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晚上,一年级众人集体坐在休息室里,欣赏熊猫从学校薅来的100寸的超大屏电视。因为都是胖达的功劳,所以他获得了影视选择权,屏幕里播放的是帅哥美女谈恋爱偶像剧。

    真希的吐槽就没停过,而棘已经和忧太凑在一起用平板看游戏视频了,幸奈则是意外的安静乖巧,津津有味地看着剧情。这部剧还是她推荐给熊猫的,但是再看一遍还是一样‘有趣’。

    看到男主开始做家务,被提醒了的幸奈突然想到衣服还没熨,随手戳了下旁边的熊猫。

    “胖达,待会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挂烫机?”她自己虽然有个便捷式手持款,但是如果要熨毛呢大衣什么的,果然还是熊猫的更好用。

    这个高级挂烫机其实是正道以前送的生日礼物,熊猫平时拿它来护理毛发。手柄控温,杀菌除螨祛味功能一应俱全,还有智能化断电的保险措施,好到让他感动地写下一篇三千字小作文,题目是《我的校长父亲》。

    “没问题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观察人类,随口问了一声,“你明天要去干嘛啊?突然熨衣服。”

    “和忧太去大金高中的学园祭玩。”御八风绕着头发,随口应答。

    话音刚落,热闹的氛围突兀地一静,虽然所有人都装出一副不关心的模样,但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在了幸奈身上。至于另一名当事人乙骨忧太,明明还低着头专心致志看屏幕的样子,却默默暂停了pad上的视频。

    也不怪他们惊讶。乙骨和御八风相处的机会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因为各种公事才会行动,从来没有两个人特地单独约着出去玩过。

    “这不就是约会吗!”熊猫眼神灼灼地扭过头,连最爱的电视剧都不看了。他拿悟的甜食打赌,不管是谁看到这两个人,都只会觉得他们在交往。

    “鲑鱼。”

    幸奈看了看自己的“约会对象”,一向贴心的小天使乙骨忧太这次却闲闲地靠在一边,半撑着沙发靠背,丝毫没有想阻止熊猫八卦的意思。碧蓝而明净的眼睛圆润无辜,无声地把选择权交给她,仿佛在说[你想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都可以。]

    呜哇——这就让人很想欺负一下了。

    “不是约会呢,我可是有正经事要做的。”她唇角一弯,故意否定道。

    这话倒也没错。

    虽然是临时起意邀请乙骨同行,但幸奈本就打算去一趟学园祭。她家就在大金高中的旁边,正好告知继父出国的事情。另外,据结衣的说法,最近学校又流行起来了什么校园恐怖传说。作为颇有责任感的一级咒术师,她打算到时候好好逛一圈,真遇上咒灵就免费祓除掉。

    毛茸茸的爪子点了点幸奈:“那么,你是本来就要回家,顺路去玩。”

    猛地一指忧太:“那你呢?难不成跟着一起回家啊?”

    这犀利的话语让真希对豆芽菜发出了大声的嘲笑,棘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用胳膊肘捅了捅某人。

    朋友们的打趣离谱过头,让乙骨猛地咳嗽了起来,他有点狼狈地直起身,压下了熊猫指向他的手:“当然不可能去她家啊!”至少不是现在。

    他微微偏过头,复述了一遍幸奈前几天邀他的理由:“多了一张门票,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样。”幸奈理直气壮地附和着——天知道为了从结衣手里多抠出一张票来她费了多少功夫。

    熊猫哼唧了一下,觉得这个回答无趣极了。重新把头扭过去,他懒散地吃着薯片,剧情现在正到了紧要关头,多恵就快和纯亲上了,胖达大人才不关心其他事呢。

    “我还是看剧吧,主角的进度可比你们快多了,第一次见面就成功登堂入室。不像某些人,啧啧啧。”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幸奈微笑了一下:“胖达,你很喜欢这部剧吗?”

    “还不错吧,”他有些挑剔地点评着,“虽然设定夸张了一点,但是很有新意,男女主角也特别般配,算是很可以的纯爱剧了。”熊猫的大姐特别喜欢这种故事,他想看完了分享给她。游戏也是一样,因为哥哥喜欢游戏和足球,所以他也喜欢。

    “这样啊,”幸奈撑了下沙发,漫不经心地起身回房,“这个剧是年轮蛋糕结局(Baumkud)哦,多惠最后和出轨的未婚夫结婚了,纯被抛下了呢……啊,算抛下吗?怀孕之后倒也有继续见面。”

    她哪会那么好心安利电视剧——当然是自己被神转折烂尾结局伤害到之后,毅然决然地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份痛苦。

    国宝被这纯爱秒变狗血的剧透伤得彻底,他仰着头大吼了一声:“忧太,管管幸奈!”

    *

    星期一的天气一片晴明,些许白云被温柔的微风裹着,悠悠地翻卷。源自天穹的阳光穿透了稀薄的大气层,带着暖意照耀人间。

    御八风总算在这一天换下长羽绒服,穿了件修身的藏青色毛呢大衣,荷叶领的设计原本能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可惜里面严严实实套着高领的米色加绒打底。衣摆下露出一截灰色格子裙,黑色长筒袜下蹬着带跟的银扣短靴。上下半身的区别对待让人无法判定她到底怕不怕冷。

    平时穿衣很随意的乙骨则是一身蓝底灰袖棒球服,里面搭了件白色宽领毛线衫,优越的锁骨和宽肩显露无遗。他的头发也特地打理了一下,清清爽爽地露出额头,三七开的额发垂落在两侧。虽然是偏凌厉的造型,柔和的眼型与休闲的穿搭却中和了那份攻击性,显得恰到好处的帅气。

    ——很难说谁才是孔雀开屏的那个。

    幸奈有些微妙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虽然风格不一样,但两个人的穿着配色极其接近,简直就是典型的校园情侣装。

    昨晚熨衣服的时候乙骨也在场,自然清楚颜色。

    这小崽子还挺上心。

    “很帅气喔,不管是发型还是穿搭。”幸奈完全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不过嘛……”

    她弯了弯眼睛,伸出右手示意他过来,少年乖顺地低下头凑近她。手背贴在他的颈侧,触感微凉,咫尺之间的距离,少女绿色的眼眸亮如宝石,又一次得瑟地作死调戏:“你这么穿不冷吗?”

    颈动脉的跳动逐渐增快,将心动暴露无遗。

    乙骨放轻呼吸,不得不承认自己永远拿她没辙。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反手按住了幸奈伸过来的右手,力道不轻不重:“我不冷的。”修长有力的指尖虚拢,唯有执刀的细茧与温暖的温度传递了过去,仿佛在为他的话作证。

    或许是发型的缘故,墨眉压着蓝瞳,乙骨垂着眼睫的样子一瞬间让幸奈有种被捕食者盯上的错觉,但握住她的那只手并没有用力,放任吓了一跳的少女抽身,她看起来像一只被自己尾巴惊着了的猫咪。

    无害的声音低低地说:“反倒是你的体温太低了,幸奈。”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格,徘徊在进退之间的暧昧为少女的脸颊染上浅桃色,她把手交叠在身前,指尖无意识地搭在方才被触碰到的地方,一时间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又一次忧太式的常识缺失。

    御八风故作镇定地率先转身,略过了刚刚的话题:“走吧走吧,不然赶不上班车。”

    *

    虽然高专离大金高中比较远,但毕竟都在东京,乙骨和御八风到得并不算迟,九点多就抵达了学校门口。

    由于棒球队在夏甲决赛一鸣惊人的表现,大金高中的关注度暴涨。赞助费和奖金如雪花般源源不断,为了进一步扩大招生和影响力,顺便好好庆祝一下这两年走狗屎运的成绩,春风得意的山田校长决定趁着这股东风大办30周年学院祭。不仅仅是大金高中的学生与亲属,近郊的居民和他校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可谓是一票难求。

    ——以上都是学园祭委员会成员结衣分享给幸奈的情报。

    “说什么全力支持大家,结果班级经费我们自己出,校园经费是学生会支付,抠门的山田老头只取消了盈利后的利润抽成而已。”她有些不满地抱怨着,她的工作搭档在远处又催了一声,显然完全忙不过来,这才让结衣止住牢骚。

    她匆匆忙忙地把门票和宣传册塞进幸奈手里:“我先走了,你和这位‘同班同学’就自己好好玩吧。”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乙骨一眼,显然还记得他是谁。

    这次学院祭的规模空前盛大,楼道、走廊、宣传栏全都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活动宣传海报,推理社邀请了名流小说家开演讲会,映像社搭建了私人影院循环播放他们的珍藏影片,茶艺社举办了茶道大会,舞台那边甚至还有东京最近人气颇高的偶像团体开办live。

    为了好好规划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先去美食街买了些吃的,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打算一边吃一边研究。

    “你对哪个比较感兴趣呀,忧太?”幸奈把册子摊开铺在腿上,有些苦恼地咬了口抹茶味可丽饼,好玩的活动太多了,让她有些选择困难。

    美食街、特卖广场、社团展示之类的必备活动应有尽有,除了每个班准备的内容以外,各个社团也要抽签决定各自在礼堂的表演内容。因此,很多学生既要参与全天持续的班级活动,又要临时赶去完成定时定点的社团表演。

    幸奈看着封面上的重点介绍,有些幸灾乐祸。人气最高的棒球社抽签抽到了舞台剧的经典剧目。一群壮汉集体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甚至正捕手牺牲形象进行了反串……想想就精彩。除此之外,鬼屋和占卜好像挺有意思,真有咒灵肯定也集中在这种区域,可以顺带着看一眼。

    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盯着宣传册认真思考。很近的距离下,幸奈不仅能看到他为难蹙起的眉头,更能感受到靠近的呼吸扫过了自己的发丝。

    盯着乙骨优越的侧脸,幸奈把水递给他,问:“你以前参加过哪种活动啊?”

    “唔,”他随手帮幸奈拧开饮料的瓶盖,塞回她的手里,一边苦恼地回忆了一下,“以前班里举办过的是卖大阪烧、大概。我之前的状态其实也只能做做幕后的打杂工作,实在没什么参与感和回忆,记不清了。”

    忧太的口吻很是平淡,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说的也是。”御八风喝了口水,嘀咕了一句,倒也并不觉得乙骨可怜——既然他自己都没有这么想过,那这种同情心便是毫无必要存在的。

    她反而在想的是:结果不管是拧瓶盖,还是一起排队买食物,都和之前根本没什么区别嘛。语气、氛围、话题,都和平时一样自然,一样稀松平常。

    果然,不算约会吧。

    所谓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形容的就是他们的状态。其实,朋友变情人最大的难点就在这里,因为太过熟悉,所以觉得和做朋友的时候没有差别——殊不知在很早以前,那些举动就已然超过了友谊的范畴。

    虽然看不大出来,但是对恋爱还是非常抱有少女心的期待感的幸奈有些气闷。

    一无所觉的乙骨忧太火上浇油,他鼓着脸颊咀嚼着食物,吃得特别香。吃完了还真情实感地夸奖了手里的可丽饼:“好好吃。”

    少女的唇畔略带笑意,明明心里面更加不爽,却故意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比我做的甜品都好吃吗?”

    御八风幸奈的眼型虽然偏向杏眼,但轮廓却没那么钝圆,眼尾有些微上挑的弧度。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和可爱沾不上边”。因此,当她像现在这样侧着眸子,目光透过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从眼尾扫过来的时候,便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嗔意。

    虽然藏得很好,但因为那拉长的尾音和微扬的眉梢,忧太瞬间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啊——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但就是这种地方特别可爱,像是撒娇一样。

    乙骨并不觉得困扰,反而很喜欢幸奈专注于自己一人的感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少女今天并没有把头发扎起来,而是简单地用绸带绑在发尾,松松地挽在一侧肩膀。

    他突然很想揉一揉她的头发。

    将目光都放在我身上吧。

    他在心里暗想。

    带着一丝妥协意味地笑了下,无师自通的情话天才很犯规很狡猾、偏偏又带着出于本心的真诚,诚恳地说着:“幸奈做的巧克力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最喜欢的巧克力。”

    这句毫无前兆的话让幸奈愣了一下:“哪怕是柠檬味?”

    “哪怕是柠檬味。”

    绿瞳中原本不服输的意气被羞恼取代,御八风的心跳有几分紊乱,有心想回击,却一下子想不出来什么话。

    ……她决定收回[稀松平常,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这个念头。

    “那下次就给你加100%柠檬汁。”她低头专心盯着宣传册,嘴硬地说。

    忧太的心中微微一动,他的目光无意识地下移,停在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上。幸奈不怎么涂口红,不过平时用的润唇膏本就略带修色效果。此时樱色的唇微微抿起,带着不明显的水光。

    柠檬什么的……他满脑子只能想起来那个吻。越是试图摒弃杂念,就越是印象清晰。

    猜不到他想法的少女被让人害羞的目光注视着,更加不爽地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别发呆啊!”

    少年一时反应不及,垂眸看着她秀丽的面容,那双碧松色的眸子清亮如星,发丝扬起又落下,隐约露出瑰色的耳垂。

    看着她,乙骨忧太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心里默默地想着幸奈的言下之意。

    所以……还会有下一次的巧克力。

    万里澄空,阳光的一角顺着树木的间隙倾泻到长椅上,就像是置身于薰衣草迷雾一样,虚化成一片白亮柔和的微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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