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脸被从后飞来的大刀直插腹部捅死。
暗夜中突升起一簇红色烟火，直冲天际，在夜幕中绽开。
一道人影闪过，胤姜已出现在众人面前。蛮横拔出大刀，胤姜开始与这三十余人乱战。
从她接过那碗晚饭开始，她便觉得不对劲，趁众人不注意之际将饭调换了，再用内力将已经吃进去的那些都逼出来。
今夜，竟是个不眠夜。
不过，她也有礼物要送给他们。
这酒楼中，尤其是进出关口处，皆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香，说来算是胤姜去河州的收获。
该香有让人目眩神昏的作用，只要闻两刻钟，便能达到效果。
若闻一夜，就会形如活死人，无知无觉，再也起不来。
说是香，不如说是毒。
胤姜提前服下解药，只要与他们纠缠两刻钟，她便能安稳脱身。
胤姜又解决掉一个差役，不免有些体力不支，而场上还有十余人依然横刀冷对。
香渐渐起作用。
眼见着众差役找不到东南西北，胤姜干脆利落的去给他们脖子一刀，颓然倒地。
“知道为什么我不早点离开吗？”胤姜似自顾自的说胡话。
躲在暗处的人们瑟瑟发抖，他们被惊动，起来便看见这样尸横遍野的场景。
下午那个与他们谈笑风生的红衣姑娘，好似穿得依旧鲜红，但他们清楚，那都是血。
黑脸突然窜出来，跪地朝胤姜磕头认罪，“是我的错，我没有拦着他！你要杀就杀我好了，和他们都没关系，他们都是被我拖累的。
是我！和书生一起密谋私吞那五十两银子！是我——”黑脸忽然哭起来，鼻涕眼泪齐下，难看得要死，
“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胤姜甚是疲惫，双目一闭，忽然闪过十五年前的记忆。
兖州府位于西南部，地势虽有起伏，却总体较低，上头建有防汛堤，阻碍潍河大水。
然十五年防汛堤被大汛冲垮，大水决堤，凡邻近河道两岸，皆为洪水淹没，无论是受灾范围还是受灾情况，都比之今日更为严重。
朝廷派遣钦差，除了水势过大外，防汛堤被偷工减料，才是决堤的罪魁祸首。
在当时，更是查抄了一个所谓的世家大族，听闻那一家行刑之日，雍京城挤满了观斩的百姓，无一不是扔臭鸡蛋、烂叶烂菜。
彼时的胤姜，还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她永远都记得，她娘亲抱着她，浮在木板上到处漂流的场景，所见所即，全都是水，浑浊的水。
天地皆黄，水天一色。
那时她还是一无所知的孩童。
她娘亲告诉她，要仅仅抓住木板，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抢她的木板，都不能让他得逞！
胤姜也忘不了娘亲最后摸着她的脑袋，嘴角含笑的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着某种决绝，抱着她说，娘亲的乖乖，要好好长大！
然后，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水中。胤姜后知后觉的大哭起来。
原来，木板被一路磕磕碰碰，已经破损，根本承载不起两个人了。
孩童的哭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同情，恰恰相反，扑腾在水中的人，像恶鬼一样朝她扑过来。
胤姜记得娘亲对她说的话，用娘亲留下的小刀，一次次去划伤那些抓住她木板边沿，想要夺为己用的人，无视他们的绝望，无视自己的悲痛，只赤红着眼护住自己。
直到漂了很久，靠了岸，被岸边的人发现。
可她的手已染上鲜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童年。
为生存，费尽心机，是人之常情。
胤姜本就没打算苛责他们，她甚至也给过白脸书生机会，但是他不珍惜。
他们错了吗？她错了吗？
如今的胤姜觉得，错的是这世道！
非要逼好人作恶，逼得他们无路可退，逼得他们卖妻典子，逼得他们落草为寇！
却纵容恶行赤裸裸于青天白日之下！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四五岁的无知孩童，她有一腔热忱，一身武力，报国与民！
胤姜睁眼，目光清明，看向黑脸，“刘远山，你要承担此事？”
刘远山决绝赴死，“一人做事一人当！”
胤姜轻笑，“好！”
是时，从小酒楼外进来十几个百姓模样的人，正是胤姜用信号烟叫来的庆安寨人。
胤姜对领头一俊俏黑皮小哥说，“李山川，他们以后都是我庆安寨人，收拾完这里后，把他们都带回去。”
刘远山抬头不可置信，连谢道，“少当家，刘某这条命，以后都是你的了！”
胤姜摇头，看向刘远山的妻儿，“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万事性命为重，毕竟，你还有关心你的家人。我庆安寨，不无视人命。”
待所有人收拾完毕，胤姜点燃火把，随行人亦架好柴火，淋上热油，胤姜将火把丢下，登时火势熊熊，不多时小酒楼便被大火吞没，连同那三十几具差役的尸体，皆付之一炬。
酒楼老板被迫上贼船，只得跟着李山川等人回庆安寨。
胤姜则朝淮安而去。
此次赈灾银失踪一事，实在蹊跷，她定要将其找到并还之于民！
胤姜在淮安城四方巷租了一间酒楼，开业将近一个月都无什么生意。
庆安寨中亦来了几个帮手。
白天生意开门晚，实则是他们一行人夜探殓房，调查押送赈灾银的官兵尸体。
府衙殓房里停放了一千余具押送赈灾银官兵的尸体，据闻当日从观音县拉回淮安城的板车都派了四十余辆。
观音县附近，正是他们的葬身地，亦是赈灾银丢失地。
兖州府衙不敢随便处置，因为前来押送的官兵俱是挑选的各军中精锐，背后皆是手握军权的权贵。
何况他们也算为国殉节，总不能随意弃尸乱葬岗。
兖州官府一直在等上面的人通知这些官兵的家眷来认尸，在亲属还未认领回去尸体之前，那些尸体都继续摆在殓房。
时隔一月，那些尸体已经是臭气熏天，还好如今尚在春天，温度不高，否则腐烂更甚。
胤姜夜探知府抄回来的府衙的验尸簿里，并没有提到这些死者有过中毒的症状，而且都因刀伤、剑伤而死，无一例外。
只是，胤姜有一点觉得很奇怪，那一千多具尸体里面，并没有歹徒的尸体。
是歹徒们在杀完人之后还有多余时间收敛自己伙伴的遗体？还是根本歹徒方就没有参与战斗所以没有损伤？
在查验尸体的时候，胤姜一行人尤其关注死者体内是否有毒药成份，还有死者们是否的确是生前伤，而非死后补的身后伤。
因着一千多具尸体，工作量十分巨大，几人几乎每天都只睡了两三个时辰，白天无精打采，晚上精神抖擞。
昼夜颠倒将近一月，终于确定，尸体和验尸簿记载的一样，他们的确并未中毒，而且都是生前伤，几乎每具尸体都有近十余处伤痕，重的更是深可见白骨。
只有一具尸体死得比较轻松，一刀封喉。
死前惨状可以想象，但是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呢？胤姜不得其解。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小雪，悠扬的雪粒随风摇曳，大地为黑色笼罩，那细白于这黯淡月夜里，竟显出几分寂寥来。
折翠居——也就是胤姜租的酒楼，还未关门，大门半掩，暖黄的烛光透出门外，衬得那空落落、黑漆漆的街道都有了丝烟火气。
恰此时，折翠居外传来声响。
原来，门外站着一主一仆二人，主子衣着华贵，看上去像是上等的衣衫料子，一身墨绿色镶银边锦袍，上织祥云图案绣金边。
然这华服的主人硬生生压住了这身衣服，
面如冠玉，长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微红，凤眸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肤质玉白，颇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身后的侍从穿得简单得多，只一身墨色常服，肩上背着行囊，气质冷冽，看上去不易亲近。
侍从先开口问，“可还有房间住宿？”
他二人一路走来，要么还没开门，要么已经客满，要么店小脏破，主子瞧不上。
胤姜一行人刚从殓房回来折翠居，胤姜也刚洗个澡，没想到折翠居大门没关严实，还来了客人。
这个点，卯时三刻，居然有人住宿？稀奇。
不过胤姜想，这个点，鸡都还未打鸣，居然有酒楼开门，自己何尝不稀奇？
胤姜又观二人衣着，料想应是贵客，强撑着精神，嘴角带笑，“两位客官，是打算住多久？连住有优惠，本店包早中晚饭，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绿袍公子从怀中随手拿出来一锭金子（十两银子），回，“两间房，至多半月。”
胤姜顿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迅速接过银票，“楼上天字一二号雅间，客官请——”
临走之际，那富贵公子，似乎姓洛？叫住了胤姜，“春娘子，这淮安城哪座宅院最贵最有名？"
春娘，是胤姜的化名。
胤姜想着那一锭金子，心道，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于是替他分析，“洛公子是打算在淮安久居？
虽然春娘初来乍到，不过也有所耳闻，在城中心有一座宅子，名金玉园，卖价万金，待售多年无人买。
它本是一个矿商的宅子。
但在几年前，手下的矿场坍塌导致工人死伤无数，矿商和妻儿在别院小居的时候，被伤心欲绝的亲属冲进去杀死了。
之后官府回收了这座宅子，将这宅子叫价很高。怎么样，洛公子可敢有兴趣？”
洛朽今打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那也得明日见到货再说。”
翌日。大地裹银装，天地茫茫如一色。
今日将在淮安城中心举办功德碑落成仪式。
功德碑是由官府主持修建的，用来感谢在赈灾银失踪这段期间，兖州各界对灾民提供的援助。
上面记录了捐赠人的名字和所捐明细。
兖州官府几位头头和功德碑上有名姓的地方大族、富甲商贾皆出席本次仪式。
胤姜当然不会错过此次热闹。
知府站于高台上，慷慨激昂的发表感谢致词后，又依次轮给其他人发表演说。
胤姜听得哈欠连连，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从远处射过来数支飞箭，还有一伙黑衣刺客，直冲高台而去。
台下值守的士兵迅速上台反击，百姓则四处逃散，不多久有人高喊“土匪来报仇了！土匪来报仇了！”
胤姜略一皱眉，赶快让几人也顺着人流撤退。一时间百姓四散，场面混乱。
胤姜偶回头一望，那高台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士兵，将知府及达官贵人们围得密不透风。
黑衣刺客也如云散开，士兵们分成几批依次追去。
哪里想到，白天才刚刚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的知府大人，深夜时分又遇袭了。
暗夜中突升起一簇红色烟火，直冲天际，在夜幕中绽开。
一道人影闪过，胤姜已出现在众人面前。蛮横拔出大刀，胤姜开始与这三十余人乱战。
从她接过那碗晚饭开始，她便觉得不对劲，趁众人不注意之际将饭调换了，再用内力将已经吃进去的那些都逼出来。
今夜，竟是个不眠夜。
不过，她也有礼物要送给他们。
这酒楼中，尤其是进出关口处，皆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香，说来算是胤姜去河州的收获。
该香有让人目眩神昏的作用，只要闻两刻钟，便能达到效果。
若闻一夜，就会形如活死人，无知无觉，再也起不来。
说是香，不如说是毒。
胤姜提前服下解药，只要与他们纠缠两刻钟，她便能安稳脱身。
胤姜又解决掉一个差役，不免有些体力不支，而场上还有十余人依然横刀冷对。
香渐渐起作用。
眼见着众差役找不到东南西北，胤姜干脆利落的去给他们脖子一刀，颓然倒地。
“知道为什么我不早点离开吗？”胤姜似自顾自的说胡话。
躲在暗处的人们瑟瑟发抖，他们被惊动，起来便看见这样尸横遍野的场景。
下午那个与他们谈笑风生的红衣姑娘，好似穿得依旧鲜红，但他们清楚，那都是血。
黑脸突然窜出来，跪地朝胤姜磕头认罪，“是我的错，我没有拦着他！你要杀就杀我好了，和他们都没关系，他们都是被我拖累的。
是我！和书生一起密谋私吞那五十两银子！是我——”黑脸忽然哭起来，鼻涕眼泪齐下，难看得要死，
“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胤姜甚是疲惫，双目一闭，忽然闪过十五年前的记忆。
兖州府位于西南部，地势虽有起伏，却总体较低，上头建有防汛堤，阻碍潍河大水。
然十五年防汛堤被大汛冲垮，大水决堤，凡邻近河道两岸，皆为洪水淹没，无论是受灾范围还是受灾情况，都比之今日更为严重。
朝廷派遣钦差，除了水势过大外，防汛堤被偷工减料，才是决堤的罪魁祸首。
在当时，更是查抄了一个所谓的世家大族，听闻那一家行刑之日，雍京城挤满了观斩的百姓，无一不是扔臭鸡蛋、烂叶烂菜。
彼时的胤姜，还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她永远都记得，她娘亲抱着她，浮在木板上到处漂流的场景，所见所即，全都是水，浑浊的水。
天地皆黄，水天一色。
那时她还是一无所知的孩童。
她娘亲告诉她，要仅仅抓住木板，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抢她的木板，都不能让他得逞！
胤姜也忘不了娘亲最后摸着她的脑袋，嘴角含笑的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着某种决绝，抱着她说，娘亲的乖乖，要好好长大！
然后，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水中。胤姜后知后觉的大哭起来。
原来，木板被一路磕磕碰碰，已经破损，根本承载不起两个人了。
孩童的哭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同情，恰恰相反，扑腾在水中的人，像恶鬼一样朝她扑过来。
胤姜记得娘亲对她说的话，用娘亲留下的小刀，一次次去划伤那些抓住她木板边沿，想要夺为己用的人，无视他们的绝望，无视自己的悲痛，只赤红着眼护住自己。
直到漂了很久，靠了岸，被岸边的人发现。
可她的手已染上鲜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童年。
为生存，费尽心机，是人之常情。
胤姜本就没打算苛责他们，她甚至也给过白脸书生机会，但是他不珍惜。
他们错了吗？她错了吗？
如今的胤姜觉得，错的是这世道！
非要逼好人作恶，逼得他们无路可退，逼得他们卖妻典子，逼得他们落草为寇！
却纵容恶行赤裸裸于青天白日之下！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四五岁的无知孩童，她有一腔热忱，一身武力，报国与民！
胤姜睁眼，目光清明，看向黑脸，“刘远山，你要承担此事？”
刘远山决绝赴死，“一人做事一人当！”
胤姜轻笑，“好！”
是时，从小酒楼外进来十几个百姓模样的人，正是胤姜用信号烟叫来的庆安寨人。
胤姜对领头一俊俏黑皮小哥说，“李山川，他们以后都是我庆安寨人，收拾完这里后，把他们都带回去。”
刘远山抬头不可置信，连谢道，“少当家，刘某这条命，以后都是你的了！”
胤姜摇头，看向刘远山的妻儿，“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万事性命为重，毕竟，你还有关心你的家人。我庆安寨，不无视人命。”
待所有人收拾完毕，胤姜点燃火把，随行人亦架好柴火，淋上热油，胤姜将火把丢下，登时火势熊熊，不多时小酒楼便被大火吞没，连同那三十几具差役的尸体，皆付之一炬。
酒楼老板被迫上贼船，只得跟着李山川等人回庆安寨。
胤姜则朝淮安而去。
此次赈灾银失踪一事，实在蹊跷，她定要将其找到并还之于民！
胤姜在淮安城四方巷租了一间酒楼，开业将近一个月都无什么生意。
庆安寨中亦来了几个帮手。
白天生意开门晚，实则是他们一行人夜探殓房，调查押送赈灾银的官兵尸体。
府衙殓房里停放了一千余具押送赈灾银官兵的尸体，据闻当日从观音县拉回淮安城的板车都派了四十余辆。
观音县附近，正是他们的葬身地，亦是赈灾银丢失地。
兖州府衙不敢随便处置，因为前来押送的官兵俱是挑选的各军中精锐，背后皆是手握军权的权贵。
何况他们也算为国殉节，总不能随意弃尸乱葬岗。
兖州官府一直在等上面的人通知这些官兵的家眷来认尸，在亲属还未认领回去尸体之前，那些尸体都继续摆在殓房。
时隔一月，那些尸体已经是臭气熏天，还好如今尚在春天，温度不高，否则腐烂更甚。
胤姜夜探知府抄回来的府衙的验尸簿里，并没有提到这些死者有过中毒的症状，而且都因刀伤、剑伤而死，无一例外。
只是，胤姜有一点觉得很奇怪，那一千多具尸体里面，并没有歹徒的尸体。
是歹徒们在杀完人之后还有多余时间收敛自己伙伴的遗体？还是根本歹徒方就没有参与战斗所以没有损伤？
在查验尸体的时候，胤姜一行人尤其关注死者体内是否有毒药成份，还有死者们是否的确是生前伤，而非死后补的身后伤。
因着一千多具尸体，工作量十分巨大，几人几乎每天都只睡了两三个时辰，白天无精打采，晚上精神抖擞。
昼夜颠倒将近一月，终于确定，尸体和验尸簿记载的一样，他们的确并未中毒，而且都是生前伤，几乎每具尸体都有近十余处伤痕，重的更是深可见白骨。
只有一具尸体死得比较轻松，一刀封喉。
死前惨状可以想象，但是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呢？胤姜不得其解。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小雪，悠扬的雪粒随风摇曳，大地为黑色笼罩，那细白于这黯淡月夜里，竟显出几分寂寥来。
折翠居——也就是胤姜租的酒楼，还未关门，大门半掩，暖黄的烛光透出门外，衬得那空落落、黑漆漆的街道都有了丝烟火气。
恰此时，折翠居外传来声响。
原来，门外站着一主一仆二人，主子衣着华贵，看上去像是上等的衣衫料子，一身墨绿色镶银边锦袍，上织祥云图案绣金边。
然这华服的主人硬生生压住了这身衣服，
面如冠玉，长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微红，凤眸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肤质玉白，颇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身后的侍从穿得简单得多，只一身墨色常服，肩上背着行囊，气质冷冽，看上去不易亲近。
侍从先开口问，“可还有房间住宿？”
他二人一路走来，要么还没开门，要么已经客满，要么店小脏破，主子瞧不上。
胤姜一行人刚从殓房回来折翠居，胤姜也刚洗个澡，没想到折翠居大门没关严实，还来了客人。
这个点，卯时三刻，居然有人住宿？稀奇。
不过胤姜想，这个点，鸡都还未打鸣，居然有酒楼开门，自己何尝不稀奇？
胤姜又观二人衣着，料想应是贵客，强撑着精神，嘴角带笑，“两位客官，是打算住多久？连住有优惠，本店包早中晚饭，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绿袍公子从怀中随手拿出来一锭金子（十两银子），回，“两间房，至多半月。”
胤姜顿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迅速接过银票，“楼上天字一二号雅间，客官请——”
临走之际，那富贵公子，似乎姓洛？叫住了胤姜，“春娘子，这淮安城哪座宅院最贵最有名？"
春娘，是胤姜的化名。
胤姜想着那一锭金子，心道，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于是替他分析，“洛公子是打算在淮安久居？
虽然春娘初来乍到，不过也有所耳闻，在城中心有一座宅子，名金玉园，卖价万金，待售多年无人买。
它本是一个矿商的宅子。
但在几年前，手下的矿场坍塌导致工人死伤无数，矿商和妻儿在别院小居的时候，被伤心欲绝的亲属冲进去杀死了。
之后官府回收了这座宅子，将这宅子叫价很高。怎么样，洛公子可敢有兴趣？”
洛朽今打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那也得明日见到货再说。”
翌日。大地裹银装，天地茫茫如一色。
今日将在淮安城中心举办功德碑落成仪式。
功德碑是由官府主持修建的，用来感谢在赈灾银失踪这段期间，兖州各界对灾民提供的援助。
上面记录了捐赠人的名字和所捐明细。
兖州官府几位头头和功德碑上有名姓的地方大族、富甲商贾皆出席本次仪式。
胤姜当然不会错过此次热闹。
知府站于高台上，慷慨激昂的发表感谢致词后，又依次轮给其他人发表演说。
胤姜听得哈欠连连，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从远处射过来数支飞箭，还有一伙黑衣刺客，直冲高台而去。
台下值守的士兵迅速上台反击，百姓则四处逃散，不多久有人高喊“土匪来报仇了！土匪来报仇了！”
胤姜略一皱眉，赶快让几人也顺着人流撤退。一时间百姓四散，场面混乱。
胤姜偶回头一望，那高台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士兵，将知府及达官贵人们围得密不透风。
黑衣刺客也如云散开，士兵们分成几批依次追去。
哪里想到，白天才刚刚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的知府大人，深夜时分又遇袭了。