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弃婴,被父母丢在路边,靠流浪汉养大,流浪汉姓托马斯,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西娅·托马斯。

    她15岁时,养育她的流浪汉去世,她没有钱埋葬他,只能一边靠着慈善机构的免费食物过活,一边把自己捯饬得像个成年人去找工作。

    她那时想,只要钱凑够了,她就会把养父的尸体从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里挪到曼哈顿最北端的墓园。*

    墓园位于哈德逊河沿岸,风光正好,他一定会喜欢。

    可常年在街边染上的不懂曲直、粗鲁、被欺负就打回去的习性,进了被称为普通人的世界里,这些都行不通了。

    养父从没有告诉她,原来大部分女性活得压抑又绝望,她们习惯了生活中稀疏平常的骚扰和歧视,甚至都不会觉得那是骚扰歧视。

    定点的生活和挣不到钱的工作日复一日令她厌烦,直到某一天晚上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个染着灰色头发的男人。

    那是一个异常俊美的男人,他耐心倾听了她工作一天的苦闷,问她想不想来点能放松身心的活动。

    她同意了,那年她刚成年,跟着男人进了赌场。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进入赌场的场景,烟雾缭绕的人群和牌桌,烟酒混杂的味道,光怪陆离与白日的稀疏平常形成鲜明对比,齐齐涌来,她几乎立刻缴械投降。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按部就班遵纪守法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呢?】

    【我原本就是被人从普通人的世界里丢弃的啊。】

    【我是弃婴。】

    一开始,她赢了好几把,赌博赢钱的滋味太美妙了,牌桌上的钱流进口袋,她笑得只看得见浅黄的牙齿。

    小心捻起钞票,她放在鼻下闻了闻,在不同人手中流转过也仍旧散发着独特清香的纸张,令她醉生梦死。

    然而好景不长,她开始在不同的赌场欠钱,欠了好几家赌场的债,以至于到了被人拿刀追着跑的地步,也是那时候她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她能控制别人的思想。

    当催债人举刀就要砍下时,她发动能力,让他们自相残杀,她轻易接受了普通人接受不了的鲜血和尸体。

    渐渐的,她还会引他们上钩,等他们来了,她就坐在中间,翘腿勾唇,再哼着小调,看刀光剑影、血腥四溅。

    这是天赋,也是她高人一等的底气。

    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变种人,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代号,叫梦魇。

    她非常喜欢掌控的感觉,她会给所有人编织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他们的灵魂在肉.体里悲鸣,任他大喊大叫,他们的身体都是属于她的。

    只可惜她在发现自己拥有超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引她入赌场的俊美男人,她不该杀他,这么美的皮囊死了多可惜啊。

    白日的工作她早就辞了,她也被挂上了赌场的黑名单,不过这不要紧,她随便控制了一个富豪,大摇大摆住进了他的家里。

    她靠着富豪的钱整日花天酒地,终于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跟她同为变种人的男人。

    男人的能力是身体能开出玫瑰花。一个很无用,只能讨女人欢心的能力。

    可她就吃这一套。

    他伸出手,手心里开出了一朵玫瑰花,他会随身携带一把剪刀,将玫瑰花从身体上剪下来,他额头冒汗,剪掉玫瑰如同剪掉血肉。

    他将他的血肉交付给了她。

    她的喉咙动了动,身体涌上一股暖流。

    她有点喜欢他了。

    玫瑰花是重要的一环,可她喜欢他不止玫瑰花。

    他们会在黄昏的街道约会,他会说着他最近又读了哪本书,会高谈阔论,侃侃而谈。

    西娅·托马斯没有读过书,她仰慕那些知识分子。

    她记得有一天玫瑰花男人讲起了《理想国》,他用敬仰、膜拜的语气描述着苏格拉底。

    这么久过去,她只记得一句,他说苏格拉底曾说要将诗人逐出他的理想国。*

    她不明白,会写诗的人,多么浪漫啊。

    为什么要驱逐?

    后来她怀孕了,生下孩子没多久,她就杀了那个玫瑰花男人,因为她发现玫瑰花男人不止送她一人玫瑰花。

    她杀了他,杀他的时候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没多久,一个自称她祖母的女人找上了门,说她本姓阿什顿,不是变种人,而是灵媒。说她们家族的灵媒不止可以操控别人,通过学习她还能通灵。

    祖母还说,她没想到她的能力会这么强大,说不定她会成为阿什顿家族第一个能跟神对话的人。

    她学会了祖母交给她的能力和知识后,她也把她杀了,这是对她和她的家族,抛弃她的下场。

    所有一切的转变是在她学会当一个灵媒,杀了祖母之后,有一群传道士带着属于他们的“圣经”在街边宣传。

    他们说他们的神名为嘉波,他们不停宣扬他们设想的理想国,一个没有流浪汉,没有邪恶,没有罪犯,人人平等的地方,她觉得这就是了。

    她找到了她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和理想。

    她加入了他们。

    嘉波教逐渐壮大,在一次宣讲中,她想到了玫瑰花男人口中的苏格拉底,她提议该把诗人驱逐出理想国。

    那时的主教是一个白头发老人,他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坦然承认自己灵媒的身份,并现场进行了表演,她告诉所有人,凡是不被控制的人,凡是违逆他们的人都是诗人。

    “我们让每个人都乖乖听从我们的安排,各自在各自的领域,绝不反抗,这样就可以没有罪犯,没有战争,只有美好又和平的新世界。”

    因为她的能力,她暂时得到了肯定,可她看出来他们说人人平等,而这当中不包括男女平等,没有人喜欢女人站在主教的位置上。

    在发现白头发主教只是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无恶不作之后,她让他因“病”去世,之后控制了整个嘉波教。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整个世界都将是她的战利品。

    .

    莉莉·艾斯和切克走了进来。

    教堂内部正是直播间里的模样,金发神父仍旧伫立在高台之上,他的面前是一个话筒,他定定睨视着他们的方向,背后是一尊跟墙壁合二为一的石像。

    石像头上长角,有一对巨大蝙蝠翅膀。

    喝完圣水的人分批次跟着领队的教徒去了别的地方,而这个别的地方是哪里,他们谁都不知道。

    哥特式的教堂内空间很大,与传统教堂最大的不同除了那个刻在墙壁的古怪石像外,还有它的玻璃花窗,每一扇花窗都是暗红色的,如同热烈的红玫瑰。

    黄昏的暖光浸在上面,教堂的圣洁少了一半,更多像半夜时分门口打了一盏红灯,禁止闹事的赌场。

    切克走在莉莉前面,西娅·托马斯的眼神仅仅只是扫过他,他就忍不住打起冷颤。

    他最了解她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她是恶魔。

    西娅什么也没说,可那双眼睛定定看他,就像在对他迟迟不来感到不满。

    黑袍信徒为切克端上圣水,他半合眼顿了一下,忽然打翻圣水冲上了宣讲台。

    推倒神父,他对着话筒大喊:“他们是骗子,你们都被欺骗了,快跑!”

    台下的人一动不动,而周围黑袍人几乎全涌上了宣讲台,切克奋力挣脱,紧握话筒不肯放下。

    西娅冷笑,站到了宣讲台下方正中:“切克,我的儿子,你这是在……”

    她的声音兀的止住,脖子后面泛起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她睁大眼睛,强撑着转身。

    莉莉·艾斯手里拿着匕首,而匕首上是一片鲜红。

    她把手伸向脖子后面,鲜血瞬间覆满双手。

    她说不出话,血液浸湿她的黑袍。

    【我可以的,我要操控这个世界,我还没有好好玩弄他们,我不会死的,我……】

    匕首划得很深,女人捂住脖子也没有丝毫用处,眼中的恨意与疯癫紧逼着莉莉·艾斯,半响,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阶梯上。

    【好痛】

    力气和痛觉跟血液一起往外溢出,她不甘心,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她理想的国度明明就在前方,马上就要到了。

    【神啊……神】

    她记得祖母说她有足以跟神沟通的能力,她曾按照卷宗里写的那样呼唤神明。

    可神没有回应她。

    ……

    对了,切克,她的儿子……她用力仰着脑袋,与宣讲台上的儿子对视。

    压住男孩的信徒没有料到莉莉·艾斯的猝然攻击,他们都以为只要进了教堂就没有人能反抗。

    而男孩也只是扫了一眼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度趴在台上:“她死了,没有人能再控制你们了,快跑吧……”

    在他的设想里,罪魁祸首已死,他们会回过神,如预期那般逃亡,可等了一会儿,他们还是双目无神地垂着脑袋。

    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向西娅的方向,女人已经没了气息,既然没了气息为什么他们还是像被控制了那般呢?

    莉莉也发现了,她心里一沉,那个女人死了,可这些人的控制还是没有解除。

    按正常逻辑,使用巫术的源头没了,他们应该不会再被控制,可还是这样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女人的巫术是靠某种物品作为媒介,她生或死都不影响控制;而另一种就是——使用巫术的另有其人。

    很快,他们都有了答案。

    上方的石像微微抖动,从石像凹陷的腹部处打开了一扇门。

    金发碧眼歪头微笑,一身白,像天使一样的男孩走了出来。

    杰森·布莱克。

    她的脑海忽地冒出他的名字。

    可他是谁?

    ……

    切克用灵媒的力量抵消了母亲的一部分操控,这让莉莉能成功进来不受控制,而现在他感受到了更为强大的能量波动。

    他回首朝莉莉大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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