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酒肆
“小二，上壶梨花春，记在这位姑娘账上！”
井天挥着折扇，眯眼洋洋自得地叹息道：“哎……玉姑娘可真是找对人了，我敢说整个雁口城没有谁比我知道得更多，玉姑娘要问的凌员外么，我自然清楚，可不能白告诉你啊。”他伸出两根手指，“要这个价。”
玉钦支肘百无聊懒望着外面长街，微晃手中瓷杯，阳光倾窗而入，投在酒液之上粼粼一点光波，对于井天所说之话充耳不闻。
井天拿扇柄敲了敲桌子，似乎急了：“童叟无欺，我真的知道！”
“我没钱。”玉钦喝了茶，侧目望他。
井天深吸口气想说什么，憋了半天转为叹息：“骗谁呢没钱？你那脑袋上一支玉簪子都值不少钱，就是抠。”
玉钦瞥他一眼，抽出发上那支玉簪，拿在指间把玩，微低着眼眸神情淡漠，忽而莫名轻笑了一声。
那是一支通体质地细腻，白如油脂的簪子，尾部似乎是雕着凤凰尾羽。井天自小混迹市井间，自诩观人无数，却不知她如何要对着根簪子露出蔑视的神情？
许久井天道：“罢了罢了，舍不得算了，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他拿折扇一敲桌，摇头晃脑道：“话说凌员外此人，在是雁口城出了名的阔气人家，据说出身聿州凌氏，本是显赫世家。”
聿州凌氏……凌越风……果然，玉钦将那玉簪插回发间，慢悠悠地倒了茶水，茶汽氤氲眉眼间，转而叫风吹散。
起风了。
“聿州凌氏，系大族，百年间，祖上曾出三位宰相与一位皇后，一朝得封瑞国公荣耀十分。
可惜盛极必衰从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瑞国公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两，又仗着自己女儿是当朝皇后，竟逐渐自傲生了祸心。某一日在朝堂之上公然说了些悖逆之言惹君上大怒，是以被削爵贬官，凌氏一族也因此被牵连，阖族上下只有一人因得高望重，才得以保住官位在朝堂苦苦支撑，这人便是凌员外的父亲。
可惜毕竟年事已高，不久后便告老还乡。此后凌氏子孙后代并不争气，尽是些声色犬马庸碌无能之辈，至此，凌氏一族百年荣耀终结于此。
凌员外本是不得势的庶子，家道中落后便迁至雁口城远离纷争，但瘦死的骆驼仍比马大。
更遑论……天无绝人之路，凌氏一族在境况最低迷的时候忽然横空出了位奇才，这人有谋才大略，战场之上屡立奇功得帝王青眼，此奇才正是大名鼎鼎的安北将军——凌越风。
凌员外同为凌家人，也算是，沾了他这位侄子的光。”
井天一口气说完，接过小二送来的梨花春，探鼻深嗅，酒香醇厚。
对面座位已不见人影，井天灌了一口酒，临窗而望，雁口城并不繁华，甚至这个时节，霜白盖了满地，掩着枯木朽株，像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叟，显示出一种迟暮的萧条之感，看着好没意思。
但有一样特别处，便是遍地的酒肆，与遍地的酒仙。雁口城街道冬日里萧条，但若想寻个热闹处，随便推开一家酒肆大门，便可见三五人围坐一桌一同划拳吹牛，冷寒天里，喝口热酒，是件极惬意，极舒心的事。
井天鼻尖冻得通红，一面瞧着窗外零星几个过路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一面听着邻桌传来的嬉笑碰酒声，抱着坛子仰头灌下一口，极是痛快。
小寒将至，天气愈冷，冷风过酒吹得人发晕。
……
入夜
夜风渐起，树影摇晃，疾风呜咽撞向窗纸，扰得窗内烛火不稳，急急跳了两下。
凌究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把刀细细擦拭，神情在烛火映衬下晦暗不明。末了，放下帕子端详着那刀半响，意味不明吐出一句：“跟着我，叫你蒙尘了。”
许久后起身，欲要将刀妥帖收管起来，却忽听“砰”的一声，门扇骤开，疾风灌入，屋内昏暗的烛火晃了三晃，归于寂灭。
凌究回头，迎面看见一道黑影疾刺而来，忙挥刀挡开，转而朝黑影劈刀砍去，却不料黑影轻易躲过，劈手朝他胸口一掌，旋身夺了他的刀去，那一掌内力雄厚，凌究猛然撞向身后书架，被书卷砸了一头一脸。
不及他反应过来，就见那弯刀带着寒光冲他而来，凌究见势不妙，一脚踹翻书案，然黑影一跃而起轻松躲过，只眨眼功夫，那刀已落在凌究颈上。
颈间传来丝丝凉意，乍入黑暗看不清对方容貌，凌究自知反抗无益，深吸一口气，道：“阁下何人，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玉钦曲指弹了弹那泛着寒光的刀面，铮铮刀鸣荡在屋内恍如阎罗催命，旋即被风声淹没。她轻轻笑了一声：“我有个故人，听说被凌员外邀来做客，等了许久等不到，只好亲自来接。”
凌究听出对方居然是个女人，眼珠动了动，问道：“女侠的故人是？”
“一个姓姜的郎中，是否在你这里啊？”玉钦话音极轻极慢，不像是胁迫，倒像是寻常友人间叙话。
那凌员外沉默片刻，应知否认无用，只得如实道：“府上确实请过一个姓姜的神医，盖因内子沉疴难愈，这么些年请遍名医俱是无果，听说城里来了位神医，医术高深药到病除，故而请来为内子诊治一番，不过……”
玉钦：“不过什么。”
凌究道：“不过现下姜神医并不在府上。”
“不在你府上，能在何处？”玉钦按了按手中弯刀，立时从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线，颇有些警告的意思。
凌究忙道：“姜神医诊断说内子的病需静养，鄙人在西边有一处庄子，考虑到那里景致尤好正宜休养生息，是以遣人送了内子去庄子，并拜托了姜神医随同照看。”
玉钦没有答话，凌究生怕她以为自己编了谎话来诓她，忙道：“我的性命既然在女侠手中，断不会诓骗于你，不如女侠在府上稍住一晚，我即刻命人去庄子上请姜神医回来。”
疾风吹得书页哗啦作响，遍地狼藉。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厮，举着根木棍两股战战朝屋内喊道：“你是什么人？！”
玉钦闻声侧目，忽然收了刀，凌究以为她要去收拾小厮，却没想到她只是转身点亮烛台，烛台之上火舌躁动不已地跳跃着，映得玉钦一张脸忽明忽暗，却是教人窥不清神色。
凌究两股战战等着玉钦的回话，却听她忽然爽朗地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久不见故人，有些心焦罢了，本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在江湖上行走直来直去惯了，今日鲁莽了些，凌员外莫要见怪。既然是替您夫人治病，那么，等等也无妨。”
半夜里杀上门来，此刻却忽然善解人意般说这么一番话，任谁也不信，纵然嚣张至极，凌员外却不敢当真与她翻脸，转眼脸上堆了笑容：“我观女侠年纪轻轻，便已有不得了的身手，就是放眼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奇才啊，不知女侠师承何门？”
玉钦似乎听了这恭维的话面上表现得很受用，转而叹息一般说道：“从前是有的，可惜现下，已无师无门。”
这话说得含糊，被赶出来也是无师无门，师门死绝了也是无师无门。
他亲自替玉钦倒了茶，道：“那真是可惜，不过听女侠一说，我倒想起来原先城外本也是有个门派的，好像叫什么水云山，山上那老道长，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惜啊......”可惜后来覆雪山庄灭了水云山，人尽皆知。
他有意无意目光扫到玉钦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神色，果然发现自己说起水云山时，玉钦面色不大自然，一只手捏着茶杯眉目间戾气横生。
凌究点到为止，再不多问，对着玉钦道：“天色不早，那就请女侠且在寒舍将就一夜，想必明日午时，您要找的人大概就能到了。”
玉钦点点头，就见凌究朝外边木然立着的小厮招了招手：“去收拾一间厢房，带这位女侠去安歇。”
小厮回过神，应了，玉钦也不客气，朝他抱拳行了个江湖上的礼仪，转身跟着小厮离去。
那小厮似是有些怕她，一路上看了他好几眼。玉钦伸指夹住卷在风中一枚枯叶，随口道：“你们家主人倒是个好相处的。”
小厮听了她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小厮嘴严得很，玉钦套了几回话，没问出什么，便懒得问了。二人沉默走了片刻，顿步于客房门口，远远听到巷子里传来被风侵蚀到极其微弱的梆子声，已是二更天了。小厮护住手中摇晃得厉害的提灯，对玉钦道：“府里差不多该落钥了，姑娘早些休息，莫要乱走，小心迷了路。”
安顿完，裹了裹衣裳提着灯径自离去。
玉钦和衣躺在榻上，却无睡意，狂风吹得窗框吱呀作响，隐隐有一点月色透进屋内，撒在地上薄凉如水。
老毛病又犯了。
呼呼风声不绝于耳，她盯着昏暗的床帐，神情异常紧绷，风声像是撬开了她的头骨直往脑髓最深处钻，摧得她头疼欲裂，抓心挠肝般浑身难受。
一夜未眠。
“小二，上壶梨花春，记在这位姑娘账上！”
井天挥着折扇，眯眼洋洋自得地叹息道：“哎……玉姑娘可真是找对人了，我敢说整个雁口城没有谁比我知道得更多，玉姑娘要问的凌员外么，我自然清楚，可不能白告诉你啊。”他伸出两根手指，“要这个价。”
玉钦支肘百无聊懒望着外面长街，微晃手中瓷杯，阳光倾窗而入，投在酒液之上粼粼一点光波，对于井天所说之话充耳不闻。
井天拿扇柄敲了敲桌子，似乎急了：“童叟无欺，我真的知道！”
“我没钱。”玉钦喝了茶，侧目望他。
井天深吸口气想说什么，憋了半天转为叹息：“骗谁呢没钱？你那脑袋上一支玉簪子都值不少钱，就是抠。”
玉钦瞥他一眼，抽出发上那支玉簪，拿在指间把玩，微低着眼眸神情淡漠，忽而莫名轻笑了一声。
那是一支通体质地细腻，白如油脂的簪子，尾部似乎是雕着凤凰尾羽。井天自小混迹市井间，自诩观人无数，却不知她如何要对着根簪子露出蔑视的神情？
许久井天道：“罢了罢了，舍不得算了，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他拿折扇一敲桌，摇头晃脑道：“话说凌员外此人，在是雁口城出了名的阔气人家，据说出身聿州凌氏，本是显赫世家。”
聿州凌氏……凌越风……果然，玉钦将那玉簪插回发间，慢悠悠地倒了茶水，茶汽氤氲眉眼间，转而叫风吹散。
起风了。
“聿州凌氏，系大族，百年间，祖上曾出三位宰相与一位皇后，一朝得封瑞国公荣耀十分。
可惜盛极必衰从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瑞国公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两，又仗着自己女儿是当朝皇后，竟逐渐自傲生了祸心。某一日在朝堂之上公然说了些悖逆之言惹君上大怒，是以被削爵贬官，凌氏一族也因此被牵连，阖族上下只有一人因得高望重，才得以保住官位在朝堂苦苦支撑，这人便是凌员外的父亲。
可惜毕竟年事已高，不久后便告老还乡。此后凌氏子孙后代并不争气，尽是些声色犬马庸碌无能之辈，至此，凌氏一族百年荣耀终结于此。
凌员外本是不得势的庶子，家道中落后便迁至雁口城远离纷争，但瘦死的骆驼仍比马大。
更遑论……天无绝人之路，凌氏一族在境况最低迷的时候忽然横空出了位奇才，这人有谋才大略，战场之上屡立奇功得帝王青眼，此奇才正是大名鼎鼎的安北将军——凌越风。
凌员外同为凌家人，也算是，沾了他这位侄子的光。”
井天一口气说完，接过小二送来的梨花春，探鼻深嗅，酒香醇厚。
对面座位已不见人影，井天灌了一口酒，临窗而望，雁口城并不繁华，甚至这个时节，霜白盖了满地，掩着枯木朽株，像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叟，显示出一种迟暮的萧条之感，看着好没意思。
但有一样特别处，便是遍地的酒肆，与遍地的酒仙。雁口城街道冬日里萧条，但若想寻个热闹处，随便推开一家酒肆大门，便可见三五人围坐一桌一同划拳吹牛，冷寒天里，喝口热酒，是件极惬意，极舒心的事。
井天鼻尖冻得通红，一面瞧着窗外零星几个过路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一面听着邻桌传来的嬉笑碰酒声，抱着坛子仰头灌下一口，极是痛快。
小寒将至，天气愈冷，冷风过酒吹得人发晕。
……
入夜
夜风渐起，树影摇晃，疾风呜咽撞向窗纸，扰得窗内烛火不稳，急急跳了两下。
凌究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把刀细细擦拭，神情在烛火映衬下晦暗不明。末了，放下帕子端详着那刀半响，意味不明吐出一句：“跟着我，叫你蒙尘了。”
许久后起身，欲要将刀妥帖收管起来，却忽听“砰”的一声，门扇骤开，疾风灌入，屋内昏暗的烛火晃了三晃，归于寂灭。
凌究回头，迎面看见一道黑影疾刺而来，忙挥刀挡开，转而朝黑影劈刀砍去，却不料黑影轻易躲过，劈手朝他胸口一掌，旋身夺了他的刀去，那一掌内力雄厚，凌究猛然撞向身后书架，被书卷砸了一头一脸。
不及他反应过来，就见那弯刀带着寒光冲他而来，凌究见势不妙，一脚踹翻书案，然黑影一跃而起轻松躲过，只眨眼功夫，那刀已落在凌究颈上。
颈间传来丝丝凉意，乍入黑暗看不清对方容貌，凌究自知反抗无益，深吸一口气，道：“阁下何人，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玉钦曲指弹了弹那泛着寒光的刀面，铮铮刀鸣荡在屋内恍如阎罗催命，旋即被风声淹没。她轻轻笑了一声：“我有个故人，听说被凌员外邀来做客，等了许久等不到，只好亲自来接。”
凌究听出对方居然是个女人，眼珠动了动，问道：“女侠的故人是？”
“一个姓姜的郎中，是否在你这里啊？”玉钦话音极轻极慢，不像是胁迫，倒像是寻常友人间叙话。
那凌员外沉默片刻，应知否认无用，只得如实道：“府上确实请过一个姓姜的神医，盖因内子沉疴难愈，这么些年请遍名医俱是无果，听说城里来了位神医，医术高深药到病除，故而请来为内子诊治一番，不过……”
玉钦：“不过什么。”
凌究道：“不过现下姜神医并不在府上。”
“不在你府上，能在何处？”玉钦按了按手中弯刀，立时从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线，颇有些警告的意思。
凌究忙道：“姜神医诊断说内子的病需静养，鄙人在西边有一处庄子，考虑到那里景致尤好正宜休养生息，是以遣人送了内子去庄子，并拜托了姜神医随同照看。”
玉钦没有答话，凌究生怕她以为自己编了谎话来诓她，忙道：“我的性命既然在女侠手中，断不会诓骗于你，不如女侠在府上稍住一晚，我即刻命人去庄子上请姜神医回来。”
疾风吹得书页哗啦作响，遍地狼藉。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厮，举着根木棍两股战战朝屋内喊道：“你是什么人？！”
玉钦闻声侧目，忽然收了刀，凌究以为她要去收拾小厮，却没想到她只是转身点亮烛台，烛台之上火舌躁动不已地跳跃着，映得玉钦一张脸忽明忽暗，却是教人窥不清神色。
凌究两股战战等着玉钦的回话，却听她忽然爽朗地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久不见故人，有些心焦罢了，本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在江湖上行走直来直去惯了，今日鲁莽了些，凌员外莫要见怪。既然是替您夫人治病，那么，等等也无妨。”
半夜里杀上门来，此刻却忽然善解人意般说这么一番话，任谁也不信，纵然嚣张至极，凌员外却不敢当真与她翻脸，转眼脸上堆了笑容：“我观女侠年纪轻轻，便已有不得了的身手，就是放眼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奇才啊，不知女侠师承何门？”
玉钦似乎听了这恭维的话面上表现得很受用，转而叹息一般说道：“从前是有的，可惜现下，已无师无门。”
这话说得含糊，被赶出来也是无师无门，师门死绝了也是无师无门。
他亲自替玉钦倒了茶，道：“那真是可惜，不过听女侠一说，我倒想起来原先城外本也是有个门派的，好像叫什么水云山，山上那老道长，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惜啊......”可惜后来覆雪山庄灭了水云山，人尽皆知。
他有意无意目光扫到玉钦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神色，果然发现自己说起水云山时，玉钦面色不大自然，一只手捏着茶杯眉目间戾气横生。
凌究点到为止，再不多问，对着玉钦道：“天色不早，那就请女侠且在寒舍将就一夜，想必明日午时，您要找的人大概就能到了。”
玉钦点点头，就见凌究朝外边木然立着的小厮招了招手：“去收拾一间厢房，带这位女侠去安歇。”
小厮回过神，应了，玉钦也不客气，朝他抱拳行了个江湖上的礼仪，转身跟着小厮离去。
那小厮似是有些怕她，一路上看了他好几眼。玉钦伸指夹住卷在风中一枚枯叶，随口道：“你们家主人倒是个好相处的。”
小厮听了她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小厮嘴严得很，玉钦套了几回话，没问出什么，便懒得问了。二人沉默走了片刻，顿步于客房门口，远远听到巷子里传来被风侵蚀到极其微弱的梆子声，已是二更天了。小厮护住手中摇晃得厉害的提灯，对玉钦道：“府里差不多该落钥了，姑娘早些休息，莫要乱走，小心迷了路。”
安顿完，裹了裹衣裳提着灯径自离去。
玉钦和衣躺在榻上，却无睡意，狂风吹得窗框吱呀作响，隐隐有一点月色透进屋内，撒在地上薄凉如水。
老毛病又犯了。
呼呼风声不绝于耳，她盯着昏暗的床帐，神情异常紧绷，风声像是撬开了她的头骨直往脑髓最深处钻，摧得她头疼欲裂，抓心挠肝般浑身难受。
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