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背景】冯姐重生现代后再穿回古代

    二月的天,冯冉热极了,满头大汗,汗沾湿布料,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梦魇纠缠下,她扭动着,手不住地扒拉衣裳。

    某一刻,她眼前的黑暗里渗进光,意识逐渐回笼。处于混沌中,她是不安的,却不懂为何不安。于是,她蓄力深吸口气,如寻到生机的溺水者,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取新鲜空气。

    冯冉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第一反应是摸手机。现代生活的痕迹已刻进她骨子里,她即便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也下意识地认为她该看眼时间再安排今日的任务。

    但她摸了个空。

    冯冉终于有所察觉,她看清楚眼前的环境,简朴素雅,处处古典,哪还有现代的样子。她难以置信,拍拍床,褥子下显然是木板而非她挚爱的席梦思。

    她手忙脚乱拨开被子,仅着里衣就冲进平城严酷的冬日里,冻得她呲牙咧嘴,连忙回房找出暖炉握着,再到熏笼旁取暖。

    冯冉四下张望,顾不上冻得发白的脚丫子,咽了口唾沫。她似乎回来了。

    冯冉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做梦,但眼前的一切过于真实,她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假的。

    她并不想回来,虽说在这过的日子也差不了,但哪比得上21世纪自由。

    冯冉呆滞无神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愣是没想起名字,对方的细胳膊已拾起外衣,为她张罗着披上。她一激灵,直冒鸡皮疙瘩,硬夺过来自个穿上。

    小丫头咯咯笑,凑到她跟前,打趣她转了性,今日不怎么发脾气。

    冯冉出神许久,想起她叫雀女。冯冉娇纵,待身边人却不差,和侍女都处得来,关系格外亲近的,有时倒像姐妹一般。

    雀女跟她便是不一般的交情,冯冉平时净管她叫雀儿。

    她瞧雀儿的面容,嫩生生的一张脸,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揣测自己这时刚出宫半年左右。她依稀记得,当年心理落差太大,还有劲折腾,试图引起姑母的注意。

    她打定主意,省点力气,宫外挺好的。

    平城的雪下不停,处处银装素裹,景致沉积在茫茫的白里。冯冉每日百无聊赖地靠着窗棂数雪花,东一片,西一片,溶于掌心,恰如她原该完美的人生,被命运的大掌碾得支离破碎。

    冯冉心绪不佳,成夜成夜睡不好觉。她身子骨本就弱,很快发起高烧。

    烧得浑身滚烫时,她恍惚间偎进熟悉的怀抱中。她嗅出风雪的气息,攒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阿娘,你可来了。”

    常夫人心疼地捂她脸颊,将她的身子仔仔细细擦了遍,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数落她。

    冯冉听不太清,可在母亲怀中,她无比心安。她脸上始终带着微笑,静静沉睡。

    一觉醒来,已是三四日后,常夫人守她守得面容憔悴,素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掉落了几根,飘在鬓边。

    冯冉醒来,望见母亲的样子,心疼地抱住她,吧唧一口亲到她额上。

    常夫人直说她是不是中了邪,冯冉讪讪一笑,她一时半会改不掉现代的习性。幸好她平日行事乖张不羁,常夫人当她玩闹,并未多想。

    冯冉认真养病,待她病愈,雪融花开,初春的风照拂她所在的寺庙。

    她能出门活动了。

    清晨早起,她对镜观察,镜中的人影模糊不清,她看惯明亮的镜子,竟无法从中捕捉到自己的五官。

    雀女小心翼翼地藏木梳,生怕她发觉。

    冯冉倒是坦然,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最在意这个,如今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还觉得挺酷。

    常夫人心疼她憋坏了,要带她去踏春,她自是兴高采烈,盼了好几天呢。

    难得出趟门,冯冉用尽所有方法去玩能玩的,闹得常夫人直说她还是小女儿心性。冯冉不解,笑称自己本就是小女孩儿。

    常夫人欲言又止,冯冉知她要说什么,可她经过前世那一遭,对进宫失去兴致,这事是半点牵动不了她的心。

    她反过来安慰常夫人,“如今这样可好,能一辈子与阿娘作伴。”

    冯冉在现代待了那么多年,最大的遗憾是母亲没能跟她一块享福。既然回来了,她势必要好好陪伴母亲。

    常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温和地笑,满眼是心疼。天性使然,冯冉没那么在意流言蜚语,在二十一世纪走过一遭,更无谓旁人如何编排她。

    不过,她所说的陪伴常夫人一生,也不是她想就能办成的。除非,她再嫁宗室,或者,让元宏永远都别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

    冯冉对嫁娶之事看淡了,她情愿一辈子做尼姑。思来想去,准备试第二个办法。

    冯冉眼下衣食无忧,就是闲得慌,出门机会少,能走动的那一亩三分地,跟全世界相比可太小了。

    其实,她清楚,留在这儿,势必要舍弃自由,毕竟走去哪都不安全。

    不过,她始终没动去现代的念头,因为这里有常夫人。她已懂有舍有得的道理,不再贪心,选择为亲情妥协。

    冯夙和小妹冯仪有时会来跟冯冉作伴。若实在无趣,没人相伴,她就自寻乐子。恰是春日,架个小炉烤肉,配上一壶青梅酒,惬意至极。不饮酒时,独对湖景写生饮茶。实在寂寞了,也会乔装一番外出溜达。

    冯夙这人,心思全不在正经事上。他觉得姐姐孤独,给她引荐过人。恰好冯冉也不是多正经的人,有看得上的,自是笑纳。反正她记得之前生产伤了身体,不怕惹出事。

    过了约四个月,另一名侍女桃枝悄然交给她封信,神秘地说是贵人送来的。

    冯冉直接压在妆匣底,她记得这封信,看来,他没有重生。冯冉松口气,她总怕有变故,但现在一切还可控。她深入简出,极少再回冯家,平时没事就在家庙里待着。

    冯夙嫌在外边没趣,来得勤,有一日,还带了个俊俏的小郎君。冯冉前世没见过这人,初以为是冯夙给她带的礼物,她细细打量,高挑归高挑,就是瘦弱了点,脸也长得稚嫩青涩,估计比她能小上一点。

    果不其然,冯夙介绍是与他同岁,还是宗室。

    这小郎君腼腆可爱,扭扭捏捏地自述来意。原是跟她有过两面之缘,倾慕于她。

    待人走了,冯冉敲敲弟弟的脑袋,问了些情况。果不其然,那小孩儿不知她的来历,只是情窦初开,哀求冯夙见她一面罢了。

    冯冉暂时不想跟拓跋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这么个十六岁的小少年。她还有点良心,不玩未成年人。

    冯冉话里话外都是嫌年纪小,冯夙一听可不对劲,冯冉也没大多少。

    她不想跟弟弟这么个一根筋的废话,打发他去代她买点小玩意。

    冯冉原以为那小郎君不会再上门,谁知三天两头来找她,就是撞到她与别的情人暗通款曲,也照来不误。

    她暗自惊奇,怕他情根深种,以后给她惹来不好的影响。她就摊牌了,告知他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那小郎君的脸色唰的一下白透了,哪还有之前含羞带怯的模样。也是,一个旁支宗室,哪有胆子。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来了,冯冉对男人总不太上心,日子照样过。期间,陆续收到几封信,她连拆都没拆,让雀儿收起来了。

    日子照常过,常夫人时不时会过来。春去秋来,半年时间转瞬即逝,冯冉听母亲说冯太后最近身体抱恙。

    冯冉的日子过得太舒服,竟忘了姑母迟早会走这事。她彻夜不眠,还是翻了翻那几封信,从信中内容来看,那厮没有忘记她,还反复问她为何不回信,跟她出宫前说的不一样。

    冯冉早忘了她当年出宫前跟他有过什么约定,但他既然记得,恐怕不太好。

    她痛定思痛,和母亲商量,她想再嫁。

    姑母待她这个亲侄女还是留有几分情面的,没有非拘着她一辈子做尼姑的意思。

    她前前世没动过这心思,是瞧不上普通宗室,但如今想来,索性挑个模样性情好的嫁了,既能陪母亲久一些,她又不会那么快有身家性命之虞。

    此言一出,常夫人觉着极好。女儿身在宫外,她管着家,还能照应得到,当即想办法张罗。

    冯冉又同冯夙说起这事,由冯夙去探冯太后口风。她本没想能很快地办好这事,不曾想,冯太后倒乐见其成。只是冯太后有个要求,不能大操大办,她实际上是因罪废,但名义上是宫外养病的妃嫔,面上总得过得去。

    冯冉无所谓大办小办,能办就行。

    她感受到了紧迫性,每天想这事。更没时间看信,桃枝每每说有信来,她就随意挥挥手,桃枝便把信收起来。

    她以为这么下去,元宏,不,该说拓跋宏迟早忘了她。

    不曾想,有一日,桃枝一连送两封信来,还有些有趣的小玩意小首饰。

    冯冉摸摸自己的脑袋,顿觉滑稽。虽说得了冯太后的口风,她最近在蓄发,但这些东西暂时没有用武之地。她草草扫了一眼,叫雀儿收拾起来,装进锦盒里。

    她怕节外生枝,立即给冯夙施压,又让常夫人抓紧物色人。只是选来选去,她不甚满意。

    要不是性情太乖张不够听话,要不是模样不够好,要不是家世太差了点,要不是不够清纯。

    挑来选去,冯夙快被姐姐折腾晕了,恰好那个小郎君自己撞上门来,说他仍旧思慕冯冉,真心实意想娶她为妻。

    冯冉一瞧,好得很。这人浓眉大眼,家世不高不低,性子软乎乎的能任她摆弄,回回同她相见都是低眉顺眼的羞郝模样。再者,听闻他至今没有姬妾,清清白白的。

    她寻思着好,但常夫人很担忧。她知女儿大概率无法生育了,还善妒,她本想为女儿寻个有儿女、年轻不好色的鳏夫,嫁过去日子好过些。

    但冯冉不肯,常夫人问她生育的事,她只说她自有办法。

    其实冯冉没啥办法,过不下去大不了离,她不受这委屈。她现在是担忧姑母去世后,她会被再弄进宫,才出此下策。

    冯冉一心要嫁,常约拓跋昀幽会。她原先对性子软弱的男人没有多大兴趣,但他娇羞可人,凡事都任凭她处置,她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这令她很满意。

    她定了是这个人。

    常夫人瞧着新女婿,年纪小,脾气模样好,家世虽然没那么显赫,但都是宗室差不到哪去。他还是嫡子,日后能承袭爵位。她是越看越喜欢,想着如此也好,和和美美的。

    冯夙又去冯太后那探口风,对于这个人选,冯太后并无异议。这事差不多就是成了。

    冯冉心下欢喜,对拓跋昀又多出几分好感。

    这日,她外出赴约,带着捧情郎摘的鲜花回到家庙,见候在小院外的桃枝满脸焦急。她察觉有异样,桃枝指了指里边,又闭紧嘴。

    冯冉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她让雀儿去帮自己插花,自行进房。

    果不其然,是他。

    许久未见,她对眼前人陌生得很。在冯冉印象中,他该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她回来前,两人也正值这个年纪。

    再看少年的他,清瘦俊逸,单看还过得去的,但他性格不好,她不想再同他纠缠。

    她当机立断,找出装书信的锦盒,递给他。他没接,一言不发,始终望着她。

    冯冉懒得同他再演虚与委蛇含情脉脉那一套,只说:“陛下,请回吧。”

    拓跋宏见她脸色红润,双眸有神,在宫外该是过得极好。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坐下斟茶,往常嫌弃的茶水都喝出了几分滋味。

    他问:“你为何不回信?”

    冯冉看都没看,还回什么。她打开盒子给他看,“都在这呢。”

    他瞥那些书信,大多是未拆过的。他曾想过,她知他来了,定会高兴,却不曾想过,她仅仅是要归还他的情意。

    他不知她变卦的原因,明明出宫前是盼着他接回她的,“还在使性子。”

    冯冉被他逗笑了,没反驳,催促道:“天色已晚,陛下快回吧。”

    拓跋宏闻言,便知那是他的臆想,她确实改了主意。既然都传到他耳里,还过了明面,怎么可能不是她的意思。

    改嫁的事另说,他千方百计来见她,由午后独坐到黄昏,她半句好话没有,丢下几封书信便要赶他走,连水都是自个倒的。

    他忽觉心意错付,“你明知我对你……”

    冯冉的耐心有限。若是前前世的她,说不定还会有所触动。但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在二十一世纪走过一遭,她对爱的要求变得极高,她实在不想听此时的他说含情脉脉的话。

    她不在,他还不是照样找别人。

    她打断,“我想歇下了。”

    冯冉第三次下逐客令,基本不正面回应他,态度坚决。他是皇帝,从未在女子那受过这等委屈,一时也觉太过低声下气有损尊严,深深地瞧她一眼,便起身要离开。

    她适时出声,“陛下。”

    拓跋宏闻声,立即止步,回首望她。她只是坚持要还他书信,“不必再送信来。”

    他强装镇定的神情出现裂痕,颇像是失魂落魄。

    冯冉没细看,待他离开,她长舒口气,抚着胸口,“舒服了。”

    她一早想这么做了,她前前世就该这么做,前世是做了无数回了,但元宏不是现在的青春版拓跋宏。他脸皮厚着呢,她赶也赶不走,反正就跟她耗着,不让她好过。

    冯冉爽完了,权当无事发生。

    常夫人近日常来,她正紧锣密鼓地冯冉筹备嫁妆。她并不期盼冯冉大富大贵,只盼她平安喜乐。当日冯冉进宫,常夫人几乎哭了整夜,如今可好,冯冉再嫁,从此母女二人能常相见不说,她也能如平常的母亲那般为女儿备嫁。

    人逢喜事精神爽,常夫人在冯冉这碰见来寻她的拓跋昀,总和蔼可亲,真把他当成半个儿子,嘘寒问暖不说,还留他一块用膳。

    拓跋昀受宠若惊,不敢骄纵,也不曾看不起常夫人的出身,回回都按礼仪拜见准岳母。

    常夫人对这新女婿赞不绝口,笃定女儿跟他一块能过和睦美满的好日子。

    婚期正式定在晚秋。

    尘埃落定,冯冉的心却总定不下来,生怕节外生枝。但自那次她归还书信后,拓跋宏没再找过她,她也没多想。

    直至她试嫁衣那日,她正对镜描眉,忽觉有人来了。本以为是未婚夫,还笑吟吟地问了句:“阿昀,你来得这么早?”

    她没听到回应,暗暗奇怪,扭头一看,差点没把魂吓飞。

    拓跋宏不知何时来了,见她回眸,还对她笑。

    冯冉不跟他客套,“陛下,贸然闯入女子闺房,不合于礼。”

    他行至她身后,按住她描眉的手,“你我是夫妻。”

    冯冉感觉他要发癔症了,他有时神经兮兮的,老自说自话。

    她当即帮他治治病,“你我不曾做过夫妻。”

    拓跋宏陷入沉思,沉默着,突然又低头浅吻她的发丝。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反抗,她刚抬胳膊,他就握住她手,自背后搂住她。

    冯冉要疯了,这厮又来跟她发疯。她原以为他前前世这时候没那么疯,谁知他果然是死装多年,早疯了,装正常人呢。

    她冷酷道:“松手。”

    拓跋宏置之不理,他开始亲吻她嫩白的颈,极尽缠绵,试图唤回她心中的温情。

    冯冉反感至极,那句“老娘数到三”呼之欲出,她很努力才能不说出口。

    她平心静气地跟他沟通,“我与你缘分已尽,何苦再纠缠不清?你如今这样,是害了我。”

    拓跋宏百思不得其解,她分明待他有情意,为何说变就变。

    他执着道:“我一直心悦于你。”

    冯冉可不是那种被哄几句就会高兴的小姑娘了,她才不想被画大饼。她想着,给他提个高难度的要求吧,至少是这几年做不到的,“心悦于我?那便拿后位来同我换真心,除此之外,再不必多说。”

    拓跋宏始料未及,他的神色微变,“冉冉,立后之事,非我一人能决定。”

    她半点不留情,“那就不必来了,我可不想做妃妾。待你哪日做得到了,再与我说吧。”

    他的指尖动了动,触碰她的脸,惹来她不耐的一眼。她又出言讽刺,“陛下如今连迎我回宫都做不到,何谈真心?”

    他被她刺得生疼,无力反驳,面色青白。他怨她,却又自知没有怨她的资格。他还是皇帝,她不过是个小女子,她更加身不由己。他来了,确是令她为难。他满腹心事,难解苦闷。

    冯冉没再说重话,只等他自行离去。

    拓跋宏叹息,“终有一日,我会迎你回宫。”

    她知他说的是真的,但回是回了,她的好日子也没过多久,还得争一争,累得慌。冯冉发自内心地觉得,她跟他在一起得不到幸福,还连累母亲伤心。她此生对权力的追求也淡了,根本不愿再同他扯上关系。

    她不语,没应他,他自讨没趣,松手,在她身后不知想着什么。

    冯冉当他是空气,继续为自己梳妆。她极为娴熟,勾勾画画,将一张脸装扮得娇艳欲滴。拓跋宏见她如此欣喜雀跃地为他人妆扮,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千疮百孔,暗恨上了那人。

    冯冉也不是无知少女,历经沧桑,三世为人,对人心看得很透。她知道拓跋宏不会为她去违抗冯太后,她暂时稳得很。

    她描着眉,笔锋浓转淡,心情愈发晴朗。

    拓跋宏注视她良久,也知没有责怪她的理由,愤恨之余,还隐隐心酸起来。

    瞧她如今这模样,有新欢忘了旧爱,他也不是什么没脾性的狗皮膏药,继续粘着她,显得他太低贱了。

    他想着,最后走了。

    他离开后没多久,常夫人缓缓入内,忧心忡忡,显然是听说了。冯冉不想让母亲为这事烦恼,好一通解释。

    常夫人心定下来,才发现女儿盛装打扮后的模样。眉眼如画,娇艳欲滴,多美妙的一个人儿。她欣喜过头,眼泪涌了上来,旋即拿出帕子擦拭眼角。

    冯冉揽住母亲,低声安慰许久,母女二人默然相拥,她只觉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

    常夫人担忧节外生枝,提心吊胆的,冯冉却心大。她给自己挑的这个新夫婿,要能力有颜值,要上进心有才华,简而言之,就一不爱搞“正经事”的文艺小青年,家里有背景,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这么一来有个好处,即使拓跋宏真记恨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人本来就摆着烂等躺平的,还能更烂不成?

    如冯冉所料,拓跋昀没表现被任何人刁难的迹象,每日跟上班打卡似的,到她这报道。她本来是把他当工具人,但渐渐地觉得,这小少年红着脸跟她说未曾和旁人有过肌肤之亲的模样极美,秀色可餐。

    她没忍住,距婚期还有个把月,就把人给拐上床。

    关系更近一层,拓跋昀望她的眼神缠绵悱恻,犹如一朵羞答答的娇花。

    冯冉不知不觉间,动了些许真情。

    新婚当夜,他坐在床沿,不敢看她,她调笑道:“咱们也不是头一遭。”

    拓跋昀见着她就脸热,他顾及着男人的尊严,不想在她面前露怯,可他天性柔软,装不出样子来,唯有垂首伪装。

    冯冉知道他的性子,还是自己主动。

    事后,他拥着被子,和她紧紧相贴,感慨道:“真好。”

    冯冉闭眼笑,伸手捏捏他鼻子。

    拓跋昀丝毫不介意她的过去,她摸透了他,确实是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好男人,自此蜜里调油地过起日子。

    管家权落到冯冉手上,她还是冯家女,虽说是再嫁,但不影响她狐假虎威。

    拓跋昀更是万事听她的,房里干干净净,如此一来,她舒心得不得了。

    常夫人常来常往,偶尔甚至会小住,冯夙跟新姐夫是旧相识,关系也好。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或许真是家和万事兴,冯冉前前世总盼不来的身孕,没多久竟盼来了。

    常夫人可高兴,直说姑爷是福星,给冯冉招福来了。拓跋昀禁不起夸,直接变成含羞草,抿唇傻笑。

    冯冉有21世纪积累的孕育知识,科学锻炼健康饮食,这胎怀得很稳。常夫人盼她生个儿子,她能理解,可还是期盼女儿。她这世重生在女儿夭折后,心里的坎始终过不去。

    仔细说起来,她出宫前确实有生病。孩子夭折后伤心过度,她有时迷迷瞪瞪的,精神状态不佳,身体还弱,好长一段时间都缠绵病榻。

    她平时任性妄为,霸道惯了,得罪人不自知,最后遭人诬陷。冯太后明知她的过错不大,但看出她是性情中人,笃定她不适合宫廷,索性以生病为由将她送走。

    如今想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冯冉安心养着胎,心境平和不少,慢慢地也愿意回冯家走动。有回竟碰上故人,他远远地望着她,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聚焦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她侧过身,遮挡他的视线。

    他没有上前,好一会才离去。

    此时冯三还未进宫,冯冉重回这里后首次跟她见面,格外感慨。从前她跟她极不对付,姐妹间颇有些龌蹉,倒不单单是抢位置抢男人的事,两人在家中就合不来。

    但冯冉现在愣把冯三看顺眼了点 ,可以说除了拓跋宏,她看谁都带点旧人滤镜。

    她本想发发善心,奈何冯三不搭理她,想想算了,各有各的路,何必多此一举。

    八月末,女儿降生。冯冉得女,欣喜不已,为她取名臻。拓跋昀初为人父,每日围着母女二人转,瞧什么都新鲜。

    冯冉看他那好奇的眼神,心中动容。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郎君,生怕她累着冻着,她抱会孩子还要替她掐着点,女儿啼哭,他每每见了,都会耐心地哄。

    她待他,初初是利用,如今越看越可爱,这么好的人,她若辜负他,良心过不去。

    冯冉顺顺当当地做完月子没多久,冯太后去世。她早知差不多到时候了,听闻这一消息,心情依旧格外复杂。她怨过,但对姑母,始终是尊敬的。

    万般情绪,化作一声叹息。

    冯冉照常抚养女儿,与小丈夫谈情说爱。但有一日,拓跋宏竟找上她了。

    前前世,他是直到太后丧期过才跟她搭上线。冯冉不确定这变化会不会惹出麻烦,她也不乐意跟他有关系,想着拒了。

    可送信的人很坚决。她细思,姑妈逝世后,他想捏死她的女儿丈夫易如反掌,她不好得罪他太过,就携女儿赴约。

    拓跋宏的憔悴,冯冉看在眼里。她却没心情去心疼他,她只想心疼她自己,都离婚多少年了,不仅得来见前夫,还得掩人耳目。

    她问:“陛下有事?”

    他深深看她一眼,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还没来得及顾影自怜,目光便被她怀中的小娃娃所吸引。女婴的眉目肖她,和靖儿也有几分相像。

    拓跋宏主动提出想抱抱孩子,冯冉嫌他麻烦,又不好宣之于口,不情不愿地将孩子递给他。她心里烦,想着要抱孩子回宫抱去,一篮球队呢,抱她的宝贝疙瘩做甚。

    冯冉腹诽心谤,但臻儿领他的情,竟咯咯地笑起来,兴奋得小手乱舞。

    臻儿素来最挑人,不喜欢的人说甚也不给抱。

    冯冉暗自称奇,他欣然一笑:“这孩子跟我倒是投缘。”

    她想说点难听话,好让他快说正事。他却置之不理,继续和孩子玩耍,亲近得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冯冉实在没心情跟他耗着,她重新开启话题,本以为他是有要事,谁知他说他就是想见见她,没别的事。

    她血都快呕出来了。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被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冯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正在此时,就见拓跋宏取出一个长命锁给臻儿戴上。那样式她再熟悉不过,愣了神,他道:“姐妹俩都有才好。”

    她感觉事情开始变得抽象了起来。

    晚来风急,冯冉仔细捂好臻儿的衣裳,踏上回程。女儿玩累了,此时睡得正熟,她捏捏女儿的小脸,心里却发慌。

    她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守着母亲,现在还多了个女儿,鬼才跟他回去。

    冯冉不愿,但拓跋宏真要她进宫,她是无法拒绝的。正如前前世,决定权根本不在她手上。若是在前世,她不理就不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对她用强的,在哪都犯法。

    处于现在的环境,她太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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