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白望向傅九决,这次,他倒是有些不一样,最明显的特征,头发已长出,不再光头。

    傅九决仍旧是一袭红白剑客服饰,衣脚红线侧柏叶图案,加以修饰。乌黑短发不过肩,腰间佩红白剑鞘,眼神坚毅,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

    那女子解开法术,傅九决行动自如,起身松动筋骨,右手左右摇摆,在独孤白眼前晃动。

    独孤白:“不必晃,能看见。”

    闻言,傅九决笑眯眯道:“恭喜你了,小白。能看见就好,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看不到,我也会照顾你的。”

    他笑得多么灿烂,这一刻,独孤白莫名觉得,自己眼睛重见光明,他比自己还高兴。

    那女子笑盈盈道:“你姓傅,巧了,我也姓傅。说不准,我们之间有关连呢。”

    连忙否定,傅九决:“别,我可不敢跟一个,上来就绑我的人有关联。”

    傅文繁音嬉笑道:“喂,我才救了你。绑你,防你跑;堵你嘴,是因为你太聒噪。”

    回怼道:“怕我跑什么?本就不认识,跑了对你没损失。”

    傅文繁音笑盈盈道:“当然有损失,你使的十二剑法学到第几式?还有,你与北唐轩闻北唐神绫,是何关系?”

    疑惑,傅九决道:“什么十二剑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没有生气,反而耐心解释,道:“十二剑法,始创于九行山,又名十二羽剑剑法,《诛仙二战》时,北唐轩闻带领十二羽剑,与伶舟至携手共进,这才击退羽族,保住仙门,结束战争。名有十二,共有十二式。那日看你镇压邪物,你至少学到了第七式——七无剑法。”

    闻言,独孤白警惕,挡在傅九决身前。

    见此状况,傅文繁音摆手,解释道:“放心,我没有恶意,更没有企图,只是好奇问问。”

    一念之间,眼神冷敛警惕,语气警告,独孤白:“不是你该问的,别问。”

    傅九决神色微恙,伶舟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眉眼稍弯,不再询问。

    打破凝滞气氛,傅九决连忙问道:“啊姐呢?”刹那,传音符凭空而降,是纳兰神绫语音,大概意思是:“撤了,无事别烦我。”

    接着话锋一转,傅文繁音:“好,我不问,那帮个忙如何,解决了,我就把往生剑给你们。”

    傅九决:“凭何信你?”

    傅文繁音:“你不是查到往生剑了吗,我说给,就能给。”语气平和,胸有成竹。

    独孤白与傅九决相视,点头会意,傅九决:“帮忙可以,不要耍花招。”

    她望向独孤白,柔声道:“她在,不能。你,跟上,此事与你有关。”指向伶舟迟,这后半句是对伶舟迟说的。

    四人走出黄泉山,来到一处洞口,结界破除,沿着长阶一路往下,四周逐渐升温。

    里面传来诡异惨叫,果然,大批成千上万的邪物囚禁于此。面目狰狞,邪气四溢。

    三人震惊,伶舟迟:“此处我已守百年,何时出现这些?”

    独孤白:“《诛仙二战》之前,抓获的原始邪物。”

    傅文繁音:“嗯。相比外面那些,这些邪物,才是最可怕的。五百年前镇压于此,始终无法消灭。但如今,封印不稳,一旦这些邪物破除封印,流出凡间,那将是毁天灭地,无法预料。”

    伶舟迟音色沉重:“没有办法杀死,只能镇压。”

    傅文繁音:“镇压不是最麻烦的,如今往生剑出世,鬼界也被牵扯进来。往生剑拔除,鬼界极乐世界就会大开,人间,鬼界就会混为一处,到那时就会彻底失控。五百年前《诛仙二战》,羽族绝大开极乐世界后,三界如何?想必诸位略有耳闻。”

    疑惑,傅九决:“既如此,为何仙盟塔任务,派我取出往生剑?”

    独孤白猜测,道:“传说往生剑为魔所造,与拾殇剑不同,没有神眷进化能力。反之,它能吸收邪气壮大自身。”

    如此一来,历经百年,邪气吸入甚多,若不拔除,必遭反噬,适得其反。更何况,如今已有人虎视眈眈,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必遭大乱。

    傅文繁音:“往生剑要取,但极乐世界不能开。”

    令人头疼,鱼与熊掌想要兼得,何止艰难。

    傅九决:“如何解决,你要我帮的忙?是这个?”

    傅文繁音笑盈盈道:“是我们共同的忙,简单,替代往生剑或神眷者献祭,就可以了。”眼神瞥向傅九决,独孤白察觉,移步傅九决身前,拦截视线。

    伶舟迟心烦,道:“说的简单,上哪找东西替代往生剑,更别提神眷者。”

    独孤白:“你让我们来,应该找好了替代品。”

    傅文繁音:“是。流火原种,拿到它需入鬼界,但这里,得有人守。”

    四人双手结印,将封印加固,伶舟迟留下守住法阵,三人出发连夜入鬼界。

    鬼界无白日,整个空间,都用流火照明,鬼界流火与天降流火不是同一种。这种人造流火,红绿紫光……没有温度,只起到照明作用。四周阴森压抑,这里,是堕落者聚集的天堂。

    留宿一家“泽泻客栈”。方圆几百里望去,所有客栈门前高挂两个红色灯笼,客栈名字全为“泽泻客栈”。

    望着泽泻二字,独孤白心有悸动,久久凝望。

    进入客栈,老板是位沧桑老妇。鬼界众人没有心跳,以鬼体形式存在,基本上,为人时死前是什么形态,死后就是什么形态,这老妇一看,是正常死亡。但也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成为鬼族,能成鬼者,大多因执念或怨念太深。

    老妇提着流火烛光,告诫道:“鬼界不太平,诸位子时不要出门。不要乱看,也不要乱问。”

    独孤白忍不住问道:“店家,为何所有客栈,都名为‘泽泻客栈’。”

    老妇道:“鬼界之主,名泽泻。”

    独孤白神色微恙。

    各自进入房中,独孤白跟着傅文繁音入了同一间房,剑指封喉,警惕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总感觉,你对我,对北唐轩闻都了解甚多,也知道十二羽剑一脉单传,甚至知道北唐神绫,你说没有企图,如何信?”

    傅文繁音平和解释,道:“真没有企图,北唐氏扬名三界,怎会不知?”

    独孤白:“扯谎,知晓北唐神绫之人,早已在《诛仙二战》全部死绝。”

    傅文繁音笑笑,神色不变,道:“问问北唐神绫,不就解惑了。”

    敲门声响起,傅九决推开房门,手提茶水,发现她们二人正座桌前。

    打招呼道:“你们这是?”

    傅文繁音:“喝茶。”

    独孤白:“聊天。”

    话音不一致,梅开二度。

    傅文繁音:“聊天。”

    独孤白:“喝茶。”

    ……

    三人尴尬瞥视,傅九决入座其中,给两人倒了热茶水,开口寻问:“打扰了!听你说,你会医术,能帮我看看吗?”

    无奈,问道:“又来,你这碎嘴,跟谁学的?”

    独孤白嘴角微微扬起,傅文繁音扶额,苦恼道:“看吧看吧,拗不过你。”

    还没将手伸出,傅文繁音左手托腮,望着面相,道:“虚,思虑过度,想的事多。”

    目瞪口呆,听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给开口机会,傅文繁音给傅九决把脉,紧接道:“无力,心脉瘀阻……”

    傅九决问道:“我法力耗光就倒,是什么情况?”

    傅文繁音眉眼微皱,稍低,一脸愁相,转头盯着他,道:“等会。”突如其来的视线,令傅九决一颤。

    傅文繁音施法,一堆陈旧竹简躺于桌上,开始翻找。独孤白看了一眼竹简,一字不识,是些上古文字。刹那,掏出三根香,让傅九决点着去上香。

    虽然一时想不明白,但还是照做。

    傅文繁音一本正经道:“没救了,不必在看,不如谈谈其他的。”

    置之不理,傅九决反复问道:“法力耗光就倒,我身体没事吧?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应该没事吧?”

    ……

    傅文繁音:“你有喜欢过谁吗?或者爱过谁?”

    “……”

    “……”

    两人一头雾水,独孤白反思,傅九决也不再执着看病,正经起来。

    她猝然大笑,虽然是笑,可独孤白瞧着这笑容,越看越苦。傅文繁音:“我有个毛病,就是爱瞎讲故事。”

    从前,有对青梅竹马,父母双方指腹为婚,青梅与竹马朝夕相伴。本以为那就是一辈子,可直到有一天,竹马对青梅说:“肩负使命,拯救苍生。”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就让她的竹马离开了她,那一年,她七岁。

    十七年后,青梅奉父母之命,要嫁给一个不是心上人的人,可她不死心,将喜帖偷偷派人送至竹马手中。等到竹马的回应,却是一行冰冷的文字……

    后来,青梅逃了,四处游历。再相见时,是在破烂的城墙上。青梅并未相认,只是藏在角落,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竹马。此后,就这样跟随着竹马,一年又一年,青梅目睹世间苦难,渐渐理解竹马所作之为。世间遭逢大难,竹马动用神眷之力,结束战乱,死在了那年火海。

    独孤白听得认真,仔细回忆着,总觉在哪听过这故事?

    莫名其妙说这些?不免好奇傅文繁音在傅九决梦境中,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含沙射影,是在暗示?

    声色低沉,一看就心思沉重,却又装作无关己身般,只听傅文繁音打趣道:“很无聊对吧,但青梅,的确花了五百年时间,去释怀,去遗忘。”

    傅九决:“后来呢……”

    傅文繁音:“后来才发现根本忘不掉!”

    独孤白:“再后来?爱而不得,因爱生怨?”

    多少人初见时美好,但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难熬,终是分散……自古至今,多少痴情男女分道扬镳,因爱生怨者更是数不胜数……

    斩钉截铁,确定回答:“没有。”紧接着傅文繁音补充道:“她独自一人,不焦也不燥。”神情恍惚落寞,望向窗外。

    紧接道:“后来她说:‘人总有取舍,权衡利弊下取重要之物……舍弃我是他的选择。我也不会因为没有被选择,就心生怨恨。毕竟,没有谁是注定,要以谁为先,要以谁为重。不过是恢复如初,事后无悔。’”

    意味深长,傅九决感叹:“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自觉望向独孤白,独孤白察觉,却不敢与他视线相撞。

    耳边传来笑声,傅文繁音打趣道:“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我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痴痴的看着另一个人。”

    回过神来,傅九决轻咳两声。

    独孤白平静如水,没有波澜。

    ……

    一眼看穿,傅文繁音下了逐客令。

    临走了正事还没干,傅九决不死心,反复问道:“那我没什么大事吧?我问过,他人法力耗光顶多休息一天便恢复……就我一人,法力耗光就倒,我有何毛病?会不会中了什么诅咒?劳烦神医给看看……”

    “……”

    “……”

    摆摆手,十分抗拒,如送瘟神。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傅九决:“真没事吧?”

    卯足了劲点头,不语,傅文繁音恨不能将头扣到地板上。

    喋喋不休。

    傅九决:“确定啊?要不然开副药我吃吃也行,保命啊。”

    “走走走。你留下。”傅文繁音不停催促着。后面这三字,对准独孤白。

    独孤白置之不理。

    左手托腮,胜券在握般,傅文繁音紧接道:“当然,你要是不怕我乱说些什么,大可以走。”

    神色一转,赤裸裸威胁?独孤白将傅九决推走,并亲自盯着他进了房间。虽然他有所怀疑,时不时回头望,但还是忍住好奇,在独孤白注视下进了房门。

    回头,关门,两人大打出手,物品被击落,双双接住,并未闹出太大动静。几个回合下来,几乎平手,也同样默契,并未使用法器法力,点到为止。

    傅文繁音:“你倒真有本事保他百年,怀揣这么大一个秘密,还能心安理得。”

    独孤白:“不要动他,否则,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独孤白确信,傅文繁音在幻境中看到了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么一来,怎能放她离去?反手便将傅文繁音压制。

    傅文繁音道:“都说了没有企图,更不会乱说……你要不信,问她。”

    独孤白清楚,她说的“她”指纳兰神绫。联通了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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