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看向他,徐离解释:“诸位有所不知,褚州城外山脉绵延,地势崎岖,这种土丘少说也有数十个,若殿下派去的暗卫不慎露了踪迹,对方利用这些土丘甩掉眼线也不是不可能。”

    简而言之,也许不是裴笙不见了而是暗卫被甩了。

    堂中安静了一瞬。

    流光思忖许久,方道:“先不管暗卫是不是泄了踪迹被裴笙察觉,最重要的是要弄清裴笙大费周章地出城到这里要作何?”

    “如果仅仅是发现了被人跟踪想要甩掉,办法多的是,何必要跑到城外。”

    众人顿时也觉得奇怪。

    是啊,不就甩个尾巴么,至于跑这么远?

    城外十里,又是荒山野岭,光是步行也得一两个时辰呢。

    等等,荒山野岭。

    流光灵光忽闪,对上玄倾探来的视线。

    玄倾明显和她想到了一处。

    “殿下,难道是”

    众人不明就里,只听流光问徐离:“本宫之前便听闻褚州矿产丰富,方才先生又说褚州城外山脉绵延,那可有铜矿脉。”

    徐离愣了一下。

    随即,十分笃定地回答:“有。褚州铜产富足江东皆知,光是铜脉便有两支。”

    “那可有矿场。”流光又问。

    “自然有,不过矿场都是顾家开设,位置隐秘,少有人知其所在。”

    徐离言罢,也明白了流光的意思,

    “殿下怀疑这位裴家主是奔着矿场去的?”

    流光没有否认。

    “本来本宫就怀疑铸造江东十二州那批伪钱的私铸场就在褚州,裴笙此番若真是冲着铜矿去的,倒是对得上了。”

    “可这类矿场属于机密之地,顾家不至于让一个别国的家主出入其中。”徐离道。

    “也许裴笙并非经过顾家同意而是自己偷摸去的呢,不然他为何连个护卫都不带,甚至连辆马车都不愿雇?”

    “是呀,从内城步行至城外十里,就是寻常的练家子也吃不了这等苦,何况裴笙一个身娇肉贵的世家子弟。”玄倾提醒。

    “那他想干什么?”徐离皱眉。

    “他想干什么,当然是我们找到他才知道。”

    流光言罢,看向玄倾,

    “让暗卫沿着裴笙消失的地方四下搜寻,秘密查看周围是否有矿场所在。”

    玄倾领命。

    接下来几日,派出去的暗卫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倒是顾家守军开始在全城搜捕起逃奴,一开始还只是城门戒严在长街上搜搜,没过几日竟还挨家挨户查起来。

    这日巡到流光等人的园子,也是赶巧了,领头的正是那个当日在文渊堂门口要搜他们马车的守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玄倾立在门檐下,环视了一圈他带来的人马,问得毫不客气:“怎么?那日搜我家夫人的马车不成,这回搜到我们家宅来了。”

    领头的也没想到会撞上他们这行“老熟人”,想起自己屁股挨的板子,脸色瞬间黑了几分。

    “我等奉家主之令全城搜捕顾氏逃奴,尔等要是再敢阻拦,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试试。”玄倾提剑横在门前,神色睥睨。

    “你”

    气氛正紧张时,远方传来高声呼喊:“休要动手!休要动手!”

    两人循声去看,便见远方急匆匆跑来一人。

    玄倾不认识,但那领头的却神色一变,嚣张的气焰顿收,恭敬地向来人见礼。

    “顾管事。”

    被称作顾管事的中年男子理都没理,先向玄倾赔笑:“壮士勿要动怒,是守军无礼,还请壮士不要与他计较。”

    言罢,他转而叱骂领头的守军:“大胆,家主多次耳提面命,尔等执行公务时不能冒犯城中的诸多贵人,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可是”

    “还不退下,非要我回去后向家主禀明今日之事吗?”

    领头未尽的话被管事打断。

    或许是畏惧家主之威,他再愤懑也不敢造次,只能恨恨盯了玄倾一眼,领着人马离去。

    见守军撤走,玄倾也收了剑,看向来人,

    “阁下是?”

    “小人乃是顾府管事,奉我家夫人之命来送请贴。后日逢暇,天朗气清,我家夫人将于城南的百芳亭举办惜花宴,特请贵府夫人一道观赏。”

    惜花宴?

    玄倾狐疑接过请帖。

    须臾,这封请帖就到了流光的手上。

    流光翻来覆去打量片刻,并未发觉有何不妥。

    “夫人?难不成是那位嫁来褚州的裴氏女郎?”她问汶何。

    汶何点点头。

    “很早便听闻顾长亭的正室夫人身子不好,终年缠绵病榻,裴氏女嫁来做妾后便掌内宅大权,管事口中的夫人也只会是她了。”

    “本宫与她素不相识,为何会给本宫下宴贴?”流光奇怪。

    这也正是堂中众人的疑惑。

    “殿下,会不会我们身份暴露了?”玄倾担忧。

    “如果身份暴露了,方才守军上门就不是来搜逃奴了,而是抓我们。”流光否决了他的猜测。

    众人沉默,还是没想清楚顾家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流光干脆道:“也罢,左右无事去看一看也无妨。去回了那个管事,就说请帖接了,谢过顾夫人好意,等日子到了,我必当赴宴。”

    玄倾领命退了出去。

    “哦,对了。”

    流光想起一事,唤来兮茵:“差人去客舍将那位真人请来,本宫有事找他。”

    兮茵颔首,也退了出去。

    堂内只剩流光和汶何,后者却心事重重。

    流光发现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汶何倒也没有隐瞒。

    他直言:“之前在潮州,这位裴氏女郎曾与何有过一面之缘,未免节外生枝,后日惜花宴何恐是不方便露面。”

    这倒也无妨。

    流光答允:“那你便留在园子里,一场惜花宴罢了,本宫倒要看看这位顾夫人在卖什么关子。”

    “是。”

    老道在兮茵的牵引下匆匆而来。

    “见过夫人。”

    “真人不必多礼。园中数日,下头人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贵府厚待,并无不周之处。”

    “那就好。”

    流光微微笑着,话语一转,

    “方才有顾氏的守军要来园子搜人,可见如今城中风声鹤唳,好在人已经被人打发走了,暂时应该不会再上门了,但过几日我要赴宴,届时府中会少一半的人马,若有守军乘隙堵上门,真人要注意自身安危。”

    “多谢夫人提醒,老道会小心的。”老道低垂着眉眼。

    流光见状,便知他是半句话都不肯透了。

    好在人的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撬开的,她倒也不急。

    两人又聊了几句老庄之学。

    须臾,议事堂外传来动静,玄倾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暗卫。

    没想到老道会在这里,玄倾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主位上的流光。

    流光面色未变,只对老道客气笑道:“真是不巧,生意上临时出了点事,就不留真人多坐了,待改日有了闲暇,再与真人谈论道法。”

    老道也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见状连忙起身告辞。

    离开前,他恰似不经意看了一眼玄倾身后跟进来的暗卫,见暗卫一身夜行服,脚上的靴子却沾了黄泥,目光顿了顿,却没有说什么,退了出去。

    见老道身影消失在门口,流光方开口问:“是有什么发现吗?直说便是。”

    玄倾让暗卫如实交代。

    暗卫道:“这几日属下等人奉命在裴笙消失之处四下搜寻,接连找了好几日才在西南一处山洞之后发现一座藏在群山之中的隐秘矿场,若非当时有矿工闹事传出争执声,属下等人还不一定能够找到。”

    “是铜矿场?”

    暗卫却摇头:“这个矿场防守严密,属下等人暂时进不去,并不能确定是否就是铜矿场。”

    “看来得想办法混进去。”流光若有所思。

    “殿下有何计划?”玄倾问。

    “计划是有,但不急,先等本宫参加完后日的惜花宴再做打算。”流光沉吟,又下了一道命令,“先把派出去的人撤回来,只留下蹲点的人,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切勿打草惊蛇,反正地儿就在那儿,暂时跑不了。”

    两日时间弹指而过,转眼间,顾氏的惜花宴来临。

    因为要赴宴,流光难得早起梳洗,坐在铜镜前任由兮茵描眉点唇,好好妆扮了一次。

    “这是什么妆?”

    流光看着镜中额间的花钿,又见兮茵在她发髻上簪了一朵通草仿的素芙蓉,不由好奇。

    “这是现下最时兴的伊人面,听闻潮州的女郎们都很喜欢这样妆扮呢。”兮茵含笑回道。

    她见殿下似乎心情不错,想了想,取过一旁胭脂盒,尾指挑了一点香膏敷在殿下的眼角又细细推开,晕出浅浅的红。

    “自来褚州,诸事缠身,殿下难得有这般闲暇,今日且尽兴好好玩一玩罢。”

    她笑着,取过屏风架上一套湖绿色的长裙伺候流光换上。

    绿裙飘逸,摇曳生风,走动间如一池乱了芳心的春水,衬得流光整个人如烟似雾,气质高华。

    兮茵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不禁称赞:“殿下真美。”

    流光对着镜子给双耳戴上一对明月珰,闻言左右照了照,

    “确实貌美。”

    她毫不脸红地夸赞自己,对上兮茵揶揄的目光,主仆俩噗哧一笑。

    气氛正好,玄倾过来提醒,说马车备好已可以出发,流光便带着他们动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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