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您说娴妹找不到了，是什么意思？”莞骅佯装惊讶。
这时，姜聿承出声，声线带着点哑，有种与年龄不一致的沧桑。
“字面意思。你们姐妹关系好，所以来问问莞大小姐，从哪入手合适。”姜聿承紧盯着她，“都督府和莞二老爷刚刚商定亲事，人就跑了，现在外面不太平，无论如何，先将人找回来。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莞骅小姐，可愿帮忙？”
他嘴角挂了一丝微弱的笑意，目光却充满威压。
莞骅知他在敲打自己，心里冷笑，面上故意显出几分羞涩，红了脸，道：
“如果是这种事，我也不好多说。二叔，姜参谋，娴妹一向循规蹈矩，很少出去。只有每年祭祖时，我们会从东门、北门码头去周山。如果不是被绑架，她估计会从那走罢。”
莞崇平立刻附和：“姜参谋，莞骅侄女说得对，我们赶紧！赶紧去码头看着！我也觉得不会有别的地方。”
姜聿承点头：“嗯，码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就算乘船走了也能追回来。”
他端起桌上的茶，揭开碗盖，吹开浮叶，喝了一口，继续问：“除此以外，莞骅小姐还有其他想说的么？比如，被绑架，是什么意思？或者，可能是谁？”
莞骅抬头，正视着姜聿承，他剑眉星眸，鼻梁高挺，一看就是杀伐果决之人。
“姜参谋，您这是……？”
“没什么，听你提到，问问而已。”
莞骅“腾”地站起，冷冷道：“我顺口一提而已，姜参谋要是怀疑什么，不妨直说。您含沙射影地打哑谜，莞骅年轻，历事少，恐怕听不懂。”
没想她立刻翻脸，姜聿承放下茶，跟着站起，鞠躬道歉。
“莞小姐息怒，是我唐突，向您道歉。”
莞崇平见两人聊僵了，他又着急去码头追人，便打了个圆场，拉起姜聿承告辞。
莞骅沉着脸送两人出门，直到府门口，姜聿承顿住脚，欠身道：“莞骅小姐，回头我让人送些倭国的珍珠和缅境的翡翠，为今日的鲁莽向您赔罪。年纪轻轻掌家，穿这么素净，可见不容易。”
说罢，姜聿承点头行礼，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上车离开。
莞骅骤然警醒，待二人上车，她叫来春桃：
“你去含水斋打几幅新头面，不用太精致的花样材质，速度要快。再去保安队，报我丢了首饰……不对，过两天再去。先去和亭叔说，我丢了些首饰，去周山开光，路上丢的，让他们帮忙找找。”
“小姐是怕姜参谋追查首饰？”
“他一时半会估计想不到这么细。但万一查到我头上，都督府若拿这事做文章，说我们故意为之，更不好处理。索性先报个丢失。”
姜聿承果然眼力了得，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都督府的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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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聿承和莞崇平在码头搜查了一整天，并无收获。
这倒在姜聿承的预料之内，他和巡逻队的队长嘱咐几句后，便要打道回府。莞崇平连忙跟上，道：“姜参谋，小女不孝，令家门蒙羞，莞某惭愧！”
姜聿承披上大衣，戴上军帽，闻言用手套帮莞崇平掸了掸肩头的浮灰，道：“莞二老爷言重了，晚辈分内事，自当尽心。”
可莞崇平想听的不是这句。他见姜聿承没再说下去，只能继续探问。
“姜参谋年轻有为，这门亲事若能成，是我们莞家的福气。莞某膝下另有两位小女，也都到了适婚年纪。实在不行，您看要不……要不换个女儿？”
姜聿承有些意外，他看了姜崇平一眼，想了想道：“莞二老爷言重了，晚辈年轻，当不起这么重的夸赞。莞府世家大族，能有这门亲事是晚辈的福气。不过，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令千金。”
见他不置可否，莞崇平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目送他离去。
姜聿承刚回府，管家就说有贵客在等，听说是雷三，就直接去了书房。
“三少，这么晚找我喝酒吗？”姜聿承进门，见雷桢正歪在躺椅里，喝茶翻着闲书。
“没想到啊，军爷还读资治通鉴呢？”雷桢回头看看姜聿承，“我以为你只读金瓶梅呢。”
“滚蛋。”姜聿承躺倒在雷桢身旁的软榻上，扯开了衬衣领口，“今儿在码头遛了一天，太累了。走吧，松松背？”
雷桢扔下书，“走着！”
他刚一起身，又顿足失笑，拍拍脑袋：“啊不太行，刚刚想起，这次我爹和大哥一起来宛川的，如今早晚都需请安，不得自由了。”
“怎么回事？”姜聿承大笑，“你又惹什么事了？”
雷桢无谓一哂：“也就是刚刚回家，看得严。过几天，等他老人家忘了这新鲜劲，咱就恢复自由身！话说，你在码头一天干嘛了？”
姜聿承揉揉太阳穴，道：“就前两天咱们刚去的莞家，女儿丢了，帮他们找人。”
“哪个女儿？不会是你刚刚定亲那个吧？”
姜聿承动作一顿，看向雷桢：“你怎么知道？”
雷桢耸肩，道：“瞎猜的。所以人找到了吗？”
姜聿承闭眼躺回椅子上，“见了大房的女儿，有思路了，但没想好怎么办。”
“怎么说？”
姜聿承拿起书几上的摆件，轻轻摆弄，道：“还能怎么说。莞家大房的女儿管家，手上有钱有路子，姐妹情深，脱不了干系。但莞大老爷和督军的关系刚刚缓和，再牵扯进来估计麻烦。”
“呵，听来听去，还是你不行。要不怎么刚作媒给你，人就跑了。”
姜聿承顺手就将摆件砸过去，笑骂：“妈的，才喝了几年的洋墨水，你小子就这么欠了。”
姜聿承是雷桢二哥的军校同窗，毕业后，雷樹继承了雷家的金融生意，姜聿承则跟了谭宗生。雷桢小时候跟着两人玩，后来雷樹忙得不见人影，倒是雷桢和姜聿承走得更近。他在不列颠读书时，姜聿承还去看过数次。
“找人嘛，你搞不定，就没第二个人能搞定了。这事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吧，莞骅那边，帮我个忙，能遮掩就遮掩了。”
姜聿承抬眼，满目揶揄：“哦？三少发话，有情况？”
雷桢叹息，“说来话长，但完全不是你想的方向。我这是有把柄落在人手上，而且莞大小姐，你也见识了吧，真不好惹。”
“唔……说到这，莞家那个朝晖亭，谭宗生有兴趣，你有法子弄到手么？”
雷桢心里一沉，谭宗生要是看上了莞家这宅，莞骅父女估计住不下去。
“难办。朝晖亭在莞家传了百年，是祖宅。我们不是世交么，当年我父亲也想买，出的钱够他们再盖一处了，但莞大老爷始终不答应，就作罢了。”
他说得含糊，姜聿承却听得明白，想不到莞家和雷家还有这份交情。不过，既然谭宗生暂未动手，他也没必要牵扯太多。
“行呐。既然三少发话，莞骅那边，我定给你办好。走，送你回去，边走边聊。”
------------
四月，桃李花开，碧水潭中的红白锦鲤浮上水面啜食零星的浮瓣，戏弄娇嫩的雏鸭。为了绘制一幅朝晖亭的四时图景长卷，莞骅将书几搬进园中，方便观摩作画。
一周后，含水斋就送回了莞骅的首饰，正是她让莞娴带走的那套，一件不落。除此以外，盒中多了珍珠和翡翠头面各一，珍珠大粒浑圆，一看就是海上来的好物件。
莞骅穿着雏黄压褶裙，躺在园中的青石上，一件件翻看。看到最后，发现盒低压着一封“莞骅亲启”的信件。莞骅打开，映目劲楷刀笔，锋利过人。
“完璧归赵。”
寥寥数字，莞骅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跟着悬起来。首饰被尽数送回，莞娴却没消息，这下，她得主动去找姜聿承了。
------------
周余，姜聿承和莞府小姐的婚礼如期举行，代替莞娴出嫁的是二房小女莞婧，莞娴称病不出，自然也无人提及。
人多眼杂，莞骅虽和姜聿承打了几次照面，却一直未找到开口的机会。
三日后，莞婧的回门宴设在在莞崇平的府邸，莞崇之让莞骅独去。
因父亲不在，敬酒人多，莞骅很快微醺。她躲进偏房，喝了口醒酒汤，便躺在的贵妃榻上摇扇。屋里的熏香让人逐渐清醒，过了会，春桃进来，悄声道：
“小姐，莞娴小姐的院里没人。”
莞骅应了声。莞娴不在莞府，难道在姜聿承手上？酒势晕人，她没有头绪，而前院来人请了三次，说谭都督到了，让她出去见见。
莞骅走回厅堂时，眼角依然染着红晕，远见二叔身边坐了个身穿军装的矮胖男人，她也未细看，便敷衍敬酒。
然而，这举手投足间的微醺肆意，落在谭宗生眼中，却是十足的明媚风韵。他本想叫出莞骅，探探深浅，看莞家的朝晖亭该如何谋求。这一杯酒让谭宗生改了主意，只觉房中的十四位姨太太在莞骅面前，都成了寻常姿色。
谭宗生眯起眼，他不仅要朝晖亭，还要莞骅。
莞骅看不出眼前人的盘算，但谭宗生眼底的阴翳令她不适，寒暄两句后，她匆匆离开前厅，去了莞娴的院落，要亲自去看看。
莞娴的住处偏僻，靠近府邸的后门，凄清冷寂。莞骅小声唤了一句：
“娴妹？”
无人应声。月光下，门栏窗台都落了层细灰，屋里更是空空荡荡。莞骅心中空落，低头走出小院，隐约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院外，依稀能看出军装形廓。
“姜参谋？”莞骅认出姜聿承，不知他在暗处站了多久。
“莞骅小姐晚上好。”姜聿承欠身鞠躬。莞骅看向四周，只有一脸委屈的春桃。
“没事，此处无人，我的副官在那边守着。”姜聿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包烟，眼神请示了下莞骅，就径自点起来。
“有军务，我们本打算从后门直接走。碰巧你一人在这，正好来问问，道歉的礼物已送到，莞大小姐可满意否？”
莞骅定了定神，“我很喜欢，谢谢姜参谋。”
“世道不安宁，莞骅小姐还是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看好东西容易，看好人心却难。人心所向，断不可为难。您说是么，姜参谋？”
见她绕到莞娴的事上，姜聿承准备开个玩笑。风过小院，吹散的树梢漏出几缕苍白的月光，恰散在莞骅的脸上，酡颜醉眼愈显娇艳，而眸中丝丝缕缕的惆怅和焦急，看得人心碎。
姜聿承忽然没了调侃的心思，踩了烟，紧紧袖扣，不自觉地往前走两步。
“别担心，他们很好。不过你的首饰太惹眼，先拿回来了。”他的语调柔和下来，“等事情过去一阵，我就找人，送他们去津平。”
这时，姜聿承出声，声线带着点哑，有种与年龄不一致的沧桑。
“字面意思。你们姐妹关系好，所以来问问莞大小姐，从哪入手合适。”姜聿承紧盯着她，“都督府和莞二老爷刚刚商定亲事，人就跑了，现在外面不太平，无论如何，先将人找回来。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莞骅小姐，可愿帮忙？”
他嘴角挂了一丝微弱的笑意，目光却充满威压。
莞骅知他在敲打自己，心里冷笑，面上故意显出几分羞涩，红了脸，道：
“如果是这种事，我也不好多说。二叔，姜参谋，娴妹一向循规蹈矩，很少出去。只有每年祭祖时，我们会从东门、北门码头去周山。如果不是被绑架，她估计会从那走罢。”
莞崇平立刻附和：“姜参谋，莞骅侄女说得对，我们赶紧！赶紧去码头看着！我也觉得不会有别的地方。”
姜聿承点头：“嗯，码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就算乘船走了也能追回来。”
他端起桌上的茶，揭开碗盖，吹开浮叶，喝了一口，继续问：“除此以外，莞骅小姐还有其他想说的么？比如，被绑架，是什么意思？或者，可能是谁？”
莞骅抬头，正视着姜聿承，他剑眉星眸，鼻梁高挺，一看就是杀伐果决之人。
“姜参谋，您这是……？”
“没什么，听你提到，问问而已。”
莞骅“腾”地站起，冷冷道：“我顺口一提而已，姜参谋要是怀疑什么，不妨直说。您含沙射影地打哑谜，莞骅年轻，历事少，恐怕听不懂。”
没想她立刻翻脸，姜聿承放下茶，跟着站起，鞠躬道歉。
“莞小姐息怒，是我唐突，向您道歉。”
莞崇平见两人聊僵了，他又着急去码头追人，便打了个圆场，拉起姜聿承告辞。
莞骅沉着脸送两人出门，直到府门口，姜聿承顿住脚，欠身道：“莞骅小姐，回头我让人送些倭国的珍珠和缅境的翡翠，为今日的鲁莽向您赔罪。年纪轻轻掌家，穿这么素净，可见不容易。”
说罢，姜聿承点头行礼，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上车离开。
莞骅骤然警醒，待二人上车，她叫来春桃：
“你去含水斋打几幅新头面，不用太精致的花样材质，速度要快。再去保安队，报我丢了首饰……不对，过两天再去。先去和亭叔说，我丢了些首饰，去周山开光，路上丢的，让他们帮忙找找。”
“小姐是怕姜参谋追查首饰？”
“他一时半会估计想不到这么细。但万一查到我头上，都督府若拿这事做文章，说我们故意为之，更不好处理。索性先报个丢失。”
姜聿承果然眼力了得，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都督府的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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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聿承和莞崇平在码头搜查了一整天，并无收获。
这倒在姜聿承的预料之内，他和巡逻队的队长嘱咐几句后，便要打道回府。莞崇平连忙跟上，道：“姜参谋，小女不孝，令家门蒙羞，莞某惭愧！”
姜聿承披上大衣，戴上军帽，闻言用手套帮莞崇平掸了掸肩头的浮灰，道：“莞二老爷言重了，晚辈分内事，自当尽心。”
可莞崇平想听的不是这句。他见姜聿承没再说下去，只能继续探问。
“姜参谋年轻有为，这门亲事若能成，是我们莞家的福气。莞某膝下另有两位小女，也都到了适婚年纪。实在不行，您看要不……要不换个女儿？”
姜聿承有些意外，他看了姜崇平一眼，想了想道：“莞二老爷言重了，晚辈年轻，当不起这么重的夸赞。莞府世家大族，能有这门亲事是晚辈的福气。不过，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令千金。”
见他不置可否，莞崇平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目送他离去。
姜聿承刚回府，管家就说有贵客在等，听说是雷三，就直接去了书房。
“三少，这么晚找我喝酒吗？”姜聿承进门，见雷桢正歪在躺椅里，喝茶翻着闲书。
“没想到啊，军爷还读资治通鉴呢？”雷桢回头看看姜聿承，“我以为你只读金瓶梅呢。”
“滚蛋。”姜聿承躺倒在雷桢身旁的软榻上，扯开了衬衣领口，“今儿在码头遛了一天，太累了。走吧，松松背？”
雷桢扔下书，“走着！”
他刚一起身，又顿足失笑，拍拍脑袋：“啊不太行，刚刚想起，这次我爹和大哥一起来宛川的，如今早晚都需请安，不得自由了。”
“怎么回事？”姜聿承大笑，“你又惹什么事了？”
雷桢无谓一哂：“也就是刚刚回家，看得严。过几天，等他老人家忘了这新鲜劲，咱就恢复自由身！话说，你在码头一天干嘛了？”
姜聿承揉揉太阳穴，道：“就前两天咱们刚去的莞家，女儿丢了，帮他们找人。”
“哪个女儿？不会是你刚刚定亲那个吧？”
姜聿承动作一顿，看向雷桢：“你怎么知道？”
雷桢耸肩，道：“瞎猜的。所以人找到了吗？”
姜聿承闭眼躺回椅子上，“见了大房的女儿，有思路了，但没想好怎么办。”
“怎么说？”
姜聿承拿起书几上的摆件，轻轻摆弄，道：“还能怎么说。莞家大房的女儿管家，手上有钱有路子，姐妹情深，脱不了干系。但莞大老爷和督军的关系刚刚缓和，再牵扯进来估计麻烦。”
“呵，听来听去，还是你不行。要不怎么刚作媒给你，人就跑了。”
姜聿承顺手就将摆件砸过去，笑骂：“妈的，才喝了几年的洋墨水，你小子就这么欠了。”
姜聿承是雷桢二哥的军校同窗，毕业后，雷樹继承了雷家的金融生意，姜聿承则跟了谭宗生。雷桢小时候跟着两人玩，后来雷樹忙得不见人影，倒是雷桢和姜聿承走得更近。他在不列颠读书时，姜聿承还去看过数次。
“找人嘛，你搞不定，就没第二个人能搞定了。这事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吧，莞骅那边，帮我个忙，能遮掩就遮掩了。”
姜聿承抬眼，满目揶揄：“哦？三少发话，有情况？”
雷桢叹息，“说来话长，但完全不是你想的方向。我这是有把柄落在人手上，而且莞大小姐，你也见识了吧，真不好惹。”
“唔……说到这，莞家那个朝晖亭，谭宗生有兴趣，你有法子弄到手么？”
雷桢心里一沉，谭宗生要是看上了莞家这宅，莞骅父女估计住不下去。
“难办。朝晖亭在莞家传了百年，是祖宅。我们不是世交么，当年我父亲也想买，出的钱够他们再盖一处了，但莞大老爷始终不答应，就作罢了。”
他说得含糊，姜聿承却听得明白，想不到莞家和雷家还有这份交情。不过，既然谭宗生暂未动手，他也没必要牵扯太多。
“行呐。既然三少发话，莞骅那边，我定给你办好。走，送你回去，边走边聊。”
------------
四月，桃李花开，碧水潭中的红白锦鲤浮上水面啜食零星的浮瓣，戏弄娇嫩的雏鸭。为了绘制一幅朝晖亭的四时图景长卷，莞骅将书几搬进园中，方便观摩作画。
一周后，含水斋就送回了莞骅的首饰，正是她让莞娴带走的那套，一件不落。除此以外，盒中多了珍珠和翡翠头面各一，珍珠大粒浑圆，一看就是海上来的好物件。
莞骅穿着雏黄压褶裙，躺在园中的青石上，一件件翻看。看到最后，发现盒低压着一封“莞骅亲启”的信件。莞骅打开，映目劲楷刀笔，锋利过人。
“完璧归赵。”
寥寥数字，莞骅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跟着悬起来。首饰被尽数送回，莞娴却没消息，这下，她得主动去找姜聿承了。
------------
周余，姜聿承和莞府小姐的婚礼如期举行，代替莞娴出嫁的是二房小女莞婧，莞娴称病不出，自然也无人提及。
人多眼杂，莞骅虽和姜聿承打了几次照面，却一直未找到开口的机会。
三日后，莞婧的回门宴设在在莞崇平的府邸，莞崇之让莞骅独去。
因父亲不在，敬酒人多，莞骅很快微醺。她躲进偏房，喝了口醒酒汤，便躺在的贵妃榻上摇扇。屋里的熏香让人逐渐清醒，过了会，春桃进来，悄声道：
“小姐，莞娴小姐的院里没人。”
莞骅应了声。莞娴不在莞府，难道在姜聿承手上？酒势晕人，她没有头绪，而前院来人请了三次，说谭都督到了，让她出去见见。
莞骅走回厅堂时，眼角依然染着红晕，远见二叔身边坐了个身穿军装的矮胖男人，她也未细看，便敷衍敬酒。
然而，这举手投足间的微醺肆意，落在谭宗生眼中，却是十足的明媚风韵。他本想叫出莞骅，探探深浅，看莞家的朝晖亭该如何谋求。这一杯酒让谭宗生改了主意，只觉房中的十四位姨太太在莞骅面前，都成了寻常姿色。
谭宗生眯起眼，他不仅要朝晖亭，还要莞骅。
莞骅看不出眼前人的盘算，但谭宗生眼底的阴翳令她不适，寒暄两句后，她匆匆离开前厅，去了莞娴的院落，要亲自去看看。
莞娴的住处偏僻，靠近府邸的后门，凄清冷寂。莞骅小声唤了一句：
“娴妹？”
无人应声。月光下，门栏窗台都落了层细灰，屋里更是空空荡荡。莞骅心中空落，低头走出小院，隐约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院外，依稀能看出军装形廓。
“姜参谋？”莞骅认出姜聿承，不知他在暗处站了多久。
“莞骅小姐晚上好。”姜聿承欠身鞠躬。莞骅看向四周，只有一脸委屈的春桃。
“没事，此处无人，我的副官在那边守着。”姜聿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包烟，眼神请示了下莞骅，就径自点起来。
“有军务，我们本打算从后门直接走。碰巧你一人在这，正好来问问，道歉的礼物已送到，莞大小姐可满意否？”
莞骅定了定神，“我很喜欢，谢谢姜参谋。”
“世道不安宁，莞骅小姐还是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看好东西容易，看好人心却难。人心所向，断不可为难。您说是么，姜参谋？”
见她绕到莞娴的事上，姜聿承准备开个玩笑。风过小院，吹散的树梢漏出几缕苍白的月光，恰散在莞骅的脸上，酡颜醉眼愈显娇艳，而眸中丝丝缕缕的惆怅和焦急，看得人心碎。
姜聿承忽然没了调侃的心思，踩了烟，紧紧袖扣，不自觉地往前走两步。
“别担心，他们很好。不过你的首饰太惹眼，先拿回来了。”他的语调柔和下来，“等事情过去一阵，我就找人，送他们去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