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莫塞部的探子传来消息，朝阳郡主将于明日午时从王帐正式启程，去往奚耶勿氏族所辖的乌蚌山。
“奚耶勿氏？”
听到这个消息时，图伽正在桌前坐等开饭：“他们不是一向和莫塞王帐进水不犯河水，也从不参与氏族联姻的吗？”
浔风和菩飒对视一眼，神情并不意外。
菩飒：“这些年来，王帐一直和拔曳固族暗中较劲，不会那么好心让奚耶勿族坐收渔翁之利。把女儿嫁过去，生下名义上有王帐血脉的亲子，未来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奚耶勿族拉拢过来。”
图伽没想到联姻的背后还有这样一层原因，点了点头，心里竟有些心疼朝阳。
漠北最娇蛮任性的朝阳郡主，怎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她问道：“她要成婚的郎君，是谁？”
奚耶勿一族的现首领年逾四十，下有三子未婚，尚不知未来会是谁会坐上首领之位。
也就是说，朝阳要嫁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奚耶勿族下一任的首领。
菩飒道：“是老首领的长子，奚耶勿·和渊。”
图伽在脑中搜寻了一遍这个名字，发现毫无印象。
浔风道：“和渊是老首领正妻所出，传闻性格孤僻，资质平平，远不如他的两个弟弟。纵使坊间民众对继承人的人选颇有猜测，也从没想过是他。”
图伽：“那苏勒蛮看上了他什么？”
浔风摇了摇头：“莫塞王帐把消息封得很严，我们的探子很难探到虚实。”
按照菩飒的计划，明日午后，他们将以赤胭部王帐的名义乔装去往乌蚌山观礼。
因为尚不清楚苏勒蛮对图伽和菩飒两人的牵扯知道多少，图伽只能继续隐瞒身份，扮作浔风的侍女。
交代完一切，菩飒下意识摩挲左手，反应过来扳指已经易主，他神情顿了顿，握拳藏住了手。
图伽恰巧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扬起唇角。
看惯了这人胜券在握的模样，偶尔出个糗，倒还挺新奇的。
不过随后，她就感觉到他冷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图伽赶紧低下头，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心底却像丢进了一把小石子，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这时，身旁忽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卑职要和郡主同行。”
是重临。
他这两日时常跟在图伽左右，只在必要时和其他的影卫们接头。
图伽对他最是信任。阿塔留给她的死士，危急关头，甚至可以为她豁出性命。
“重临，你在暗处保护我就好。”几番死里逃生，图伽已经习惯了这样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浔风和菩飒在，我不会有事的。”
“郡主不可。”他破天荒反驳了她的命令，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坚定，“乌蚌山内形势不明，万一届时卑职一行难以混入，郡主又遇到危险——”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菩飒一眼，低下头：“请郡主三思。”
他话里的意思，在场的谁都能听得明白。图伽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忌惮菩飒。
这种情况……似乎是从早上开始的。
若说从前两人尚且能维持无视彼此的状态，可昨晚过后，重临就莫名对菩飒展现出强烈的敌意。
也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图伽看了看菩飒，他自顾自地进食，看起来对他们的交谈毫不关心。
她犹豫了一会儿，见重临依旧坚持，只好对浔风道：“不如让重临随行，作为小厮的身份？”
浔风一摊手：“求之不得。”
事情敲定，终于能够安心吃饭。
对于昨夜的事，图伽有些印象。
似乎是她和菩飒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被人背了回来。
因为喝了酒，早上醒来时她还有些头晕，但一看到自己受伤的手，又立刻清醒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若是让阿娜看到，定要心疼坏了。
图伽翘着虎口，去撕饭桌上的馍。可是刚一使劲，伤口就痛得不行。
她叹了口气，把馍扔回盘里。
重临小声问她：“不合口味？”
图伽摇了摇头，正思索着让他猎点野味，嘴边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小时候漠北宫里的侍女也这样喂食，她习惯性地转头咬了一口。接着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
“小郡主已经饿到见人就咬的地步了么？”
她呆怔怔地抬头，嘴里还塞着半块馍，看到菩飒修长的手停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想把撕成小块的馍递给她，她却径直咬了上来。
意识到这是一场怎样的乌龙，图伽的脸立马热了起来，她低下头，慌忙找到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感到自己的脸颊似乎越来越烫，心跳也越来越快。
昨夜那种失控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好在菩飒并没有进一步嘲笑她，只是静静地把撕好的馍饼放到她的盘子里。
图伽在余光中留意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面上却假装没看到他，语气有些拧巴，还有些不服气地说了句“谢谢”。
她自己都觉得别扭极了。
“吃完饭需要去趟街上采买献礼。”浔风道，“你们谁和我一道去？”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众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图伽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找到了喘息的间歇，立马抬头道：“我去！”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身旁的人凝视了她几秒，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不知不觉的，那一侧的脸也变得更加烫了。
浔风点头道：“好。”
-
再次走在青河镇的街头，图伽已经全然没了闲逛的心思。
趁着浔风回店铺收拾的工夫，她遮着斗笠挤到告示栏前探听消息。
菩飒的肖像果然被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王帐含糊说辞，只说是重犯在逃，见到格杀勿论，提供线索或取项上人头者重重有赏。
“哈哈，居然有五百两！够吃一辈子了！”身旁一位壮汉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图伽不理会他，目光在告示栏逡巡一圈，果然没有见到有关自己的告示。
看来，阿塔还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
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刚垂下眼帘。忽然视野里掠过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子背影纤纤，仿佛急着赶往某地，一溜烟就消失在不远处的小巷。
她立马追上去，闯过一群百姓商贩，好不容易挤到小巷口，却迎面和一个肥胖的算命贩子撞了个头碰头。
“哎呦……”
图伽摔到地上，那人身上的行头也摔了一地，捂着老腰直说摔坏了摔坏了，口音听起来是中原人。
图伽一向对这些江湖骗子没什么好感，也懒得计较对方拦了自己的路，赶紧爬起来追上去。可哪还见得到女子的踪影？
她跑得满头大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重新回到了巷子口，没想到那算命贩子也还在原地。
图伽没忍住朝他多看了眼，大肚腩，绿豆眼，本该长在头顶的毛发全部错长到了下巴上。她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她，神情浮夸且油腻。
——不伦不类的江湖骗子。
图伽在心里下定义。
她正准备走，那胖子竟伸手拦住她，嘴里嚷嚷着“姑娘留步”。
图伽不禁皱起眉，他这是想碰瓷？
“老夫见姑娘有缘，想给姑娘算上一卦。”胖子乐呵呵地用手指撺了撺胡须，看起来势在必得，“不要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图伽打量他几眼，斩钉截铁道：“我不信什么天象命格，更不信你们术士！”
“嗳……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上到中原王亲，下到破庙乞丐，就没我老夫算不清楚的事儿。”胖子非但不生气，反倒信誓旦旦地说，“反正不要钱，姑娘不妨就当听个乐子。”
这话……像是也对。
图伽犹豫了下，城中现在没有寻她的告示，会不会是阿塔的人还没找到这里？如果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方向，岂不更有利于会头？
她随口道：“既然这样，你就帮我算算找我的人的去向吧。”
胖子笑容洋溢：“没问题！”
接着，他玄乎其神地问了她一些数字、时辰，掐指一算，絮絮叨叨说：“他们大约三日前从大漠西北方向出发，此时到了近水的地方，算算脚程……应该是青河的上游其墨河附近，因此目前——大约刚到襄百里！”
图伽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这胖子能精准地说漠北王城的所在，再依据前日浔风想要送走她时说的信息，和她心中料想的答案竟然所差不多。
看来……是有几分本事。
胖子看她神情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放松，就知道自己算得不错，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怎么样，老夫没骗你吧？不过……对于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老夫还有一独门绝技，保准算得比这个还准！”
“是什么？”图伽问道。
胖子意味深长地一笑：“姻缘。”
“……”图伽扭头就走。
见她转身得这般决绝，胖子急得在她背后直嚷嚷：“喂喂喂，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何年成亲！夫君几何！能否和现下心悦之人长相厮守吗！”
图伽脚步一停，转过身不解地问他：“心悦之人？你是说，我？”
可笑，她若有心悦之人，自己怎会不知道？
胖子确信地点了点头：“正是。”
闻言，图伽迟疑了下，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表情，没看出半点心虚。
这回反倒是她有些慌了神，而且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极不适时地蹦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是他吧？
不对，不可能。
她兀自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刚要离开，那胖子又言：“你就确信自己和那人待在一处时，没有半分心动吗？”
图伽愣了愣。脑海中倏忽闪过客栈内对视的眼、他护住她时襟口处修长的颈、火光下递来兔腿的手……
以及那一句——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姑娘，不要自己骗自己了。”算命贩子的声音从烦杂的思绪里插了进来，她像是在看不见光的房间里忽然摸到了门把。
“你藏得再实，难道就能瞒得过自己的心跳？”
脑中一阵轰鸣，久违的心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静静地感受着胸膛下的跳动，心底仿佛有一团被搅浑的水，渐渐地沉寂下来。
“好。”
她沉默片刻，抬起眼，不知道是好奇还是紧张，望向眼前的算命贩子：“我算。”
胖子一脸得逞地挥了挥自己肥硕的手，比出一个数字。
“二十两银子，少了不算。”
“奚耶勿氏？”
听到这个消息时，图伽正在桌前坐等开饭：“他们不是一向和莫塞王帐进水不犯河水，也从不参与氏族联姻的吗？”
浔风和菩飒对视一眼，神情并不意外。
菩飒：“这些年来，王帐一直和拔曳固族暗中较劲，不会那么好心让奚耶勿族坐收渔翁之利。把女儿嫁过去，生下名义上有王帐血脉的亲子，未来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奚耶勿族拉拢过来。”
图伽没想到联姻的背后还有这样一层原因，点了点头，心里竟有些心疼朝阳。
漠北最娇蛮任性的朝阳郡主，怎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她问道：“她要成婚的郎君，是谁？”
奚耶勿一族的现首领年逾四十，下有三子未婚，尚不知未来会是谁会坐上首领之位。
也就是说，朝阳要嫁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奚耶勿族下一任的首领。
菩飒道：“是老首领的长子，奚耶勿·和渊。”
图伽在脑中搜寻了一遍这个名字，发现毫无印象。
浔风道：“和渊是老首领正妻所出，传闻性格孤僻，资质平平，远不如他的两个弟弟。纵使坊间民众对继承人的人选颇有猜测，也从没想过是他。”
图伽：“那苏勒蛮看上了他什么？”
浔风摇了摇头：“莫塞王帐把消息封得很严，我们的探子很难探到虚实。”
按照菩飒的计划，明日午后，他们将以赤胭部王帐的名义乔装去往乌蚌山观礼。
因为尚不清楚苏勒蛮对图伽和菩飒两人的牵扯知道多少，图伽只能继续隐瞒身份，扮作浔风的侍女。
交代完一切，菩飒下意识摩挲左手，反应过来扳指已经易主，他神情顿了顿，握拳藏住了手。
图伽恰巧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扬起唇角。
看惯了这人胜券在握的模样，偶尔出个糗，倒还挺新奇的。
不过随后，她就感觉到他冷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图伽赶紧低下头，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心底却像丢进了一把小石子，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这时，身旁忽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卑职要和郡主同行。”
是重临。
他这两日时常跟在图伽左右，只在必要时和其他的影卫们接头。
图伽对他最是信任。阿塔留给她的死士，危急关头，甚至可以为她豁出性命。
“重临，你在暗处保护我就好。”几番死里逃生，图伽已经习惯了这样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浔风和菩飒在，我不会有事的。”
“郡主不可。”他破天荒反驳了她的命令，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坚定，“乌蚌山内形势不明，万一届时卑职一行难以混入，郡主又遇到危险——”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菩飒一眼，低下头：“请郡主三思。”
他话里的意思，在场的谁都能听得明白。图伽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忌惮菩飒。
这种情况……似乎是从早上开始的。
若说从前两人尚且能维持无视彼此的状态，可昨晚过后，重临就莫名对菩飒展现出强烈的敌意。
也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图伽看了看菩飒，他自顾自地进食，看起来对他们的交谈毫不关心。
她犹豫了一会儿，见重临依旧坚持，只好对浔风道：“不如让重临随行，作为小厮的身份？”
浔风一摊手：“求之不得。”
事情敲定，终于能够安心吃饭。
对于昨夜的事，图伽有些印象。
似乎是她和菩飒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被人背了回来。
因为喝了酒，早上醒来时她还有些头晕，但一看到自己受伤的手，又立刻清醒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若是让阿娜看到，定要心疼坏了。
图伽翘着虎口，去撕饭桌上的馍。可是刚一使劲，伤口就痛得不行。
她叹了口气，把馍扔回盘里。
重临小声问她：“不合口味？”
图伽摇了摇头，正思索着让他猎点野味，嘴边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小时候漠北宫里的侍女也这样喂食，她习惯性地转头咬了一口。接着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
“小郡主已经饿到见人就咬的地步了么？”
她呆怔怔地抬头，嘴里还塞着半块馍，看到菩飒修长的手停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想把撕成小块的馍递给她，她却径直咬了上来。
意识到这是一场怎样的乌龙，图伽的脸立马热了起来，她低下头，慌忙找到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感到自己的脸颊似乎越来越烫，心跳也越来越快。
昨夜那种失控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好在菩飒并没有进一步嘲笑她，只是静静地把撕好的馍饼放到她的盘子里。
图伽在余光中留意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面上却假装没看到他，语气有些拧巴，还有些不服气地说了句“谢谢”。
她自己都觉得别扭极了。
“吃完饭需要去趟街上采买献礼。”浔风道，“你们谁和我一道去？”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众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图伽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找到了喘息的间歇，立马抬头道：“我去！”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身旁的人凝视了她几秒，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不知不觉的，那一侧的脸也变得更加烫了。
浔风点头道：“好。”
-
再次走在青河镇的街头，图伽已经全然没了闲逛的心思。
趁着浔风回店铺收拾的工夫，她遮着斗笠挤到告示栏前探听消息。
菩飒的肖像果然被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王帐含糊说辞，只说是重犯在逃，见到格杀勿论，提供线索或取项上人头者重重有赏。
“哈哈，居然有五百两！够吃一辈子了！”身旁一位壮汉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图伽不理会他，目光在告示栏逡巡一圈，果然没有见到有关自己的告示。
看来，阿塔还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
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刚垂下眼帘。忽然视野里掠过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子背影纤纤，仿佛急着赶往某地，一溜烟就消失在不远处的小巷。
她立马追上去，闯过一群百姓商贩，好不容易挤到小巷口，却迎面和一个肥胖的算命贩子撞了个头碰头。
“哎呦……”
图伽摔到地上，那人身上的行头也摔了一地，捂着老腰直说摔坏了摔坏了，口音听起来是中原人。
图伽一向对这些江湖骗子没什么好感，也懒得计较对方拦了自己的路，赶紧爬起来追上去。可哪还见得到女子的踪影？
她跑得满头大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重新回到了巷子口，没想到那算命贩子也还在原地。
图伽没忍住朝他多看了眼，大肚腩，绿豆眼，本该长在头顶的毛发全部错长到了下巴上。她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她，神情浮夸且油腻。
——不伦不类的江湖骗子。
图伽在心里下定义。
她正准备走，那胖子竟伸手拦住她，嘴里嚷嚷着“姑娘留步”。
图伽不禁皱起眉，他这是想碰瓷？
“老夫见姑娘有缘，想给姑娘算上一卦。”胖子乐呵呵地用手指撺了撺胡须，看起来势在必得，“不要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图伽打量他几眼，斩钉截铁道：“我不信什么天象命格，更不信你们术士！”
“嗳……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上到中原王亲，下到破庙乞丐，就没我老夫算不清楚的事儿。”胖子非但不生气，反倒信誓旦旦地说，“反正不要钱，姑娘不妨就当听个乐子。”
这话……像是也对。
图伽犹豫了下，城中现在没有寻她的告示，会不会是阿塔的人还没找到这里？如果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方向，岂不更有利于会头？
她随口道：“既然这样，你就帮我算算找我的人的去向吧。”
胖子笑容洋溢：“没问题！”
接着，他玄乎其神地问了她一些数字、时辰，掐指一算，絮絮叨叨说：“他们大约三日前从大漠西北方向出发，此时到了近水的地方，算算脚程……应该是青河的上游其墨河附近，因此目前——大约刚到襄百里！”
图伽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这胖子能精准地说漠北王城的所在，再依据前日浔风想要送走她时说的信息，和她心中料想的答案竟然所差不多。
看来……是有几分本事。
胖子看她神情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放松，就知道自己算得不错，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怎么样，老夫没骗你吧？不过……对于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老夫还有一独门绝技，保准算得比这个还准！”
“是什么？”图伽问道。
胖子意味深长地一笑：“姻缘。”
“……”图伽扭头就走。
见她转身得这般决绝，胖子急得在她背后直嚷嚷：“喂喂喂，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何年成亲！夫君几何！能否和现下心悦之人长相厮守吗！”
图伽脚步一停，转过身不解地问他：“心悦之人？你是说，我？”
可笑，她若有心悦之人，自己怎会不知道？
胖子确信地点了点头：“正是。”
闻言，图伽迟疑了下，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表情，没看出半点心虚。
这回反倒是她有些慌了神，而且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极不适时地蹦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是他吧？
不对，不可能。
她兀自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刚要离开，那胖子又言：“你就确信自己和那人待在一处时，没有半分心动吗？”
图伽愣了愣。脑海中倏忽闪过客栈内对视的眼、他护住她时襟口处修长的颈、火光下递来兔腿的手……
以及那一句——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姑娘，不要自己骗自己了。”算命贩子的声音从烦杂的思绪里插了进来，她像是在看不见光的房间里忽然摸到了门把。
“你藏得再实，难道就能瞒得过自己的心跳？”
脑中一阵轰鸣，久违的心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静静地感受着胸膛下的跳动，心底仿佛有一团被搅浑的水，渐渐地沉寂下来。
“好。”
她沉默片刻，抬起眼，不知道是好奇还是紧张，望向眼前的算命贩子：“我算。”
胖子一脸得逞地挥了挥自己肥硕的手，比出一个数字。
“二十两银子，少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