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八风转着笔,粗略地数了下他们感兴趣的内容。

    ·密室√

    ·鬼屋√

    ·吹奏部演出√

    ……

    其实大致是重合的,都是些学园祭的高人气经典项目。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幸奈对女仆咖啡厅特别感兴趣,而忧太宁愿去昆虫展览教室参观蟑螂……

    “哪有和女生出去玩看虫子的啊!”幸奈很不爽地在那一格打了个叉。

    “……也没有和男生去女仆咖啡厅的吧。”

    “东京这么开放的大都市,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还有带妈妈去的呢。”

    “我是仙台人。”

    乙骨看起来有些无奈,但言语间油盐不进,交锋竟丝毫不落下风。

    大部分时候他都非常惯着幸奈的恶趣味,但这种过于不把他当男性看待的事还是能免则免——用幸奈的otomegame游戏术语来讲,女仆咖啡厅就属于只能通往友情结局的路线。

    被噎了一下的幸奈无言以对,反省了几秒:没有氛围好像确实有她的小部分责任。纠结了一小会儿,作为半个东道主的少女不情不愿地开口:“好吧,那我们各退一步。不去咖啡厅了,但是也不能去昆虫展览。”她伸出手臂,朝他比了个大大的X。

    “好。”作为回应,乙骨眉眼舒展,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如雨止日出时的和风,开朗明净,但莫名带了点白切黑的感觉。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为了不去女仆咖啡厅,才故意装作对虫子感兴趣吧?”

    蓝色的眸子飘忽了一下。

    幸奈眯着眼睛看他,总觉得这家伙之前压抑太久,所以现在放肆过头。明明以前是一个完全不把自身当回事的人,以“利他”为行动的内核,本人怎么样就根本无所谓。既不会展现个人喜好,也不会在意自身的情况,现在却逐渐会争取了……她还挺高兴的。

    面上不显,幸奈忿忿地把手中的笔砸向心机的坏男人,被他轻松地伸手捞住。

    得逞的忧太笑吟吟地转移话题:“先去玩哪个?”

    幸奈对照了一下手里的地图:“趁现在人少,先去最受欢迎的项目吧。”十点整的时候舞蹈社有演出,很多人去广场附近围着舞台占位子了,是个避免排队的好时机。细白的手指点了点三年B班的位置,“那就是……鬼屋?”

    不得不说,三年级前辈们布置得真的很用心。整个教室从外到内被黑色的幕布笼罩,血迹蜿蜒流淌,多个旋转门与木板墙的组合充分利用了不大的空间。门口还有负责任的NPC扮演感染了病毒的病人,讲解背景设定。

    但走进去不到三分钟,两个人心里面都同时涌起了一股微妙的失望。

    ——他/她完全不怕啊。

    同时抱着暗戳戳小心思才定下来的优先级最高的鬼屋,明明工作人员们的扮演和妆造都非常用心,却完全没法被吓到。身材高挑的俊男美女满脸淡定地在昏暗的鬼屋里穿梭,一边还聊着其他人根本听不懂的私人话题,完完全全就是在发狗粮和挑衅。

    惊吓最重要的就是不可预料性,未知的事物才最令人恐惧,但即使是诡异的音乐与昏暗的光线也无法削弱咒术师的感知力,NPC们还没出现就已经被察觉到方位。高年级的学长们躲在幕后商量了一下,决心祭出他们特地找来帮忙的王牌大杀器。

    “果然还是咒灵更恶心一点……”御八风小声地吐槽。

    乙骨刚要应答,却倏地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地将幸奈护在身后。微垂的眼瞳流露出凌厉的眸色,轻声对着斜前方说:“出来。”

    连咒术师都没能立刻察觉到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成功把两人吓了一跳,乙骨更是因为御八风贴近自己的动作而背脊一僵。少女两手抱着他的胳膊,从他身后小心地探出头,和对面的人对上了眼神。

    “你们好。”

    那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蓝发蓝眼男生,有点眼熟。幸奈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以前的校园恐怖传说之一就包括[神出鬼没的蓝色幽灵]。她倒也听说过这一位传说级人物,这可是打败了奇迹的世代的人——果然,老天的宠儿其实是校长吧,又是黑子哲也又是稻尾一久的,各类球类大赛的优胜简直拿到手软。

    “黑子君?你好像不是三年B班的?”

    待幸奈出声认人,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才微微松了劲,不留痕迹地卸下了警惕。

    “我只是过来玩的,但不小心吓到了扮演鬼的前辈们,他们拜托我来这边绕一圈。”黑子敷衍地披着一身白床单,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显然没有想当电灯泡的意思,“既然任务完成,请允许我告辞。”

    话音刚落,便又消失了踪影。

    “……好厉害。”

    乙骨和御八风异口同声地感慨。

    他们对视了一眼,因为离得太近,莫名有些尴尬,幸奈刚想收回手拉开距离,却突然被乙骨攥住了手腕。

    少年自己也露出了有些讶异和慌乱的表情——明明就是他本人作出的举动。

    “忧太?你这是怕冷还是怕鬼?”

    他的眉宇间染上一层窘迫,本想立刻松手,但是对上了幸奈笑盈盈的眼神后又改变了主意。

    沉默了一下,破罐子破摔般硬着头皮开口:“稍微不太想松开……虽然很冒昧。”指尖稳稳地搭在少女的肌肤上,即使带着点踌躇,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有些不自在地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又反问:“你想听什么答案?”

    “答案么?”幸奈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抽离的力道顺着指尖传来,一瞬间乙骨以为这就是她的回答。他垂着睫羽,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庞看不清神情,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又很快地放开。

    可她并没有就此缩回手,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拂过他的掌心,稍稍收了些距离,然后反手扣住了忧太的小指。

    “我是想说,怕鬼的话我们可以牵着走。”她晃了晃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明明心知肚明却又欲盖弥彰地补充着,“这样就不怕了。”

    黑暗中远侧墙壁上挂着的灯火朦胧,只能看见两人模糊的轮廓。

    “还有,这不叫冒昧,仙台boy。”幸奈挑了挑眉,带着city girl特有的傲气又漂亮的神态,昏暗的光线隐去了她发烫的脸。

    “在我们东京,正确的说法是暧昧哦。”

    娇嫩又坚韧,柔软而细腻,触感微凉,这是只为他垂枝的春樱。勾在一起的小指完全不给他敏感自卑的机会。

    被坚定地选择并不是他喜欢上幸奈的理由,但确实治愈了他。

    鬼屋是个矛盾的空间,既吵嚷又幽静,此起彼伏尖叫声远远地围绕着黑暗,周围却空旷得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回响。乙骨忧太安静地看着御八风幸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笑了起来。

    到最终出了鬼屋、步入明亮的空间,拉着的指尖才默契地松开,残存的热度仍带着对方的体温。明明都知道对方不害怕,但都没有想戳穿这一点。

    *

    三年级的楼层才逛了一半,他们就偶遇了正在工作的结衣。看得出来她现在算是忙完了一个阶段,躲在旁边摸鱼。

    “所以你之前说的校园传说,是什么?”幸奈刻意模仿着黑子,靠近的脚步可谓是悄无声息,熟稔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结衣吓得一激灵。

    “呜哇,你吓死我了,不要这样打招呼啊!”她随口抱怨了一句,把剩下的杂活再一次丢给苦命的搭档,兴致勃勃地和幸奈聊起了天。

    结衣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传说当然是——在篝火大会上男生用左手向女生发出邀请,一起跳完第一支舞的话,就会幸福地在一起!”

    “……”

    “哈?”

    幸奈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们之前聊天的时候理解出现了差错,身为咒术师满脑子都是咒灵和诅咒,完全忘记传说也有可能是祝福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没法举办篝火晚会了,所以宣传册上也没有印这个活动。但是哦,我们的学园祭委员长真的超厉害,在最后关头攻克难关,取得了附近居民的全员同意票呢!”

    虽然在游戏和动漫里经常会看到举办篝火晚会的这个情节,但实际上因为安全问题和噪音问题,是非常不容易举办的,尤其还是在东京这种地方。

    “很难审批的喔!篝火大会!土风舞诶!”她加强语调不断重复着。

    一旁的男同学也跟着欢呼:“很难审批的!篝火大会!土风舞!”

    “哦哦哦哦哦!”路过的人们开始莫名其妙欢呼起来。

    “喔!”乙骨也跟着捧场,眼神闪亮亮的。

    “喔个鬼啦……”

    *

    告别结衣之后,乙骨和御八风继续一路逛吃逛吃,打卡了密室和摄影展,还顺路体验了很多其他的项目。密室同样做得非常精心,最后的路线甚至还包括了由简易坡道和桌椅搭建的过山车。论刺激程度肯定比不上平日里的训练,布景也有些简陋,但照样玩得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放松。

    “那是什么?人好多哦。”幸奈看了眼转角处排了长队的教室,有些好奇地停下了脚步。乙骨看了一眼地图:“是[魔女的占卜屋]。”

    “诶——”

    看她这个反应,少年知道幸奈绝对是提起了兴趣,提醒道:“排队的话,估计赶不上礼堂那边的舞台剧了。”

    “无所谓啦,反正每年的纪念影片都会放在学校官网,到时候补看也一样~”她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熊玩偶,揪着它毛茸茸的耳朵。这是刚才在射击摊位拿到的比赛奖品,不得不夸一句拿刀的人手就是稳。

    乙骨原本没想参加,作为咒术师和非术师竞争总显得有点胜之不武。但架不住少女的上目线攻击过于楚楚可怜让人心软,男高中生被迷得晕头转向,不仅上头地参加了,还胜负欲爆棚地一路过关斩将拿了第一。

    他深深地忏悔了很久,露出了以前总挂在脸上的压力很大的可怜表情,然后被糊了一脸熊毛。

    在占卜屋前排队的时候,一个刘海长到遮了半边脸的外校少年拿着映象社的宣传海报路过。因为阴郁的气质和早期的忧太有点类似,幸奈多看了几眼。

    没记错的话,那是里樱高校的制服。由于和大金离得很近,两校的社团之间经常会有合训之类的项目,但就映像社的实绩而言,可谓是天差地别,想必他是慕名前来参观学习的。

    “想看电影吗?”乙骨顺着她的视线落点看过去,很自然地发问,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唔……还是算了,映像社那群家伙的品味奇奇怪怪,放的不是文艺片就是cult片。”幸奈回过头,有些嫌弃地说着,低头继续往小群里发消息。

    【四天王有五个人是常识(5)】

    【幸奈: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占卜的东西?】

    【棘:期末考试的题目……】

    【熊猫:当然是世界杯的比分!】

    【幸奈:真希呢?】

    【熊猫:应该在忙吧,我们可不像你们这两个闲人有空出去玩!】

    【幸奈:好酸哦你。】

    【忧太:幸奈,刚刚路过的那个2班摊位好像饮品补货了。】

    【幸奈:!】

    【幸奈:好耶!我想喝那个葡萄果茶,待会去买吧(〃'▽'〃)】

    这款算是此次学园祭的网红饮品了,据说好看又好喝,杯壁上的印花还是请美术部的指导老师亲手绘制的。可惜想要的人实在太多了,之前没买到,幸奈遗憾了好久。

    【熊猫:明明在一起还非要来群里聊,好碍眼啊可恶[怒][怒][怒]】

    乙骨收起手机,抬头望了一眼2班的摊位,仗着优越的身高看清了摊位内新打开的水果箱子,总感觉余量撑不了多久,而那里的人群已经重新聚集起来。

    和看似软弱的外表不一样,乙骨的行动力其实超高。他向外走了几步,离开队伍,反身微微低头凑近正在和熊猫打嘴仗的幸奈:“我先去买饮料,待会过来找你。”

    “等一下,”她顾不上吵架,转过头来看忧太,“待会一起买呗。”

    现在离开队伍的话就得重新取号,可占卜摊再过一会儿就要收摊,大概率轮不到他了。

    “没关系,我买好了就过来找你。”他对于占卜其实无所谓,会排队也只是想陪幸奈而已。要是真相信这些东西的话,他就不会表白了。

    “那、”幸奈跟着流动起来的队伍往前走,有些着急,“你有什么想占卜的吗?我帮你问一下。”

    “——那就劳烦帮忙问一句,我喜欢的人愿不愿意做我的舞伴吧。”乙骨插着兜立在原地,微风鼓起他敞开着的衣袖,杲杲日光穿透窗格洒落在他的肩上,衬得那清俊的眼睛更蓝,笑更烂漫。

    幸奈立刻听明白了,目光流转在眼前那瘦高的身影上,唇角微微翘起。

    这不是想问占卜师的问题,而是是冲她说的话。

    周围满是欢笑声与打闹声,占卜屋中浓烈的香薰味飘散开来,彩花与光球装饰出缤纷的色彩,就像是甜蜜一词的具现化。

    浮翠的眼眸满是笑意。

    “我觉得[她]很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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