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托人打造的双格火鼎已经制作好了,林知繁提前派人一大早去采买食材回来,接着又从地下冰窖里拿出前几日林大郎让她带回来的鸡。

    先将鸡胸肉、猪肉切成薄片,用酒、酱、花椒腌制。然后在桌子上放个生着炭的火鼎,几个小女娘外加一个林小郎围坐在一块,待水沸腾后,便用筷子夹住肉片,放到锅里拨弄一番,烫熟之后,再蘸一些料汁就可以吃了。

    晚来天欲雪,暖炉配米酒,美哉美哉!

    吃饱喝足后,林小郎便开始同与他年纪一般大的萸表妹聊天,起初两人聊的内容还算正常,后来就逐渐偏离乃至离谱。

    萸表妹手叉腰:“我大姐姐会弹琴!”

    林小郎不服气:“我二姐会作画!”

    旁边正在吞肉的林知繁,听到这句话,登时一噎,差点呛到。

    萸表妹拔高声量:“我大姐姐也会作画,凡花鸟树木、山川湖海,没有她不会的!”

    林小郎更来劲了:“绝对没有人比我二姐画的鸡还真!”

    林知繁满脸黑线。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了吗?

    “我不信!”萸表妹撇撇嘴,“除非你拿给我看!”

    “拿就拿,我还裱起来挂屋里了,待我去拿来,定叫你心服口服!”林小郎说着抬腿就要走,没走几步,就被林知繁给拎回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没甚么好比的,坐着好好吃!”

    呵,笑话!要是真让他拿出来,那她这张老脸不得丢到瓜哇国去。她当初随手把画给他,没想到他还留着!留着就算了,竟然还裱起来!

    林知繁扶额,看来得找个机会去他屋里把画都拿回来才行,不然她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林小郎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好歹林小郎是认可她的画技的,林知繁心下一软,给他夹了几块肉以作补偿。

    林大郎看着碗里的肉,打了个响嗝,慢吞吞道:“二姐,我实在吃不下了。”

    “这样呀……”她佯装惋惜,“那你回屋做功课吧。”

    林大郎瘪瘪嘴,不开心了,他好不容易寻得机会放松一下。

    “不想写就不写。只不过嘛,昨日玄角大王还托我来查查你的功课做得如何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现下看来是不用了,我今夜便回复它。”

    林大郎闻言,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捧着碗把肉吃个干净,嘴里塞得满满的,边走还不忘叮嘱:“二姐别急,我现在就回去做功课,明日检查了再回复也不迟。”

    他不放心,又回头强调:“二姐今夜千万不要回复!”

    这边弟弟解决了,那边表妹又起了。

    “二表姐那画为何我看不得?”

    林知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解释:“阿萸乖,我那画随意作的,比不得你大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将来阿萸作的画,定要比姐姐们作的还要好!”

    萸表妹被她一摸,好言一哄,就彻底沦陷于她温柔又甜蜜的笑容里,乖乖巧巧地端坐好。

    一旁的芩表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细细品咂了会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凑到林知繁耳边说:“二表姐,你方才使的是欲擒故纵和美人计吧。”

    她眨巴眼睛,意味深长,“我都省的。”

    什么鬼?

    林知繁呆滞住。

    之前答应给林老太爷做的衣裳,花了半个月时间总算做好了。林老太爷当时拿到衣裳,那表情极为复杂,他暗自决定家里穿穿就好,可不能出去丢人!

    于是林老太爷就在林知繁殷勤讨赏的笑中,十分违心地夸赞了几句,谁知林知繁还不满足,他只得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来,林知繁才肯作罢。

    林老太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衣裳锁进压底箱去,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到!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知繁就带着滚滚和两位表妹来给祖父母请安。

    滚滚一放出来,喵喵就从林老太爷的怀里跳下来,隔着一尺距离观察,一猫一兔初次相见,四目相对,最终还是滚滚摇晃着身子朝它跳去,喵喵却吓得连连后退。

    林老太爷嫌弃:“一只兔崽罢了,看你那怂样。”

    不就是一只穿了衣服的兔崽……

    穿了衣服?他定晴一看,那料子怎么看都觉得眼熟。他再仔细一看,登时脸色一黑。好嘛,拿给他做衣裳的料子,给这兔崽子也做了一件。

    他正要开口发问,林知繁抢先一步抱着滚滚说:“滚滚快谢谢曾祖父赏的衣服!”

    好嘛,还给他涨了辈分。

    林老太爷冷哼一声,别开脸,不理会这俩。

    萸表妹自幼见到外祖父就特别害怕,此刻见他沉着脸便愈发如坐针毡,娇娇巧巧的小女娘惨白着脸。

    “瞧把我乖乖孙吓得!”林老太太瞪了眼林老太爷,将小外孙女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芩表妹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暗暗记下:先发制人!

    林老太爷不情不愿地柔和开脸,但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怪异极了,萸表妹见了,扑腾一下往林老太太怀里躲去。

    小女娘就是娇气!林老太爷觉得自己还是离开比较好,准备抬腿时,发现有个软软糯糯的东西趴在他的鞋上,顿时感觉心里痒痒的。其实那身衣服也不是特别丑,就是图案歪歪扭扭的,不过尚且能穿穿。

    隔日,林知繁又带滚滚来问安,林老太爷在院里打八段锦,她进屋就放滚滚去跟喵喵玩,自己去同林老太太聊话。

    “表妹今日要回家了,昨日收拾衣物有些晚,迟些就过来。”

    林老太太感叹:“让她们多休息一会,迟点无妨,熬了这些天,总算能在年节前回家与父母团聚。”

    因为赵衙内还没等林家姑父托到关系,就把自己给作死了,连带他父亲赵通判都被革职查办。

    这事还得从前日说起,那天赵衙内领着新纳的姨娘上天福楼,他是天福楼的常客,只要来了就一定要订雅间。但他运道不好,赶上了酒楼生意兴旺时刻,天福楼的雅间被订完了,普通房间他又不肯下面子将就。虽然有一间空着的雅间,但是提前被人订好了,僵持了许久,他见那雅间还空着,就非要先进去。正巧碰上订了那雅间的客人,他还当是什么大人物,结果是年纪与他差不多的男子,他见那男子装束简单、姿仪大方,身旁只有一个下人,便当作是寻常官家子弟,遂上前同那男子好言说道:“只要你愿意舍下这雅间,价钱好商量。”谁料男子不为所动。

    他又费了好些口舌相劝,男子仍不肯。赵衙内彻底恼怒,直接派手下硬闯,还撂下狠话:“这雅间本衙内非要不可,你若再不识趣,休怪本衙内的手下人不知轻重!”

    直到他手下几个人都打不过一个人时,他才隐隐发觉到事情不对劲,但为时晚矣。赵衙内阴着脸带手下离开,夜里正洗漱,来不及清理脸上的水就被知府带人闯进来押住。

    这才知今日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那男子正是奉旨南下查案的静王殿下。静王顺着赵衙内这条线,查到赵通判曾在前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一共收授粮商贿赂价值万余元之古玩。短短时间便可查到赵通判犯罪之实据,也许这背后早已有人想除之后快,细思极恐。但不论如何,赵通判和赵衙内被绳之以法,还是相当大快人心的!

    离别在即,萸表妹有些不舍,抱着林老太太哭,完了又抱林知繁哭,抹了把泪,将滚滚抱起来接着哭,等林老太爷一进屋,她就不哭了,抽抽噎噎地回到林老太太的身边。

    林老太爷:“……”

    阿弥陀佛,他这次可真的什么也没做!

    芩表妹辞别了外祖父母后,送了一幅画给林知繁,画上是一大片青草地,草地上躺着一只兔子,虽未曾上色,寥寥几笔勾勒而出,那一股悠然之得却跃然纸上。

    芩表妹解释道:“多谢二表姐这段时日的开解,我瞧着二表姐屋里挂了几幅画,想来是喜欢画罢。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闲来作了幅画送给二表姐,还望二表姐不要嫌弃。”

    林知繁接过画,眯眼笑道:“正合我意。”她就爱画中那兔子悠闲懒散的模样。

    芩表妹盈盈一笑:“二表姐是个有趣的人。”

    林知繁脸皮厚,经得住夸赞,一开心就不正经地回夸了一句:“表妹这人美心善还嘴甜的小女娘,也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小郎君!”

    芩表妹到底面薄些,脸颊蓦地红了起来。她本就眉色如黛,唇色似桃,容色十分清丽,此刻红润的脸泛琥珀般晶莹的光,衬这一抹难得的粉酡,娇中便多了三分艳。

    林知繁啧啧赞叹,果然美人连脸红都散发着光彩。

    冷不防芩表妹突然过来抱住她,她身形一僵,愣在原地。

    这是做甚?

    “等明年开春我邀二表姐去郊外园子赏花,二表姐会来吗?”

    女娘身上独有的香气,恬静而细腻,在空气中弥漫,丝丝缕缕地将她缠绕住,她迷迷怔怔地含笑应下:“好,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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