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贰贰
在斑的「尸体」被带回木叶的两天后，犬冢家的忍犬终于在田之国境内一处僻静的花谷里，发现了铃兰的影踪。
作为世人眼中暴戾恣睢、杀人不眨眼的修罗，随便把她抛尸荒野似乎更为合理，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也相对轻松。但是斑担心她会怕黑，入夜会冷，不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乱丛中，经受风雨的凛冽，不想让山野猛兽惊扰了她的深眠。
扉间赶到时，她的遗体已经冰冷多时，就躺在一片向日葵与洋甘菊摹绘出的童话色彩里，早已没了生命的痕迹。初生的熹光为她苍白宁和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澄明的薄暖，看起来就像睡熟了。
扉间用向来从容指顾，此刻却抖颤着的大手，拭去了滴淌在她肌肤上泪滴，原来也有他的理智压抑不了的事情。尽管从桃华那里得知，她被斑带走的那一刹，他就已经知道，迟早将会是这个结果，如今当他亲眼见到她的惨状，她这些时日所经受的凌虐，还是让他心底痛得目不忍视。
她比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更加清瘦了。寒意料峭的秋夜，她只裹着一件中衣，孱弱的身体全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青紫，经过暴雨蹂躏的单衣早就干涸，皱成了一团。领口大开的衣襟下，直接乍露出雪肌，竟然没有内衣。大大小小，新旧交叠的咬痕掌纹触目惊心，较之雪峰上那妖冶纹路的一角，更加殷红。她腕处的铁链勒痕都还是新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代谢掉。裙摆下luo露的大腿g处，那些残忍充满□□味道，数不胜数的淤紫、指痕，使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够想象到，她生前遭受过怎样的暴虐。
即便如此，她好像仍然做着一个甜甜的梦。
扉间脱下外衣为她盖上，保留住最后一抹明媚的温暖，好像他能做的就只有这样。“对不起，云乐。我来晚了，我们现在回家了！”
木叶忍者在距离花谷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斑提前准备好的三窟之一的空房子。经过仔细搜寻后，将它判定为大名被囚禁的地方。
竞选火影失败，欲想挟天子而令诸侯，放在向来落落寡合的斑身上，没有一个人觉得违和。穷凶极恶的狂徒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在人们喜闻乐见的正义战胜了邪恶中，宇智波斑忍界修罗的一生，画上了句点。
大名遇害星驾的讣闻正式发布，自火之国建※国以来，最盛大的一场葬礼在大名府内举行，亦如她生前的风光。举国上下一片肃穆，许多年幼的孩子第一次穿上丧服，就连木叶团子店外的灯笼也蒙上了默哀的黑布。屈于柱间的威慑，以及要维持着同盟协议中虚假的友好祥和，其他四国也都派使者来表示了哀悼。
天空悲悯的眼眸中映照出地上的哀伤，不知是见哭兴悲，还是阴暗的世间本就是常态，火之国一连几日阴霾。
出殡的那天下起了绵绵细雨，水户和其他近侍都不太放心柱间的身体。他们又何曾料想过，在他们心中始终架海擎天的柱间，也有倒下的一天。
“天守阁那边，有扉间在操持着，不会有疏漏。”水户代表大家的心声，劝慰说。“无论是为了家国，还是朋友，你都已经尽力了。即使你今日礼数不到，前代大名大人也会体谅你的！”
“大家不必为我担心。”柱间总是有着令人安心的亲和力，他没有穿火影威风的大袍，而是麻烦水户帮他找出正式的羽织让佣人熨好，“我知道她会理解的。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今天这个日子我不能缺席。”
因为他已经缺席很久了。他没能尽到兄长的责任，呵护她长大，将她交到爱她的丈夫手里，至少这一次该像个兄长的样子，送她离开家门。
新的大名答应了柱间恳切的请求，或许以他稚拙的认知还不能理解，少年却表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他冰冷沉痛的眸子里，松川这支统治着火之国的高门贵姓带给他的童年，只有残酷的争斗。
柱间和扉间护送大名的棺淳到松川家墓陵，随着火影亲自填上最后一捧土，「松川云璃」的名讳终于得到了安葬，她也卸下了肩上的重负。
“辛苦了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柱间希望这条通往冥河的漫长之路，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他期盼一切枷锁，到了那个世界都可以迎刃而解。
除了桃华，没有人注意到千手一族的家塚里，多了一座新的墓碑。在悄无声息间故去的亡魂实在太多，早已成为稀疏平常的事情，从来没有谁的离开耽误了四季更迭的脚步。
她父亲去世的十几年里，后面已经多出了数十排。角落里最朴素的石碑上，刻印着她本来的名字。无论自己，还是兄长，他们都没有料到，竟会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名字恢复，站到磊落的阳光下。
不管是与其他四影周旋平衡，还是保护木叶内部的稳定，哪一样都不可轻怠，扉间极少有空过来。从没有人问过他，每次拒绝长老们安排的相亲，也要带上一份稻荷寿司过来探望的人是谁。她生前生病的时候，总是说着想吃这种寿司。
只有转寝小春——他的学生，看后落了旧色的墓志铭问他，「千手云乐」是不是老师的妻子？
——她是说出自己的直觉，虽然从未听说扉间大人有妻子。
那时候她的一双大大的，藏在白猫面具下的杏目，还闪烁着少不经事的直率光芒。女孩子的心思终究是剥丝抽茧般细腻的。扉间没有回答，只用手拂去落在她名字的旧土。倾轧从未停止过，世界宽广无垠却没有一寸是净土，就像带着重要密报的小春依旧能找到他。
短暂的呼吸过村外的清新空气后，他便投回预防外敌侵入，同时侦查敌情与肃清威胁者的「暗杀特殊部队」的组建工作。
一切皆是后话。
数日后，桃华找到扉间。葬礼虽已结束，大名颁布了谕令—整个火之国，全民上下要为前代君主守孝一个月。所以，他们都还穿着致哀的颜色。
自从她出事，他便没好好休息过。忍者对身型体脂都有严格的控制管理，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最近火影的工作几乎全是由扉间代理，常常通宵达旦，在繁乱的公务与那边需要配合的缛节中周旋，他从未没出过一点疏漏。他明明比哪个在她祭台前悼心疾首、号恸崩摧的亲族都更要难过。
如今尘埃都已落定，她想，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桃华没有见到铃兰的遗体，但斑的森冷狠辣是每个千手族人，下意识的寒噤。她失踪的这几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难捱的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愧疚中呼吸。身为忍者她从未这样失败，枉顾他的信任，导致他每日牵肠挂肚。
“这不该是你的错。即便发生在我眼前，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护她周全，敌人毕竟是斑。”这也是扉间最痛恨自己的地方。
“我昨天去过以前的家族墓塚了，「云乐」……”前一阵子水户告诉她，他们兄弟谈话时，扉间情急之下也提到过这个名字。
“我记得，那不是你叔叔家，总是跟着柱间大人身子后面捣蛋，梳着两个小辫子那个？“因为佛间不愿意放弃，坚持没有找到尸体就是还活着，所以一直没有她的墓碑。这件事族里的大家都知道。当时一些总是喜欢逗她的邻里，还难过了很久。”她失踪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安葬。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说！？”
一阵风来，卷带着几片在命运中打转的枝叶，轻袭过火影办公楼开阔的的楼顶。一直向那火影岩飞去，将桃华惊愕的发现吹散在风里。
扉间没有否认她的猜测。他道，“叔叔最后一次执行与宇智波对战的任务，离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就是，‘叔叔要走了，妹妹就拜托你了。’”
“可那只是兄妹之情，是因为对崇道大人的托付……”桃华心下一横，一直潜藏在她心底，徘徊怯步的想法终于拿出了她决胜战场的勇气，哪怕她会输，可是胆怯造成的遗憾，或许就是一生。她想要博一次。
“扉间，你听我说，我——！”
扉间知道她要说什么。浑朴的男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父亲生下我们，是为了壮大家族，增加击垮压宇智波的战力。我一直在尽我所责，作为父亲的儿子，大哥的弟弟，木叶的守护者……但爱上她这件事，是我唯一没有经过理智的考虑，只凭着直觉的指引。”
他周围有工作往来的同事，算上直系部下的女忍不止桃华一个，当初那段闹剧，铃兰忽然将他们关在一起，绝不是空穴来风，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他不能再沉默了。
这段时间里，关于他的感情，扉间一个人也想了很多。已经开发成功的秽土转生，它的术式就在他的实验室里，他触手可及，却一直没有触碰。因为他们已阴阳相隔，他还有他的使命与职责。
现实主义的他，绝不执着于虚妄，想要打破自然规律。只不过他再没有那样的心动。木叶分散走了他太多的赤忱，他负山戴岳的肩上，再背负不起一个女子的幸福。他曾经一往无前所追寻的月光，带走了他韶光的全部热忱，如今只剩下冷却的空壳。
在爱与被爱之间，他一如寻常，作出了最理智的权衡。
“桃华。”凤目看着她眼中的希翼，在自己的眼眸里幻灭。冷睿的眸子看穿了自己，也看穿了她。原来他一直都心知肚明。
“谢谢你。我说过，我们永远都时并肩前行的同伴！”
与斑的最后一役，经过此起彼伏巨浪翻涌的颂赞，柱间济世的光辉更加耀目了，成为了字面意义的盖世无双。就像朱曦，无论长夜的黑暗，还是浓稠的阴霾，他总会战胜一切厄困，为人们带来令人泰定心安的阳光。走到哪里都能收获到人们崇敬的目光。
没过多久，他便恢复如常了，挺拔的背脊看起来与过去一样伟岸。但只有柱间自己以及他身边的妻子、弟弟知道，自愈的只是浮潜的表面，溃烂的内里仿佛仍残存着他犀利的查克拉，缓慢的恢复速度大不如前。
不亏是他唯一认可的对手。
以免有心之人再肆机作歹，水户利用改进的家传秘术，完成了对九尾的封印，成为了火之国第一位人柱力。
扉间来请示他，因为他和斑的战斗，森林变成了荒地，对岸的山谷开辟出了生命的前川，现在那里一片乱石，排除二次坍塌的危险后，是否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研究基地，或是防御机构。
柱间深思后，告诉弟弟他想在那里建造两座对战的石像。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席地而坐的西瓜皮少年一样，在山林前勾勒出梦想的形状。他利用斑的弱点，从身后绞碎了朋友的心脏。为了守住他们的理想，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身后需要守护的是更多的生命。
果然遭受到扉间的反对。“第一，阴暗邪恶不适宜被历史铭记。第二，斑作为反叛者不应该以被赞颂的形象出现，万一后世有人效仿……”
“斑也是木叶的创始人啊。”
“他也差点摧毁了这个国家。”
“那只是太仓促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与人终究会理解的！”
柱间勉强也算完成了要把斑帅气的样子，雕刻在岩壁上的诺言，并将那里重赋名为「终结之谷」。
一切的纷争，分歧—全部在这里终结。
扉间最终还是没能扭过兄长，只是战斗的姿态太过敏感，最终改为站在不同阵营的两座巨像，做着对战前的对立之印，在奔流不息的时光中，永浴着历史的残阳。
**
两年后，木叶迎来了又一场万人空巷的世纪葬礼
——在一个安详的晨旭里，初代火影去世了。
在木叶家家自发的拽布披麻，人人哀思如潮中，斑来见过他的老友最后一面。听说他是沐浴着阳光离开的，猿飞发现他寿终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单手撑着头，看起来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差。唇角久违的爽落笑容，就像终于赢得了一次赌博。
可惜，最后胜利的人是我。
斑看着挚友亦如年少时，蓬勃的朝气遗身说。至少如今他还能以傲慢的姿态看他。
亲人的离开总是让留下的人觉得太过匆忙，哪怕早有所料。水户照顾起了那些需要修养的盆栽，弟弟则郑重其事的接过了，木叶那些似花儿般需要呵护的生命。
扉间穿上了二代火影盛炽的羽织，带上了火字的斗笠。不得不说的是，同样平和的郑策下，他的手腕要比他的兄长利落很多。
原先各种推诿给他的工作，现在彻底压在了他肩上。一直被过于伟岸的兄长遮住，对正治敏锐的嗅觉，渐渐被世人看到。他上任后先是完善了忍者学校的轨制，打破了村子的界限，开创了一年两度，盟国之间皆可加入的中忍考试制度；建立了为守护木叶而存在的暗杀战术特殊部队，也就是后来的暗部。
斑是宇智波一族的巅峰，亦是宇智波一族悠久的历史里，最后一任族长。木叶成立后，没有了家族单位，所有人都是木叶的村民，便不再非要推举出一位族长不可。他初离开木叶的那段时间，涉及到内部族务暂由火核代理，再之后「木叶警务队」便成立了。
新的族地后续也因为便于监管他人，迁到了接近南贺川的外围。
整个村子的治安都由警务部门负责。只有宇智波族人才有资格进*入警务队。这个机构的门楣上，甚至被赋予了团扇家辉。
为斑带回情报的白绝，将宇智波族人们脸上的洋洋得意，模仿得惟妙惟肖。
“抛弃你的部下们，现在大放异彩。你的心里很不舒服吧？”细胞培养出来的产物，眼界止步于此可以被原谅。
斑只一笑置之，夏虫不可语冰。当蜉蝣恍悟了朝暮那一刻，也仅是他们自己的抉择，早与他不相干了。
只是不知，这颗大树下的仙踪，是否有当初他们自己所畅想的那般美好。
他后来又去过几次木叶，为了找些资料。街市的样貌变化不大，只是好像悄然之间，一切都有了新的气象，那间挂着水蓝色布帘的可爱小店，经过几次转手，最后被一个颇有财力的商人收购，和周边几间铺子打通合并成了一家能剧院。小巧的倩影伴着当年热闹的喧嚣，只保留在了昔日的回忆里。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说，羽贺夫妻如今经营着专供宇智波一族，订制武器的店，同时也为他们提供情报。斑曾经过他们隐蔽起来的铺子，故人已去，他们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木叶18年，一直在暗中相互攻讦的四影，在由最直率的雷影率先撕破了自己伪善的面具后，终于展露出他们欲望的，狰狞獠牙。第一次忍界大战全面爆发。
柱间当年在初次五影大会上，引发巨响的那真诚卑微的一叩，仅仅让战争往后推迟了七年，宽容害死了他的弟弟。
人生如戏，总是让人有一丝因缘际会的感喟。他当年放过金角兄弟，也不过是一念之仁而已。
木叶20年，扉间遭遇了云隐激（和谐）进派的伏击，为了掩护弟子从虎穴中全身而退，牺牲在了与他交手过的金角银角兄弟手上。
终了这曲壮烈的挽歌倒也适合他。他继承了柱间的火之意志，至少真的没让小孩子上战场。
辰彦最近忽而时不时的，出现在斑的印象里。
令他触景的起因是一个久雨初晴的夏天，他在草之国附近的小镇偶然间碰到了镜。同行几人中还有志村家的小子，他们似乎在执行清剿金角兄弟余党的任务。
他们为了行动而争吵时，斑就坐在他们邻桌。他带着木叶锃亮的护额，穿着令他不齿的绿色马甲。斑离村时，这些闻名遐迩的战士还都是幼颜的小鬼。如果不是眉清目朗间几乎还原了他母亲的容貌，斑不会这么快认出他。
实际上拍案而起的只有志村家的小子，青年只是静静听完同伴的驳斥。他继承到父亲的，仅有强大的血迹与卓越的天赋，在他身上没有宇智波一族令人一目了然的凌厉。
他的意志更像对他影响更加深远的老师。木叶隐村的宇智波镜，可惜也只活到了他父亲的年纪。
之后的几十年里，愈合后的伤口再无反应，就如他死去的那一只永万写轮眼，映照不进光明，感受不到风吹。
斑走过不计其数的地方，有从前忙着为家族的荣誉四方征战的自己，不曾去过的远洋的彼岸、真正的荒原，收集着远古流传下来的传说碎片，或是能够对他的计划有帮助的一切东西。
他根本不需要行囊盘缠，途径哪里，就作为流浪忍者随便接些任务。这样的差事有很多，以至不需特意去黑市寻找，因为世上的黑暗一直都在。
有时候心血来潮，或者说实在太闲，斑也会稍稍跃跃欲试的和对手过上几招，尽管以往也轮不到他使用写轮眼。实际上他们根本接不住他拳脚，哪怕仅是肉搏。他的血液分子还没有热起来就已凉下去，最后总是令他觉得更加无聊；
他也遇见过很多女子，穿上衣服后，斑甚至不记得她们的样貌。他们之于彼此，都不过是一根蜡烛，一种生活用具。在寂寞或是凛冽的暮夜中，擦出一瞬灼烈的火花，取一时的温暖。
蜡烛自然是没有名字的。火烬灰冷，只有更加真切的空虚。
不知何时起，他的动作开始迟钝。其实在上次与巨熊搏击时，斑就发现了。影舞叶的威力竟然出了差错，给了猎物哀嚎的余地，尖锐的利爪在手臂上撕出一道伤口，多用了一式才彻底解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斑一度怀疑身体出了问题。可是除却体力下降，他并未感受其他不适。
某次斑在湖边洗去身上污尘时，无意间发现冰凉扭曲的湖水里，自己的倒影有了皱纹。
——原来，这种力不从心感，并不是力量被封印了起来。只是，他过去从不理解的英雄迟暮。
直到他飞扬狂悖的发间，有了白雪的足迹，沉睡已久的神之力，终于觉醒了。就连早已闭合的右眼，也重新看到了刺眼的光明。
斑将一双轮回眼移植给了一个，他物色好的漩涡一族的幼童。自己则随便换了一只备用的写轮眼。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一个与外界相连的视野足以。
之后，斑结束了冗长的通往理想的萧索之路，回到了夹在土、草两国之间的，神无毗附近的山洞。若不是没了围墙，那几棵丰艳的蓝花楹恐怕就要延伸进院子了。
唐松——向她透露千手一族的血，可以治愈他的部下，在斑当年的伤势，稍微有所恢复后就一击锥心，将他杀死了。
斑伤好之后，就用加具土命将它化成了灰烬。地下足以供他容身，当初是为了给她一个庇身之所，才因而构建了一座家一样的宅院，她人不在了，放置着一院空寂，它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第三次忍界大战与第二次大战，中间相隔不足十年。不止木叶，各国战力都已明显呈现出不足，和他们过去经历的尸横遍野，逼着小孩子上战场，也没有什么区别。
写轮眼醒觉的力量穿通到了地下，斑在坍塌的石碓中捡到了重伤的带土。尽管他看起来贤值欠费，与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自己相差甚远，不过资质倒还是过得去。
不知觉间，他已满头华发。灰暗的地下，仿佛只有那把挂在墙上，落了多年灰尘的火焰之扇，还映着当年意气风发的剑光。就连变成了拐杖的镰刀，都叮叮当当的，每走一步间都发出垂垂老矣的衰落。
他很少梦见她。她刚去世的那几年，摇摇欲坠的身体对柱间强大的细胞产生着剧烈的排异，痛到他每天只有断续的睡眠，连她的模样都是支离破碎的。很难说清是哪里更痛。
斑撑过了失去挚爱、被挚友穿心的疼痛。后来几十年里，他再也没见到过她。
这晚斑梦见了她。
穿过一段梦境的隧道，斑来到了未被羽衣族人尸※※体，惊蛰了林鸟的南贺川边。清澈的湖底还没有刻着幼稚字迹的碎石。大人们似乎都去厮杀了，只有一个小女孩抱膝坐在河岸前，与静淌的江水为伴。太阳就要落山了，她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瓷娃娃般白皙可爱的童颜，不能说与现在完全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就算是精雕玉琢的人偶被赋予了生命，也不会有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扎着两只小辫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丽花和服，头上还绑着蝴蝶结。若说她流离失所，也不是全是凄惨，至少审美发生了转变。有句话恶评在斑心中，实在不吐不快——千手一族的品味，着实有些土气。
“柱间欺负你了吗？”他踩在石岸上的脚步有些重了，女孩刷地回过头来。
她炯炯的目光从茫然变成了警惕。“你肯定不是他的朋友！你是谁？”
“柱间带你来的吗？”斑四下环顾了一圈，他童年中最熟悉的地方，整个岸边除了寂静，再无其他人。“他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暗号是什么？”她要仰起头才能看清斑的样子。“他已经将你们之间的暗号全部告诉我了，如果你不是坏人的话，一定会知道的！”
她的狡黠原来从小就有了。“没有暗号。你认为那家伙的头脑，能够想出正常的名字吗？”斑放下陪他长途跋涉的团扇，坐在岸边。本想在他的妹妹面前，替他维持好兄长的形象，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当初若要让他为木叶取名，不知会取出什么任人笑掉大牙的名字。
“扉哥也这么说！看来你真的认识柱间？”完成了任务，她终于可以回家吃饭去了。
“……”
女孩没有注意到对方忽而沉下来的脸色，说。“柱间哥哥让我到这里来等他的朋友斑，告诉他，他今天不能来了。明天一定不会被父亲逮住，再和斑一起练习体术奥义超火遁幻术斩大手里剑二重击落之术！”
女孩一口气说完，又道出自己的疑虑。“可你不是斑，你又是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以往总是被她捉弄，难得有机会报复，他却只坐在怅惘里看着她，眨眼的瞬间也不想错过。
“年龄呀。”女孩微一停顿，眨着水盈盈的眼瞳道。“而且，你看起来走了很远的路……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很好吃的丸子哦？”
斑的眼中映着她因为忧虑而伤心起的眉心，“可是，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啊，那你就不能和柱间一起玩了？真是可怜……”她踮起脚用手帕擦去了落在他英俊容颜上的风霜，跑远几步后又朝他挥了挥手，“我要回家去了，晚了伯父和哥哥们会担心的！等你下次到南贺川来时再见哦！”
***
他确实该走了。
要事谈完后，长老们就开始诉起族长夫人昨日派驱祟用的黑豆，没有亲自送到长辈手上，尸位素餐不务正业的状，没有一刻消停……
斑甩门而去，留他们随意喋喋不休。一直未插上话的火核，一路追出办公室，总算在他的身影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前，追上了斑。
他缓了口气道，“辰彦说有事找你，请你明早在神社等他！”
“让那家伙等着吧。”
宇智波旧址的街道，还是没有铺过石路的土地。距新年还有整整一周，隐隐可见的族长大宅外，已经挂上了喜庆的门松，是整个族地中最早的。
一枚暗器悠然从路边的空地处，‘嗖’一声直朝斑面门而来。追过来的男孩，望见被误伤的路人，最不凑巧的竟是斑后，抿嘴直叫糟糕。
斑松开两指，玻璃小球滚落到男孩脚边，原来只是一颗弹珠。
男孩表面真诚忏悔的低下头道，“父亲！”
“你已经6岁了，就只有这种程度？速度不行，力道更是直接告诉敌人，原来只是小鬼的玩具。”
“呃？”男孩抬起继承了自己，又添了几分她灵动的童颜，马上会意道。“我努力和叔叔学习的，父亲！”
正在他暗自松气，没有被发现他打着修行的旗号出门，和其他孩子们偷偷一起玩弹珠之际，斑话锋一转，又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你有余力偷懒，也就是很无聊了？从明日起，每日再加投术修行两千次。”
“……父亲？”
“踢打3000次。少一次就双倍偿还，不然就别回来。”
他一句话彻底堵回了男孩正要表演的委屈，他还太小，没有学到他母亲的精髓。
“是……！”
真是的，虽然被他说中是个男孩。但除去那令人惊讶的天赋，一点也不像他。
泉奈正要出门去找他，“那封给千手一族的回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泉奈……”斑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拍了拍弟弟长衫下清瘦的肩膀，仿佛久别的重逢。“你还好吗？”
他的弟弟总是那么温柔，甚至没有在意他的「语无伦次」，清澈的声音答道。“我过得很好，就是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修行了，想起来会有点寂寞。”
他温暖的微笑恍若隔世。“我最近开发了一个新术，也许可以破解扉间的互乘起爆符之术。明日一起修行吧，哥？”
“好。”尽管想多看一会弟弟的面庞，在泉奈察觉到以前，斑换了个话题说道。“铃兰在吗？”
“她刚刚还说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其实我肚子有点饿了，很久没有吃到年糕红豆粥了。你快点进去吧，她等你好久了，我去找我们家的孩子回来。”
“不要听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他买玩具。赶快回来！”
“哥哥放心吧！”
斑拉开记忆里的家门，一股混着白醋甜香的温暖热气扑面而来，唤醒了他久违的饥饿感。炉子上还慢火煮着咕咕沸起的红豆粥，余光里扫到了丰盛的桌案上还有一碟待用的豆皮。他没有注意到，几道菜式都是生辰的吃食。
厨房里只有米婶一人在切着干梅碎，她悄悄为斑指了路。
斑放慢了步伐，来到他们房间前。铃兰正替爬累睡着的幼子盖上被子，一缕碎发从额前落下。夕阳还没有沉尽，橘色的霞光披在她柔弱的肩上，照得人眼有些酸涩，却又无法移开。
铃兰无意间抬头，正撞上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斑，眸底一荡。她转瞬回过神来，千思万念都含在眼里，汇成了欣喜的光。
“你回来了？”
“恩。”斑躲开与她的对视，第一次见到他的次子，这个看起来好像更像自己一点。即便被自己粗糙的指腹破坏了梦乡，戳得很不舒服，也不肯脆弱的大哭。
他小小的脸颊是那么软。
“不要吵醒他，小小斑和小斑斑一样，只有睡着时才是乖的~”
“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这么叫了吗？”她的语气和神情，都让斑觉得她在含沙射影。“那些挂饰，未免摆放的太早了一点。今日才二十四，这么迫切的想要庆祝结婚纪念日吗？”
“哎~如果你真的忘记的话，我会心疼的……”她眉间真的浮现出一抹忧伤，这是斑最不喜欢看到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情。
斑正想说什么，玄关处传来了泉奈和孩子，一大一小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准备吃饭了！你再好好猜一猜！”铃兰抱起襁褓中的次子，留给他一个嫣然的微笑，等也不等的朝敞开的门外走去。
“等一等！”他忽然开始呼吸苦难。看着他们消失在逆光的门口，斑欲起身追上，却被身后有形的命运勒住。
“不要一个人留在漆黑的地方，快点哦！”
斑站起身，脚踩在冰凉的石地上追寻着她渐行渐远的声音，挣断了生命的查克拉。
作为世人眼中暴戾恣睢、杀人不眨眼的修罗，随便把她抛尸荒野似乎更为合理，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也相对轻松。但是斑担心她会怕黑，入夜会冷，不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乱丛中，经受风雨的凛冽，不想让山野猛兽惊扰了她的深眠。
扉间赶到时，她的遗体已经冰冷多时，就躺在一片向日葵与洋甘菊摹绘出的童话色彩里，早已没了生命的痕迹。初生的熹光为她苍白宁和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澄明的薄暖，看起来就像睡熟了。
扉间用向来从容指顾，此刻却抖颤着的大手，拭去了滴淌在她肌肤上泪滴，原来也有他的理智压抑不了的事情。尽管从桃华那里得知，她被斑带走的那一刹，他就已经知道，迟早将会是这个结果，如今当他亲眼见到她的惨状，她这些时日所经受的凌虐，还是让他心底痛得目不忍视。
她比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更加清瘦了。寒意料峭的秋夜，她只裹着一件中衣，孱弱的身体全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青紫，经过暴雨蹂躏的单衣早就干涸，皱成了一团。领口大开的衣襟下，直接乍露出雪肌，竟然没有内衣。大大小小，新旧交叠的咬痕掌纹触目惊心，较之雪峰上那妖冶纹路的一角，更加殷红。她腕处的铁链勒痕都还是新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代谢掉。裙摆下luo露的大腿g处，那些残忍充满□□味道，数不胜数的淤紫、指痕，使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够想象到，她生前遭受过怎样的暴虐。
即便如此，她好像仍然做着一个甜甜的梦。
扉间脱下外衣为她盖上，保留住最后一抹明媚的温暖，好像他能做的就只有这样。“对不起，云乐。我来晚了，我们现在回家了！”
木叶忍者在距离花谷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斑提前准备好的三窟之一的空房子。经过仔细搜寻后，将它判定为大名被囚禁的地方。
竞选火影失败，欲想挟天子而令诸侯，放在向来落落寡合的斑身上，没有一个人觉得违和。穷凶极恶的狂徒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在人们喜闻乐见的正义战胜了邪恶中，宇智波斑忍界修罗的一生，画上了句点。
大名遇害星驾的讣闻正式发布，自火之国建※国以来，最盛大的一场葬礼在大名府内举行，亦如她生前的风光。举国上下一片肃穆，许多年幼的孩子第一次穿上丧服，就连木叶团子店外的灯笼也蒙上了默哀的黑布。屈于柱间的威慑，以及要维持着同盟协议中虚假的友好祥和，其他四国也都派使者来表示了哀悼。
天空悲悯的眼眸中映照出地上的哀伤，不知是见哭兴悲，还是阴暗的世间本就是常态，火之国一连几日阴霾。
出殡的那天下起了绵绵细雨，水户和其他近侍都不太放心柱间的身体。他们又何曾料想过，在他们心中始终架海擎天的柱间，也有倒下的一天。
“天守阁那边，有扉间在操持着，不会有疏漏。”水户代表大家的心声，劝慰说。“无论是为了家国，还是朋友，你都已经尽力了。即使你今日礼数不到，前代大名大人也会体谅你的！”
“大家不必为我担心。”柱间总是有着令人安心的亲和力，他没有穿火影威风的大袍，而是麻烦水户帮他找出正式的羽织让佣人熨好，“我知道她会理解的。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今天这个日子我不能缺席。”
因为他已经缺席很久了。他没能尽到兄长的责任，呵护她长大，将她交到爱她的丈夫手里，至少这一次该像个兄长的样子，送她离开家门。
新的大名答应了柱间恳切的请求，或许以他稚拙的认知还不能理解，少年却表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他冰冷沉痛的眸子里，松川这支统治着火之国的高门贵姓带给他的童年，只有残酷的争斗。
柱间和扉间护送大名的棺淳到松川家墓陵，随着火影亲自填上最后一捧土，「松川云璃」的名讳终于得到了安葬，她也卸下了肩上的重负。
“辛苦了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柱间希望这条通往冥河的漫长之路，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他期盼一切枷锁，到了那个世界都可以迎刃而解。
除了桃华，没有人注意到千手一族的家塚里，多了一座新的墓碑。在悄无声息间故去的亡魂实在太多，早已成为稀疏平常的事情，从来没有谁的离开耽误了四季更迭的脚步。
她父亲去世的十几年里，后面已经多出了数十排。角落里最朴素的石碑上，刻印着她本来的名字。无论自己，还是兄长，他们都没有料到，竟会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名字恢复，站到磊落的阳光下。
不管是与其他四影周旋平衡，还是保护木叶内部的稳定，哪一样都不可轻怠，扉间极少有空过来。从没有人问过他，每次拒绝长老们安排的相亲，也要带上一份稻荷寿司过来探望的人是谁。她生前生病的时候，总是说着想吃这种寿司。
只有转寝小春——他的学生，看后落了旧色的墓志铭问他，「千手云乐」是不是老师的妻子？
——她是说出自己的直觉，虽然从未听说扉间大人有妻子。
那时候她的一双大大的，藏在白猫面具下的杏目，还闪烁着少不经事的直率光芒。女孩子的心思终究是剥丝抽茧般细腻的。扉间没有回答，只用手拂去落在她名字的旧土。倾轧从未停止过，世界宽广无垠却没有一寸是净土，就像带着重要密报的小春依旧能找到他。
短暂的呼吸过村外的清新空气后，他便投回预防外敌侵入，同时侦查敌情与肃清威胁者的「暗杀特殊部队」的组建工作。
一切皆是后话。
数日后，桃华找到扉间。葬礼虽已结束，大名颁布了谕令—整个火之国，全民上下要为前代君主守孝一个月。所以，他们都还穿着致哀的颜色。
自从她出事，他便没好好休息过。忍者对身型体脂都有严格的控制管理，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最近火影的工作几乎全是由扉间代理，常常通宵达旦，在繁乱的公务与那边需要配合的缛节中周旋，他从未没出过一点疏漏。他明明比哪个在她祭台前悼心疾首、号恸崩摧的亲族都更要难过。
如今尘埃都已落定，她想，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桃华没有见到铃兰的遗体，但斑的森冷狠辣是每个千手族人，下意识的寒噤。她失踪的这几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难捱的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愧疚中呼吸。身为忍者她从未这样失败，枉顾他的信任，导致他每日牵肠挂肚。
“这不该是你的错。即便发生在我眼前，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护她周全，敌人毕竟是斑。”这也是扉间最痛恨自己的地方。
“我昨天去过以前的家族墓塚了，「云乐」……”前一阵子水户告诉她，他们兄弟谈话时，扉间情急之下也提到过这个名字。
“我记得，那不是你叔叔家，总是跟着柱间大人身子后面捣蛋，梳着两个小辫子那个？“因为佛间不愿意放弃，坚持没有找到尸体就是还活着，所以一直没有她的墓碑。这件事族里的大家都知道。当时一些总是喜欢逗她的邻里，还难过了很久。”她失踪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安葬。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说！？”
一阵风来，卷带着几片在命运中打转的枝叶，轻袭过火影办公楼开阔的的楼顶。一直向那火影岩飞去，将桃华惊愕的发现吹散在风里。
扉间没有否认她的猜测。他道，“叔叔最后一次执行与宇智波对战的任务，离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就是，‘叔叔要走了，妹妹就拜托你了。’”
“可那只是兄妹之情，是因为对崇道大人的托付……”桃华心下一横，一直潜藏在她心底，徘徊怯步的想法终于拿出了她决胜战场的勇气，哪怕她会输，可是胆怯造成的遗憾，或许就是一生。她想要博一次。
“扉间，你听我说，我——！”
扉间知道她要说什么。浑朴的男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父亲生下我们，是为了壮大家族，增加击垮压宇智波的战力。我一直在尽我所责，作为父亲的儿子，大哥的弟弟，木叶的守护者……但爱上她这件事，是我唯一没有经过理智的考虑，只凭着直觉的指引。”
他周围有工作往来的同事，算上直系部下的女忍不止桃华一个，当初那段闹剧，铃兰忽然将他们关在一起，绝不是空穴来风，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他不能再沉默了。
这段时间里，关于他的感情，扉间一个人也想了很多。已经开发成功的秽土转生，它的术式就在他的实验室里，他触手可及，却一直没有触碰。因为他们已阴阳相隔，他还有他的使命与职责。
现实主义的他，绝不执着于虚妄，想要打破自然规律。只不过他再没有那样的心动。木叶分散走了他太多的赤忱，他负山戴岳的肩上，再背负不起一个女子的幸福。他曾经一往无前所追寻的月光，带走了他韶光的全部热忱，如今只剩下冷却的空壳。
在爱与被爱之间，他一如寻常，作出了最理智的权衡。
“桃华。”凤目看着她眼中的希翼，在自己的眼眸里幻灭。冷睿的眸子看穿了自己，也看穿了她。原来他一直都心知肚明。
“谢谢你。我说过，我们永远都时并肩前行的同伴！”
与斑的最后一役，经过此起彼伏巨浪翻涌的颂赞，柱间济世的光辉更加耀目了，成为了字面意义的盖世无双。就像朱曦，无论长夜的黑暗，还是浓稠的阴霾，他总会战胜一切厄困，为人们带来令人泰定心安的阳光。走到哪里都能收获到人们崇敬的目光。
没过多久，他便恢复如常了，挺拔的背脊看起来与过去一样伟岸。但只有柱间自己以及他身边的妻子、弟弟知道，自愈的只是浮潜的表面，溃烂的内里仿佛仍残存着他犀利的查克拉，缓慢的恢复速度大不如前。
不亏是他唯一认可的对手。
以免有心之人再肆机作歹，水户利用改进的家传秘术，完成了对九尾的封印，成为了火之国第一位人柱力。
扉间来请示他，因为他和斑的战斗，森林变成了荒地，对岸的山谷开辟出了生命的前川，现在那里一片乱石，排除二次坍塌的危险后，是否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研究基地，或是防御机构。
柱间深思后，告诉弟弟他想在那里建造两座对战的石像。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席地而坐的西瓜皮少年一样，在山林前勾勒出梦想的形状。他利用斑的弱点，从身后绞碎了朋友的心脏。为了守住他们的理想，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身后需要守护的是更多的生命。
果然遭受到扉间的反对。“第一，阴暗邪恶不适宜被历史铭记。第二，斑作为反叛者不应该以被赞颂的形象出现，万一后世有人效仿……”
“斑也是木叶的创始人啊。”
“他也差点摧毁了这个国家。”
“那只是太仓促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与人终究会理解的！”
柱间勉强也算完成了要把斑帅气的样子，雕刻在岩壁上的诺言，并将那里重赋名为「终结之谷」。
一切的纷争，分歧—全部在这里终结。
扉间最终还是没能扭过兄长，只是战斗的姿态太过敏感，最终改为站在不同阵营的两座巨像，做着对战前的对立之印，在奔流不息的时光中，永浴着历史的残阳。
**
两年后，木叶迎来了又一场万人空巷的世纪葬礼
——在一个安详的晨旭里，初代火影去世了。
在木叶家家自发的拽布披麻，人人哀思如潮中，斑来见过他的老友最后一面。听说他是沐浴着阳光离开的，猿飞发现他寿终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单手撑着头，看起来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差。唇角久违的爽落笑容，就像终于赢得了一次赌博。
可惜，最后胜利的人是我。
斑看着挚友亦如年少时，蓬勃的朝气遗身说。至少如今他还能以傲慢的姿态看他。
亲人的离开总是让留下的人觉得太过匆忙，哪怕早有所料。水户照顾起了那些需要修养的盆栽，弟弟则郑重其事的接过了，木叶那些似花儿般需要呵护的生命。
扉间穿上了二代火影盛炽的羽织，带上了火字的斗笠。不得不说的是，同样平和的郑策下，他的手腕要比他的兄长利落很多。
原先各种推诿给他的工作，现在彻底压在了他肩上。一直被过于伟岸的兄长遮住，对正治敏锐的嗅觉，渐渐被世人看到。他上任后先是完善了忍者学校的轨制，打破了村子的界限，开创了一年两度，盟国之间皆可加入的中忍考试制度；建立了为守护木叶而存在的暗杀战术特殊部队，也就是后来的暗部。
斑是宇智波一族的巅峰，亦是宇智波一族悠久的历史里，最后一任族长。木叶成立后，没有了家族单位，所有人都是木叶的村民，便不再非要推举出一位族长不可。他初离开木叶的那段时间，涉及到内部族务暂由火核代理，再之后「木叶警务队」便成立了。
新的族地后续也因为便于监管他人，迁到了接近南贺川的外围。
整个村子的治安都由警务部门负责。只有宇智波族人才有资格进*入警务队。这个机构的门楣上，甚至被赋予了团扇家辉。
为斑带回情报的白绝，将宇智波族人们脸上的洋洋得意，模仿得惟妙惟肖。
“抛弃你的部下们，现在大放异彩。你的心里很不舒服吧？”细胞培养出来的产物，眼界止步于此可以被原谅。
斑只一笑置之，夏虫不可语冰。当蜉蝣恍悟了朝暮那一刻，也仅是他们自己的抉择，早与他不相干了。
只是不知，这颗大树下的仙踪，是否有当初他们自己所畅想的那般美好。
他后来又去过几次木叶，为了找些资料。街市的样貌变化不大，只是好像悄然之间，一切都有了新的气象，那间挂着水蓝色布帘的可爱小店，经过几次转手，最后被一个颇有财力的商人收购，和周边几间铺子打通合并成了一家能剧院。小巧的倩影伴着当年热闹的喧嚣，只保留在了昔日的回忆里。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说，羽贺夫妻如今经营着专供宇智波一族，订制武器的店，同时也为他们提供情报。斑曾经过他们隐蔽起来的铺子，故人已去，他们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木叶18年，一直在暗中相互攻讦的四影，在由最直率的雷影率先撕破了自己伪善的面具后，终于展露出他们欲望的，狰狞獠牙。第一次忍界大战全面爆发。
柱间当年在初次五影大会上，引发巨响的那真诚卑微的一叩，仅仅让战争往后推迟了七年，宽容害死了他的弟弟。
人生如戏，总是让人有一丝因缘际会的感喟。他当年放过金角兄弟，也不过是一念之仁而已。
木叶20年，扉间遭遇了云隐激（和谐）进派的伏击，为了掩护弟子从虎穴中全身而退，牺牲在了与他交手过的金角银角兄弟手上。
终了这曲壮烈的挽歌倒也适合他。他继承了柱间的火之意志，至少真的没让小孩子上战场。
辰彦最近忽而时不时的，出现在斑的印象里。
令他触景的起因是一个久雨初晴的夏天，他在草之国附近的小镇偶然间碰到了镜。同行几人中还有志村家的小子，他们似乎在执行清剿金角兄弟余党的任务。
他们为了行动而争吵时，斑就坐在他们邻桌。他带着木叶锃亮的护额，穿着令他不齿的绿色马甲。斑离村时，这些闻名遐迩的战士还都是幼颜的小鬼。如果不是眉清目朗间几乎还原了他母亲的容貌，斑不会这么快认出他。
实际上拍案而起的只有志村家的小子，青年只是静静听完同伴的驳斥。他继承到父亲的，仅有强大的血迹与卓越的天赋，在他身上没有宇智波一族令人一目了然的凌厉。
他的意志更像对他影响更加深远的老师。木叶隐村的宇智波镜，可惜也只活到了他父亲的年纪。
之后的几十年里，愈合后的伤口再无反应，就如他死去的那一只永万写轮眼，映照不进光明，感受不到风吹。
斑走过不计其数的地方，有从前忙着为家族的荣誉四方征战的自己，不曾去过的远洋的彼岸、真正的荒原，收集着远古流传下来的传说碎片，或是能够对他的计划有帮助的一切东西。
他根本不需要行囊盘缠，途径哪里，就作为流浪忍者随便接些任务。这样的差事有很多，以至不需特意去黑市寻找，因为世上的黑暗一直都在。
有时候心血来潮，或者说实在太闲，斑也会稍稍跃跃欲试的和对手过上几招，尽管以往也轮不到他使用写轮眼。实际上他们根本接不住他拳脚，哪怕仅是肉搏。他的血液分子还没有热起来就已凉下去，最后总是令他觉得更加无聊；
他也遇见过很多女子，穿上衣服后，斑甚至不记得她们的样貌。他们之于彼此，都不过是一根蜡烛，一种生活用具。在寂寞或是凛冽的暮夜中，擦出一瞬灼烈的火花，取一时的温暖。
蜡烛自然是没有名字的。火烬灰冷，只有更加真切的空虚。
不知何时起，他的动作开始迟钝。其实在上次与巨熊搏击时，斑就发现了。影舞叶的威力竟然出了差错，给了猎物哀嚎的余地，尖锐的利爪在手臂上撕出一道伤口，多用了一式才彻底解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斑一度怀疑身体出了问题。可是除却体力下降，他并未感受其他不适。
某次斑在湖边洗去身上污尘时，无意间发现冰凉扭曲的湖水里，自己的倒影有了皱纹。
——原来，这种力不从心感，并不是力量被封印了起来。只是，他过去从不理解的英雄迟暮。
直到他飞扬狂悖的发间，有了白雪的足迹，沉睡已久的神之力，终于觉醒了。就连早已闭合的右眼，也重新看到了刺眼的光明。
斑将一双轮回眼移植给了一个，他物色好的漩涡一族的幼童。自己则随便换了一只备用的写轮眼。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一个与外界相连的视野足以。
之后，斑结束了冗长的通往理想的萧索之路，回到了夹在土、草两国之间的，神无毗附近的山洞。若不是没了围墙，那几棵丰艳的蓝花楹恐怕就要延伸进院子了。
唐松——向她透露千手一族的血，可以治愈他的部下，在斑当年的伤势，稍微有所恢复后就一击锥心，将他杀死了。
斑伤好之后，就用加具土命将它化成了灰烬。地下足以供他容身，当初是为了给她一个庇身之所，才因而构建了一座家一样的宅院，她人不在了，放置着一院空寂，它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第三次忍界大战与第二次大战，中间相隔不足十年。不止木叶，各国战力都已明显呈现出不足，和他们过去经历的尸横遍野，逼着小孩子上战场，也没有什么区别。
写轮眼醒觉的力量穿通到了地下，斑在坍塌的石碓中捡到了重伤的带土。尽管他看起来贤值欠费，与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自己相差甚远，不过资质倒还是过得去。
不知觉间，他已满头华发。灰暗的地下，仿佛只有那把挂在墙上，落了多年灰尘的火焰之扇，还映着当年意气风发的剑光。就连变成了拐杖的镰刀，都叮叮当当的，每走一步间都发出垂垂老矣的衰落。
他很少梦见她。她刚去世的那几年，摇摇欲坠的身体对柱间强大的细胞产生着剧烈的排异，痛到他每天只有断续的睡眠，连她的模样都是支离破碎的。很难说清是哪里更痛。
斑撑过了失去挚爱、被挚友穿心的疼痛。后来几十年里，他再也没见到过她。
这晚斑梦见了她。
穿过一段梦境的隧道，斑来到了未被羽衣族人尸※※体，惊蛰了林鸟的南贺川边。清澈的湖底还没有刻着幼稚字迹的碎石。大人们似乎都去厮杀了，只有一个小女孩抱膝坐在河岸前，与静淌的江水为伴。太阳就要落山了，她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瓷娃娃般白皙可爱的童颜，不能说与现在完全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就算是精雕玉琢的人偶被赋予了生命，也不会有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扎着两只小辫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丽花和服，头上还绑着蝴蝶结。若说她流离失所，也不是全是凄惨，至少审美发生了转变。有句话恶评在斑心中，实在不吐不快——千手一族的品味，着实有些土气。
“柱间欺负你了吗？”他踩在石岸上的脚步有些重了，女孩刷地回过头来。
她炯炯的目光从茫然变成了警惕。“你肯定不是他的朋友！你是谁？”
“柱间带你来的吗？”斑四下环顾了一圈，他童年中最熟悉的地方，整个岸边除了寂静，再无其他人。“他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暗号是什么？”她要仰起头才能看清斑的样子。“他已经将你们之间的暗号全部告诉我了，如果你不是坏人的话，一定会知道的！”
她的狡黠原来从小就有了。“没有暗号。你认为那家伙的头脑，能够想出正常的名字吗？”斑放下陪他长途跋涉的团扇，坐在岸边。本想在他的妹妹面前，替他维持好兄长的形象，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当初若要让他为木叶取名，不知会取出什么任人笑掉大牙的名字。
“扉哥也这么说！看来你真的认识柱间？”完成了任务，她终于可以回家吃饭去了。
“……”
女孩没有注意到对方忽而沉下来的脸色，说。“柱间哥哥让我到这里来等他的朋友斑，告诉他，他今天不能来了。明天一定不会被父亲逮住，再和斑一起练习体术奥义超火遁幻术斩大手里剑二重击落之术！”
女孩一口气说完，又道出自己的疑虑。“可你不是斑，你又是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以往总是被她捉弄，难得有机会报复，他却只坐在怅惘里看着她，眨眼的瞬间也不想错过。
“年龄呀。”女孩微一停顿，眨着水盈盈的眼瞳道。“而且，你看起来走了很远的路……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很好吃的丸子哦？”
斑的眼中映着她因为忧虑而伤心起的眉心，“可是，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啊，那你就不能和柱间一起玩了？真是可怜……”她踮起脚用手帕擦去了落在他英俊容颜上的风霜，跑远几步后又朝他挥了挥手，“我要回家去了，晚了伯父和哥哥们会担心的！等你下次到南贺川来时再见哦！”
***
他确实该走了。
要事谈完后，长老们就开始诉起族长夫人昨日派驱祟用的黑豆，没有亲自送到长辈手上，尸位素餐不务正业的状，没有一刻消停……
斑甩门而去，留他们随意喋喋不休。一直未插上话的火核，一路追出办公室，总算在他的身影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前，追上了斑。
他缓了口气道，“辰彦说有事找你，请你明早在神社等他！”
“让那家伙等着吧。”
宇智波旧址的街道，还是没有铺过石路的土地。距新年还有整整一周，隐隐可见的族长大宅外，已经挂上了喜庆的门松，是整个族地中最早的。
一枚暗器悠然从路边的空地处，‘嗖’一声直朝斑面门而来。追过来的男孩，望见被误伤的路人，最不凑巧的竟是斑后，抿嘴直叫糟糕。
斑松开两指，玻璃小球滚落到男孩脚边，原来只是一颗弹珠。
男孩表面真诚忏悔的低下头道，“父亲！”
“你已经6岁了，就只有这种程度？速度不行，力道更是直接告诉敌人，原来只是小鬼的玩具。”
“呃？”男孩抬起继承了自己，又添了几分她灵动的童颜，马上会意道。“我努力和叔叔学习的，父亲！”
正在他暗自松气，没有被发现他打着修行的旗号出门，和其他孩子们偷偷一起玩弹珠之际，斑话锋一转，又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你有余力偷懒，也就是很无聊了？从明日起，每日再加投术修行两千次。”
“……父亲？”
“踢打3000次。少一次就双倍偿还，不然就别回来。”
他一句话彻底堵回了男孩正要表演的委屈，他还太小，没有学到他母亲的精髓。
“是……！”
真是的，虽然被他说中是个男孩。但除去那令人惊讶的天赋，一点也不像他。
泉奈正要出门去找他，“那封给千手一族的回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泉奈……”斑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拍了拍弟弟长衫下清瘦的肩膀，仿佛久别的重逢。“你还好吗？”
他的弟弟总是那么温柔，甚至没有在意他的「语无伦次」，清澈的声音答道。“我过得很好，就是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修行了，想起来会有点寂寞。”
他温暖的微笑恍若隔世。“我最近开发了一个新术，也许可以破解扉间的互乘起爆符之术。明日一起修行吧，哥？”
“好。”尽管想多看一会弟弟的面庞，在泉奈察觉到以前，斑换了个话题说道。“铃兰在吗？”
“她刚刚还说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其实我肚子有点饿了，很久没有吃到年糕红豆粥了。你快点进去吧，她等你好久了，我去找我们家的孩子回来。”
“不要听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他买玩具。赶快回来！”
“哥哥放心吧！”
斑拉开记忆里的家门，一股混着白醋甜香的温暖热气扑面而来，唤醒了他久违的饥饿感。炉子上还慢火煮着咕咕沸起的红豆粥，余光里扫到了丰盛的桌案上还有一碟待用的豆皮。他没有注意到，几道菜式都是生辰的吃食。
厨房里只有米婶一人在切着干梅碎，她悄悄为斑指了路。
斑放慢了步伐，来到他们房间前。铃兰正替爬累睡着的幼子盖上被子，一缕碎发从额前落下。夕阳还没有沉尽，橘色的霞光披在她柔弱的肩上，照得人眼有些酸涩，却又无法移开。
铃兰无意间抬头，正撞上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斑，眸底一荡。她转瞬回过神来，千思万念都含在眼里，汇成了欣喜的光。
“你回来了？”
“恩。”斑躲开与她的对视，第一次见到他的次子，这个看起来好像更像自己一点。即便被自己粗糙的指腹破坏了梦乡，戳得很不舒服，也不肯脆弱的大哭。
他小小的脸颊是那么软。
“不要吵醒他，小小斑和小斑斑一样，只有睡着时才是乖的~”
“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这么叫了吗？”她的语气和神情，都让斑觉得她在含沙射影。“那些挂饰，未免摆放的太早了一点。今日才二十四，这么迫切的想要庆祝结婚纪念日吗？”
“哎~如果你真的忘记的话，我会心疼的……”她眉间真的浮现出一抹忧伤，这是斑最不喜欢看到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情。
斑正想说什么，玄关处传来了泉奈和孩子，一大一小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准备吃饭了！你再好好猜一猜！”铃兰抱起襁褓中的次子，留给他一个嫣然的微笑，等也不等的朝敞开的门外走去。
“等一等！”他忽然开始呼吸苦难。看着他们消失在逆光的门口，斑欲起身追上，却被身后有形的命运勒住。
“不要一个人留在漆黑的地方，快点哦！”
斑站起身，脚踩在冰凉的石地上追寻着她渐行渐远的声音，挣断了生命的查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