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玉昏睡了很久,她沉浸在梦境里,走进了一片花林。

    花林里漫天的红花,绯色谷欠燃,艳丽灼目,似红霞铺满天际 ,一眼望不到头。

    梁宣玉在梦里微微抬首,抬手接下一片花瓣,不待细看,一阵轻风吹来,花瓣扬起,飘飘摇摇的往前飞去。

    梁宣玉抬步拨开红花簇簇,越走,花雨越盛,而那瓣自掌心飞走的花瓣,似被萤火飞绕,莹莹的发着莹光,在风里打了个旋,轻盈的停在半空。

    梁宣玉靠近了些,花瓣便又飘了起来,继续向前,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引着自己向前。

    梁宣玉微微扬眉,收回手,“这梦倒是有意思。”

    女君负手,继续踱步,在花林里穿梭,偶尔撩起花压满枝的横枝,侧身迈过,将满肩花瓣拂落。

    随着深入花林,周身飞来的萤火也渐渐多了起来,点点莹光,如同星河闪耀,追随着女君脚步,飞舞萦绕。

    梁宣玉觉得这一幕似是有些熟悉,抬手拨开又一枝红花满枝的花枝,花瓣闪烁着莹光飞向了她。

    梁宣玉抬手,花瓣莹光依旧,飘然落于掌心。

    梁宣玉低眸,看着,微微笑起来。

    “难怪眼熟,原来是机关阵中的那片花林。”

    梁宣玉不以为意的收回手,任由花瓣轻盈落地。

    “不过,为何是花林?”

    梁宣玉觉得这梦古怪,花林之景虽美,可景致胜于花林的,远不止一处,怎么偏偏梦到了这里?

    梁宣玉靠着树身,微微仰首,“难道是衷情蛊的作用?”

    话音未落,一阵衣物窸窣声传来。

    “……,你,你放肆……”

    梁宣玉眉微微一挑,一下直起身,循着声音来源,压下了挡在眼前的花枝。

    两道人影相叠,在花树下,靠着树身,忘情的相拥。

    相拥?

    梁宣玉看了一会儿,微微蹙了眉,“这种事,怎可不知怜香惜玉?”

    一方的蛮横压制,一方被迫承受。

    显然那小郎君不甚愿意。

    梁宣玉松开了花枝,沉吟了会儿。

    “这是在梦里,我有必要阻止吗?”

    衣物窸窣声还在继续,亲昵声更是不绝于耳。

    梁宣玉听得羽睫微颤了下。

    “莫非是我红鸾星动,故而梦境有了征兆?”

    梁宣玉抬眸,手又抚上花枝,“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这征兆到了什么地步?都说梦由心生,娶夫郎的事,我有在何时想过吗?”

    梁宣玉有些疑惑的微微挑眉,“这梦境来的毫无缘由,总觉得哪不对劲?”

    梁宣玉拨开花枝,踱步过去,想要瞧个究竟。

    只是那痴缠的人影,忽然倒向了地面。

    一地花瓣犹似花床,满树花雨似成纱帘。

    梁宣玉一瞬止步,那一件件衣衫飘落,正好落在她的脚前。

    缱绻暧日未,靡靡至极。

    梁宣玉一瞬收了目光,侧眸,余光匆匆,只瞧见那白皙细腻似雪匀,点点红梅枝影横斜,带着花枝微颤,白雪敷粉,勾的人无端心神一颤。

    梁宣玉莫名有些热起来,耳尖烫意,浸透颊面。

    “这梦过于……”

    梁宣玉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情境,哑然失语。

    花影摇曳,风声不止。

    眼见水到渠成,纷乱花雨阵阵。

    “梁宣玉,你怎么敢……”

    梁宣玉眸抬起,一瞬回眸,惊的连退两步。

    小,小郎君?!

    那,那女子是何人?

    梁宣玉有些恍惚的看向靠着树身滑落坐下的身影,眸光微微颤起。

    她,她的心思原来竟如此龌龊吗?

    “梁宣玉,你的心跳怎么会那么快?”

    阮言卿手搁在女君心口,凤眸清清冷冷,微微露出疑惑,“是因为那毒吗?”

    烛光下,小郎君解下面纱,再次豁开指尖伤口,俯身渡进女君口中。

    几息过后,小郎君微微离开女君唇畔,摁在女君心口,微微蹙了眉。

    “为什么还是跳的那么快?”

    “这毒能让伤口血流不止,难道还有其他的……”

    小郎君直起身,从被子里拉出女君手腕,细细把了会儿脉,凤眸眸光凝向女君的脸。

    “血虚之人,怎会火旺?”

    阮言卿指尖抚向女君眉眼,再次看了眼女君的眼睛。

    “梁宣玉,你究竟醒了,还是未醒?”

    凤眸浮着浅浅的疑色,阮言卿收回手,俯身,靠在女君心口,“为何你的心跳突然会那么快?”

    小郎君容颜极盛,眉微微蹙着,思索片刻后,抬起头,盯着女君眉眼。

    “难道是你梦到了什么?”

    唯有梦境,才能解释女君突如其来的异样。

    可是什么样的梦境,才会让女君如此……

    阮言卿想到了那个小师弟,眸光一瞬暗沉,“因为他吗?梁宣玉。”

    女君的羽睫微微颤动,似是有了反应。

    阮言卿凤眸微眯,指尖捏着银针,扎进了女君颈侧的一个穴道。

    “梁宣玉,你怎么敢。”

    话音随着银针拔出,凉意渐浓。

    女君眉眼紧闭,陷入梦乡。

    阮言卿拭去女君唇上血色,凤眸清冷不再,“你就那么喜欢你的小师弟吗?哪怕中了衷情蛊,也无法让你忘记对他的特别吗?”

    阮言卿收起银针,衣袖下指紧蜷,“我不允许,梁宣玉,我不会让你见他的,不会。”

    梁宣玉在花林里,看着背过身子,乌发凌乱披肩的小郎君身影微微颤抖的模样,僵石更了会儿,从袖间掏出了帕子,递了过去。

    “别,别哭了。”

    梁宣玉自觉罪该万死,竟然在梦里亵渎人家清清白白的小郎君,这话说的要多心虚就多心虚。

    小郎君微微颤着身子,接过了女君的帕子。

    梁宣玉殷勤的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件的披在小郎君身上,“你放心,这事只在梦里,我不告诉任何人。”

    小郎君身影滞住。

    梁宣玉一颗心吊起。

    “小郎君,若是没法消气,想要杀我泄愤也成。”

    梁宣玉这话说的依旧心虚,梦里的事,做不得真,死个千万次,也至多梦里惨了些。

    果然,小郎君身影抖的更厉害了,乌发犹似泼墨,自肩头滑落,有几丝落在女君手心,挠的手心痒痒的,直往人心里去。

    梁宣玉羽睫微颤,“对不住。”

    女君手心微拢,将发丝拢在掌心,又小心又忐忑。

    “我娶你吧,小郎君。”

    在梦里,很多事根本无需顾及太多,自然无需斟酌,便能脱口而出。

    梁宣玉怀揣着赔罪的心思,说出了这句话。

    小郎君停下了颤抖,将衣裳裹紧,微微点头。

    梁宣玉松了口气。

    “那我们拜堂?”

    小郎君再次点头。

    梁宣玉笑起来,递出手,“小郎君。”

    小郎君皓腕轻抬,柔胰泛着桃花色,指骨纤长精致,白皙如玉,轻轻搁在女君掌心。

    梁宣玉语带笑,“那就一拜天地。”

    小郎君转过了身,微微低着头,顺着女君的力道,缓缓下拜。

    “二拜高堂。”

    梁宣玉眸微弯,继续下拜。

    小郎君乌发自肩头滑落,红梅若隐若现,跟着下拜。

    梁宣玉余光似受烫般,极快收回,赶忙说下一句。

    “妻夫对拜。”

    小郎君转过步子,衣衫有些凌乱的披着,手捏着领口,对向梁宣玉。

    梁宣玉低下眸,神思有些乱。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梁宣玉。”

    小郎君的声音响起,一枚簪子出现在他手里,扎向女君颈侧。

    梁宣玉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在中途顿住,任由那簪子插进了颈项。

    微微痛意袭来。

    梁宣玉起先疑惑了下,还未及多想,唇上一抹温软。

    梁宣玉微抬眸,小郎君抓着她的衣襟,拉下自己,贝齿咬下,血腥味弥漫口中,带着铁锈味,咽入咽喉。

    梁宣玉羽睫颤动,扶住小郎君的肩,未动分毫,任由他加深力道。

    “梁宣玉,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

    代价啊。

    梁宣玉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像有在哪儿听过。

    面前小郎君戴上了幂篱,簪子消失了,花林也消失了,她们出现在种着银杏树的小院。

    小郎君一脚踩在梁宣玉鞋履上,紧接着另一只也踩了上来。

    梁宣玉下意识揽住了小郎君的腰,低眸,如同情景重演。

    只是这回,女君纵着人,没揶揄一句,只由着小郎君怎么解气怎么来。

    “小郎君,可以用力些。”

    梁宣玉甚至还怂恿道,眉目含笑。

    小郎君用力碾了碾,扬首,隔着幂篱,梁宣玉眸光落在皂纱上,轻轻扬眉。

    “小郎君,想说什么吗?”

    “我不允许。”

    小郎君的音色有些凉,带着莫名的难过。

    梁宣玉疑惑的轻蹙眉心,“不允许?”

    “不允许什么?小郎君。”

    梁宣玉揽着小郎君的腰,微微俯身。

    皂纱微微扬起,拂在女君脸侧。

    梁宣玉轻笑,“莫非小郎君是想说,不允许其他小郎君踩我的鞋履?”

    小郎君偏了头,从梁宣玉的鞋履上离开,背过了身。

    梁宣玉站在小郎君身后,弯了弯眸,“不是这个,那是不允许什么?小郎君?”

    皂纱随风轻舞,小郎君抬指,指向虚空。

    梁宣玉不明所以,踱步上前,就在要越过小郎君身侧时,被拉住了衣袖。

    “不会让你见他的,不会。”

    梁宣玉侧眸,几分诧异,“什么?”

    话音未落,梁宣玉彻底陷入黑暗,就像是落进了深渊,手被牢牢牵住。

    梁宣玉回过身,看着小郎君伸出的手,一道锁链锁上她的手腕,而另一端捏在小郎君手里。

    “为何?”

    梁宣玉反握住小郎君的手,几分惊疑。

    “我不允许。”

    小郎君靠进梁宣玉怀中。

    梁宣玉微微扬眉。

    这梦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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