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赶回,周围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独孤白施法毁去火荷,为时已晚,傅九决与伶舟迟两人,早已深陷幻境不能自拔。

    唯有一法,主动入梦,将两人带回。

    第一道门出现。

    风雨交加夜晚,气氛紧张,一妇人艰难产子。不懈努力,终于传出婴儿啼哭,啼哭声盖过风雨声。产子后,妇人原本乌黑发丝变得金黄,眼眸带泪,不舍凝望赤子。

    独孤白一眼看出,这妇人是羽族,产子后本体暴露,金黄发丝说明,她至少完成了五次进化。

    百籍典中记载——本体

    羽族中人有本体之说,由于发生良性进化原因,本体越来越强。但诸多原因,致使羽族人会耗费法力压制自身本体,本体越强耗费压制的法力也越多。此外,本体法力虽强 ,但极易失控,走火入魔造下罪业。

    妇人道:“虽然很不舍,但是该离开了。”

    又看了一眼角落,角落中,一位十岁左右的孩子瑟瑟发抖,他泪流满目,撕心裂肺哀求道:“母亲,不要走!”

    任凭如何撕心裂肺叫嚷,那妇人也不曾回头,连夜离去。

    第二道门出现。

    某日,阳光明媚,破烂房屋中,一个七八岁的乞丐小孩,拿着破破烂烂的风筝,不停叫嚷:“哥哥,我们去放风筝。”

    虽然粗布麻衣,生活困难,但那小孩天真烂漫,他哥哥抱着空空的米缸,面带微笑,宠溺道:“好,带小迟去放风筝。”

    扶光洒下余晖,一群乞丐将他们团团围住,风筝被狠狠撕碎,飘落地面,他们霸占破烂房屋,欺辱并驱赶两兄弟。伶舟至将弟弟紧紧护在身下旁,安慰着道:“小迟别怕,哥哥保护你。”

    两人被迫离开,夜晚却起大雨,无处可避,伶舟迟不幸发烧,喃喃道:“哥哥,我想娘亲,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伶舟至紧紧抱着说梦话的弟弟,安慰道:“我带你去找娘亲,娘亲是仙人,她在等着我们,所以小迟要坚持住。”他的音色紧张急促,惶恐不安。

    闻言,红扑扑脸蛋上挂满微笑,迷迷糊糊道:“哥哥,说话算话,拉勾。”随即昏睡过去,伶舟至连连“嗯”声。

    天刚亮,伶舟至背着弟弟踏上寻找母亲的征程。可这条路艰辛困难,一路上被野猪追,被恶犬咬,被人吊树上,被邪物缠身……一路上风吹雨淋,烈日寒冬……穿过野草地,路过破荒城,走过灌丛林……还是没找到母亲。

    伶舟迟并未灰心,虽然破破烂烂,灰头土脸,但十分坚信定能找到母亲,一路上开心道:“哥哥,等找到母亲,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很大很大的拥抱。”

    伶舟至小声喃喃道:“如果真的找到,我定要好好问她,当初为何要离开?”

    伶舟迟:“哥哥,什么。”

    伶舟至面带微笑,道:“嗯。”

    翻过无数山头,挨过无数饥饿。后来,伶舟迟不幸被邪物缠身,整夜整夜惊愕难眠。为寻求解决办法,伶舟至四处奔波,不慎被流火灼伤。

    伶舟迟哭泣,无助,语无伦次道:“哥哥,我害怕。”

    伶舟至:“别怕,哥哥保护你,没事的。”他面带微笑,眼中却早已绝望,紧紧抱着弟弟,口中哀求:“谁能来救救我们!”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求救,他们被逍遥阁带回。

    从那之后,伶舟至开始了漫长的,无数日夜的修炼。

    第三道门出现。

    伶舟迟呆坐墙角,反复认真数着三堆石子,碎碎念叨:“去,不去。”终于,最后一颗石子停在“去”声,展露微笑,欢快蹦哒,敲响伶舟至房门。

    伶舟迟笑的灿烂,道:“哥哥,我们去放风筝。”

    伶舟至放下利剑,擦去汗水,面带微笑道:“好!”

    后来每一日正午,伶舟迟都拿着风筝去找哥哥,伶舟至每一次都回应着“好!”。从那之后,无论再苦再忙再累,伶舟迟的需求伶舟至必定回应。

    短短几年,伶舟至便有所成就,扬名四海。从那之后,仙门多了位绝世天才,人人称赞。仙门流传“九行北唐,逍遥伶舟,并称‘绝代双骄’。”北唐轩闻和伶舟至在当时堪称绝世天才,以一己之力壮大仙门,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主持公道,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渐渐地,伶舟至越来越来忙,越来越不见身影,伶舟迟也越来越孤单。曾经整洁漂亮的风筝,积满了尘灰,平静地躺在角落,伶舟迟无聊着,自己与自己的影子玩耍。

    不知从何时开始,伶舟迟独自吃饭,独自练功。日复一日,就这么在兄长房门前,独自孤独,独自等待,等着等着,一百年过去。

    伶舟迟也渐渐明白:“哥哥心中不在只有自己,而是装了很多很多人。”

    终于某一天,伶舟迟做了一个决定,他拦住伶舟至,诚恳道:“兄长,我们离开吧,去找母亲,我们一家人应该团聚。”

    伶舟至神情严肃,那一天,是伶舟至生平第一次拒绝他,伶舟至认真答道:“弟弟,能者,当竭尽所能拯救世间苦难,让这三界太平盛世,人人皆能活,皆能乐……你该清楚,母亲不会回来的,忘了吧。”

    那一天,伶舟至第一次发火,又过了几天,羽族苍发动《诛仙二战》,整个仙门沦为战场,焚湮国更是被流火包裹,烧了整整八十一天,三界处于水深火热。

    伶舟至与北唐轩闻挺身而出,为这绝望世间带来一丝希望。两人另挽狂澜,带领仙门结束大战,《诛仙二战》结束,此消息传入仙门,万众欢呼,皆感叹“神眷降临,泽被苍生”。

    与此同时,传入仙门的消息还有:伶舟至失踪,北唐轩闻殒命。

    北唐轩闻殒命,已成事实。而伶舟至失踪,事实如何,是真的失踪?还是陨命?谁都不能肯定。一时之间,仙门沉痛万分。那一年,仙门弟子身披白绫,沉重悼念整整三年。

    自此,仙门流传着一句话:“那场战争,造就了两个神。”

    第四道门出现。

    伶舟迟瓢泼大雨中修炼,目光坚毅望向剑锋,眉眼忧愁之色浓重,脸庞早已不复往日笑颜,黯淡无光。

    逍遥阁被重创,伶舟至失踪后无人能掌管黄泉山,加之羽族垂涎此地已久,无奈放弃。伶舟迟得知此事,毅然请命死守黄泉山,即便无人支援,百年来,他也依旧苦苦支撑。

    伶舟迟立誓:“死守黄泉,终身使命,不死不休。”

    这一守,就守了五百年。

    梦境到此,开始不断重复,独孤白耳边想起绝望喊声。

    视线转向右方,伶舟迟双膝跪地,双手支撑地面,眼泪洒落浸湿地面。

    伶舟迟痛苦崩溃,不断重复道:“哥哥,我现在很努力,我会好多好多法术,我有好多好多法力,我也听你的话,拯救苍生。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不肯回来看看我。为什么?我只要你回来看看我,哪怕一眼,就一眼……”

    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独孤白施法,试图打破幻境,喊道:“伶舟迟,醒醒。”

    无回应,仍就不断重复着那些话。喊无用,那就只能采取暴力。独孤白毫不客气,抬手一巴掌,喊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伶舟至遗言?”

    眨眼间,伶舟迟发疯,怒骂道:“什么狗屁遗言,兄长没死,他只是生我的气,他只是赌气不肯回来。”

    独孤白平和道:“噢,看来你真不知,伶舟至说了那么多话,看来你一句也不知。”

    伶舟迟:“你胡说,不可能。”一言不合动手,反手就被独孤白压制,揍了一顿。

    独孤白:“醒了吗?醒了就滚出去。”

    恢复神志,神情失意,问道:“兄长说了什么?”

    独孤白云淡风轻,道:“不知道。”

    伶舟迟火大,声音高了好几倍,呵声道:“我操了,你方才不是说你知道。”

    独孤白耳朵被震鸣,无奈道:“伶舟至最后见的是北唐轩闻,我怎么可能知道?”

    伶舟迟嘲讽,冷哼道:“当初北唐轩闻殒命,也没见你掉滴眼泪,不怪仙门众人道你冷血,当真一点不冤。”

    平静如水,云淡风轻。独孤白:“人尚有八苦,生死,早晚之事,双眼一闭,何必纠结不放。”

    伶舟迟白眼翻来,无语至极。

    脾气火气,蹿的一下就上来,还真是暴躁,换谁受得了?也就公孙彻,能与他一拼。

    独孤白:“谁,出来。”一道凌厉法术朝暗处袭去。

    法术被轻易化去,随即一女子笑盈盈出来,觉察她没有杀气,独孤白也不再为难。

    这女子面目清秀,豁然开朗。眉心红莲印记;红白轻盈耳饰垂落肩头;红色铃铛印红莲图案,缠绕手腕脚踝;发饰也是红莲图案的小铃铛,红白服饰搭配,随意而优雅。

    走起路来,铃铛清脆声响,不聒噪,聆听反而令人心情愉悦放松,郢中白雪。

    独孤白认出红莲图案,心道:“焚湮国人。”

    焚湮国早已在《诛仙二战》中化为灰烬,流火烧了整整八十一天,迄今为止,这是独孤白见到的,第二个存于世间的焚湮国人。

    独孤白:“之前的铃铛声,是你?”

    女子道:“是我。”

    见她回答,猜测道:“傅九决呢?”

    女子笑盈盈道:“噢,你说的是他吗?”

    随即,手中结印,傅九决凭空而降。只是有些狼狈,毕竟,不仅被堵嘴,还被五花大绑,不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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