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胥辛平和地接受,他们即将劳燕分飞这件事情呢?

    潭枫丹还没想好,纸就包不住火了。

    某天,胥辛照常来玩,潭枫丹陪王桂芝出门买菜去了。等待的时间,他还在对门老大爷家里坐了会儿唠嗑。

    无论前世今生,潭枫丹都对胥辛这种能和男女老少称兄道弟的社交能力感到啧啧惊奇。

    王桂芝热情地招呼着胥辛进门,小伙子人帅嘴甜,本就是得妈妈们青睐的那一款,再加上中国式父母对子女特有的“读书时不谙世事,毕业马上结婚生子”的期待,王桂芝看向胥辛的眼神,不由得寄予了几分厚望。

    当然,这份青睐是建立在两人双双取得不错高考成绩的基础上,要是潭枫丹高考失利,此刻王桂芝就该把胥辛扫地出门,怒斥“该死的狐狸精,耽误我女儿未来”。

    好在没有这个如果,所以王桂芝看未来女婿,咋看咋俊,还从厨房里端来了饮料和果盘招待,开始长辈的嘘寒问暖:“小胥啊,你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吗?你可要及时拿,我看新闻里有人被偷了录取通知书冒名顶替……”

    “你的已经寄到了吗?”胥辛看着潭枫丹一脸茫然。

    “都有两三天了。”王桂芝也在纳闷,她从胥辛的碎碎念里知道了两人准备上一个大学,从潭枫丹翻得资料里,知道女儿准备去南方的某所大学。

    而经常参加高考的朋友们都知道,一般同一所大学的通知书,在相同城市会集中送达,这两人的时间怎么会隔得这么远呢?

    再聊下去就要露馅了!

    旁边听着的潭枫丹瞳孔地震,急忙打断两人的对话。她拉着胥辛走到卧室,摆出沉痛的表情:“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攥着印刷精美的烫金硬纸,少年的目光死死地盯着XX大学的字样,四个简单的字眼,却像是要耗费毕生的精力去解开的难题。

    虽然对这所地理位置处于南方、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的高校知之甚少,虽然对着二千多公里的距离,没有直观的感受,但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胥辛面前:他们即将分离四年。

    他蓦地抬起头,神情变得阴鸷:“是不是有人偷偷篡改了你的志愿?”极具胁迫性。

    面对着这份阴沉的目光,潭枫丹提前想好的关于梦想之类的辩解,陡然间说不口,犹豫酝酿出了一个谎言:“我好像,填错了?”

    这着实是个拙劣的谎言,两所学校的志愿代码相去甚远,却让胥辛紧绷的神情的变得如释重负下来。

    他在狭小的卧室里转来转去,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等开学后,你去问问转学的条件?帝都的学校会不会很难转?这个法子不保险,要不我复读一年,再考到你那边去?这样我们就只用分开一年的时间……”

    潭枫丹几乎要被胥辛那些疯狂的想法吓到,她预想过少年会意气用事,但她觉得他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现实,然后以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把炽热的感情变得淡漠,直至消失不见。

    但是胥辛了选择直接掀桌子。

    潭枫丹语气也不由得强硬起来:“胥辛,清醒点吧,不要如此轻率地决定自己的未来。”

    “可是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未来啊!”少年脱口而出。

    潭枫丹怔住了,她的未来规划里从来就没有他。

    相较之下,什么只要忍耐四年、假期相见的鬼话是如此虚伪,她甚至都说不出口。

    潭枫丹所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她害怕他们之间再次陷入前世牺牲-偿还的痛苦螺旋,相互折磨,永无止境。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她用一辈子的教训,斩钉截铁地作出了结论。

    少年再一次陷入了迷惘中。他还太过年轻,年轻到处于相信永远,相信誓言,相信爱情的年纪,他无法理解她话中的话。

    这场谈话以不欢而散而告终,向来黏人的大狗狗也傲娇地没有再凑上来。

    过了几天,胥辛沉寂已久的社交账号弹出新消息,是一张胸肌图片。

    潭枫丹发了一个?

    这算什么?□□?还是他撩骚发错了?

    胥辛又发过来一张放大的照片,潭枫丹头顶上的问号越来越多。

    看来没发错,但是她应该回什么?

    挺粉的?

    似乎有点过于猥琐老阿姨了,所以她再次发了个问号。

    胥辛发了个无语的表情,说你等着,不一会儿就急匆匆杀来潭家。他一走进来就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家中无人,竟撩起了上衣。

    今天是工作日,潭爸潭妈没到下班的点,不会回来,所以潭阿姨放心大胆地欣赏起美好年轻的胴体。

    这八块腹肌,这人鱼线,这胸肌,啧啧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孩子以后能当渣男,的确是有些本钱的。

    饶是胥辛脸皮厚,也经不起潭阿姨大剌剌的女凝审视,少年咬着T恤红着脸,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手指摩挲的皮肤触感有些凹凸不平,纹身红肿着还没有消炎,仔细看去,图案是一片小小的枫叶。

    他在他心脏的位置,纹上了她的名字。

    这个举动其实挺孩子气、挺幼稚的,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保障力的誓言,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辨认出图案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但也仅仅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

    “以后洗掉会很麻烦的。”潭枫丹垂眸,不敢对上少年灼热的眼,用浇冷水掩饰她的触动。

    “不会有那一天的,所以没关系。”少年笃定道,眼神里又透出几分哀伤的神色:“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你在拿我和他比较,你总是在心里预判我的一举一动,我和他真得有那么像吗?像到你觉得未来我们必然会走向不幸……”

    这些话胥辛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潭枫丹遇到他之前,不过是个乖乖学习的初中生,怎么可能会有复杂的感情史呢?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另一头,潭枫丹第一次在少年胥辛面前有了惊慌失措的感觉,一直以来,她仗着前世阅历的优势,总觉得拿捏一个小屁孩,岂不是轻而易举?

    眼下胥辛竟然察觉到了,她一直在拿今生的他和前世的他做对比?他还知道什么。这个出乎意料的认知,突破了潭枫丹的心理防线,战战兢兢地否认,使劲想把手腕从胥辛的桎梏中抽出来,仿佛那是火烧的镣铐。

    “人家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啦。”胥辛的声音突然又软了下来:“我会在等你准备好的时候,洗耳恭听哦,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些,这些事情不重要。”

    胥辛用双手捧起潭枫丹的下巴,轻柔的动作像是捧着稀世珍宝:“我真正想说的是,前几天是我不对,填错志愿最伤心的应该是你,我却乱发脾气,也难怪你不信任我,但是我会努力改正的。”

    那个不可一世的胥辛,竟然在为不属于他的过错道歉。

    还没从这个认知的冲击走出来,少年又把她拥入怀中,有点天然卷的头发在潭枫丹的颈窝里蹭了蹭。

    大狗狗撒娇道:“不管你想考验我多少次都好,人家希望你能给我一点点信心嘛~说好了会给你最火热的恋爱,就算是二千公里也阻止不了我的心意,接下来四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完,胥辛又牵起潭枫丹的手放在胸口的枫叶纹身上,闪亮的狗狗眼盯着她,蕴着一汪春水,眼底倒出她的身影,好像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潭枫丹不敢践踏一个少年的真心,也不敢许下无法实现的诺言,所以她借势吻上了那片小小的枫叶,温柔缱绻,意味深长。

    少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所恋慕的少女与他十指交扣,牵着他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拉着窗帘,朦胧的光影里,交织的手臂,暧昧的呻吟声,以及纯洁地、只装着银行卡和纸币的钱包。

    潭枫丹无语地看着胥辛,胥辛一脸尴尬地进洗浴室解决了一番后,又恋恋不舍地探头进来问道:“你会等我回来吧?”

    潭阿姨刚被撩起兴致,又发生这乌龙,此刻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好气道:“这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

    胥辛这才如同得了太后耳提面命圣旨的小太监般,百米冲刺跑向最近的超市,买“作案工具”。

    过了几分钟,客厅传来一阵脚步声。

    竟然这么快?搞黄还能让人超越生理极限,真是个小孩子。

    潭阿姨觉得好笑,翻身摆了个玉体横陈的妖娆pose,迎接情郎的归来,然后和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容钰面面相觑。

    “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容钰夸张地抱住自己,和曾经的暗恋对象坚定划清距离。

    “不是,我以为是胥辛回来了。”潭枫丹尴尬地解释着,一边在内心里埋怨,胥辛为什么没把门关好,造成这种奇怪的误会。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容钰脸色不自然得嘱咐道:“那你们要做好防护工作啊。”

    “对,所以他去买套了……不是,咱们别说这了,小钰,你原本找我是来做什么的?”和好朋友讨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潭枫丹急忙将话题引向别处。

    容钰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我听胥辛说你填错志愿了,大学不能去帝都,怕你伤心,想来安慰你,不过你们俩处得这么火热,我还是先圆润地离开吧。”

    一句掷地有声的“have a good time!”后,容钰朝她挤了挤眼,转身离开。

    容钰和杨君泽都通过竞赛,提前锁定TOP2的大学,王佳妮也考上了帝都最好的影视学院,胥辛自不必说。这么看来,除了潭枫丹,所有人接下来都会整整齐齐在帝都相会。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潭枫丹突然感觉很累,她想起容钰的抱怨,抱怨她这个朋友藏着太多心事,变得很难懂,蓦地生出了倾诉的渴望。

    “等等!”潭枫丹拦下了容钰,讲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喜欢看科幻小说的容钰几乎是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感叹道:“难怪你有时候像有预知能力一样,那接下来我会怎么发展?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潭枫丹在容钰的缠问中,无奈地说出了那个悲惨的结局,又打包票说:“你的未来已经改变了,这绝对不是你最终的结局!”想到陈宇琼,她又不由得心生愧疚:“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没能阻止真的很抱歉!如果我再多上点心的话……”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容钰突然打断了她,认真地说道:“潭枫丹,可能因为你觉得你能预知未来,所以你有一种奇怪的责任感,你应该阻止一切悲剧发生。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未来无时无刻不在改变。”

    她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其实我可以理解前世的我的选择,因为现在我依然对爸爸背负着很强的负罪感。有时候,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喜欢女生?为什么要自己把路走窄了?我的人生,绝对不要变得和陈宇琼一样可悲!”

    她顿了顿,没憋住,晶莹的液体滑落,容钰抽泣着说:“可是我总是发现,我的身上竟然存在那么多和她相似的地方,即使连郁香香这个罪魁祸首,我都无法完全去憎恶,我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快乐的回忆……”

    “不过,幸好我有妮妮,她教会了我,无论好的坏的,那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我们无法完全消除自己的黑暗面,只能学会和平共处。”

    容钰望向潭枫丹,郑重道:“所以丹丹你也一样,不要再对过去耿耿于怀,而是接纳自我。”

    这句话好像否定了她过去全部的努力,潭枫丹不由得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而已。”

    两人争论的很激烈,完全没留意到,屋子里还有默默偷听的第三个人。

    容钰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填错志愿,而是你本来就选择了南方的那所大学?”

    潭枫丹点了点头。

    “那胥辛怎么办?”容钰想起了这几天愁眉苦脸到处问人找办法的少年,不由得共情了。

    潭枫丹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心理话:“他的感情于我,起初是一种负担,但是……”

    话还没说完,门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潭枫丹反应过来,是胥辛回来了,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又气得跑掉了。

    “快追呀,你不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嘛?”容钰催促她。

    潭枫丹连鞋也顾不得换,穿着拖鞋追了上去,大喊道:“胥辛,你等等!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少年却跑得更快了。

    而变故总在这个时刻发生,胥辛躲闪不及,被一辆逆行的电动车撞倒了,头磕在柱子上,流出殷红的血迹。

    三天后,头上缠满绷带的少年从病床上醒来时,如同雕塑般英俊而又冷漠的面容,对着站在病房门口的潭枫丹,语气高傲而又疏离:“你是谁?”

    胥辛失忆了,准确来说是局部失忆。

    他记得奶奶,记得父母,记得朋友,记得老师,记得同学……唯独忘记了潭枫丹。

    不需要借口,不需要算计,潭枫丹万万没有想到,重生后,她最大的愿望,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达成了。

    捧着花束的少女,微笑落落大方:“不好意思,是我走错房间了,我要探望的人在隔壁。”说完,她步履轻快地走出了胥辛的病房。

    潭枫丹微笑着把花束扔进了垃圾桶,她走过医院的长廊,身后星星落落地留下一串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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