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回来有些时日了。

    许久都没有走过远路,铃兰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荒废了。珊瑚都功成身退了几天,奶奶才同意她到店里来。

    “由衣不在吗?”铃兰特意早出门,还以为能够见到她。

    “早就出门了。人家多么金贵,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阿猫阴阳怪气道,“我都要忙死了,多亏了锥奈它们的帮忙,也对。这也不是她的店!”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她。不过,由衣也有由衣的优点,希望你能好好接受她看看,就像对开始的我一样。说不定,以后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谁和你是朋友!”阿猫口是心非地否认道。她注意到铃兰提篮中的粉色扶桑。“这些花要做什么?”

    “我待会要去看个朋友,晚点回来帮你。辛苦你喽~”这些时日没有回来,她想去拜祭一下公主。

    铃兰边挥手,边向外走去。正逢一队浩浩荡荡的轿辇从店前经过。武士的威吓声驱散着街边的人们,在喧嚣的街市里清出一条路来,“——不要站在这!让开!让开!”

    被推挤到两边的村民们,不禁纷纷侧目。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骑马者身后的轿辇,那是身份显赫的高官贵族才有权享乘的驾笼,尤其是最后面那顶华丽的「溜涂总纲代」。

    “那个家纹……?”它背后渐行渐远的肃穆家纹让铃兰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上次不是见过?”阿猫趴在窗框上,看着外面的热闹说,“那是松川家的家徽!”

    松川?“那不就是云璃公主——!?”

    铃兰恍然望向消失的街巷,那不正是通往自己家的方向!?

    “对呀,就是她上次经过的时候……”

    “我先走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只是负责干活,与我不熟!”

    “你在说什么啊喂……!”

    奶奶还在家里!顾不及解释,铃兰立刻向小院赶去。伤重初愈的身体,运动起来还是有些不济。也许这时候带上一名忍者要比孤身前往更好,但她还有大好的人生,铃兰不想再连累阿猫这个小姑娘。

    顺着这条路下去,一直到山下都是乡村民居。希望她的担心,只是一场天马行空,杞人忧天。

    转过最后的曲径,方才一行华丽的车马,果然就停在她家的小院前。武士们在四周重重把守,已将往昔的宁静打破,围得水泄不通。

    无论里面是那尊神佛,她都不能丢下奶奶。

    “站住!”为首身边的武士叫停铃兰,“来者何人?”

    “这话该我问你们才是。”不同于上次的乔装。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甚至连佩剑都一样,想必是火之国的武士。

    “叫你站住!此处现为重地!”见铃兰不听劝阻,部下拔出剑来,“擅闯者一律处死!”

    “殿下?!”声音惊动了院内的老管家,老者惊讶之余忙对斥责武士道,“混账!你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下属,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大人担心您的身体,吩咐老仆除了安排您身边日常的那几名侍女伺候,不让闲人去打扰您。老仆也许久未向您请安了。”他向铃兰先致一躬后又说道,“您没有同公子殿下一同赶去火禅寺,原来是到静大人这里来了吗?请待老仆去通传一声。”

    老者错把她当成了公主,并且能轻易喝退武士,想来也是火之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名当然不想人打扰「她」。铃兰来不及否认,她注意到老者对奶奶的称呼。‘静大人’是什么意思?

    “大名在里面吗?”

    老者听闻她的称呼后,神色有些古怪,转为化为了无限哀伤。“公子殿下说,他会亲自通知您这个噩耗,难道殿下没有告诉您吗?大名大人已经遇刺薨逝了……”

    “什么?!”大名死了?

    “朝堂之事,老仆也无法说清。今次老仆随关白大人前来,……哎,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瞻仰到静大人之颜!如果不是大人薨逝突然,老仆等人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静大人所受的委屈……”

    守卫传来的许可,打断老者的思绪。“大人请您进去,公主殿下您大病未愈,请千万不要太过悲伤!”

    铃兰快步走进玄关,比起诸多困惑,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奶奶的安危。

    “——奶奶!”

    伏身跪在地上,仍保持着大礼姿态的木下,见到一身平民素衣,脸上还带着匆忙之风的铃兰,微微直起身来唤道,“公主殿下?”

    铃兰不可置信的看向奶奶。男人有着与他那身官服想匹配的威严。他俯首跪伏在奶奶面前。

    “回来的有些晚了呢?”奶奶坐在榻榻米上,如常的语声中含着深远的轻斥。

    “……是。”站在门外的铃兰不知怎么是好,“您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没关系,过来坐吧。”

    “……是”,铃兰关上门,跪坐在了奶奶左手一侧的下座。

    通过他们的对话得知,原来奶奶曾是松川家家主,即是先代大名,公主的外祖母。被现在的大名夺权后,伪造了薨逝的消息。

    木下继续之前的话,再次伏下腰身,“臣下当真不曾知晓夏目氏的居心,那个时候臣下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纳言,待臣下闻得您还生还在人世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

    “忠平君也做了一件好事,不是吗?”

    奶奶的声音并不无威吓,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当今的关白大人却心下一惊,拜服得更低了,“臣下并非此意,请静大人恕罪!眼下不管由公主继位,还是公子掌权,另一派的官员一定会挑起争端。现有藤山的咄咄逼人,还有其他国家的虎视眈眈,火之国一定要您才能主持大局!”

    奶奶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悬浮在水中身不由己的香叶。

    中年男人在沉默中伏身叩首,奶奶一刻不表态,他便一刻不敢起来。

    “奶奶……”

    “老身知道。”奶奶放下茶杯说道,“当初背叛老身人不是你,木下。老身也不希望松川家因为自己的内斗而毁于一旦,让他国坐收渔利。”

    “多谢您的宽恕!”木下惊喜的说道,“您肯回去实在太好了!情况紧急,臣下恳请您立刻动身,驾笼已备好,火之国上下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奶奶将铃兰的神情看在眼底,对木下说道,“你先下去等候吧。”

    “是!”木下起身,朝铃兰点了点头便恭敬的带上门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奶奶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终归要回去我的地方。”

    “……奶奶。”气场总是能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奶奶还是昔日亲切慈祥的模样,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人,甚至连她叫惯的「奶奶」,都有些生疏。

    “真是傻孩子。和我一起回去吧?”

    “您知道的,我只是无家可归,在我走投无路最凄凉时,被您收留的一个人而已。”

    “那你知道我为何要收留你吗?”

    “是依托于我与公主大人相似的相貌。”铃兰现在明白了,以及奶奶将她视如己出的原因。那是寄托了,对孙女只能牵肠挂肚却又不能相见的亲情。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人实情。“其实公主她已经……”

    让铃兰再次意外的是,老人竟然知道。奶奶一双灰色的眼眸有湿润的痕迹,白皙却苍老的双抚上她的脸庞。“所以,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啊!”

    “只要您不嫌弃,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奶奶听出她语中的坚定,一片混乱的朝堂还在等候着她,奶奶也未在多言。

    铃兰扶奶奶出来,见她似乎并无离开之意,木下说道,“静大人仁慈,同意不追究逝者之罪,按照君主崩逝的仪制举行国丧,殿下不准备一起回去吗?”

    “我……”。铃兰看向奶奶。奶奶说自己年事已高,如果现在宣布上殇,他们必定会逼迫奶奶选出继承人。她答应了奶奶暂时保守秘密。

    “不了。”

    在先前的老者沉吟间,木下说道。“请恕臣下直言,现在该称为前代大人了。当初对那桩婚事,作出决定的前代大人确有不公之处。臣下知道,那些人言给您造成的委屈。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况且,他终究是您的父亲,逝者已矣,殿下都不肯送他一程吗?”

    铃兰在心中冷笑,那么他口中的父亲,可又为云璃落过一滴眼泪?

    “就算您不肯原谅他。这是一等国丧,为人女的您都不出来守孝,让国人如何看待大人,又如何看待您?”

    这……

    铃兰倒是忽略了这层利害关系,虽然公主鲜活的生命,早已弃世,已经无法亲尽那份愚孝,但她的名誉留在世上。不知内情的人只会谴责她不忠不孝。

    见她有所动容,大臣俯身道,“望殿下慎思!”

    老人接取到她投来的目光说,“木下卿方才所言也是为松川家的颜面考虑,你自己斟酌。”

    铃兰不想让人再伤害她的名誉。“那就同您一同回去吧。”

    **

    人生变幻难测。

    尽管是依托公主的光芒,铃兰绝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乘上驾笼。

    据说轿中人为了彰显与身份相符的仪态,决不能掀开轿帘,哪怕只是一点点。不过此刻的她,并没有新奇张望的兴致。他人眼中华丽,令人惊叹不已的驾笼内里却小的可怜,只能屈着腿,挤成一团。

    经过一段煎熬的长路,有武士为她卷起了轿帘。铃兰在刺目的阳光中,见到了上次被漏夜遮住半边威严的天守阁。那魁伟的砖壁,在她渺小的眼中仿佛望不到尽头。

    奶奶回到火之国后,做的一个决策便是公开了大名薨逝的消息,并以证据不清为由,解除了对藤山大名的限制。

    玄正和其他官员,已在木下前往去奶奶的路上赶回大名府。

    没有人再芹献继承人人选。铃兰亦步亦趋的跟在奶奶身后,看着满堂大臣向奶奶俯首。玄正位于官员之首,和众人一起伏下身,将一步之差的愤恨与不甘,统统埋阴影中。

    礼毕后,有侍女来告禀她,丧服已经放在她房间里了。

    “拿到我那边去吧。”奶奶看出她的疑虑,对下说道。

    除去不想践踏弄乱公主生前的闺房,铃兰确实怀有很多顾虑,就连她的手指都是僵硬的。她从来没有幻想过这种场合的经验,完全不知道这座宫殿里的规矩。“奶奶,我……”

    “他们的命运掌握在手中,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奶奶和缓的语声稍稍抚平了她的无措。确实现在也只有谨慎能够帮她了。

    以前只是见过店里的花魁姐姐穿着这些繁重的衣服,实际重得超出她的想象。哪怕丧服,公主的肩上都是这样沉重。

    奶奶那边似乎比她更麻烦一些。换好衣服好,铃兰穿过将她包围的重重侍女,只在两个人的陪同下,站在廊上等奶奶出来,顺便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不敢擅自走远,只站在廊上环望着远处的繁复庭廊,雅致的雕梁画柱。如果没有人带着,她一定会迷路,恐怕到天黑都走不出来。铃兰想到云璃,屹立的天守阁很美,只是不像一个家。

    在这样冷肃的气氛下,不需要刻意也能凝重起来。她终于体会到了,公主眼中那种深深的孤独。

    “公子殿下!”侍女的问安为她提了一个醒。

    铃兰收起新奇的目光回过身来,只说容貌身形,确实和她一模一样。

    与他视线交错的瞬间,铃兰连忙掩盖慌忙的低下头,作出礼制的模样。区别于那些疏离的侍从,他是云璃公主的亲哥哥,铃兰不清楚他们兄妹间的相处细节。

    对方的声音比想象来得温和,“我来禀告祖母大人,灵堂设在后殿,已经准备好了。”

    “兄长。”

    “既然你在这,就由你帮我转告祖母大人吧。叔叔一家和式部大人一家陆续都到了,若你我皆不在灵前,未免太过失礼了。”

    玄正看着她清丽的容色,道。“那就辛苦了,妹妹!”

    最后一句辛苦,他特意加重了音节。铃兰再次躬身。幸好对方似乎没有和她深谈的欲望。

    除了优雅的气度,他和公主的容貌几乎没有相似之处。望着他玉树临风的背影,铃兰想起公主曾经提起过,大名偏爱长子,之后便欲言又止。

    那么不晓得,他是不是早已知道了秘密。

    **

    说来不免惭愧。如果不是这张,挂在祭台前的遗像,铃兰甚至不知道三番四次要置她于死地大名,是何模样。

    铃兰一眼认出他来。尽管黑白相片中的男人还是年轻的风貌,眉宇间的儒雅却没有改变,就和他的长子很像。正是那日午后来拜访奶奶的夏目氏。

    奶奶作为大名的长辈,自然居左边主位。

    接下来是大名的子女。依照长幼顺序,公主的位置在玄正之后。妾室入不得主位,只能俯首降跽守在另一侧。

    不知大名道貌岸然,还是真的对女色兴致缺缺。公主已故的生母不算,在场的姬妾与其他妻妾成群的诸侯相比,算是少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清。以大名的地位来讲,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今天是大人的守灵仪式!”待在偏殿一侧的侍女们弯下腰身,绞尽脑汁地哄劝着不肯听话的男孩,“外面这些大臣亲贵都是来为大人送别的,殿下要像兄长和姐姐那样,安静的为父亲守孝啊!不然大人就得不到安息了……”

    “我才不要!”

    “殿下!!快回来啊!殿下!”侍女们拉住不及。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连接内府的旁门冲进了殿内,后面跟着几个五内俱焚,满眼焦急的侍女。男孩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把抓住的命运。

    “非,非常抱歉!”侍女一边紧张的看向奶奶,一边夹带着哭腔哄劝道,“这是很严肃的葬礼啊!阿江求求你了!殿下!千万不要再闯祸了!”

    铃兰循声望去,男孩不过8,9岁大,穿着贵族公子式的葬礼礼服,却有一双像女孩子一样的漂亮眉眼。

    “你在胡说!我不信!”在他小小身子剧烈的挣脱之下,侍女帮忙整理好的衣襟又变得歪七扭八。“我父亲大人没有死,你们都在欺骗我!!!”

    铃兰发现,大名的三个孩子的容貌都遗传了他们的母亲。跪伏在对面,欲言又止的女子大概就是男孩的生母了。

    水杏般的大眼睛和那个孩子的一模一样。看外表不像是一个很强势的女子,反到像祭典上卖得苹果糖,只看外表就觉得有甜甜的味道在味蕾化开。

    被惊动的奶奶起身走过去,望着眼泪和倔强混在一起的稚嫩脸庞说,“这是忠平君的三子吗?”

    “是,是的,大人”,侍女惶恐不安的一下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是奴婢们没有看好公子,实在万分抱歉!大名大人,请您饶过我们吧!”

    没有人反驳她。侍女的话奠定了奶奶在所有人心中的位置。男孩丝毫不畏的仰起头“父亲大人才是大名,你是什么人?!”

    他的兄长站起来训斥道,“不要再胡闹了,玄以!我不管你能否听懂,都必须给我看清楚!这不是凭你胡闹的时候。”

    “祖母大人。”玄正复又转向奶奶。大名夫人虽不是他的生母,他也和公主一样称呼,“玄以年幼无知,平日里被父亲大人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恳请您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才好!”

    “没关系。”奶奶从容说道,“失去了父亲,玄正君心情一定也很难过吧?”

    “多谢祖母大人体谅。”玄正面上没有任何憎恨的迹象,就连先前在火禅寺的失态也调整了过来。现在正是大批新臣旧部,争先恐后向新君递交投名状的敏感期。而他的身后就是悬崖。

    他与这个平日从不陪自己玩耍的兄长没什么感情,男孩根本不听他的话。他的眼神越过母亲,发现了许久未见的姐姐,鼻子立刻一酸。

    “云璃姐!”

    “诶?”直到男孩满眼泪水朝她跑来,铃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多亏前面的玄正制止了他,“现在没有人会骄纵你。你们几个管好他。”

    “是,是的,殿下!”侍女们闻言赶快上前抱住玄以。

    “外祖母大人。稍后客人和家臣都会陆续前来,这里有我和云璃就足够了。留一个稚子在这也无用处,就让侍女照顾带他回住所吧,相信客人也不会怪罪我们失礼的。”

    “如此就照你说的做吧,玄正君。”

    “大人,殿下。”先前的老者正是负责大名府内务的主殿寮。公主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她成为了代替议政的最佳话题。

    许多谣言猜测倒是不攻自破,审视她的目光一直未断,也有女眷偷偷交头接耳,不明白这般品貌的公主,为什么会被拒婚。

    稍不留神就会错过的分贝,重重落在铃兰心房上。“藤泽家、平川家,还有宇智波一族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奶奶和玄正分别回到位置上。宇智波一族的影踪还没有进殿,铃兰已经感受到,下面一排排家臣频繁交换的眼神,在心照不宣间鼎沸起来。诵经声仿佛都净化不尽他们的非议。

    宇智波一行三人,跟在田岛身后的除了一名长老,就是斑。有人早就笃定他会来,旁观者只是希望这部戏更精彩。

    宇智波受夏目大名雇佣多年,他亡故又与他们任务失败有撇不清的关系,于情于理都该来吊唁逝者。

    斑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找她,匆匆到家换上正式的礼服,就随父亲往火之国来了。

    穿着如同大名官服,正式付纹礼服的奶奶,眼底的流动转瞬即逝。像那日的午后一样审视着他,只是背后的小院换成了庄严的灵堂大殿。

    先是诧异的斑,很快发现了跪守在子女席上铃兰。他们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仿佛翘首以盼着,她接下来的失态。

    尽管不清楚,本该死去的她,和大名家究竟有何内情,但现在绝不是探究的好时候。田岛在服礼后,献上了白菊。“请大人与两位殿下节哀!”

    迎上斑灼烫的双眸,她没有办法作出任何示意,但是她知道,斑会懂的。

    铃兰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角度分毫不差的微伏下身,致以对吊唁者的谢意。

    斑轻轻点了点头。

    铃兰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所扮演得,最难的角色。不过,随着那破窗而来的阳光,她觉得安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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