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听人说,什么搭子,也比不过上班的“摸鱼搭子”。

    虽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孟婆太久没有去过人间,完全摸不着情况,但我还是很感谢她能求阎王放我一块儿过去的。

    阎王说他事情多,怕记性不好,他让孟婆写一份所谓的人间行程计划书。

    这个我熟,很自觉地一边问孟婆阎王的要求,一边写着套话。

    孟婆看着我唰唰写的东西,“什么叫,为了提高——什么进一步加强——哎,陈宝珠你可真不要脸,给自己脸上贴金吗?”

    我看着被孟婆法力删完的空白纸,只能认命,“好吧,那就说说,咱们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哪个地方,主要干什么?最后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阎王算账的时候话说得太多,孟婆喝了碗“预制孟婆汤”,她感叹,“这汤总感觉怪怪的。”

    对于来人间这一趟,孟婆没什么想法。

    阎王见她没想法,就顺理成章地表达了他的想法。

    我很怀疑,孟婆在公报私仇,她怕我兢兢业业不抢不闹的样子抢了她的活儿。

    同样,我也很怀疑,阎王在滥用职权。他假借给孟婆放假,实际上安排我来“消除戾气”好投胎。

    但我一只滞留地府“打黑工”的鬼,顾不得这两个大罗神仙的想法。

    能来这里,见见老熟人,诉诉衷肠,可真是好得很。

    于是我陈宝珠,回来了!

    不过现在,我和孟婆,是一对姐妹。

    我是姐姐,叫吴念,二十八岁。因为离婚要远离前夫,疏通很久的关系,放弃大好前途,通过内部流程跨省平调,来到大洋集团北海市分公司。

    孟婆是妹妹,叫吴思,十六岁,跟着我这个离异姐姐转学到北海市一中,读高一。

    对于她这个人设,孟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谁让我死了的时候也就十六岁呢。”

    不过这样也好,像她这样严重缺乏生活常识的,起早贪黑都在学校里,我也放心一些。

    走剧情的第一天,我拿银行卡去取钱,看着ATM机器上的余额,我问吴思,“你知不知道,有钱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吴思凑过来,很好奇地看着屏幕,“别说,这阿拉伯数字看起来挺可爱,圆滚滚的。”

    这些钱,换成什么语言书写,都会看起来很可爱。

    不得不感谢地府的通货膨胀,还有阎王不懂“汇率”这个概念。

    取了钱买了两部最新的手机,又折腾回来绑定各种手机软件。

    柜员问我是不是刚刚回国,我看了看一边同样学得认真的吴思,点点头,“是啊,这几年的变化也太大了。”

    于是柜员又拉着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反诈宣传,我让吴思好好听。

    吴思看着手机,就像看着黑白无常手里索魂的链子。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阳光很好。

    可惜我太久没见过阳光,只不停地拿着纸巾擦着眼睛。

    吴思问我,“姐姐,下一个环节是什么,衣食住行,从哪里开始呢?”

    我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早餐店,“这家店十年前就开着,我们去吃碗面吧。”

    我并非骗吴思,这家早餐店的确十年前就开着。

    因为北海市,是我作为陈宝珠生活的地方。

    陈宝珠出生在这里,也安葬在这里。

    等面的时候,我同吴思说了关于陈宝珠的一些事情。

    在我还是“陈宝珠”的时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

    当然,运气要差很多,还有点窝囊。

    陈宝珠名校毕业,秋招进了大洋集团A省分公司。

    按照大洋集团对于新员工的培养计划,陈宝珠前两年被安排在南华市工作。

    在南华市的两年,陈宝珠遇到了恩师,飞速成长。

    两年后,陈宝珠回到A省分公司,没多久却因为一个工作失误,要从省级单位被退回市级单位。

    考虑到本身就是北海市人,陈宝珠选择回了北海市公司,却没想到,噩梦开始了。

    陈宝珠在职业上的自信、自尊,甚至最后的人格,都一步步地被践踏、被摧毁。

    最普通不过的“温水煮青蛙”,还没来得及被煮烂,一场车祸提前终结了一切。

    吴思吃着拆骨肉拌面,她含含糊糊地说,“你说得这么简单,我不信。”

    我觉得自己的这碗面有些油腻,但作为重回人间的第一顿饭,我把汤也喝得七七八八。

    完成了第一次扫码付款后,我拉着还在研究二维码的吴思出门,“阎王说你至少读完高中才回去,有三年的时间呢,我同你慢慢说。”

    是啊,有三年的时间,我可以慢慢地,找回陈宝珠丢失的尊严。

    作为陈宝珠所妥协的,吴念不会妥协。

    作为陈宝珠所忍下的,吴念也不会忍。

    我查了地图,我上班的地方和一中离得不远,我问吴思,“你想住哪里?是市郊别墅,那边空旷安静,还是——”

    吴思朝我翻白眼,但她带入角色快得很,“姐姐,咱们住郊区,是为了方便和熟鬼聊天吗?”

    最后折中,在单位和学校中间选了个半老不新的高档小区。

    火速地签完合同后,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备注是,“北海市分公司人力部。”

    我走到阳台上,楼下有一棵桂花树,时不时地会吹来些桂花香。

    快有十年没接打过电话了,我还有点紧张。

    不过电话里的人很客气,和我说明天早上记得来报到,又把我拉进工作群里。

    吴思没见过这场景,一脸好奇地站在边上看着。

    等我挂完电话,她说,“阎王可真是个实干派,咱们今天过来,明天你就去上班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后天可是周五啊。你一个新人,大老远地搬家过来,非得去上这一天的班?”

    我倒没吴思这样阴阳怪气,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地府打工仔,但和她接触的,所谓有“工作交接”的人,谁敢给她脸色看。

    “按照规定,说哪天就应该是哪天。不过,按照设定,我们昨天才在隔壁省交接完,昨天晚上我这个人还加了个小班整理交接材料。明天的确有点儿赶了,但人家也是按照规定做事。”我同吴思解释。

    而且,我在北海市分公司如今的这位领导,她的风格,我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人力把我拉入工作群后,我的“新领导”,老熟人季海韵在群里@了所有人。

    我看着群里的熟悉的头像,不得不感叹,这人怎么十年都不换头像的。

    季海韵:欢迎新同事吴念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撒花)!吴念是高总特意从隔壁省引进的高端人才,有她的加入,我们队伍越来越强大(鼓掌)!

    底下是一连串的欢迎,我没兴趣一个个研究都是什么人,有没有什么老熟人,回了个多多指教的表情包,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带着吴思出门购物。

    工作的事情留给明天,今天我可要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当。

    别说吴思了,我都没见过现在的综合性大超市。

    我俩现在“肉体凡胎”,又不缺钱,妥妥的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结了账加了钱请了跑腿送回家,我又带着吴思去买衣服。

    现在是九月份,吴思巧妙地避开了夏装,她嘴里说着“伤风败俗”,眼里还是能看出来一些遗憾。

    吴思很有自己的主见,我打发了导购,只当衣服有些过分显老的时候才提个意见。

    吴思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如今16岁一样,也听劝得很。

    可等她看到我买衣服的时候,脸又臭了起来,她批评我,“你可真显老哦。”

    但我没她听劝,穿衣打扮这方面,我固执得很。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些衣服虽然显老,但是更显贵。

    我可不像十年前的陈宝珠,买了件九十九块钱的棉服,穿了一个冬天。

    虽然当时是真的单纯喜欢那个款式和颜色,可落在季海韵眼里,却成了陈宝珠家境堪忧没有退路好欺负。

    置办完行头,依旧是请了跑腿送回去。

    下一个行程便是要解决车的问题,豪车等的时间都太久,有的甚至要大半年。

    我拢共能待几年,哪舍得等那么久。

    退而求其次,我拉着吴思去了二手车市场。

    我记得有一个高中同学,当年就做的二手车生意。

    市场里走了好久,终于看见了一个肚腩不小的中年男人。

    我努力不去想他高中时的样子,也不怎么还价,同他买了辆二手的蓝天白云。

    他见我这么爽快,笑得很开心,忙前忙后地帮我办手续选车号。

    他问我要不要给小妹点一杯奶茶,我看着沙发上蔫蔫地玩手机的吴思,摇了摇头,“你去忙就好,我们等一等。”

    一切都办好后,他又帮我开到加油站加了88块钱的汽油。

    下车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是8个苹果。

    我想起高中上课的时候,他说,“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然后就是,他对着不及格的政治试卷唉声叹气的样子。

    想起这些,我有些开心,一脚油门踩下去,坐在副驾驶上的吴思捏着安全带十分紧张。

    她不懂车,我便主动告诉她,“这车,也是足够显贵的。”

    对此,吴思总结,“知道了,你今天一天都在树立显贵人设。”

    是啊,明天,吴·富贵·念,就要杀回职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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