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画师
春风吹拂三月天，大燕都城长安东兴坊的嫩柳吐出了斑驳绿意，几只燕子衔来新泥堆在一幢三层木质高楼的檐梁下，唧唧啾啾唱诵着春曲。
一楼画社大堂里，地上堆满了图画稿件，无从下脚，墙上挂满了精美的插画，桌上各个角落摆满了故事主角泥人、木偶等等，虽然杂乱，但香炉里熏香袅袅，熏人入梦，几位头发花白的老画师在一位轻轻少年的指导下埋首赶工。
少年俨然一位大师，纤细的长指划过剧本一大段文字，口吻成熟笃定：“这部分需要删减些不必要的背景交代。”
“这一段讲男主逃避兵役，但铺垫太长了。现在大燕跟西羌打得火热，百姓们家家户户要服兵役，正是时兴的话题。多画一些男主做农活的辛苦，逃兵役全家坐累、一路被各地反派追杀的惨状，增强书迷的代入感，然后男主九死一生打败反派，名利双收，书迷们看了才能开怀大笑。”
老画师如开蒙的孩童连连称是，不觉有失体统，反而夸少年改得好。
端茶的小厮见此辈分颠倒的奇象咬起了耳朵：“这年轻人是谁？老师傅们为何被一小辈指点？”
“嘘——他是传说中的天才画师惊涛客，这不是交不上稿了吗，人家跨刀相助，掌柜的感动地差点跪下。”
“他就是卖了五十万册的《南海志怪》的作者惊涛客？想不到这么年轻。”
“可不，如果不是郭大人逼得太过，掌柜的不一定能请的到他呢。
小厮口中的郭大人是当今宠冠六宫的郭贵妃的内侄郭勋，靠家荫补了一个七品校尉，却是长安街头一字号霸王，百姓们唯恐避之不及。
毕竟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皇上不喜欢老实懦弱的老太子，一心想把郭贵妃生的小儿子吴王扶上位，谁敢惹未来皇帝的表兄呢。
当朝图本故事集盛行于街头巷尾，改编的戏曲、木偶戏也风靡坊间。郭勋眼馋欣欣向荣的画本生意，开了一家新画社抢走了大部分画师、副手。
如今社内的头牌画师被扣在郭府，只剩下几位久不拾笔的老师傅。
惊涛客深知赶稿艰难，若错过本月印发开了天窗，全社上下只能喝西北风，于是打破一贯低调作风，仗义现身相助。
少年双手支撑在画桌上，身型修长，一袭赭石窄袖胡服，蹬着黑色短靴，窄小白净的瓜子脸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子，一双墨玉明眸晶莹流盼，眉眼深邃秀气，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竹木发簪，倒像个姑娘。
“惊涛客当真清俊不凡，比临花画社的蒋姑娘还秀气几分。”
“说什么呢，人家是图本界未来的大师，拿女人家家的瞎比。”
小厮丟个眼色，图本自诞生以来由男人主宰，当今大火的也都是男画师。若惊涛客听闻自己与女画师类比，怕会不高兴吧。
惊涛客浑然不觉，他拾起一幅皇宫廷景图，咂摸着嘴，“这幅画得不错，但看书迷们不会仔细品鉴，他们只需知道故事发生在皇宫便可。画太细了也不利于赶稿，前辈们下次试着少一些精绘或者用阴影代替试试？”
惊涛客拔下发髻上的竹簪，取下一头，露出墨黑的笔锋，是支精巧绝伦的描边笔。
惊涛客一边作画，一边讲解如何巧妙简化背景不被发现，白头老画师们暗叹少年天赋过人，画技有着与年龄有不相符的臻熟。
粗犷的轮廓经过小竹笔几圈游走，画卷上的景物、建筑、配角各个跃然纸上，活灵活现，几笔下去，小厮们远远望着，仿佛随惊涛客一酣畅淋漓地画完了一幅又一幅。
门房小厮突然哆哆嗦嗦跑进来：“郭、郭大人来了，点名要见惊涛客。”
众人笑容凝住，只见浩浩荡荡一群打手堵在大堂门口，为首者是身穿朱紫锦袍的独眼龙郭勋，双臂环抱，翘起下巴：“你就是惊涛客？听说全长安的画师就你吃了豹子胆，不肯投靠我。”
惊涛客转头，眼神微微有些惊讶，起身上前一拜，语气不卑不亢：“大人抬爱，草民已效力于此社，岂能另投他人。”
“就这破地儿，”郭勋乜斜了一眼杂乱陈旧的画社，薄薄的嘴皮不挪片分：“给我拆了。”一旁画师双腿哆嗦，被惊涛客扶住。
惊涛客微笑再拜：“郭大人，草民听说皇上最近打主意要百官捐钱打西羌，而大人您现在满大街撒银子开新铺，到时候不捐个十万百万说不过去吧。”
郭勋被戳中心事，脸色一白，众人神色紧张。
惊涛客才不知道什么朝廷内幕，只是画本师瞎编的能力张口就来。
他煞有介事地说：“方大师、王大师他们曾经是楚王府的座上宾，这些前辈身价超然，早已不做坊间贩售的画本，为何突转投入您门下，您可曾细想过缘由。”
画本流行后，王公贵族们不满足于在府里畜养倡伎、乐师，亦兴起一股私养画师的风潮，许多名师也乐得搬入高门豪宅，从此锦衣玉食，只为一人作画，不必通宵赶稿。
惊涛客见郭勋脸色由青转白，绘声绘色加料：“还有何大师、□□这些前辈，据我所知都是有门有主的，现全长安叫得上名号的名家都在您府上，大人真是有面儿啊。”
全长安的顶级画师都在郭家，可不让皇帝一眼瞧明白哪只是最肥的羊么，惊涛客竟敢当面戳穿，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准备好等会儿阎王爷发火。
谁知郭勋竟然放他一马。
“你小子别耍什么花样。”郭勋仅存的一只眼狠狠一瞪，带着爪牙回去处理，大家手心吓出冷汗，纷纷围过来问惊涛客此事当真。
惊涛客笑道：“姓郭的走运，若旁人听我现编故事还要花钱呢。”越是盛宠的家族越怕开罪皇帝，况且他早就为郭勋准备了一份大礼，静待时机。
惊涛客自信地摸了摸山羊胡子，忽觉滑入入掌心，连忙捂住躲进内堂。
内堂里，惊涛客对着铜镜重新理完毕，心里骂郭勋这独眼龙，害她差点露馅。
惊涛客正是当今太子默默无闻的次女和静郡主贺若盈。
太子兢兢业业监国几十年，愁白了头，东宫最值钱的不过一件红木卧榻，奴婢总共不超过十人，郡主们人前受参拜人后要做针线活补家计，而郭贵妃的嬷嬷家里摆着整套紫檀家具，住的昭阳殿里备二十个梳头宫女还嫌不够用。
面对贵妃的打压刁难，太子不敢大声说一句话，全家小心翼翼在皇帝眼皮底下过了十几年，年满十八的贺若盈被磨砺出机敏深沉的性子。
谁知她温柔恭顺的外表下，大胆叛逆离经叛道。
她背地里不仅沉迷民间野画，还大胆创作不少本子。她欣赏图本主角们落拓不羁的个性，藐视礼法，恩怨分明。
因图本多讲草莽轶闻，为士大夫不齿，认为其内容荒诞粗鄙，误人子弟。姑娘妇人更不敢大胆阅览，怕落得品行不端的恶名，因此只有少量女画师作画，几乎无人成名，大部分都在为男画师辅助、打下手，干着底端杂活。
贺若盈因而女扮男装化名惊涛客，避免各种成见刁难。
贺若盈的确才伦卓著，本子大受欢迎。但若是走露风声，暴露她太子之女的真实身份，免不得又有人要参一本，可如今的东宫风声鹤唳，断断不能再起风波。
她此番冒险前来，纯粹出于仗义，挽救被郭勋霍霍图本行业。
若郭勋一家独大，市面上的画本任他定价不说，各大画社百花齐放的局面也一去不返。百姓指不定多花几倍银钱才能拿到同样的本子，大大小小画社被兼并后，许多初出茅庐的小画师根本无处立身。
贺若盈在太子教导下事事不争不抢，唯有对画图一事一腔赤忱，她立志要破单本过百万册的记录，画出脍炙人口的好本子，为天下人传诵，成为载入史册的名师。
郭家处处栽赃陷害东宫不说，手更是伸长到自己的挚爱的画本，这是她断不能容忍的。
正当一只脚迈出内堂时，她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一道张扬的男声从门缝传来，“我孙煜今日绝无轻慢先生的意思，实在是市面上的图本不及先生所作万分之一，我对先生仰慕万分，只想见一面。”
贺若盈气得倒仰，见什么见，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哪次见面都是无话可说。
颍川王府小世子孙煜，因着母亲是皇帝亲妹大长公主独女所出，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贵，可惜是个混不吝的纨绔王孙。
贺若盈对此人观感谈不上好，又听画社的小厮说，画社已经被王府的家丁包围，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当即在心中给孙煜记了一笔。
哪有人随随便便出动王府家丁，就为了这点无聊的消遣？
门外的孙煜坐在茶摊旁边，周围摆着三个冰盆，锦袍也用金线绣了惊涛客的大名。
他一挥手，示意侍从接着喊，于是整条街的人都被堵在旁边，围观这场闹剧。
“我日日想见先生真容，更想知道《南海志怪》的续篇，为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生生熬瘦了十斤，请先生念在我一片赤诚，出来见见吧。”
几片叶子刮过，毫无动静。
孙煜摸着下巴道：“还不够惨，你们对着画社哭，哭的感人的，重重有赏。”
家丁们毫不含糊，当即扯开嗓子嚎，那场景，摆几根香就能直接变灵堂。
贺若盈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扒开门缝，然后立刻合上，她声音发颤，“是你非要亡我，别怪我不客气。”
她对着小厮耳语几句，圆润的杏眸闪着狡黠的光彩。
一楼画社大堂里，地上堆满了图画稿件，无从下脚，墙上挂满了精美的插画，桌上各个角落摆满了故事主角泥人、木偶等等，虽然杂乱，但香炉里熏香袅袅，熏人入梦，几位头发花白的老画师在一位轻轻少年的指导下埋首赶工。
少年俨然一位大师，纤细的长指划过剧本一大段文字，口吻成熟笃定：“这部分需要删减些不必要的背景交代。”
“这一段讲男主逃避兵役，但铺垫太长了。现在大燕跟西羌打得火热，百姓们家家户户要服兵役，正是时兴的话题。多画一些男主做农活的辛苦，逃兵役全家坐累、一路被各地反派追杀的惨状，增强书迷的代入感，然后男主九死一生打败反派，名利双收，书迷们看了才能开怀大笑。”
老画师如开蒙的孩童连连称是，不觉有失体统，反而夸少年改得好。
端茶的小厮见此辈分颠倒的奇象咬起了耳朵：“这年轻人是谁？老师傅们为何被一小辈指点？”
“嘘——他是传说中的天才画师惊涛客，这不是交不上稿了吗，人家跨刀相助，掌柜的感动地差点跪下。”
“他就是卖了五十万册的《南海志怪》的作者惊涛客？想不到这么年轻。”
“可不，如果不是郭大人逼得太过，掌柜的不一定能请的到他呢。
小厮口中的郭大人是当今宠冠六宫的郭贵妃的内侄郭勋，靠家荫补了一个七品校尉，却是长安街头一字号霸王，百姓们唯恐避之不及。
毕竟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皇上不喜欢老实懦弱的老太子，一心想把郭贵妃生的小儿子吴王扶上位，谁敢惹未来皇帝的表兄呢。
当朝图本故事集盛行于街头巷尾，改编的戏曲、木偶戏也风靡坊间。郭勋眼馋欣欣向荣的画本生意，开了一家新画社抢走了大部分画师、副手。
如今社内的头牌画师被扣在郭府，只剩下几位久不拾笔的老师傅。
惊涛客深知赶稿艰难，若错过本月印发开了天窗，全社上下只能喝西北风，于是打破一贯低调作风，仗义现身相助。
少年双手支撑在画桌上，身型修长，一袭赭石窄袖胡服，蹬着黑色短靴，窄小白净的瓜子脸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子，一双墨玉明眸晶莹流盼，眉眼深邃秀气，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竹木发簪，倒像个姑娘。
“惊涛客当真清俊不凡，比临花画社的蒋姑娘还秀气几分。”
“说什么呢，人家是图本界未来的大师，拿女人家家的瞎比。”
小厮丟个眼色，图本自诞生以来由男人主宰，当今大火的也都是男画师。若惊涛客听闻自己与女画师类比，怕会不高兴吧。
惊涛客浑然不觉，他拾起一幅皇宫廷景图，咂摸着嘴，“这幅画得不错，但看书迷们不会仔细品鉴，他们只需知道故事发生在皇宫便可。画太细了也不利于赶稿，前辈们下次试着少一些精绘或者用阴影代替试试？”
惊涛客拔下发髻上的竹簪，取下一头，露出墨黑的笔锋，是支精巧绝伦的描边笔。
惊涛客一边作画，一边讲解如何巧妙简化背景不被发现，白头老画师们暗叹少年天赋过人，画技有着与年龄有不相符的臻熟。
粗犷的轮廓经过小竹笔几圈游走，画卷上的景物、建筑、配角各个跃然纸上，活灵活现，几笔下去，小厮们远远望着，仿佛随惊涛客一酣畅淋漓地画完了一幅又一幅。
门房小厮突然哆哆嗦嗦跑进来：“郭、郭大人来了，点名要见惊涛客。”
众人笑容凝住，只见浩浩荡荡一群打手堵在大堂门口，为首者是身穿朱紫锦袍的独眼龙郭勋，双臂环抱，翘起下巴：“你就是惊涛客？听说全长安的画师就你吃了豹子胆，不肯投靠我。”
惊涛客转头，眼神微微有些惊讶，起身上前一拜，语气不卑不亢：“大人抬爱，草民已效力于此社，岂能另投他人。”
“就这破地儿，”郭勋乜斜了一眼杂乱陈旧的画社，薄薄的嘴皮不挪片分：“给我拆了。”一旁画师双腿哆嗦，被惊涛客扶住。
惊涛客微笑再拜：“郭大人，草民听说皇上最近打主意要百官捐钱打西羌，而大人您现在满大街撒银子开新铺，到时候不捐个十万百万说不过去吧。”
郭勋被戳中心事，脸色一白，众人神色紧张。
惊涛客才不知道什么朝廷内幕，只是画本师瞎编的能力张口就来。
他煞有介事地说：“方大师、王大师他们曾经是楚王府的座上宾，这些前辈身价超然，早已不做坊间贩售的画本，为何突转投入您门下，您可曾细想过缘由。”
画本流行后，王公贵族们不满足于在府里畜养倡伎、乐师，亦兴起一股私养画师的风潮，许多名师也乐得搬入高门豪宅，从此锦衣玉食，只为一人作画，不必通宵赶稿。
惊涛客见郭勋脸色由青转白，绘声绘色加料：“还有何大师、□□这些前辈，据我所知都是有门有主的，现全长安叫得上名号的名家都在您府上，大人真是有面儿啊。”
全长安的顶级画师都在郭家，可不让皇帝一眼瞧明白哪只是最肥的羊么，惊涛客竟敢当面戳穿，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准备好等会儿阎王爷发火。
谁知郭勋竟然放他一马。
“你小子别耍什么花样。”郭勋仅存的一只眼狠狠一瞪，带着爪牙回去处理，大家手心吓出冷汗，纷纷围过来问惊涛客此事当真。
惊涛客笑道：“姓郭的走运，若旁人听我现编故事还要花钱呢。”越是盛宠的家族越怕开罪皇帝，况且他早就为郭勋准备了一份大礼，静待时机。
惊涛客自信地摸了摸山羊胡子，忽觉滑入入掌心，连忙捂住躲进内堂。
内堂里，惊涛客对着铜镜重新理完毕，心里骂郭勋这独眼龙，害她差点露馅。
惊涛客正是当今太子默默无闻的次女和静郡主贺若盈。
太子兢兢业业监国几十年，愁白了头，东宫最值钱的不过一件红木卧榻，奴婢总共不超过十人，郡主们人前受参拜人后要做针线活补家计，而郭贵妃的嬷嬷家里摆着整套紫檀家具，住的昭阳殿里备二十个梳头宫女还嫌不够用。
面对贵妃的打压刁难，太子不敢大声说一句话，全家小心翼翼在皇帝眼皮底下过了十几年，年满十八的贺若盈被磨砺出机敏深沉的性子。
谁知她温柔恭顺的外表下，大胆叛逆离经叛道。
她背地里不仅沉迷民间野画，还大胆创作不少本子。她欣赏图本主角们落拓不羁的个性，藐视礼法，恩怨分明。
因图本多讲草莽轶闻，为士大夫不齿，认为其内容荒诞粗鄙，误人子弟。姑娘妇人更不敢大胆阅览，怕落得品行不端的恶名，因此只有少量女画师作画，几乎无人成名，大部分都在为男画师辅助、打下手，干着底端杂活。
贺若盈因而女扮男装化名惊涛客，避免各种成见刁难。
贺若盈的确才伦卓著，本子大受欢迎。但若是走露风声，暴露她太子之女的真实身份，免不得又有人要参一本，可如今的东宫风声鹤唳，断断不能再起风波。
她此番冒险前来，纯粹出于仗义，挽救被郭勋霍霍图本行业。
若郭勋一家独大，市面上的画本任他定价不说，各大画社百花齐放的局面也一去不返。百姓指不定多花几倍银钱才能拿到同样的本子，大大小小画社被兼并后，许多初出茅庐的小画师根本无处立身。
贺若盈在太子教导下事事不争不抢，唯有对画图一事一腔赤忱，她立志要破单本过百万册的记录，画出脍炙人口的好本子，为天下人传诵，成为载入史册的名师。
郭家处处栽赃陷害东宫不说，手更是伸长到自己的挚爱的画本，这是她断不能容忍的。
正当一只脚迈出内堂时，她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一道张扬的男声从门缝传来，“我孙煜今日绝无轻慢先生的意思，实在是市面上的图本不及先生所作万分之一，我对先生仰慕万分，只想见一面。”
贺若盈气得倒仰，见什么见，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哪次见面都是无话可说。
颍川王府小世子孙煜，因着母亲是皇帝亲妹大长公主独女所出，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贵，可惜是个混不吝的纨绔王孙。
贺若盈对此人观感谈不上好，又听画社的小厮说，画社已经被王府的家丁包围，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当即在心中给孙煜记了一笔。
哪有人随随便便出动王府家丁，就为了这点无聊的消遣？
门外的孙煜坐在茶摊旁边，周围摆着三个冰盆，锦袍也用金线绣了惊涛客的大名。
他一挥手，示意侍从接着喊，于是整条街的人都被堵在旁边，围观这场闹剧。
“我日日想见先生真容，更想知道《南海志怪》的续篇，为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生生熬瘦了十斤，请先生念在我一片赤诚，出来见见吧。”
几片叶子刮过，毫无动静。
孙煜摸着下巴道：“还不够惨，你们对着画社哭，哭的感人的，重重有赏。”
家丁们毫不含糊，当即扯开嗓子嚎，那场景，摆几根香就能直接变灵堂。
贺若盈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扒开门缝，然后立刻合上，她声音发颤，“是你非要亡我，别怪我不客气。”
她对着小厮耳语几句，圆润的杏眸闪着狡黠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