣玉凑在阮言卿耳畔,微微笑着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气氛正好,花雨散的名字冒出来,便由不得不让人想起今早的那一幕。

    阮言卿手扶着马鞍,凤眸轻垂,“梁宣玉,那位花小掌柜,如此让你信任?”

    小郎君的话问的没来由。

    梁宣玉沉吟了下,挑眉,“小郎君,是觉得花小掌柜有可疑之处?”

    阮言卿几息沉默,指微微握紧马鞍,“旁人打听消息,出手便是阔绰,也远不及梁宣玉你,更何况那位花小掌柜好敛财,你却容他任意开价,这不是信任,是什么?”

    小郎君话及此处,音色转凉,“梁宣玉,花小掌柜可不可疑,我不知,可你如此举动,要如何解释?”

    这话有些审问的意思。

    且追究的有些莫名其妙。

    梁宣玉眉梢轻扬,几分兴味,“这本是银货两讫,两方认可的买卖,怎么到小郎君嘴里,反倒像是我暗藏居心?难不成小郎君以为我对花小掌柜别有心思?这从何说起?”

    梁宣玉弯眸。

    “小郎君,这样揣测在下,究竟是不相信花小掌柜,还是不相信在下之为人?”

    “我信与不信,重要吗?”

    阮言卿凤眸微抬,余光向后。

    梁宣玉眸含笑,微微俯身,凑在他耳畔,“小郎君,借着花小掌柜,说了许多,就是想问这个?”

    阮言卿不作一声,隔着幂篱,余光望进女君眸底。

    梁宣玉眨了下眼,“小郎君,当然重要。”

    阮言卿羽睫微颤了下,指蜷起,紧紧捏着马鞍。

    梁宣玉微挑眉梢,揽着小郎君的腰,微笑。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从不吝啬使钱在这上头,何况花小掌柜心思单纯,赤子之心,纵着他爱钱又有何妨?”

    梁宣玉摇头,“世人汲汲营营,谁又不爱钱呢?”

    女君眸底盛笑,几许感慨,“只是能爱钱,让人瞧着讨喜的,唯花小掌柜而已。”

    阮言卿眸底划过丝暗色,“他很特别是吗,梁宣玉。”

    “不。”

    梁宣玉逼近幂篱,眸间笑意盛起,“小郎君,才特别。”

    女君揽着人,一字一顿,满是兴味,“从来没有,如小郎君这般,让在下猜了又猜之人。”

    月色下,马上人影交叠。

    风声阵阵,树叶沙沙声犹似绿浪呼啸。

    女君倾身笑语,“小郎君,若有一日,肯坦诚相待,在下一定洗耳恭听。”

    阮言卿凤眸眸光微微凝滞一瞬,定定望着女君眼眸,幂篱皂纱轻舞,却掩不住那刹那间的一丝动摇。

    梁宣玉微微弯起眸,勒停了马,“小郎君,可是想说什么?”

    “梁宣玉。”

    阮言卿唤了一声。

    “嗯?”

    女君眉眼明澈,笑意依旧。

    阮言卿却像是被呼啸而过的树叶声,忽的平复了心湖乍起的波澜。

    “猎户的住处,已经到了。”

    小郎君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林间微微凸起的山坡上。

    一座茅草屋,静静的立在那儿。

    月光铺洒在屋顶,将屋顶划出了几丝斑驳阴影。

    梁宣玉眨了下眼,看向山坡上的茅草屋。

    “小郎君的眼神真亮,我竟未曾注意已经到了。”

    女君下马,将马栓在树旁,抬起手,扬眉,“小郎君,我扶着你。”

    阮言卿将手心递在女君掌心,身子一轻,便落在了地上。

    梁宣玉笑了声,并不松开,隔着衣袖,牵着小郎君的手腕,一步一步的向山坡走去。

    阮言卿的眸光划过被握着的手腕,跟着抬步。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林间静谧非常。

    茅草屋里,屋门打开,漂浮起一阵轻灰。

    梁宣玉松开了阮言卿的手,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屋子内,昏黄的光,照亮了些微角落。

    屋内布置显得模糊又凌乱。

    梁宣玉打开了桌上放置的膏药,在鼻尖轻嗅了下,微微摇头。

    “只是一般的伤药。”

    梁宣玉转步去了柜子那,查看了一阵,除了发现几件旧衣裳,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屋子一目了然,东西又少的可怜,没用多少功夫,就翻查了个遍。

    梁宣玉没有什么收获,转身看向拿起膏药瓶子正打量的小郎君。

    “小郎君,可有发现?”

    “梁宣玉,这瓶子上有特别的印记。”

    阮言卿翻过瓶子,将瓶底一个不起眼的小印露出来。

    梁宣玉举起油灯,靠近,凑在油灯下细看。

    果然,印记是蛇形,首尾相连,嘴咬着尾巴,通体银白,确实特别。

    “一般的医馆会往这样普通的膏药瓶子上印这样特别的印记吗?”

    梁宣玉摩挲了下,微挑眉梢。

    阮言卿摇了摇头,颔首,“梁宣玉,这医馆有问题。”

    “小郎君,觉得这医馆会是哪方的势力?”

    梁宣玉放下瓶子,抱剑轻笑。

    “我不知,但可以确定不是钰国的手笔。”

    阮言卿目光落在那瓶子上,忽道。

    梁宣玉微顿了下,望着阮言卿,眉梢轻扬,“为何?”

    “钰国……”

    阮言卿抬眸,触到女君的目光,一下住口。

    梁宣玉笑了起来,看了眼天色。

    “小郎君,我们去下一家瞧瞧。”

    两人到了第二家猎户的住处,同样的茅草屋,同样一目了然的布置,东西少的可怜,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查看完了。

    “小郎君,以为如何?”

    梁宣玉侧眸,看向身侧的小郎君,语带笑。

    “太像了。”

    阮言卿只回了三个字,隔着幂篱,与女君对视在一起。

    梁宣玉含笑,颔首,“确实如此,前后两家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很难不怀疑幕后之人一开始就是冲着她们去的。”

    梁宣玉摩挲了下桌上的灰,眸底笑意微深。

    “住在山里,身体强壮,出入不定,无人在意她们的去留,隔一段时间会去山里打猎,皆是当铺医馆的常客,底细再容易查不过,这几点实在合适成为药人,拿来试药。”

    “梁宣玉,还要去下几家吗?”

    阮言卿凤眸微动,问道。

    梁宣玉摇了摇头,“不必,幕后之人,既然已做好谋划,如何能留下那么多破绽在猎户的屋子里。”

    梁宣玉侧头,眸含笑,“小郎君,我们回去吧。”

    屋门关上,两人走出了茅草屋,上了马。

    梁宣玉揽着人,笑了声,“这一夜,还算有些收获,多亏了小郎君心细如发,才没有错过这样重要的线索,我很庆幸带小郎君来了这。”

    阮言卿凤眸轻垂,扶着马鞍,指微微动了下。

    马儿撒蹄子跑在林间,幂篱皂纱轻扬,与女君青衣衣摆轻舞在风中,若即若离,惹眼又好看。

    林间静谧,月光皎洁。

    两人共乘一骑,带起落叶纷飞。

    林间,凑在篝火前,吃着烧鸡的十师姐耳朵微动,下意识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眼。

    密密深林,树影交错,不见一人。

    十师姐嚼着山鸡肉,疑惑的蹙了下眉,以为听错了。

    师岚欢却站了起来,山鸡丢在架子上,飞身上了树梢。

    十师姐眨眨眼,忙跟着将山鸡一扔,跟着落在小师弟身侧,朝着他望的方向,举目眺望。

    “小师弟,你在瞧什么?那里有什么吗?”

    师岚欢不答,娇俏明丽的脸有一丝失落,垂下眸子,月光下,眼角隐约有些晶莹闪烁。

    十师姐大惊,手忙脚乱,想上手擦,才抬手,想起这手还抹了一手油,有些窘的收回来,急着去掏袖间的帕子,又想起帕子早拿来擦嘴了。

    一时之间,十师姐想到了袖子,抬起袖子,就要帮着小师弟抹泪。

    ‘啪’的一声,被嫌弃的拍开。

    “脏死了。”

    师岚欢自己抹了眼角,瞪着双猫儿一样骄横的眼,飞身落下了树。

    十师姐看着上头的灰,讪讪的笑了声,跟着飞下了树。

    “小师弟,莫怪,出来匆忙,忘记多带几件换洗衣裳了,等天亮,找着城镇,师姐就买上几身,也给小师弟置办上几件,所以,小师弟你就别哭了吧,师姐可不像小十一那么会哄人啊,你要是哭,师姐只能捂耳朵了。”

    十师姐怵了小师弟闹起来惊天动地,让人不得安生的场面,小心翼翼的赔礼又赔笑。

    师岚欢撇开脸,哼声,“我只是想十一师姐了,方才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十一师姐就在附近一样,所以着急去看,没想到看到的除了树,还是树,气到了,才不是什么哭了!”

    师岚欢回眸,眼角一抹残红,凶巴巴的威胁,“十师姐,你不许胡说八道。”

    十师姐望着小师弟露馅的眼,当即捂嘴,连连点头。

    小祖宗说没哭,就没哭吧,不然指不定真哭给她看呢。

    完了回去,八成还得向师姐们告状,说她欺负他,到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啊。

    十师姐回想了下七师姐十八般规训人的手段,打了个冷战,哭丧了下脸。

    罢了,顺着吧,谁让她嘴快呢。

章节目录

梁上妻(女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小青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青柚并收藏梁上妻(女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