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家公子说了,您只需好生养病即可,不用这样的。”

    身穿一身白衣的宋妗妗拿着扫帚,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小厮,有些无奈。

    “我不想欠别人人情,麻烦让一下。”

    “宋姑娘,这是公子亲自吩咐的,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小厮一脸为难,但步子却一动不动,甚至步步紧逼。

    见状,宋妗妗只好松手,转身离开。

    既然不给扫地,那她就去找点其他事干,总有他们看不着的地方。

    这是宋妗妗醒来后在容府待的第四天,她认为自己病已经好了,但每次找到容洵也,他都是那副笑脸盈盈的模样,却说着最“恶毒”的话——

    “妗妗,大夫说你这身子底就不好,要静养最少半月,赶快回房吧,别染了风寒。”

    以至于这几天,她几乎被全府人当成了手不能动,肩不能扛的柔弱娇女,可每日每夜都在房里待着实属无聊,况且,她知道容洵也为了照顾她花了很多功夫,她不想欠人人情,可是,无论她准备做什么,刚拿起工具就会被无处不在的小厮侍女拦下,属实无奈。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却未曾想竟会走到灶房。

    看着灶房内各种各样的食材,宋妗妗灵光一动,

    不给扫地,不给浇花,那给他做点吃食也是不错的,

    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现代美食吧。

    可等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宋妗妗突然犯了难,面对眼前各式各样的厨具和食材一时间脑子空白,

    黄焖鸡米饭他会喜欢吃吗?鸡要现杀吧,是要先放盐还是先放油?糖要放多少来着?要不要放点蔬菜?容洵也能吃辣吗——

    完了,放了三把辣椒。

    “宋姑娘。”一旁的婆婆看着乱成一团的桌子,实在没忍住,皱着眉强撑着笑出声。

    “宋姑娘,这鸡...好像还是活的。”

    宋妗妗闻言,垂眸和锅里拔了一半毛的鸡大眼瞪小眼,

    宋妗妗:“......”

    最后,容洵也在看着面前唯一一盘加糖西红柿中沉默了。

    “听下人们说,妗妗今天在灶房忙活了一下午做了这一盘菜,真是多谢妗妗了,看起来也真是色香味俱全。”

    宋妗妗驮着的背终于挺直了,

    容洵也,这人能处,

    她想。

    容洵也依旧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笑着看着宋妗妗,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厮和侍女都心照不宣的垂下了头,

    小厮:呜呜呜我可怜的王爷,昧着良心说话可是要长长鼻子的,我可怜的王爷啊,你就宠她吧。

    “那妗妗,这道菜叫什么呢?一定有一个特别的雅称吧。”

    “西红柿加糖。”

    好名字。

    一直照顾宋妗妗的侍女低着的头彻底断了。

    容洵也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朝门口的侍从招了招手,

    “今日我在街上,恰好路过西街的徐福记,他们家的芙蓉糕口味不错,我给你带了些回来。”

    宋妗妗不太清楚容洵也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每日都会出门一段时间,但都会头戴面纱坐在马车里,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

    或许...宋妗妗悄无声息的看了眼那双腿,眼神有些许暗淡,

    或许,是因为这个吧。

    毕竟,在这府中待的几天里,她都会时不时的听到一些阿婆或是侍女小厮,感慨天妒英才。

    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宋妗妗看了看左手边做工精美,摆盘精致的芙蓉糕,再看了看右手边色香味俱不全的加糖西红柿,抿了下唇。

    本想看眼侍女让她拿走,却见下一秒,容洵也自顾自的将那盘加糖西红柿移到了自己面前,丝毫不在意的全都吃完。

    “妗妗的心意,我收下了,多谢妗妗。”

    看着面前的空盘,再看了看淡定擦嘴的容洵也,宋妗妗再次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容浔也这人,真的能处。

    -

    月色笼罩天际,静谧如水,清冷的月辉打在高台之上,星影垂落如袅袅炊烟。平静的湖水随风渐渐漾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宋妗妗站在高台之上,脚下是一汪清水,身侧是今日容洵也带来的芙蓉糕,她抬眸望着月光,一言不发。

    寒风袭来,湖水微皱,一袭白衣轻扬,

    宋妗妗正愣着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她侧眸看去,只捕捉到一抹衣袖离去的影子,随后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喵。”

    是狗蛋。

    狗蛋是宋妗妗想了一天一夜给白猫取的名,毕竟,没有哪个名字既好听又可爱又脱俗又安全,

    除了狗蛋。

    “贱命好养活,妗妗真是取名的奇才。”

    这是容洵也的评价。

    想到这,宋妗妗的背又挺直了些。

    她抱起狗蛋,静静坐下,看着狗蛋不停的扒拉着装有芙蓉糕的盒子,宋妗妗眉头一皱,

    “狗蛋,别闹了,这你不能吃。”

    话毕,宋妗妗便将盒子又推远了些。

    她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玩着自己袖子的狗蛋,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

    回想起前几天,他们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现在竟能无恙的坐在这里,命运可真是会捉弄人。

    想到这,容洵也的身影突然浮在眼前,

    她知道,还完他的恩情很难,毕竟她现在是身无分文,

    但她会尽力,然后带着狗蛋离开,

    毕竟,她总感觉容洵也那一副和蔼的面容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京圈待久了,她没法做到不猜忌人心。

    她抬眸看向远方,陷入沉思。

    -

    或许是见宋妗妗身子逐渐好转,又或许是担心她实在是腻了,宋洵也终于愿意让她在侍女的陪伴下出门逛一逛。

    这天,太阳正好,宋妗妗起了兴致正想出门吹风,结果刚到门口就撞见狗蛋,

    见到宋妗妗,狗蛋开心的叫了几声,随后便翻起肚皮想要宋妗妗摸摸它,见她没有行动,狗蛋又着急的叫了几声。

    “狗蛋,我出门一会,你自己在府里玩会。”

    “喵...”狗蛋有些生气,翻过身气的咬着裙摆不肯松口,

    宋妗妗无奈叹气,想着将它抱进怀里一起带出门去,谁知刚蹲下来,狗蛋便大叫一声溜出了府,

    “狗蛋!”

    宋妗妗一心急,便毫不犹豫的跟着出了府,街上摊贩较多,行人三三两两走在路上,狗蛋本就身形娇小,

    等到不知追了多久,宋妗妗才发现狗蛋的身影进了一条小巷,她紧跟了过去,却好死不死,刚好撞见曾经堵过她路的流氓,又在欺负另一个小姑娘。

    见有人来,那群人气势汹汹的看了过来,头子一眼就认出宋妗妗,顿时心感不妙,但又看到她是孤身一人,瞬间变了脸,

    “呦,这不是之前的小乞丐了?怎么,遇见贵人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一个人也还敢来多管闲事。”

    宋妗妗闻言挑了挑眉,不屑的笑了声,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

    “看来你们是还没被打怕,别废话了。”

    宋妗妗正准备动手,但历史总是出现相似的一幕,一道利落的剑刃刺破长空,眨眼间那些人再次倒下,

    头子破口大骂:“你娘的,这人怎么每次都关键时刻跑出来?!”

    ......

    宋妗妗也想知道。

    她看了眼手中的棒子,无奈丢掉。

    回眸看着冷着脸低头的影,忍不住问道:“大哥,下次能不能等我动完手再来?”

    影是容洵也专门挑出来保护宋妗妗的,人狠话不多,

    但宋妗妗总觉得,这人不能处。

    “姐姐!”

    一道甜腻的女声传来,宋妗妗回眸看去,发现刚刚被欺负的姑娘正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跑来,最后撞入自己的怀中。

    “姐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好想你啊。”

    宋妗妗紧皱着眉,但又怕推开后看见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只好隐忍着,

    “姑娘,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姐姐,我认错谁都不可能认错你的。”

    话毕,姑娘抱的更紧了,甚至明目张胆的环住了宋妗妗的腰。

    宋妗妗妄图找影求助,谁知他早已背过身,两耳不闻。

    宋妗妗:......

    我说了吧,这人不能处。

    三人僵持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宋妗妗怀里的姑娘闻声立刻警惕的抬起头,失了那副可怜模样,反是严肃认真的抬眸看向她,

    “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一向安静祥和的知府门口,今日却围了一堆人,姑娘带领着宋妗妗悄无声息的来到人群身后,宋妗妗微微抬头,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位妇人,她身着一袭缀满金线的湖蓝色绸衣,头戴珠片华冠,既贵气却不张扬,独特精致的刺绣工艺让宋妗妗一眼便认出,那是苏绣。

    “这是隔壁镇上从事丝绸生意一家的管事,今儿个恐怕是因为被我家夫人的娘家抢了生意,所以前来闹事。”小姑娘忿忿不平地说着,

    “好姐姐,你可否能帮帮我,应付下这人,她做事一向鲁莽,嗓门也大,我说不过她。”

    小姑娘又作出那副可怜模样,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惹得宋妗妗内心松动。

    “姑娘。”

    一旁一向默不作声的影也蹙眉抱手出了声,“这妇人的确如这位姑娘所说一般,为人鲁莽,尖酸刻薄。”

    宋妗妗轻瞥一眼,淡漠出声:“你又为何知道?难不成你家公子也曾遇过这样的事?”

    “回姑娘,的确如此。当时公子...”

    似是想到些什么,影停住了片刻,略显迟疑,

    “抱歉姑娘,具体的事情经过卑职并不能告知,但公子吃瘪却是事实,当时公子心胸宽广,便也不与这位妇人斤斤计较。”

    “这么说,那我今日帮了这位姑娘一个忙,不也是变相还了你家公子一个人情?”

    真是得来不费工夫。

    影面露难色,“姑娘,我并未...”

    宋妗妗心情颇好地朝他摆了摆手,随即打断了他,“就这么说定了,先让我来听听这老妇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似是见人多了,老妇人清了清嗓子,面容严肃,声音洪亮,句句铿锵有力,

    “老身只不过一介无能草民,自知抵不过知府内大夫人的尊贵,但如今也想求个理字!老身从事丝绸生意多年,可谓是兢兢业业,只求个平稳度日,未曾想大夫人的娘家竟屡次拦截我家生意,以知府的名头抢走我苦苦等了一个月的新样式,损我家名声!”

    “我已忍耐数月,如今只希望知府的大夫人能还我家个清白,想必一向清廉正直的知府大夫人,不会坐视不管吧。”

    这名老妇人字字珠玑,以理服人,慷慨激昂,说到痛处更是一副落泪模样,惹得众人同情,纷纷指责大夫人的娘家做事张扬跋扈。

    见四周骂声愈演愈烈,小姑娘气的直跺脚,

    “我呸,这老妇人真是长着一张嘴是会胡说八道。我家大夫人同娘家虽说关系不错,但我家夫人都只在府中品茗赏花,这事与我家夫人有何干系?”

    “再说了,据我所知,那批新样式本身就是娘家为大夫人庆生亲自量身定制的,哪轮得到他们家的事?若不是他们耍小聪明提前抢定了,根本轮不到他们,现在竟然还贼喊捉贼,真是气人!”

    眼见小姑娘沉不住气便想上前理论,宋妗妗连忙拦住了她,给影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看住她,不要让她乱来。

    “你这贸然上前,不仅解释不清,可能还会更加证实这莫须有的罪名。不是说好了让我帮忙?你就在此待着就好。她看似句句有理,实则纰漏百出。”

    话毕,宋妗妗便只身一人,穿过人群站定在这妇人身前,低眉垂眸,一副闺中佳秀的模样,给在场的众人留下了个不错的印象,也让这老妇人停住了话,警惕的上下打量起她。

    “这位小娘子,你是何人?”

    宋妗妗礼貌的行了个礼,“这位老妇人,刚刚听你一席话,民女自认为你是个讲理的,便斗胆来与您论一下这事,毕竟这种事情不能只听一人所说,您说对吗?”

    老妇人冷哼一声,别开了眼,见周围群众都这么认同,她也不愿多阻挠,不然便显得她无理了。

    宋妗妗温和一笑,转身面向众人,

    “各位,这位妇人刚刚所说看似有理,实则漏洞百出。首先,同是以丝绸为生,那么竞争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样式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我先看上就是我的,而是需要以自身实力和利益来与之竞争。其二,她口中所说,大夫人的娘家抢占了她的生意,但她如今又为何来这知府门口寻大夫人的茬呢?百姓都能看得见,大夫人向来只爱品茗赏花,对丝绸生意是一窍不通,这不明摆着是故意找茬的吗?其三。”

    宋妗妗顿了顿,转过身撞入这位老妇人的眼,却见她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嘴巴微张,震惊到瞳孔地震,抬起手指指着宋妗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宋妗妗微蹙了下眉,却也未当回事,这幅模样落在群众面前,便是被说中了而百口莫辩。

    “其三,据我所知,大夫人的生辰将近,大夫人的娘家特意为大夫人量身定制的一套样式当做生辰之礼是理所应当。而今日,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妇人所着衣裳的样式应该就是吧。”

    “若是平常样式竞争我无话可说,可这次是大夫人的娘家亲自定制,本就是属于大夫人娘家的丝绸生意,而你们家是使了什么手段获得了这一样式想必你们心里清楚,如今却来贼喊捉贼,你们究竟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老妇人早已震惊到不像话,这倒是惹的宋妗妗生疑,不过很快有百姓提出质疑声:

    “这位小娘子,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样式就是大夫人的娘家定制的呢?”

    “你们可以看到,这样式上的刺绣以套针为主,针法活泼色彩清雅,蓝色的风信子更是栩栩如生,这独特的针法一眼便知是苏绣。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店铺并不是以苏绣为主。”

    “而大夫人的最爱的花便是风信子,因是出生那日,恰逢全镇的风信子开了花,这定不是简单巧合二字可概括的。”

    老妇人无可辩驳,惹的群众唏嘘不已,最后摆手四散,唯留这位老妇人还留在原地,面色凝重,

    “你竟然,没死?”

    未等宋妗妗开口,小姑娘便急匆匆跑来,影也紧随其后。

    老妇人见状,不过冷哼一声,“没死也没事,坏不了什么大事。”

    独留一句后便匆匆离去。

    小姑娘刚开口,却忽的瞥见门内急匆匆赶来的知府一行人,

    只是,这群人在看到宋妗妗时,都愣住了。

    “妗妗...”

章节目录

春怀酒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幼梨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幼梨子并收藏春怀酒浓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