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今天是图伽溜出漠南的第四日，为的是去参观漠北莫塞部部长女儿的大婚。
说来图伽和那部长的女儿也是孽缘不浅。那郡主名唤朝阳，自小和图伽不对付，早在定亲之后就一直取笑图伽日后定然嫁不出去。
图伽一气，就想去看看这位好郡主会嫁个怎样的男人。
莫塞部的城门就在不远处，周围人来人往，图伽摸着自己干瘪的钱袋，思量该如何解决吃住的难题。
就在她穿过一条小巷时，突然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臂，大力将她往巷子里一拖。
图伽的嘴被那人紧紧捂住，叫喊堵在喉间，只能拼命挥舞着手脚，奈何对方力气不小，她那点挣扎实在微不足道。
图伽知道自己是遇上事了，僵直着脊背不敢向后面那人看，只陪着笑，颤声问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啊？”
对方没应声，对图伽的桎梏丝毫未松懈，沉声道：“帮我做件事，就放你走。”
“这位仁兄有话好好说嘛……”图伽笑吟吟的，强装镇定道，“想让小女帮点什么？”
身后那人语气冰凉：“想办法帮我混进城。”
图伽一听，心道自己怎么运气这么倒霉。这需要别人帮忙混进城的人，多半是十恶不赦的小人，甚至是被官府下了通缉令的。这忙她帮顺利了倒也罢了，一个闹不好，自己也得搭进去。
想到这里，图伽求他：“这位仁兄，小女生性愚笨……这等大事恐怕帮不了您，要不您考虑考虑别人？”又合着双手逢迎道：“不过仁兄放心，这件事情小女一定不会对外说，小女一定把嘴巴闭……”
“别废话，”男人凛冽暗沉的嗓音贴在耳畔，“这事由不得你。”
饶是对方刻意压低了声线，图伽仍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赌了把运气，直直地转身一望。
那人始料不及，心觉掩面也晚了，只大大方方的斜乜着她，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图伽蹙眉嚷道：“怎么是你？”
“小郡主还真是不安分啊，”菩飒松了对她的钳制，松垮垮的往墙上一靠，笑道，“想必此时，你那阿塔又要找你找疯了吧？”
“这管你何事？”图伽反驳他，“我说大叔，你不好好在宫殿里坐着，到这里拿我寻开心，你幼不幼稚？”
菩飒在胡同里的瓦堆上找了块儿干净地，盘腿坐下。他的手慵懒的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刀柄上的红穗，向她道：“寻开心？本王可没这兴致。”
图伽毫无忌惮地直视着他。
一年前她初到漠北，曾在大殿上和这人打过照面。她从小就听阿塔说过，漠北王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就像这中原的狐狸，心底总在盘算着什么。
想到上次不小心被他做筹码，扣了阿塔的一支精锐部队。图伽暗暗警醒自己，小心为上。
她带着敌意打量着他，却发现这漠北王的脸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十分苍白。他侧靠着墙，纵使坐姿洒脱放纵，另只手却微微遮着腰侧。再一看，衣料翻起，渗出几点血迹，似乎是受了伤。
图伽这回是丝毫无所顾忌了：“你堂堂漠北王，怎么负伤跑来了莫塞部边境？”
菩飒冷眼望着她。放在平日，他断然不会理会她这样的小姑娘，只是眼前局势大不如前，只好耐着性子道：“那沁部叛乱了。”
图伽霎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不久，那沁部举行了漠北一年一度的围猎大会，作为首领的菩飒被邀请在场，围猎时警戒放松，是那沁部暗袭的好机会。可没想到菩飒福大命大，竟逃了出来。
可是如果菩飒要求援，为何要混进莫塞部的城门呢？
她想也没想，脱口问道：“莫塞部……也倒戈了？”
菩飒冷着神色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两部联合叛乱可是大事，图伽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她开始想到阿塔，不知道阿塔知不知道漠北这边的情况。
这漠北王虽然狡猾，但近一年都没有向漠南发动战事。可一旦漠北易主，南北两境未来的关系就不好说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图伽正色道。
菩飒挪动了一下身子，像是牵动了伤口，微微蹙了下眉，道：“蒙多知道我已经从那沁部逃了出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得想办法混进莫塞部，再从长计议。”
图伽见他对自己无所隐瞒，料想实在是山穷水尽了：“现在进城查那么严，你怎么可能混的进去？”
菩飒笑了一声，抬眸朝她望去。
“我？”图伽连忙摆手推脱，“我、我不行……大叔，我也知道你走投无路，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随便路上拉个人，就让帮你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菩飒眸里噙着一抹笑意，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语气依旧平缓：“事成之后，三年内，我保证漠北不侵犯漠南一分一毫。”
图伽沉下心来，她深知此话的重量。两境相安无事自然是好，可是即使她帮助漠北王混进城门，并不代表着他能顺利地重回漠北首领之位。
莫塞部城内虽不比两部边境戒备森严，但鱼龙混杂，菩飒的计划本就是刀口上舔血。
图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行，我帮不了你。如果事情败露，蒙多必定会拿我威胁阿塔，这会让漠南陷入两难的境地。”
胡同里光影斑驳，菩飒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就是你的决定？”
图伽刚想点头，只听一计清脆的刀出鞘声。
门口的商贩叫卖声、驼铃的晃荡声、守卫的呵斥声隔着很远的距离悠悠的传来。她意识到这处的胡同隔绝了尘嚣，静谧得可怕。
眼角余光中，冰冷的刀锋在暗处忽明忽暗。
图伽脊背霎时传上一阵冷意。她听见菩飒道：
“小郡主，你阿塔有没有告诉过你，永远不要靠近身处绝境的人？”
图伽面色一僵，怔然地看着眼前那个神色阴翳的上位者。心里清楚，眼下不是她插科打诨就能讨价还价的时候。
这场谈判的结局，注定是她无条件的服从。
图伽并非不识时务的人，她垂眸望着地上破碎的光斑，过了很久，她听见自己开口道：“帮你可以……但是，五年。我要你保证五年不进犯我漠南。”
菩飒望着眼前汪洋自恣的少女，“噌”的一声将刀回了鞘：
“好。”
今天是图伽溜出漠南的第四日，为的是去参观漠北莫塞部部长女儿的大婚。
说来图伽和那部长的女儿也是孽缘不浅。那郡主名唤朝阳，自小和图伽不对付，早在定亲之后就一直取笑图伽日后定然嫁不出去。
图伽一气，就想去看看这位好郡主会嫁个怎样的男人。
莫塞部的城门就在不远处，周围人来人往，图伽摸着自己干瘪的钱袋，思量该如何解决吃住的难题。
就在她穿过一条小巷时，突然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臂，大力将她往巷子里一拖。
图伽的嘴被那人紧紧捂住，叫喊堵在喉间，只能拼命挥舞着手脚，奈何对方力气不小，她那点挣扎实在微不足道。
图伽知道自己是遇上事了，僵直着脊背不敢向后面那人看，只陪着笑，颤声问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啊？”
对方没应声，对图伽的桎梏丝毫未松懈，沉声道：“帮我做件事，就放你走。”
“这位仁兄有话好好说嘛……”图伽笑吟吟的，强装镇定道，“想让小女帮点什么？”
身后那人语气冰凉：“想办法帮我混进城。”
图伽一听，心道自己怎么运气这么倒霉。这需要别人帮忙混进城的人，多半是十恶不赦的小人，甚至是被官府下了通缉令的。这忙她帮顺利了倒也罢了，一个闹不好，自己也得搭进去。
想到这里，图伽求他：“这位仁兄，小女生性愚笨……这等大事恐怕帮不了您，要不您考虑考虑别人？”又合着双手逢迎道：“不过仁兄放心，这件事情小女一定不会对外说，小女一定把嘴巴闭……”
“别废话，”男人凛冽暗沉的嗓音贴在耳畔，“这事由不得你。”
饶是对方刻意压低了声线，图伽仍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赌了把运气，直直地转身一望。
那人始料不及，心觉掩面也晚了，只大大方方的斜乜着她，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图伽蹙眉嚷道：“怎么是你？”
“小郡主还真是不安分啊，”菩飒松了对她的钳制，松垮垮的往墙上一靠，笑道，“想必此时，你那阿塔又要找你找疯了吧？”
“这管你何事？”图伽反驳他，“我说大叔，你不好好在宫殿里坐着，到这里拿我寻开心，你幼不幼稚？”
菩飒在胡同里的瓦堆上找了块儿干净地，盘腿坐下。他的手慵懒的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刀柄上的红穗，向她道：“寻开心？本王可没这兴致。”
图伽毫无忌惮地直视着他。
一年前她初到漠北，曾在大殿上和这人打过照面。她从小就听阿塔说过，漠北王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就像这中原的狐狸，心底总在盘算着什么。
想到上次不小心被他做筹码，扣了阿塔的一支精锐部队。图伽暗暗警醒自己，小心为上。
她带着敌意打量着他，却发现这漠北王的脸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十分苍白。他侧靠着墙，纵使坐姿洒脱放纵，另只手却微微遮着腰侧。再一看，衣料翻起，渗出几点血迹，似乎是受了伤。
图伽这回是丝毫无所顾忌了：“你堂堂漠北王，怎么负伤跑来了莫塞部边境？”
菩飒冷眼望着她。放在平日，他断然不会理会她这样的小姑娘，只是眼前局势大不如前，只好耐着性子道：“那沁部叛乱了。”
图伽霎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不久，那沁部举行了漠北一年一度的围猎大会，作为首领的菩飒被邀请在场，围猎时警戒放松，是那沁部暗袭的好机会。可没想到菩飒福大命大，竟逃了出来。
可是如果菩飒要求援，为何要混进莫塞部的城门呢？
她想也没想，脱口问道：“莫塞部……也倒戈了？”
菩飒冷着神色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两部联合叛乱可是大事，图伽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她开始想到阿塔，不知道阿塔知不知道漠北这边的情况。
这漠北王虽然狡猾，但近一年都没有向漠南发动战事。可一旦漠北易主，南北两境未来的关系就不好说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图伽正色道。
菩飒挪动了一下身子，像是牵动了伤口，微微蹙了下眉，道：“蒙多知道我已经从那沁部逃了出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得想办法混进莫塞部，再从长计议。”
图伽见他对自己无所隐瞒，料想实在是山穷水尽了：“现在进城查那么严，你怎么可能混的进去？”
菩飒笑了一声，抬眸朝她望去。
“我？”图伽连忙摆手推脱，“我、我不行……大叔，我也知道你走投无路，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随便路上拉个人，就让帮你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菩飒眸里噙着一抹笑意，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语气依旧平缓：“事成之后，三年内，我保证漠北不侵犯漠南一分一毫。”
图伽沉下心来，她深知此话的重量。两境相安无事自然是好，可是即使她帮助漠北王混进城门，并不代表着他能顺利地重回漠北首领之位。
莫塞部城内虽不比两部边境戒备森严，但鱼龙混杂，菩飒的计划本就是刀口上舔血。
图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行，我帮不了你。如果事情败露，蒙多必定会拿我威胁阿塔，这会让漠南陷入两难的境地。”
胡同里光影斑驳，菩飒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就是你的决定？”
图伽刚想点头，只听一计清脆的刀出鞘声。
门口的商贩叫卖声、驼铃的晃荡声、守卫的呵斥声隔着很远的距离悠悠的传来。她意识到这处的胡同隔绝了尘嚣，静谧得可怕。
眼角余光中，冰冷的刀锋在暗处忽明忽暗。
图伽脊背霎时传上一阵冷意。她听见菩飒道：
“小郡主，你阿塔有没有告诉过你，永远不要靠近身处绝境的人？”
图伽面色一僵，怔然地看着眼前那个神色阴翳的上位者。心里清楚，眼下不是她插科打诨就能讨价还价的时候。
这场谈判的结局，注定是她无条件的服从。
图伽并非不识时务的人，她垂眸望着地上破碎的光斑，过了很久，她听见自己开口道：“帮你可以……但是，五年。我要你保证五年不进犯我漠南。”
菩飒望着眼前汪洋自恣的少女，“噌”的一声将刀回了鞘：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