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他们的法器了吗?”

    灼华凑近传讯灵石询问。

    云鹭蹲坐在树冠之间,谨慎回复:“跟松和预估的差不多,为了攻城,他们带了地字下品法器一件,玄字法器两件,黄字若干。”

    竹风在一旁补充:“这些人的修为最高也就筑基中期,根本无法驱动地字法器,我看就连玄字法器都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效用。”

    云鹭:“会不会是朝天宗对法器进行了改良?”

    传讯灵石那头的灼华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绝对不可能,他们就是拿来充场面的。”

    一个谦和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还得有所防备,重点还是速战速决。你们那边的人都准备好了吗?务必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做到一击必杀。啊,不能杀,得生擒。”

    云鹭:“放心吧,大伙都严阵以待呢!”

    “一会儿以琴音为号,当我演奏到第三节时,就算城内没抓到通风报信之人,也必须出手!”

    “明白!”

    站在洗剑城巨大城门前的刀疤双手叉腰,自认为有一夫当关的气势,他放声大喊:“洗剑城城主,你就是个连娘们儿都不如的缩头乌龟,待我轰开你的城门,就把你从乌龟壳里揪出来!”

    声浪被城池的守护阵吸了进去,全无回音,只剩尴尬。

    刀疤摸了摸鼻子,晦气地又吐了口唾沫,回头骂骂咧咧地询问小弟,“你们的龟儿子有回音了没?爹爹我都到城下了,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小弟不敢触他霉头,捧着空白一片的传讯符,“就快开了,就快开了!”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琴声,不绝如缕,流氓队们分不清曲调,刀疤咧嘴一笑,“里面这是在弹亡国曲呢?”

    小弟们立刻捧起臭脚,“老大真有文化”“老大见多识广”。

    刀疤登时忘了方才喊话无人回应的尴尬,十分受用地笑了,“开个炮警示一下,让里面的龟儿子赶紧开门献城!”

    小弟嘴上应着,却是不大愿意真上前去给地字法器充能,无他,副作用太强,轻则修为殆尽,重则一瞬老朽。

    刀疤踹了离他最近的小弟一脚,后者踉跄至法器前,艰难地闭上眼睛把手掌放在法器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琴声忽然变得幽咽起来,仿佛亡国遗民悲语,小弟也为之怆然,灵力不稳,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你口口地怎么回s——”

    刀疤话音未落,鲜血如暴雨倾盆,落了小弟一头一脸。

    断臂的疼痛还没来得及传到中枢,刀疤已被人用长棍勒晕,翻着白眼被套进麻袋。

    其他的小弟也同样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树林里冒出的修士制服,头脸通红的小弟跌坐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等到他意识到要逃,手掌已被法器牢牢吸住,无论他怎么扯都扯不开。

    “救命——”

    他用尽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度仰赖增添威势的法器此刻反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只能无助地望向从树林里冒出来偷袭的修士。

    “铿”地一声,刀刃与法器相击的声音令人牙酸,之后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咒、法术都往地字法器上招呼,努力了不出半柱香,法器报废。

    这么多年了,朝天宗都没有找到修复想法器充能时容易被破坏的bug,可见该门派的炼器水平也就三流。

    获救的小弟总算能收回手,掌心被燎出了一片水泡,他畏畏缩缩地望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修士们,大气也不敢出。

    厚重的门敞开时发出了如阵前号角般的响声,悠远巍峨。

    一名身穿银灰色长袍的中年修士,冲他们行礼,“多谢各位,请入城好好休息吧。”

    中年修士已臻元婴,他没有刻意收敛身上的灵压,其他人并未感到不适,劫后余生的小喽啰却感到了被万马踩踏的痛苦,他俯卧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这一瞬间,他捡回了对修仙界的敬畏。

    片刻之后,重压消失了。

    一位穿着月白衣裳的刀修嫌恶地树枝勾住小喽啰的后领,将他拖着走进洗剑城。

    小喽啰拖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长串水渍,发源地:他的□□。

    竹风厌烦地皱起鼻子,“血呼啦擦的也就算了,这种还是帮忙清理一下吧。”

    说着,施舍了一个清洁咒给小喽啰。

    一伙人拖着缺零件的战俘从洗剑城主干道一路走到城主居所,门口等着的是灼华与松和,后面还跟着一串五六个垂头丧气的洗剑城修士。

    洗剑城城主的眼睛在那几位修士身上溜了一下,很快移开,他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因为亲友被绑架,受到威胁才生出背叛之心的,第一次就算是口头警告吧,若有下次……”

    那一排修士差点膝盖一软地跪下,一连串感念的话冒出。

    城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吩咐弟子把他们带下去,“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了就走吧。”

    城外负责埋伏突击的修士们跟着进了洗剑城主的宅邸,“思君子”四人站在一旁休息。根据原定计划,三名自愿参与行动的洗剑城弟子和两名合欢山麾下的散修将易容城流氓队的模样,跟小喽啰一起带着“A货”神器洗剑石回到朝天宗。

    安排好之后,洗剑城主将“思君子”领到花厅。

    眼下形势严峻,洗剑城主开门见山,“若非四位小友、合欢山修士,洗剑城恐怕没那么容易度过此劫,请各位受我一拜。”

    松和起身扶住城主,“修仙界正值存亡之秋,助人就是助己,城主不必如此客气。”

    洗剑城主闻言有几分感慨,“近来,我时常想起时门主,她的行事作风初时总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过后才能品出其心怀大义,真是个奇妙的人,可惜……”

    提及门主,“思君子”心有怀念,难免酸涩,但谁都没有放任情绪蔓延,松和说:“我们会承继她的精神,将真正危害修真界的毒瘤铲除!”

    平素温和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两分怯懦的温润青年此刻的言语可谓掷地有声,洗剑城主为其志气震撼,沉默了一瞬,又叹出一口气。

    “铲除毒瘤谈何容易。朝天宗失去了三大长老,出了这么大的事,宗主也是闭关不出,本以为他们会就此沉寂,没成想,张不凡凭借区区金丹修为居然牢牢掌握了朝天宗这么个庞然大物。那片阴影非但不曾消失,反而越发浓重庞大。”

    灼华人如其名,直爽又热烈,“城主,师父曾经说过,我辈如星火,星火不灭,迟早会引发燎原之势。比起上届除魔大会刚结束那会儿,我们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大,最艰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洗剑城主看到了四位年轻修士眼中的星火,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漫长的岁月磨平了棱角,怎地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这群年轻人提前一步赶到,自己会怎么做?

    那些被流氓们夺走镇派灵器的世家、门派当真没有与流氓、或是朝天宗弟子们一战的实力吗?

    还不是被所谓的担忧牵绊住了?

    担心门下弟子、亲友今后落单时被他们缠上,担心他们无休无止地像苍蝇一样地纠缠,才会退一步思索。

    可当下哪里能退呢?

    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是人尽可欺。

    修仙者本该淡薄世间一切羁绊,儿孙、徒弟都各自有自己的命运,瞻前顾后地为名声、外物、亲缘牵绊着,不是和凡人没有区别?

    城主张了张嘴,良久说道:“你们说的对。是我之前瞻前顾后太多,就算被朝天宗一派斥为‘反对天梯即为暗通魔域、背叛修仙界又如何’,为人行得正,才算是顺应大道啊!”

    灼华心直口快:“若说背叛修仙界,我看那狗贼张不凡才是呢!您的顾虑其实没有错,爱子、关怀徒弟,为之打算担忧是人之常情,可恶的是张不凡之流!那些小门派献出门派宝贝实在是无奈之举,朝天宗之前拿人开刀,可不专挑门派里的老弱下手。为防被打成是戕害同修,他们先强迫那些小门派修士接触魔化碎片,待到身染魔气便顺势宣称他们是魔修,当众处决。这,这简直就是……”

    她气愤得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云鹭小声地为她补上了,“简直是恐怖主义!”

    洗剑城主一拍大腿,“小友说得好!张不凡之流就是降临在修真界的恐怖与邪恶!”

    “还是说说下一步的打算吧。”松和抬手引水,为大家添了茶“第一批被张不凡搜刮走的灵器,已经被炼制成天梯改良的试验品了,接下去修仙界将迎来一波又一波,起点未定,规模不等的异常魔潮。”

    洗剑城主早有耳闻,天梯崩毁会对修仙大陆的灵脉造成损伤,继而引发魔潮。

    “各位真能确定魔潮不是魔域所为,而是……”

    “思君子”严肃地点头,竹风道:“由于证据不足,我们还无法确切地向您证明天梯是如何危害修仙大陆的,但放任天梯建设,对修仙界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城主连忙道:“不是不相信小友,只是修仙界被天梯蒙骗了这么久,若是不能拿出实质性的直接证据,恐怕难以扳倒张不凡和朝天宗。”

    “请城主放心,我们和合欢山势力会一直努力下去的!”

    “也算上我一份吧!”

    洗剑城主下定决心,“出人也好,出力也好,你们若有哪里用得上我这一把老骨头,尽管提出来!”

    年轻的音修们向他一礼,城主亦起身回礼,无言的盟约与难凉的热血都包含在这一揖中。

    *

    “回禀魔主,巫咸已向项城逼近!”

    魔域斥候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巫咸是近两个月忽然出现的势力,说是势力,据可靠线报,一行只有三人,两男一女,女的是魔宫女卫云奴,也就是当初参与行动的唯一女魔修。

    巫咸一行人从魔域边缘开始,造访遍布魔域大大小小的异变井地带,他们所做的事听起来是好事——巫咸带来了奇特的花种,他召唤灵雨,催开灵花,灵花封堵异变井,随着时间的推移,灵花会不断净化异变井周围。

    最初种下灵花的区域据说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异变未开始时的模样。

    江歧不擅长谋略,不擅长看穿除了武道之外的表与里,自巫咸的消息第一次出现,他一直在思索分析,可横看竖看他都看不出巫咸的行为对魔域能有什么危害。

    若非性别不对,他甚至怀疑巫咸会不会就是时樱他们。

    然而……

    “魔主!请您速下决断!”

    负责问策资讯、辅弼魔主的米长老颤抖着白胡子高声道。

    速下决断。

    他不是已经下命令,让卫兵不要管巫咸了吗?米长老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下决断,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他是不满“不阻拦巫贤,顺其自然”这个命令。

    江歧本能地排斥这位长老,他耐着性子道:“长老是觉得我不该放任巫咸继续在魔域行走?”

    米长老这一回总算直言不讳了,“是!经过观察,老臣认为巫咸势力与叛军同。所谓巫的传人,什么灵花灵雨都是借口!实际上他们所做的事与叛军制造异兵并无不同!”

    呵呵,死老头屁话真是张口就来。

    熟悉的嘲讽语调、熟悉的嗓音如一阵微风飘过江歧的耳畔,恍如幻觉,他下意识地扶住挂在腰间的白玉剑,如水的温凉划过他的掌心,一如她的肌肤。

    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江歧迅速收起恍惚怀念的神情,严肃地盯着米长老的头顶,“看来米长老已经调查清楚了。”

    米长老抬头直视年轻的魔主,“是!老臣愿意带精锐围剿巫贤势力!”

    为表示决心,他再次行礼。

    “必要的时候要学会演戏、拖延和敷衍。”

    “不明白不要紧,到困难得无法坚持时,就会懂的。”

    “你要撑住,我会来,等我。”

    她的话语再度浮现。

    “好,就按米长老说的做吧!”

    江歧做出了决定,仍旧低头的米长老根本压不住嘴角那诡计得逞的笑。

    米长老筹谋剿灭巫咸势力已久,之前也不是努力,派人前往异变井拔除灵花也好,洗脑当地住民也罢,统统失败。

    他想:唯有消灭巫咸这个源头,才能扭转那些蝼蚁的看法,进而肆意传播对自己有利的言论。

    向魔主请命的当天晚上,米长老便清点好精锐,从主城出发了。

    米长老回望灯火未灭的魔宫,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黄口小儿还敢跟我玩?走,朝项城全速前进!”

    他不知道的是,被自己成为黄口小儿的人已掩盖气息,易容成精锐武士跟着自己出了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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