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月娍和南宫焕回来后,三个人呆在一块儿,气氛就变得很奇怪,平静得像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楚灵则每每看月娍的眼神总是满含痛惜,看南宫焕的眼神却很平淡,平淡之下又似乎强自压抑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月娍对南宫焕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了,但是有意回避着独处,若即若离,若远若近的,也实在是奇怪。有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又同时转过头去,脸上微微泛红,小若曦实在摸不着头脑,就去问楚灵则,“楚哥哥,为什么他们一说话就脸红啊?好奇怪呢。”

    楚灵则脸色蓦地一沉,冷冷道:“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怕对方拆穿吧。”

    看着平日里温和善良的小道士蓦然变得这样刻薄,徐若曦忍不住想,该不会这两只妖怪,背地里干了什么对不起楚哥哥的事情吧?她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灵则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楚哥哥,你还是想开一点吧。”

    楚灵则脸色霎时惨白,回头瞪了她一眼。

    不过说来也怪,没两天,楚灵则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一惯的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少了昔日那股青涩害羞,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稚嫩的少年就长大了。

    这天,春风骀荡,晴空游丝袅袅,韩氏夫妇刚好下葬,是个风水还不错的地方。

    说起来,韩庚生夫妇惨死,官府因为迟迟抓不到真凶,最后也就请了法师做法草草了事,毕竟这韩公子也不是本府的百姓,没人来催官府破案,总之胡乱判了案。这个中情由除了他们几个,终归无人知晓,所以也只能将夫妇二人葬在一起。

    月娍前来祭拜陆小莲,采来一小束紫云英放在坟头,“小莲,可惜得很,这季节没有荷花,希望这紫云英你也能喜欢。”

    一行人拜祭之后,离开了江州,晚上途径碧城旧址。

    这碧城如今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几乎看不出这地儿曾经有一座恢宏的城池,下过雨后,池子里还有几尾锦鲤游来游去,和这荒城显得格格不入。

    刚入夜,徐若曦怎么也不肯走了,“我听说这地方闹鬼,要不我们还是白天再走吧。”

    月娍点了点头,“那好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她说着看了看南宫焕。

    “随便。”南宫焕淡淡道。

    几个人便在附近寻了一个野林子,拾起树枝拢了个柴堆点燃,逮了两只獐子,烤的香喷喷油滋滋的。

    可把徐若曦馋坏了。

    吃饱喝足,困意渐渐袭来,徐若曦枕在月娍怀里眯起眼睛。

    夜晚静寂无声,只有柴火发出轻微的响声,肉香还未散去,闻着别有一番惬意,裹腹后的满足让人不知不觉更快沉入了黑甜梦乡。

    睡到了半夜,一直装睡的楚灵则这时缓缓睁开眼,满含怨毒地望着对面的南宫焕,心中暗想:这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实在是人面兽心,奸淫掳掠简直无恶不作,先是杀害我师父,后是……后又欺负他的心上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眼底掠过悒郁之色,剑眉歪斜,清俊的脸骤然有一瞬扭曲。灵则叹了口气,随后将手伸进衣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纸包。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对付非常之人,不正是应该用非常之手段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阴风疾掠而过,把火堆生生吹灭,月娍本在酣睡之中,陡然睁开眼睛,忽然一滴冰凉的液体,啪嗒一声落在她衣襟上,慢慢晕开。

    “咦,火怎么灭了?”

    月娍甩亮火折子,起身将火堆重新点上,看到众人还在睡觉,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抓起脚边的树枝拱了拱火,火苗哗啦一下烧旺了。

    就在这时,上面又落下一大滴液体,砸在她头顶,刺骨的寒意一股脑儿地往下钻。月娍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莫名有种恶心感,她揉了揉脑袋,伸手一看,只见手上满是黏糊糊的汁液,散发着臭气。

    月娍柳眉一皱,几乎要吐出来,慌忙起身,溜到了林子外一条小河边上洗手。

    趴在树顶的恶鬼将伸长的舌头倏地缩了回去,风一吹,轻轻如烟散去。

    南宫焕双眉一皱,明明察觉到了什么,又像被魇住了,五感受到了妨碍,整个人深深陷于梦境之中。

    梦境依稀旧人面,她从回忆的深渊里跃出,盈盈走到他面前。他呼吸一滞,轻声唤道:“离……离珠?是你吗?”

    对面的人含笑点头。

    忽然,一个温软的身子落入怀中,他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神里流露出惶惑、不安。

    他不应该再梦见她的。

    难道他的心,还不够坚定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她白皙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眼睛里蕴着泪水,“你……不喜欢我了吗?”

    南宫焕抿唇不语。

    “没关系。”她嗤的笑了一声,“反正,我也死了是不是?你就忘了我吧。”

    “不是的,离珠……我并没有忘记你,只是……”

    “只是……”离珠垂眸,一滴泪水滚到腮边,“你爱上了别人,是不是?”

    “…………”

    他没有回答,离珠柳眉微蹙,俯身按住了心口,像是伤心欲绝,“南宫焕,我恨你。”

    接着,那张含泪的笑脸骤然在他眼前消散,南宫焕伸手一抓,抓了个空,指尖只余一点幽幽香泽。

    他怅然所失地杵在原地,叹了口气。

    “南宫焕?”

    “南宫焕?”

    楚灵则见他迟迟没有反应,遂放下心来,提起剑从林子走了出来,径直去往河边。

    小河流水潺潺,月娍刚把手放进水里,就感到后脊一寒,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回头一看,只有风吹草木的声响,想是自己多心了。

    才又转身洗手,忽然身后风声越来越急,啪的一声,一条湿滑粘腻,流着哈喇子的长舌头将她腰身一卷,抛上天空。

    “她是我的!”

    “是我的!”

    “见者有份!都不许抢!”

    就见那□□舌头往下一卷,张着血盆大口马上要将她吞入腹中,月娍根本抽不出手来,惶急之间,忍不住大叫一声,“救命啊!”

    “南宫焕!快来救我!”

    蓦地里一道剑光闪过,一个墨衣男子腾向空中,揽着她的腰肢,提气一个“燕子三抄水”,跃到了一只癞头□□身后,手中剑柄倏然倒转,剑尖直刺入□□后背。

    妖血飞溅,发出滋滋响声,月娍忙将头埋入他怀中,心里暗暗叫道:“不要溅到我身上!不要溅到我身上!”

    “他们在那里!”

    “抓住他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楚灵则又抱着她往后一退,刷刷几下,肃杀的剑气织成密网,把扑过来的几个小妖怪给罩住了。

    几只癞头□□顿时缩小了数倍,跳入了草丛之中。

    “只是几个中了祟气的□□,别怕。”楚灵则轻轻将她放下,月娍解释道:“我才不怕它们呢!我只是被恶心到了……”

    “嗯,我知道,你很厉害。”灵则笑了笑,伸手拂去她鬓边的草叶。

    “我自己来。”月娍小心翼翼地别过头去,楚灵则那只手僵在了半空,“那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循着林中一点火光,又找到了南宫焕和徐若曦,若曦睡得很熟也就罢了,月娍最奇怪的是,怎么南宫焕一点知觉也没有,按理说,他是个大妖怪,比常人都要更敏锐一些,应当早就发觉了。

    “喂,南宫焕!”月娍推了他一把,只见他眉峰微皱,嘴唇翕合,似是梦呓,她好奇地凑了过去,只听到两个字,“离珠……”

    离珠?月娍心头一震,离珠……是什么?是人的名字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南宫焕忽然抓住她的手,喃喃道:“离珠,你别走!”

    月娍瞪大了眼睛,嘴角狠狠一抽,抬手一巴掌,拍落在他脸上,“醒醒啊,天亮了!”

    南宫焕猛地从梦中惊醒,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你疯了?”

    月娍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存心戏弄他的样子,“我想你是中了什么邪术?方才出手重了些,你现在可清醒了?”

    “当真?照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必不必,大恩不言谢嘛。”月娍吹了吹手心,又甩了甩腕子,看起来这一巴掌打得老用力了。

    南宫焕脸上五个通红的指印,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皱眉道:“你还真是不知轻重!”

    “很疼吗?”她眼角微挑,很是诧异地看着他,“来来来,我给你揉揉。”

    “别碰我!”

    “哎呀呀,白里透红,这……其实还挺好看的,你说是不是?”月娍一边揉一边给他脸上吹气,吹得他迷迷糊糊的。

    南宫焕打开她的手,“别闹了!”

    “还疼吗?”

    “不疼了。”

    “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

    “那关谁的事?”

    “总之不关你的事。”

    “喜欢离珠是不是?”

    “是。”

    “…………”

    “哦。”月娍捏着他的下巴,冷笑道:“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那一天之后,月娍没和再和他说一句话,南宫焕心想,她一定是在酝酿一个大阴谋,将来非狠狠报复自己不可。

章节目录

为她所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九尾绥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尾绥绥并收藏为她所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