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维柯看着刘欣圆走向昏暗的巷子。

    这处偏僻,旁边只有小超市的招牌闪着红蓝交错的光。

    老旧楼房里灯光暗淡,地上随处放着闲置的门框,刘欣圆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障碍物,摩挲着进入楼道。

    她熟练地掏出英语练习册,勾出不同的几道题目,特意掐了时间,准备模拟考试场景。

    等她核对答案时,练习册上错号们叉着手,她看它们,它们也看她。

    刘欣圆忍不住叹气,完形填空错一半,不是这怎么和自己理解的完全相反。她又细看出错的题目,发现不是不知道固定搭配,就是前后文语境没理解透彻。

    还不知自己这次开学考文科排名多少,估计明天就下来了。A班高二年级有四个文科班,约莫着两百多人。不想滚蛋就得排名前一百。

    第二天下了自习,老肖就把所有班里学生的排名打印出来张贴在教室后黑板处。

    刘欣圆也挤过去瞧自己的名次。她这次英语考得太差劲,内心更是格外惶惶不安。

    她的视线从一行行人名一路往下顺,得,终于在倒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总分575,年级排名120. 虽说这次英语试卷出的较难,但大部分同学分数段集中在在138,像杨维柯、林婉两人更是考出148的高分。

    完蛋,还好数学考了140,但刘欣圆又想想自己120的英语成绩,真心觉得自己需要呼叫“120”.

    她妈掌握他们家经济大权,她每月四百多的生活费,还是她妈吩咐她爸拨的。高慧还愿意搭理她,就是因为她成绩还算不错。

    她要是被刷下去,她能不能有生活费都成问题。

    每月四百多,分摊到每星期也就一百多,她可能连食堂都吃不起。

    她还以为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她在家里仅剩的价值就在于成绩,她自己也想考个好大学,最好离家远远的。

    刘欣圆感到不断下坠的沮丧,再这样下去,自己高考可能连庆大都上不了。心跳加速,隐隐地似乎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一想到成绩下降带来的种种后果,她应激似的想要干呕。

    她能拼的就是自己,现在连这个选项都在朝她关门。

    身边李梦娴看见自己排名50后,嚷嚷道:“政治答题没写好,能再多拿十分的”,“数学最后一题好难,我写得乱七八糟的,扣了三分”等诸如此类的小结。

    与其说她是在抱怨,不如说在炫耀。

    不待刘欣圆细细咀嚼自己的失望,数学课代表,也就是他们班常年第一的女生顾玥,咋呼呼地说:“杨维柯排名18,我靠,这人怎么这么牛,除了语文跟平均分差十分,其他都是班里第一啊。”

    李梦娴走向座位时,被杨维柯的手表吸引了注意力:“同学,你原来哪班的?怎么没见过你。”

    “我?”杨维柯微微后倾着身子,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水笔,随意地说:“我从外地刚转回来。”

    “从外地刚转回来?那你怎么进的泰和A班?”李梦娴问道。

    “我爸捐了钱。”

    李梦娴语气微妙,“怪不得中午看见你上了辆奔驰。”

    她下嘴唇包着上嘴唇,转移话题道:“你这手表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不便宜诶。”

    “杂牌子,两元多元店买的。”

    刘欣圆被这两人的对话逗笑了,这敷衍得更白开水似的。

    杨维柯故作奇怪地看向刘欣圆,就差问一句“怎么了”。

    刘欣圆摆摆手,无奈开口,“没忍住。”她总不好直接说她就喜欢看李梦娴吃瘪吧。

    李梦娴见两人一来一往、熟捻无比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终于扭过头去。

    这时,顾玥双手抱在胸前,身体晃到男生附近:“你是杨维柯?”

    杨维柯两条长腿靠着桌子,上半身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泰中的冬季校服是蓝色长款棉服,外衣和里面的棉花可以分开。刘欣圆这才注意到,他只披着外层的校服,里面另套了件黑色高领毛衣。

    再看自己,刘欣圆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棉服下,整个人臃肿得像是过冬的熊。

    肖北美名其曰要锤炼他们的学习意志,坚决禁止他们冬天开空调。

    她又气虚,格外不禁冻。

    每到冬天她早早地就穿上冬装,把自己老实地裹成一个球,就这样,一从外面回来,她整个人还得缓上十分钟。

    杨维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听见顾玥的问题,他扯了扯嘴角,拖长声音、懒洋洋地答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李皓月搭话道:“哥们,你这成绩也太好了吧,就是语文差点火候,语文课代表就你同桌,多和她学习学习。”

    杨维柯听后,深深地朝李皓月看了眼,眉毛迅速地跳了一下:“那肯定!”

    刘欣圆忍不住了:“你们别捧杀我,我回回英语完蛋。”

    林婉扎着低马尾,两耳边留着调皮的余发,“人前”一身“婷婷袅袅”的温婉气质。

    她的座位离刘欣圆较远,此时也走到刘欣圆附近,“圆圆,你这排名危险吖。”

    “呜呜呜,”刘欣圆眼神巴巴地望着她,不说话。

    杨维柯看了眼林婉,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故作淡定地和李皓月说话。

    地理课上,顾自天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嘴里不客气地说:“我早就和你们说过A班滚蛋式走班制,这学期开始,谁走谁留各凭本事。”

    “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他悠悠地补充道,“就是读到高五高六,对问题的认知达不到一定层次,还是白费功夫。”

    刘欣圆抬头看向他,直直地和顾自天对上了眼神,只觉得他在暗示自己。

    “谁是杨维柯?”

    “我。”杨维柯说了个字。

    “还不错,语文多和你同桌学习学习,再提个十几分,进年级前十不成问题。”顾自天金口一开,帮杨维柯立了个小目标。

    杨维柯也接话道:“学习,肯定向同桌学习。”

    徒留刘欣圆心中默念:“不要捧杀我。”

    -

    终于熬到周六了。

    郑君在三人□□群里哭天喊地:“我亲爱的,

    林婉:吠!

    郑君正美人:报!晚上可以一起去老地方玩吗

    圆子:可以!

    林婉:准

    到了晚上,刘欣圆看时间也差不多,折起试卷,裹上围巾往老地方“见一面”店方向走去。

    “欣圆!”林婉从背后看见了刘欣圆,出声喊住了她。

    两人一路到了“见一面”。

    沿着深色木质楼梯,一前一后到了二楼。

    “见一面”这家店很受学生们欢迎。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墙壁上贴满了学生喜欢的偶像海报、小说人物、各色手写便签。

    为了吸引附近学生,这家店老板特意把二楼留出空间,除了靠近楼梯口处有排商品,剩余空间空出来、分成几个隔间,供学生们商量问题。

    林婉站在楼梯上,表情十分不屑地看着满墙的明星海报,她轻笑道,“可笑,明星什么的不全是人设么,有什么好喜欢的。”

    刘欣圆也浅笑,“人家可能也知道,就图个有个支柱好熬过三年。”

    “自己就是最好的支柱,何必把心思寄托在飘渺的假物上。”林婉白了眼,哒哒地走过楼梯。

    刘欣圆轻轻捉起面前一张字迹粗犷的纸条:高三加油!

    旁边海蓝色的便签字迹秀气:把结果交给不语的晚星和沸腾的朝霞。

    她也笑了。

    没一会,郑君也踩着楼梯一步步地到了二楼活动室。

    刘欣圆觉得郑君表面嘻嘻哈哈一副花痴样,本质却敏感又带有忧郁气质。

    比如此时,郑君嘻嘻哈哈地和两人抱怨自己在206的生活,“理科班男生太多了,就是帅哥没几个,遗憾呐。”

    刘欣圆取下厚重的黑色塑料框眼镜,“我家那边的老人们说冬天一般不会砍树,很多枯树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安静平和、休养生息的心,待到春暖花开时就会萌发出勃勃生机,所以熬过了冬季,春天也就该来了。”

    郑君愣愣地看着她,刘欣圆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圆子,你摘掉眼镜怎么这么美丽!”

    “感情我刚说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林婉插话道:“圆圆的意思是,春天来了,又到了发Qing的季节。”

    “啊啊啊,林婉你给我等着.”

    三人吵吵闹闹起来。

    -

    晚上七点多,刘欣圆走出“见一面”后,跟着家长给的地址,打算给那个六年级的学生改作业。

    她拿着手机,来到了一栋开阔的小区门前。

    她正想和家长联系,杨维柯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欣圆!”

    杨维柯笑得微微眯起眼睛,很好地缓和了眉眼间的凌厉感,显得阳光气十足。

    刘欣圆看得移开视线,心里感叹这人一年多不见,如今真是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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