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宫，封鬼塔内。
四周漆黑一片，有窸窸窣窣声，萦雪紧握着良缘扇。
此刻腰间锁物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修补封鬼塔内部墙壁的东西。锁物袋是用鹿皮制成的，上面经过特殊的处理方式，会在黑暗中慢慢亮起。
封鬼塔不是建在地面上，而是倒着往地下去的。总共十八层，两人现在在地面第一层，石阶蜿蜒向下，阴森可怖。
萦雪从未到过如此阴寒之地，头皮有些发麻，蹙着眉头问：“狗屎运，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带你看个好玩的。”
宋行一面举起锁物袋，照着前方，一面拉过她的袖子，带着萦雪往下走。
昔年他不务正业，常将这修补封鬼塔的活招揽下来，也曾为了不练功，藏进这封鬼塔内，这里他摸得熟了，也知道并无危险。
不然也不会一口答应下来。
萦雪任由他拉着，光亮影绰。墙壁上，照出他的侧脸，鼻梁高挺，眉骨高颧骨一点，线条流畅没有多余起伏。虽现在皮相因被雷劈有些瑕疵，但不得不说，宋行骨相很美。
“仙子，你做什么？”宋行瞥过来，“你这眼神，跟我是狐狸精似的，好像要剥了我的皮。”
两人七转八拐，萦雪看着宋行熟练的修补不牢固处，并将碎掉的镇魂石替换掉，突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并说了出来。
“你说，万一我收不回仙种怎么办？”萦雪有些担忧。她明明认出仙种，并且非常确定。
郑道忌姑且不谈。若说巧合也不是没有，但另外两人分明就是仙种化成的人。
莲因所画梨花与别人不同，最后一笔花瓣他从来只接一半，任由那微不足道的一小点空着。
手中良缘扇被萦雪攥紧，她抬起眼，看着专注修补柱子的宋行，“扇子好像没有用。”莲因不会骗她，问题只能出在哪些人身上。
“嘘……”宋行放轻了动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声音很重。
萦雪点头，屏住呼吸，竖着耳朵想听清声音从何处传来。
“嘀——哒——啪——嗒——”伴随着在地面爬行的声音，正往他们这边爬过来。
不对，萦雪猛地抬头，黏液“啪嗒”落在她的脸颊上。
浑身雪白的人形动物，整个脸上像是一个巨大的口，里面舌头猩红且长，就那么耷拉着，舌头上不停分泌着黏液。
萦雪抬起袖子擦拭脸颊，有点震惊：“这什么？”
对比之下，宋行镇定的多，他笑了笑，对着这东西招了招手：“雪鬼，过来，我是宋行。”
萦雪浑身紧绷着，宋行在旁边解释：“她是被人虐待，赤身露体饥寒交迫死在雪地里的。本性不坏，就是每时每刻都很饿，不会伤害我们的。”
“是这样吗……”
下一瞬，萦雪有些惊愕，只见雪鬼张开猩红大嘴，冲着宋行脑袋咬去。
这口长得极大，能将他整个脑袋塞进去，就算没有牙齿，也能将人活活憋死。
良缘扇于黑暗中金光闪闪，一道金色残影划破空气，挡在宋行脑袋上。
萦雪有些无奈，“狗屎运公子，这就是你所说本性不坏，不会伤害我们么。”
“真是奇怪。”宋行一面嘟囔，一面在墙上摸索。
墙上有能出去的机关，除宋行外无人知晓。封鬼塔内其实是由好鬼与恶鬼之分的，恶鬼通常被束缚着，而好鬼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自由穿梭在塔内的。
昔日从未发生过好鬼攻击人的现象，今日好生奇怪。宋行本就是青玉宫人，想着帮青玉宫做些事情，也算对得起自己师父。是以，并未在一开始告知萦雪能出去的秘密。
但萦雪汗如雨下，她法力消耗太多，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不能让萦雪跟着自己冒险。
扇子被不断压着，萦雪慢慢矮了下去，腿半弯着，十分吃力。
好在宋行摸到了那块松动的砖，上面有控制墙壁的阵法。宋行咬破食指，催动阵法，一把拉过萦雪穿了进去。
良缘扇浮在半空之中，在萦雪走后，金光消失，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
两人穿过墙壁，想象中的新鲜空气并没有出现。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扑了萦雪满脸。萦雪挥舞着手，惊觉自己少了点东西。
她将自己周身上下摸了个遍，问：“狗屎运，我扇子呢？”
宋行还在惊诧之中，屏息注视着周遭，情况比想象之中更可怕。
按理说，两人现在应该在青玉山脚下，而不是在一处灯火通明，充满着腐臭味道的密闭空间。
忽地，无数道残影从四面八方袭来，撕扯着两人的衣裳，啃食着两人的皮肉。
没错，啃食。
它们把他俩当成了食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萦雪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在不反击，两人连白骨都留不下。
“狗屎运！发什么呆！”萦雪掌风凌厉，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竟将这些东西逼退了些。
宋行一味闪躲，萦雪只能过去帮忙，斥道：“你不要命了？你想死不要拉着我，莲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
面色苍白的宋行，紧攥着手指，掌心抠出血来。
那些残影更兴奋了，吱哇乱叫着，萦雪捂住耳朵，残影抓住机会向萦雪面庞冲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红色炫光从萦雪眼前闪过。却是那宋行，眼神犀利，手握一把长剑。剑身通体发红，所过之处，火焰烈烈，残影痛苦嚎叫着。
好像无数个人被火烧着，它们叫着。
宋行疯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了，萦雪眼见着他漆黑瞳孔慢慢转红，凑近他身后，一把抓住他肩膀，轻声道：“宋行？宋行！喂！狗屎运，你怎么了？”
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宋行只记得在昏迷之前，带着她回去找扇子。
扇子沉甸甸的，人也沉。
良缘扇从萦雪手中飞出，展开，扇面上凭空一行字“鬼王知前因后果，寻他，在第十八层。”
字尾坠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是莲因真君。
萦雪抬手挥去这行字，将扇子收好，对着空气道：“莲因真君，谢啦。”
封鬼塔有十八层，传闻地狱也有十八层。萦雪想试试走到最底层，能不能寻得鬼王。
还有一个原因是，莲因从不骗她，他说在第十八层，那么鬼王一定在。
萦雪扶着宋行，往下走着，走得每一步都很艰难。
好在没多久，宋行便醒了过来，抱着双臂一副被非礼的模样质问：“你干什么？”
“找鬼王。”萦雪没好气道，“狗屎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哎，这就是你不懂了——不对，找鬼王是什么意思？”宋行脚步停下，一把拉住萦雪，“我刚刚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有。”萦雪一本正经，认真道，“你刚刚吧，拉住我非要喊我娘，我说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你还非不听。”
“……”
宋行撇嘴，不想听她胡扯，“说真的。我觉得我那几个师弟想要我们死。”
这倒是有点棘手。
萦雪正色道：“是的。估计是我那几扇子拍的。”
“也不一定。”宋行提着锁物袋照路，见萦雪脚下不稳，及时扶住，“小心。”
封鬼塔越往下，寒气越重，萦雪有些冷，咬牙挺着。
忽然，前面阶梯消失，只剩黑漆漆一片，往下看，好似站在悬崖之上，望不清究竟有多深。
萦雪皱眉：“这里之前也是这样吗？”
“不是。”宋行回答。
下一瞬，萦雪和宋行脚下的石阶正在慢慢消失，萦雪反应很快，拉着宋行转身向上跑。
奔跑的速度远没有消失的速度快。
几乎是同一时刻，前方大面积轰踏，萦雪和宋行往下坠去，尖叫声此起彼伏。
痛觉没有来临，转眼间，两人落到绵软的地毯上。
“哦，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还好吗。”前方黑色珠帘被一只极其苍白的手抬起，殿内火烛摇曳，坠在帘下的铃铛响起。
于影绰间站出一个人。
红发黑衣，肤白若雪。
“刚刚那是幻象？”萦雪被耍，有点不爽，但看着眼前人如画，赏心悦目。
那点儿不爽便压了下去。
“这位漂亮的仙子，你一定有事情要说，是吗。”
鬼王默乐有礼貌极了，萦雪身上起了一层疙瘩。
萦雪挑眉：“是的，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我的孩子们。”
默乐笑了，立马答应下来：“可以。” 他话锋一转，“漂亮的仙子，你能帮我渡化我的恶鬼朋友吗。”
这不是商量，而是交换。萦雪若是拒绝，他也不会答应帮她。
“几个？”萦雪问。
“你呢？”默乐并不回答。一些小聪明瞒不过他，萦雪如实相告：“约莫九十九个。”
默乐：“好巧，我也是。”
萦雪咬牙切齿答应下来，接过鬼王手中的渡化令。
四周漆黑一片，有窸窸窣窣声，萦雪紧握着良缘扇。
此刻腰间锁物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修补封鬼塔内部墙壁的东西。锁物袋是用鹿皮制成的，上面经过特殊的处理方式，会在黑暗中慢慢亮起。
封鬼塔不是建在地面上，而是倒着往地下去的。总共十八层，两人现在在地面第一层，石阶蜿蜒向下，阴森可怖。
萦雪从未到过如此阴寒之地，头皮有些发麻，蹙着眉头问：“狗屎运，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带你看个好玩的。”
宋行一面举起锁物袋，照着前方，一面拉过她的袖子，带着萦雪往下走。
昔年他不务正业，常将这修补封鬼塔的活招揽下来，也曾为了不练功，藏进这封鬼塔内，这里他摸得熟了，也知道并无危险。
不然也不会一口答应下来。
萦雪任由他拉着，光亮影绰。墙壁上，照出他的侧脸，鼻梁高挺，眉骨高颧骨一点，线条流畅没有多余起伏。虽现在皮相因被雷劈有些瑕疵，但不得不说，宋行骨相很美。
“仙子，你做什么？”宋行瞥过来，“你这眼神，跟我是狐狸精似的，好像要剥了我的皮。”
两人七转八拐，萦雪看着宋行熟练的修补不牢固处，并将碎掉的镇魂石替换掉，突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并说了出来。
“你说，万一我收不回仙种怎么办？”萦雪有些担忧。她明明认出仙种，并且非常确定。
郑道忌姑且不谈。若说巧合也不是没有，但另外两人分明就是仙种化成的人。
莲因所画梨花与别人不同，最后一笔花瓣他从来只接一半，任由那微不足道的一小点空着。
手中良缘扇被萦雪攥紧，她抬起眼，看着专注修补柱子的宋行，“扇子好像没有用。”莲因不会骗她，问题只能出在哪些人身上。
“嘘……”宋行放轻了动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声音很重。
萦雪点头，屏住呼吸，竖着耳朵想听清声音从何处传来。
“嘀——哒——啪——嗒——”伴随着在地面爬行的声音，正往他们这边爬过来。
不对，萦雪猛地抬头，黏液“啪嗒”落在她的脸颊上。
浑身雪白的人形动物，整个脸上像是一个巨大的口，里面舌头猩红且长，就那么耷拉着，舌头上不停分泌着黏液。
萦雪抬起袖子擦拭脸颊，有点震惊：“这什么？”
对比之下，宋行镇定的多，他笑了笑，对着这东西招了招手：“雪鬼，过来，我是宋行。”
萦雪浑身紧绷着，宋行在旁边解释：“她是被人虐待，赤身露体饥寒交迫死在雪地里的。本性不坏，就是每时每刻都很饿，不会伤害我们的。”
“是这样吗……”
下一瞬，萦雪有些惊愕，只见雪鬼张开猩红大嘴，冲着宋行脑袋咬去。
这口长得极大，能将他整个脑袋塞进去，就算没有牙齿，也能将人活活憋死。
良缘扇于黑暗中金光闪闪，一道金色残影划破空气，挡在宋行脑袋上。
萦雪有些无奈，“狗屎运公子，这就是你所说本性不坏，不会伤害我们么。”
“真是奇怪。”宋行一面嘟囔，一面在墙上摸索。
墙上有能出去的机关，除宋行外无人知晓。封鬼塔内其实是由好鬼与恶鬼之分的，恶鬼通常被束缚着，而好鬼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自由穿梭在塔内的。
昔日从未发生过好鬼攻击人的现象，今日好生奇怪。宋行本就是青玉宫人，想着帮青玉宫做些事情，也算对得起自己师父。是以，并未在一开始告知萦雪能出去的秘密。
但萦雪汗如雨下，她法力消耗太多，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不能让萦雪跟着自己冒险。
扇子被不断压着，萦雪慢慢矮了下去，腿半弯着，十分吃力。
好在宋行摸到了那块松动的砖，上面有控制墙壁的阵法。宋行咬破食指，催动阵法，一把拉过萦雪穿了进去。
良缘扇浮在半空之中，在萦雪走后，金光消失，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
两人穿过墙壁，想象中的新鲜空气并没有出现。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扑了萦雪满脸。萦雪挥舞着手，惊觉自己少了点东西。
她将自己周身上下摸了个遍，问：“狗屎运，我扇子呢？”
宋行还在惊诧之中，屏息注视着周遭，情况比想象之中更可怕。
按理说，两人现在应该在青玉山脚下，而不是在一处灯火通明，充满着腐臭味道的密闭空间。
忽地，无数道残影从四面八方袭来，撕扯着两人的衣裳，啃食着两人的皮肉。
没错，啃食。
它们把他俩当成了食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萦雪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在不反击，两人连白骨都留不下。
“狗屎运！发什么呆！”萦雪掌风凌厉，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竟将这些东西逼退了些。
宋行一味闪躲，萦雪只能过去帮忙，斥道：“你不要命了？你想死不要拉着我，莲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
面色苍白的宋行，紧攥着手指，掌心抠出血来。
那些残影更兴奋了，吱哇乱叫着，萦雪捂住耳朵，残影抓住机会向萦雪面庞冲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红色炫光从萦雪眼前闪过。却是那宋行，眼神犀利，手握一把长剑。剑身通体发红，所过之处，火焰烈烈，残影痛苦嚎叫着。
好像无数个人被火烧着，它们叫着。
宋行疯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了，萦雪眼见着他漆黑瞳孔慢慢转红，凑近他身后，一把抓住他肩膀，轻声道：“宋行？宋行！喂！狗屎运，你怎么了？”
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宋行只记得在昏迷之前，带着她回去找扇子。
扇子沉甸甸的，人也沉。
良缘扇从萦雪手中飞出，展开，扇面上凭空一行字“鬼王知前因后果，寻他，在第十八层。”
字尾坠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是莲因真君。
萦雪抬手挥去这行字，将扇子收好，对着空气道：“莲因真君，谢啦。”
封鬼塔有十八层，传闻地狱也有十八层。萦雪想试试走到最底层，能不能寻得鬼王。
还有一个原因是，莲因从不骗她，他说在第十八层，那么鬼王一定在。
萦雪扶着宋行，往下走着，走得每一步都很艰难。
好在没多久，宋行便醒了过来，抱着双臂一副被非礼的模样质问：“你干什么？”
“找鬼王。”萦雪没好气道，“狗屎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哎，这就是你不懂了——不对，找鬼王是什么意思？”宋行脚步停下，一把拉住萦雪，“我刚刚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有。”萦雪一本正经，认真道，“你刚刚吧，拉住我非要喊我娘，我说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你还非不听。”
“……”
宋行撇嘴，不想听她胡扯，“说真的。我觉得我那几个师弟想要我们死。”
这倒是有点棘手。
萦雪正色道：“是的。估计是我那几扇子拍的。”
“也不一定。”宋行提着锁物袋照路，见萦雪脚下不稳，及时扶住，“小心。”
封鬼塔越往下，寒气越重，萦雪有些冷，咬牙挺着。
忽然，前面阶梯消失，只剩黑漆漆一片，往下看，好似站在悬崖之上，望不清究竟有多深。
萦雪皱眉：“这里之前也是这样吗？”
“不是。”宋行回答。
下一瞬，萦雪和宋行脚下的石阶正在慢慢消失，萦雪反应很快，拉着宋行转身向上跑。
奔跑的速度远没有消失的速度快。
几乎是同一时刻，前方大面积轰踏，萦雪和宋行往下坠去，尖叫声此起彼伏。
痛觉没有来临，转眼间，两人落到绵软的地毯上。
“哦，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还好吗。”前方黑色珠帘被一只极其苍白的手抬起，殿内火烛摇曳，坠在帘下的铃铛响起。
于影绰间站出一个人。
红发黑衣，肤白若雪。
“刚刚那是幻象？”萦雪被耍，有点不爽，但看着眼前人如画，赏心悦目。
那点儿不爽便压了下去。
“这位漂亮的仙子，你一定有事情要说，是吗。”
鬼王默乐有礼貌极了，萦雪身上起了一层疙瘩。
萦雪挑眉：“是的，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我的孩子们。”
默乐笑了，立马答应下来：“可以。” 他话锋一转，“漂亮的仙子，你能帮我渡化我的恶鬼朋友吗。”
这不是商量，而是交换。萦雪若是拒绝，他也不会答应帮她。
“几个？”萦雪问。
“你呢？”默乐并不回答。一些小聪明瞒不过他，萦雪如实相告：“约莫九十九个。”
默乐：“好巧，我也是。”
萦雪咬牙切齿答应下来，接过鬼王手中的渡化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