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认真打量着面前一脸得意的青年,心里却有些没底,总觉得李元璟是故意装成这个样子给自己看的。可是他确实是不学无术,连卢太傅都不愿意进宫来教导他了,平日里也没听说他跟别人学了些什么,莫不是真的贪玩?

    “你这般行事,王爷又该教导你了。”张太后微笑着嗔怪了他一句,十足的慈母形象。

    李元璟一晃脑袋,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不会的,儿子又没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不过是出宫去京卫大营瞧了瞧,然后就回来练自己的兵了。朕学习兵书战策,难道还错了不成?再说了,他还说等儿子成婚之后就归政呢。”

    张太后微微翘起的嘴角一下子落了下来。

    李元璟仿佛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还兴致勃勃的邀请张太后去围观:“母后,您要是得空,也来看看吧,儿子瞧着也挺有趣儿的。”

    张太后勉强笑了笑:“陛下觉得有趣就好,只是莫要误了功课。哀家就算了,听不得那些吵闹。”

    李元璟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母后好生歇着,等儿子的太监兵练好了,跟皇后的宫女兵还要打上一场一较高低呢,那时候母后再去吧,练好了就那么乱了。反正这宫里头也没什么乐子,您瞧个新鲜也好啊。”

    张太后的笑容真切了些:“行,到时候哀家一定去给陛下的兵马助威。”

    李元璟高高兴兴的走了。

    张太后瞥了张嬷嬷一眼:“嬷嬷笑甚?”

    “娘娘放心了吧,陛下就是小孩子心性,这不一五一十都跟您说了,可不是要瞒着您的意思。”张嬷嬷微笑道。

    张太后摇了摇头:“你没看出来?他这是让哀家不要为难崔氏和穆氏呢。”

    张嬷嬷有些不相信:“娘娘,您觉得陛下对皇后和穆昭仪有情意?”

    “他是皇帝,有没有情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这崔氏,哀家本想着她母家不显,该是个安分的,现在瞧着,倒是看走了眼。”张太后的拇指摩挲着食指,神色冷淡下来,“长乐宫里的东西,分量再加大一些,穆氏那里也一样。”

    张嬷嬷连忙应了。

    “嫣然在做什么?”张太后脸色不大好,半闭着眼睛养神,“哀家是真不愿意在这点子后宫的小事上费工夫,偏偏这丫头不中用。”

    提到张贵妃,张嬷嬷的语气就轻松些:“贵妃娘娘忙着伴驾呢,陛下昨晚又宿在贵妃那里,听说只是大婚之夜给皇后一个体面,心啊还是在贵妃娘娘这里。”

    “若是真的这样倒好。”张太后的语气有些冷漠,“就怕这丫头没脑子,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娘娘,您怎么不生气啊?陛下这也太下您的脸了吧。”阿蔷听到长乐宫的宫人小声议论才知道,皇帝居然从皇后这里拿东西给贵妃,“一般人家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怎么能拿长辈赐给主母的东西给妾室呢?”

    崔玉臻不能说出镯子的玄机,只好道:“你也沉稳些,看看,阿芙就没说什么。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毕竟贵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和旁人不同。”

    李元璟拿走镯子的时候是阿芙在一侧伺候,想起他们俩人当时的神情,阿芙抿了抿唇,只觉得主子和皇帝似乎有种奇妙的默契,而那对镯子却不像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却不敢说出口,她便拉了拉阿蔷的胳膊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管住你这性子?听娘娘的话,千万不要给娘娘招惹麻烦。别忘了,咱们这里练兵呢,人多嘴杂,隔墙有耳。”

    阿蔷面带愧色,沉默不语。

    “我晓得你是好意,这件事就不要提了,你喜欢热闹,出去瞧瞧无妨。”崔玉臻对她们俩人自然是信任的,可是只有她们毫不知情,日后万一张太后追究,她们才会只有阿蔷如今的义愤,而不是将计就计之后的从容愉快,她们才会更安全。

    穆昭仪果然没有吹牛,操练起兵士来十分有章程,即便是一群弱不禁风的宫女,经过一天的训练,也做到了令行禁止,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至于列队、格斗等训练,穆昭仪都做了计划,崔玉臻大体看过,便也没再盯着。她不懂军事,却知道用人不疑,这事情交给穆昭仪,她绝不指手画脚。

    送出去的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崔玉臻看着短短的一行字,露出个真切的笑容。

    她虽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想象到,自己的那封短信会让谢寻如何辗转反侧,最后接受合作。

    太傅府里,白发苍苍的老人盯着眼前气宇轩昂的青年,看似浑浊的眼睛里暗藏锋芒:“寻哥儿,你可想好了?”

    年轻人正是谢寻。他身量颀长,肤白如玉,剑眉星目,有一副好相貌,不过此时,他的眼眶有些发青,嘴角也有些许胡茬,看上去十分疲惫。

    “是的,先生。”谢寻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却十分坚定,“学生的心事您是知道的,如今,若是师妹能做到,学生甘愿为她驱使。”

    卢太傅嗤笑:“老夫都没认她这个弟子,你倒是认上师妹了。”

    谢寻扯了扯嘴角:“若非她得您教导数年,学生也真不敢相信她。”

    卢太傅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出身、品貌、才学,无一不好,偏生就堪不破情关。”

    眼看谢寻又要说话,他摆摆手:“行了,老夫知道,你师母见过孔家那丫头多次,是个好的,比她爹强多了。不过,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便是成功了,你就不担心人言可畏?”

    谢寻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她和学生都不是在乎虚名的人,再说了,若真有那一日,师妹一定已经掌控全局,而学生也当大权在握,只怕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先生,您还不知道么,权势就是名声啊。”

    “你们啊……”卢太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一对从未谋面的师兄妹,第一次通信就是筹划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最离谱的是,他这个先生,居然觉得自己这两个弟子有八成把握能成功,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你们二人合作,却不要忘了陛下。”

    谢寻笑意微敛,面露不屑。

    卢太傅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莫要忘了,真要论起来,他也算是老夫的弟子呢。而且,你们所谋之事,如何能绕得开他?”

    谢寻换上了认真的神色。因为心怀芥蒂,他总是下意识的相信坊间传言,可是先生教导过的弟子里,哪一个是蠢货呢?

    李元璟并不知道崔玉臻用难以想象的优厚条件给自己拉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盟友,还在忙着跟王选山套近乎呢。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有几分巧合。

    再怎么不济,他也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一朝重生,他自然是要把所有的不安定因素全都掐死,为此,他还费尽力气建了个暗卫组织。他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培养起来,崔玉臻也重生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十分发奋图强、韬光养晦、未雨绸缪了,没想到重生后的妻子一改原来低调稳妥的作风,居然到处伸手,四下打听,就连用的是自己送过去的人也不在意。

    他就知道崔玉臻也想先下手为强。

    可是她这个手下得太先了,如今的郑安城还是个黄口小儿,逆贼韩灵也不过是一个江湖气颇重的小捕快,她一无所获,也无处着手。

    但自己可以。

    在害死自己一家的各个势力当中,最让人唏嘘的是游击将军陈焕之,可最让人意外的却是镇西军元帅身边的校尉王选山。

    陈焕之也是将门世家,可是因为不愿意结党便被屡屡诘难、克扣军需,最后倒向了韩灵,世代忠良成了乱臣贼子,却是兵士口中爱兵如子的好将军,百姓心里对百姓秋毫不犯的仁义之人。这人现在只是陈家比较出色的后辈,还在军中历练,没掌兵权,暂且没什么可做的。

    王选山是个小角色,若不是赵王叛乱时,他杀了镇西军元帅,策动军士哗变,最后打开城门引赵王东进,李元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听说一个小小的校尉的名字。

    李元璟没让摄政王帮忙,而是把任务派给了兵部,胡乱找了几个人名,把王选山塞进去,调出了人员档案。费了许多时日,他才确定,王选山现在才将将入伍,在京卫巡城。本来想着就这样,让王选山一辈子待在京卫便是,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他媳妇一成婚就要搞些事情,那他也得干点儿什么。

    王选山哪知道皇帝陛下怎么就赏识上自己了,练了两日兵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这两日他就住在朝阳宫偏院里,和那些太监兵一个院子,条件相对于宫里来说是差了些,可这是皇帝陛下的偏院!他,一个管着十个大头兵的小队长,居然住进了皇帝的偏院,日日都跟皇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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